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战的理由
作者:月之光的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99

字是用利刃刻上去的,铁画银钩;笔画两侧的金属翻卷,就好像某种不知名的怪兽,用爪子在上面撕挠一样。让人看上去的时候,心底,就会有一声悠长的,若有若无的惨呼声响过。

再配上古旧的街道,和那即使在青天白日之下,亦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直令最为骁勇的士兵,也不得不为之胆寒。

现大多数士兵的注意力,都被那块诡异的铁牌吸引,席奥德中尉不由皱起了眉头——毕竟临阵分心,对一支军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于是他招来一个手下,指着那块铁牌问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回话的,是他麾下的一个士官长,叫做阿赫里奇。人长得五大三粗,右眼上,还遮了一条黑乎乎的眼罩;让他的脸看起来更为凶恶。不知道的,恐怕没人会相信他是个执法的卫兵吧……

但席奥德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很让人放心的家伙,作战勇猛,踏实可靠;他的眼睛,就是在一次“春围”时,为自己挡了兽人萨满的一记毒标而瞎掉的。

从那以后,席奥德中尉就将其带在身边,倚为臂膀。当然阿赫里奇此人,也无愧于这份信赖,每次,他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中尉交代下去的任务;要硬说美中不足,那就是为人过于刻板,脑子似乎总也不那么灵光。

就比如现在。

席奥德中尉的本意,是想让他说几句振奋人心的话,以提升大伙的士气,哪怕是痛骂敌人几句也好。但谁知这家伙竟“啪”地来了个立正,大声道:“我认为,这或许是私人领地的一种标示,长官!”

一句话,噎得中尉大人直翻白眼,心说这要是私人领地,那我们现在的行为算什么,私闯民宅吗?于是他赶紧补救:“不!即便是私人领地,也没有私自篡改地名的权利。”

“这,是对法律的蔑视!”他双拳紧握,纵声疾呼道,“我们派出人手跟这里的主人交涉,但是他们,不仅罔顾我们的警告,反而还蛮横地扣押了执勤的兄弟,这简直是一种**裸的羞辱!”

“我们,被人家小看了呢。”席奥德中尉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又刚刚好让这几百人都听得到。

很显然,席奥德中尉在鼓动人心上很有一套。虽然众军士都接到了命令,但细节方面,上面是不会让这些底层的士兵们知晓的,因此在这个时候,他必须给兵士们一个能够为之一战的理由——师出有名,则理直气壮;这对于一支缺乏实战历练的队伍来说,是尤为重要的。

当然老兵油子不会吃他这套,事实上除了大笔的奖金,很难有什么东西让这群老爷们动心;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那些刚刚入伍的新人。

他们年轻,充满活力;对于这支队伍所代表的荣誉和正义,还抱有浪漫的幻想。因此从一开始,席奥德中尉就把目标,放到了这些人的身上。

他所要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地挑起他们的愤怒和热血。

席奥德中尉略略地提高了音量:“我们……能容忍吗?我们,能坐视吗?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群蛀虫,不过是因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我们心中神圣的法律和正义吗?”他语越来越快,声调也越来越高,当高到了极点时,中尉猛地抽出随身的长剑,用尽了全身力气吼道:“不!决不!只要有我们在,任何人都休想得逞!既然我们的规劝,无法让这些人有所收敛的话,那么就用我们的剑和怒火去告诉他们——”

“法律,不容亵渎!”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中,席奥德的剑,带着慑人的呼啸直落下去,只听“嚓”地一声巨响,那面刻着字的铁牌,居然从中截断!

要知道那块路牌的前身,可是一块不折不扣的塔盾!虽然年久腐朽,但烂船还有三斤钉,绝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将其斩开的。

这一剑,就如那泼入了火中的滚油,让众人的斗志,一下子旺到了极点!

“斥候在前,全军——进!”见军心可用,席奥德不失时机地大呼道。那直指黑暗的宝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望着排着整齐的队伍,从他身前经过的小伙子们,席奥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的年月。那时的他,也是带着这样一群除了热血,便什么都没有的年轻人纵横草原——他们不是贵族,更不是职业军人,但为了人类的尊严和荣誉,他们去了,并且义无反顾。

后来……生了太多的故事,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席奥德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脸,更记不住那些埋葬在荒野与长草间的名字,但他们排着队从身前经过的身姿,早已融入了他的灵魂,那是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的。

“你又成功了呢,‘燎原’之塔克……”一个声音,将席奥德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它是如此的低沉,仿佛背负了千钧的重担;让你几乎感觉不出,话中那淡淡的讽刺与唏嘘。

“皮奈尔……”不用回头,席奥德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因为只有和他一起,从草原上杀出来的随军牧师——让·皮奈尔·拉里克涅;也只有这个虽然战时要受他节制,但并不从属于他的家伙,才会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跟他说话。

虽然两人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但他们从来都不是朋友。因为席奥德知道,皮奈尔恨他,恨他每次都用一些莫名其妙的口号,来鼓动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送死。

可他有选择吗?

“你要明白,老伙计。胜利,总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席奥德转过身,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牧师。

这家伙老了,曾经飘逸的金,成了今天可笑的秃顶,只剩下茅草般乱蓬蓬盖着耳朵的一圈,额头的皱纹,与鼻翼两端的阴影,让他狭长的面孔显得有些阴鸷——每次看到他,席奥德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能跟此人一起共事了这么长时间。

在席奥德目光的逼视下,牧师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到席奥德的身边站定,于是露出了他身后的几个人。

打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身穿戎装,腰挎配剑。只是这把剑与众不同剑,上面镶金嵌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只不过像一件装饰,要多过于像武器本身了。

像这样一把剑,自然不是普通人配得起的——或许旁人不知道这年轻人的身份,但经常出没于各种酒宴的席奥德却知道,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克虏伯大人的独生子,托尼·克虏伯!

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太令人意外;毕竟这家伙刚刚被一群暴民给揍了,这对于一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哥来说,无疑是很难接受的;而且对他的前程,也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

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他的名誉。

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会比军功,更能彰显一个人的武勇,和指挥的英明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