第二章 醉红颜,闻得才子佳人梦
作者:莫惜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58

曲流觞家住在玄州城北一处胡同里,说大不大,说小也是四合围绕,前后有院。不过,此处的房子稍显破败,显然是多年未曾修葺了。到了自己家门前,一路谈笑的曲流觞却显得略有些心虚,对袁西望道:“袁兄,这里便是寒舍,粗糙简陋,还请多多担待。”

袁西望虽然四处打量,但脸上也没有丝毫鄙夷之色,淡淡一笑,说道:“曲兄多虑了,便是有瓦遮头,对我来说也已足够,况且,我站在这屋子前面就闻到一股书卷气,令人神清气爽,怎还敢有所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想来曲兄家中也多是饱读诗书之辈,还不与我引见?”

曲流觞听了这话,却尴尬一笑,叹道:“哎,在下自小与家父相依为命,年前家父也已去世,如今这家里,就只住着我一人了。”

听见这话,袁西望才恍然大悟,和声说道:“原来如此,生老病死,也是命数,曲兄便看开些吧。”

曲流觞倒也不是十分在意,依旧带笑说道:“我也早已看得开了,袁兄不必多心。”

这时,袁西望想起他刚才遭遇,不由感到一些奇怪,就问道:“对了,曲兄,你既有家业,又怎会沦落到去街头卖画呢?”

听袁西望问起这事,曲流觞不由显得有些凄苦,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便邀袁西望坐下,才说道:“此事,原本也是不该说与袁兄听,自家烦恼,如何还能与人添乱。不过,若非袁兄挺身而出,我也已落了大牢,既然你问了,我也不敢瞒。”

袁西望略有些好奇,而且四下无事,就说道:“曲兄倒是多想了,你肯将自身遭遇说给我听,也是对我的信任,这尚且是我的荣幸。”

曲流觞本是惹了祸事,可听袁西望毫无怪责,煞是感动,便道:“袁兄当真是翩翩君子,我便也不矫情,借此机会,一吐胸中苦水。”

他顿了顿声,才缓缓说起来:“我便是地地道道的玄州人,出生至今未曾远离过这里,胸中也无大志,未曾想过去考取功名,换一身富贵荣华。玄州人大多好文,我也不曾例外,尤喜绘画一道,玄州本就是文化之乡,便是大街之上逛一圈,也能看见无数名画、妙笔丹青,我平日的生活,当真是无忧无虑,原想一生如此,也是件乐事。家中积蓄虽薄,但也够我花销,加上我平日做些书画,为人代笔,也是略有进项。变卖典当之事却是想也未曾想过。直到月前,我在街上游逛之时,无意邂逅了一位美丽女子,一见之下,端的是惊为天人,我与她所言不过几句,却是为她才学气质所掳,离别后,心中相思之意渐浓,甚至不可自拔了……”

听到这里,袁西望就对事情有所了解,不由笑着打趣道:“以曲兄人品,说不得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良缘啊。”

曲流觞听他这样说,却是苦闷不减,叹道:“袁兄也太高看我了,这也一直是我单相思,徒增烦恼罢了。”

袁西望结合事情始末,又有些奇怪,问道:“这就怪了,只是如此,曲兄何至于变卖典当。”

曲流觞略有些尴尬,继续诉说道:“若只是一段奇遇,那过了,我也是不愿再去追忆,可谁知七天之前,城主府张贴榜文,欲选佳婿,我便刚好路过,恰巧看见了城主之女,她便是让我魂牵梦萦的那位姑娘。”

袁西望这才明白过来,却更为不解,说道:“那不是更好,这便是为曲兄了却心愿的一大机会啊!”

曲流觞听他这样一说,无奈之态更甚,苦道:“若如袁兄所想一般简单,我又何必变卖典当,弄得焦头烂额。”

袁西望越听越奇怪,赶紧又问道:“这又是为何,莫非那城主择婿比得竟然是这黄白之物?这可是玄州城啊?”

曲流觞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似乎表达不清,就继续开口解释道:“也非袁兄所想,如此不堪,这玄州城主水若善,乃是二十年前的金科状元,才高八斗,胜任这玄州城主,从未有人不服,更多的也是为其才情所折服,可关键在于,这城主虽则修养甚高,于才学之处也另有见地,他曾言道,才者既财,才财相通,就这一语将玄州城内数位大儒辨得掩口无言,更以此为根本,致力发展玄州商道,如今玄州能如此繁荣,比之过去,胜了不止一筹,便全是他的功劳,他更将敛财之道,也撰入学典之内,实在是一代圣贤。”

袁西望未曾用心科考,对于这些官场文坛的人物,也只是知晓书中记载过去之事,现今的情况并不明了,听曲流觞说起这玄州城主的作为,不由惊讶道:“居然是此等人物?!倒是叫袁某钦佩不已,若有机会定要一见!”

曲流觞此时却更是苦叹起来,又道:“就是袁兄这等人杰,听闻此人也是知晓其非凡,你可再想,他若是嫁女儿,又怎会是件轻巧事儿?”

自古高门大户,嫁娶都是讲个门当户对,袁西望自然了解,就点头道:“恩,以他名望、才学,更是爱惜羽毛,公开择婿,非才学过人之辈,难以入他法眼。”

听他袁西望这话,曲流觞似乎对于自身处境更是担忧,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他这第一道难题,便是要考教众人敛财之道,便尽己所能积聚钱财,为城南缺堤灾民重建家园。可惜我专长于书画,关于敛财之道,学得实在肤浅,根本凑不得多少钱,心中着实没底。如今袁兄也该知道,我何以沦落如此地步了吧。”

袁西望听完,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道:“不想这曲兄竟也是个多情之人,此事看来,他也无过错,只是这般情爱之事,我也不知当管不当管。”思索片刻,又道:“曲兄也不必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如此自闷,反而扰了神思,难以寻求解决办法。”

闻言,曲流觞仿佛是茅塞顿开,说道:“袁兄说的是,今日之事就是我太过心急,才铸成大错,往后却是要放松一些,否则得不偿失啊。”

说完这话,他心情似乎稍有好转,便笑道:“袁兄可真是我之良朋,若非得你提点,我定然入了歧途,絮叨许久,却忘了招待,这就去煮酒痛饮,庆贺我两相识之喜。”

袁西望见他想开了,也面露笑容,却无奈道:“曲兄倒真是急性子,我这满身风尘,都还未曾扫扫,便是包袱也还在身上,哪就能喝上酒了?”

曲流觞见状,不由满脸窘态,尴尬道:“我却真是粗心,便是让袁兄进了家门,连休息也不曾,实在不该,袁兄快快去整理整理,后院有井水,家中客房,你任意挑选,我这就出去买些酒食,今夜定要与你喝个痛快。”他边说,就边朝门外跑去。

看着曲流觞心急火燎的样子,袁西望不由苦笑道:“这曲兄,当真是个妙人,不过,他却也是个赤诚君子,于我刚刚认识,就放心让我独自待在他家中。”

说着,顺手去拿自己放在桌上的行礼,便看见曲流觞今日被赶出清风斋时,一直抱在怀中的画卷,心中不由奇道:“仅仅这半日与曲兄相处下来,我也可以猜想,以他的为人绝不会做出什么欺瞒蒙骗之举,这画被叫做假货,似乎也有些异样?”说着,便将画卷拿起,轻轻打开看道,一见之下,却是心头巨震。

就看见那画卷之上,一名中年文士踏剑而行,神态傲然,身后群星拱月,竟也只能做他的陪衬,那文士,不,怕改叫做仙客,仙客头微微昂起,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万里星空。

画卷下方,做了一首诗,用草书所写,疾劲狂放,仿佛慢了片刻,眼中之景就会消失,追悔莫及:

月愁心忧登高处,高处不见明月来。

月来忽见神仙客,仙客一去望月愁。

将画卷收入眼底,袁西望心中激动之情,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这便是他苦苦追寻的御剑飞仙,逍遥天下之景啊!

心潮澎湃之下,就急忙转身,想要去问曲流觞,看见空旷的小院,才回过神道:“真是,方才还觉得曲兄心急,此刻我岂不是更甚,也忘了曲兄已经离开,就只想要问问他关于这画卷之事。此画,落款之人姓曲名直,定然是曲兄家中亲属。说不得,我这仙路之途,倒要叫曲兄来指个方向了!”

他离家已近一年,却苦寻不获齐云山,如今已是走了四五千里,早已脱离了父亲的指示,虽未曾磨灭了心中心念,可也难免着急,如今得了点蛛丝马迹,哪能不兴奋。

于是,忙找了屋子,净一净满身风尘,换了套衣服,便满怀期待的等曲流觞回来,无聊之下,便在曲流觞屋内看了看,只一个书桌,两排书架,书中上有摆了许多画卷,更有一幅似是刚刚完笔,还未及收起,便走过去看了看,画入眼中,顿时赞道:“这曲兄之画,笔法纯熟,尤其这色泽浓淡之处,把握之精实在令人大开眼界,便是当代几位名流也比之不过,要说他这才情入不得人眼,我可是丝毫不信,看来,曲兄将来定然能抱得美人归,我却是为他多做担心了。”

袁西望家中做的就是古董生意,名画碑帖从小看了不知有多少,对于此道也是独有见地,能够从书画中看出人之韵味,曲流觞画作绝佳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便看得入了神,也不觉时间过得快,却是到了傍晚,也不见曲流觞回来,他才恍然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想到这里,又因为着急《谪仙踏月图》的消息,就急忙往外寻去,他心知曲流觞是去买酒食,便沿着附近酒楼菜市找去,果然不出所料,在一处名为“有客来”的酒楼旁就看见了曲流觞,正要放声喊去,却发现有些不对。

此时曲流觞手中尚提着两壶酒,身旁放着几道包裹号的卤味,可却是两眼无神得盯着地面发呆,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袁西望急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问道:“曲兄,你这是怎么了?”

曲流觞抬起头,看了袁西望一眼,眼珠子动了动,仿佛才回过神来,立刻变得哀叹无比,道:“袁兄,这下完了,全完了!”说着,双手抱头,显得无比痛苦。

袁西望不明所以,看他志气全无的样子,也是焦急,忙拉住他问道:“曲兄且别着急,就是有什么事,先与我说说,看能不能寻个解决的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