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诚就穿上娘准备了好久的新衣服，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和村子里其他人朝着村外的古罗山赶去。没想到二狗也在，周诚和他也算是一起成年了。

对于贫苦的乡下人来说，成年礼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靠双手吃饭的人家，增添一个主劳力是很了不得的事情。而且一旦参加了成年礼，也向外界释放了一个信号——这家孩子成年了，哪家闺女儿郎如果看上了，可以找媒婆上门了。

周诚也知道这个土规矩，只是也没太大期盼，略读诗书的他，并不想早早的成家，反而想先立业。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却从小懂事，走南闯北的周老爷子更是经常教他做人要脚踏实地，要有一个男子汉的担当。

到了古罗山，人群很快就发出了一阵欢呼，大家都看到了半山腰那座土墙红瓦的周家庙。周家庙的地势极好，古罗山绵延百里山脉隐隐以这里为中，周家庙所在的位置更是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十几个山头像朝圣一般拱卫着它。

据老一辈人讲，以前经常有许多的道士和尚之类的跑来问这问那，无一不是关于这周家庙的事情。据说是风水极好，但又似乎风水中有什么败相，最后弄得这些人无一不是失望而归。

“咳咳…各家子弟都规矩站好了，不要冲撞了祖宗先灵。”

听了村长的吩咐，各家家长带着孩子们有序地进入周家庙中，孩子们在堂中跪成几排，老老实实地等着听吩咐。前堂还不小，堂中供奉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也不知道是谁，据说是这古罗山的山神。说是山神庙也不准，庙中除了那泥塑金身外还有许多牌位，都是一些周家村历代名人。有仕途商旅之辈，有就医治人的四方良医，还有好善乐施之人，反正形形色色，摆了小半间屋子，沾了泥塑金身的光，也一起享着点香火。

周家村的村长已经老的连牙都快掉光了，这一次成年礼也几乎是他能参与的最后一次，掏出一本泛黄的老册子，村长就开始祭告起先祖来，一阵呜呼哀哉，基本没人听得懂，不外乎是一些典故和祖训之类的，缅怀历代周家村人生活的艰辛。

“每人磕三个响头，然后给山神老爷和族上的列祖列宗们上柱香。记得一定要诚恳，你们的祭告，山神老爷和祖宗们都会听到的。”老村长也许是来日无多，提到那些逝去的先贤们很是唏嘘。他相信祖宗们会保佑周家儿郎，因为等他成了祖宗的那一天，也会那样，人哪有不爱护子嗣后人的。

乡下孩子大多老实，先前稀奇不已的众孩子们也就规规矩矩地一个个磕头上香，偶尔说几个愿望，希望祖宗保佑达成之类的，也算风俗了。

二狗也上去了，终于轮到了周诚，周老爷子拿出好大两柱香给周诚，让他上去拜，还叮嘱不要忘了祈求祖宗保佑，人丁兴家畜旺之类的。

“山神爷在上，周诚今天拜你来了，您是一方神祗，希望您庇佑周家村，庇佑我们家。各位老祖宗，你们也要保佑，保佑……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唤我。”

周诚低着头一阵念叨，却没来由地听到一阵好像呼唤他的声音，抬起头却发现大家都没事一般地盯着他上香。正当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闭上眼要上前去插香的时候，那种被什么东西召唤的感觉又来了，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仔细感觉了一下，那位置应该正好就在泥塑金身方向，仿佛是从那金身前的香炉里传来的。

反复几次，只要周诚一闭眼，就能感觉到那种隐隐的召唤，他彷徨四顾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反而大家都在催他快些上香，不要耽误了时间。

“奇怪，会是什么东西呢？”

当周诚强忍着那种感觉将两柱香插进香炉的时候，终于肯定了这个香炉有问题，心里也就暗暗决定晚点回来看个究竟。

成年礼一完，自然有一番庙会一般的活动，周家庙外面坝子里摆了好些东西，有买卖的，有招待前来选亲的人吃喝的人家，热热闹闹的就像过年一样。

周诚谎称自己要去解手，离开了老爷子和其他人，绕了几圈又悄悄地潜回了庙里。本来周家庙是等同祠堂一般的地方，寻常人怎么进的来，可周诚偏偏知道后殿有一个窗户是活扇，可以推开。

鬼鬼祟祟地进了庙中，满屋子都是香蜡纸钱燃烧的味道，看着那一堆的先人牌位，周诚还是有些胆怯，好像一个贼娃子一样又是作揖又是打恭，这才小心地朝着泥塑金身摸过去。

周诚将香炉上粘着的乱七八糟的纸钱撤掉，才看清楚了这个常年累月被香蜡纸钱熏染的炉子。香炉不小，小盆一般大。整个炉子完全不是常见的家用香炉模样，香炉的炉边上有九个凸起，凸起很小，如果不是仔细看绝对无法看清楚。

仔细瞅了半天，周诚才发现那九个凸起居然是九个龙头一般的东西，乍看之下只会被当成是普通的炉雕。

“奇怪，这香炉里面没什么东西呀。但感觉不对呀。”

没想到这个世世代代放在这里炉子看起来还很值钱的样子，里面也不知道是存了多少年的香灰，周诚伸手进去摸了半天，除了香灰还是香灰。

怏怏地摸了半天没掏出来东西，虽然那种感觉还在，周诚也没办法，总不能把炉子搬回去的，对于一个普通小孩来讲，要把祖宗祠堂里供奉山神的东西拿走，绝非正常人敢做的。说到底，还是对先人的敬仰，对仙神的畏惧。

“砰…”

就在周诚刚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异变猝发，回头一看，原本好好地香炉此时已经一头栽在了地上，香灰全洒出来了。香炉一滚，居然刚好滚到了周诚脚边。

“这……”

不料当他被吓得一退的时候，那香炉居然再一滚又到了他脚边。周诚这时候惊呆了，整颗心砰砰砰地跳到着。

“各位老祖宗，山神老爷，你们不要吓我呀。”周诚愣了半天，本来他胆子就不大，山神庙或者祠堂这两种地方，任一都是神神秘秘的，他本来就有点害怕，现在闹出这种奇怪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害怕。

再一退，香炉又是哐啷一滚。

“你敢跟着我滚，我难道还怕了你一个香炉。”

祷告了半天，庙中的泥塑金身和祖宗牌位都没有什么异状，周诚心里一横，抓起地上的香炉，偷偷摸摸地从后殿窗户爬出去了。随便找了点破布一裹，说是摘了点野果子，找到周老爷子一说，就先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