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庙堂
作者:更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634

初夏时节的江宁,阴雨霏霏不断,宫城里殿阁的角落,也因延续的阴雨天气,生出绿苔。中文网

元嫣身着裙衫,依窗而坐,望着廊脚下所生的绿苔出神。

虽奢家渡江北逃,使得荆湖的力量对比产生剧烈的变动,但江西的局势总算是平和平静下来了。

黄秉蒿、陈子寿等叛将在袁州也有归降之意,接下来湘潭也将随之解脱困局,这也就意味着延续将近二十年南方乱局将在这个夏天完全平息下来。

胡马即将进逼江淮,在荆湖地区的拉锯,也许会叫南北坚持的形势恶化,但也不会比燕蓟解体时更岌岌可危。朝廷自淮东以下,挟淮西、荆湖、南阳、湘潭、池州、川陕、河中诸部,拥兵六七十万。即使叫燕胡进逼拿下关中,进逼到淮水一线,朝廷保残山剩水,也应无忧。

这些事理,即是元嫣身处深宫之中,也能理解。

不过,林缚率军在上饶斩获年夜捷的消息传回江宁,宫城之内就笼罩在阴云之中;池州军在枞阳年夜溃的消息传回,太后与皇上都相继病体生恙、不见外臣,使得宫里的气氛更加怪讶。

这边宫里没有什么布景的宫女动辄挨一顿训,给拷打者也不在少数,元嫣从旁劝了几句,也挨了太后一顿训斥,心里郁结了两天。

这里面到底为哪般,元嫣心里也清楚,恰是如此,她才越发的左右为难、柔肠纠结,日夜转辗难眠,这些天下巴也瘦尖了。只是心里的愁思,叫元嫣找不到人诉。

这时候前殿有辚辚车马声传来,恰有宫女畴前殿过来,元嫣问道:“是哪个进宫里来探望太后?”

元嫣未出阁,与太后梁氏同居万寿宫里,前殿有什么消息,她自然也能知道。

“是门下舍人元侯爷进宫来。”宫女回道。

元嫣轻轻一叹,池州军年夜败后,政事堂程余谦、余心源、左承幕三相便缄默起来,除年夜前日进宫问安外,有三天没见到人影了。相比较之下,元归政则频频进宫密议,倒不晓得枢密院盯不盯着这边。

元归政登堂入室,边参礼边道:“南阳使者已归,罗献成其部有往东收缩之势……”

“军国之事,衰家也不年夜明白,便直白了跟衰家。{手.打/ }”太后梁氏俯下身子,要元归政起来话,她迫切想知道北面的形势,要元归政直接出他的判断,不要绕弯子。

除内侍监张晏以及内侍少丞苗硕侍立左右,太后也没有叫其他人进来,所以话没有什么晦气。

苗硕对军政了解也少,不过张晏听过元归政这话,北脊凉气直抽。

元归政道:“罗献成据襄随二府,其军力往东收缩,即往随州聚集,有将汉水沿岸让给奢家以击南阳之意!”

“这该如何是好?”太后梁氏心急于热锅上的蚂蚁,道,“淮东军到底何时会北上,可曾有派使者去上饶问一问?”

“枢密使昨天有折子进江宁,他人已从上饶移去豫章了。”苗硕提醒道。

豫章在地理位置上要算江西的中心,林缚离开上饶前往豫章坐镇,也就意味着会留在豫章一段日子,不会急着回江宁来。

“上饶也好,豫章也好,总要派人过去。”太后道。

林缚的折子,太后也看过,所写不过上饶战事的经过以及措置江西后续局势的种种条陈,洋洋洒洒有万余言,太后看得心烦意乱,到这时还没有耐心看完。

“崇国公立此殊功,要派使臣过去劳军,这封赏要先议,”张晏道,“或许等沈年夜人从秋浦回来再?”

池州军在枞阳年夜溃,军力折损近半,使得江宁榻侧唯一能制衡淮东的武力给年夜幅削弱。更为关键的,岳冷秋违枢密院军令不遵,拖延了战机,要承担战败的责任。

林缚要以此直接谏夺岳冷秋的兵权,朝廷都没有几个人能挺着腰杆、硬着头皮替他话。真要有人不识抬举,都不消淮东系的官员出面,朝堂之上年夜把为池州军年夜溃而愤怒的官员以及江宁城里聚集的士子,能一人一口唾沫的将其淹死。

淮东戎马在上饶年夜捷,打得叛军丢盔弃甲,使其连江州都不敢守。如此年夜好形势,岳冷秋竟然在枞阳打得年夜溃,使得叛军残部得以渡江北逃,使荆湖形势陡然恶化——这一仗已经将岳冷秋这些年来所攒的声望败了个干净。

所谓成王败寇,在庙堂之上,也是如此的现实。

岳冷秋有违枢密院所令,延误战机,败就是败了,没有人会去体谅他的难处。

太后梁氏也是不解岳冷秋怎么就这么败了?她也恨岳冷秋不争气,使得形势变得越发的复杂。但她心里再恨,这时候也不克不及袖手不管,真叫池州军给林缚解散失落或给淮东一口吃个干净,遂以质问其责的名义派沈戎去秋浦与岳冷秋紧急商议善后事宜。

虽然沈戎已西去秋浦有两天了,但元归政、张晏等人都不抱希望。

林缚与岳冷秋这些年来恩仇纠葛,欲除之而后快,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将岳冷秋一棍子打倒,焉能放过?

一是朝堂之上的风议,对岳冷秋极为晦气;再一个,池州军实力年夜减,残部又处于淮东戎马的包抄之中——林缚要谏夺岳冷秋的兵权,岳冷秋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岳冷秋的兵权能不克不及留,以及林缚在朝野的声望更叫人难以撼动,都叫人担忧,但叫元归政、梁氏挠心得直跳脚的燃眉之急,还是河中府与南阳府眼下所面临的危局。

关陕事危,覆巢之下,梁成翼在河中府也难完卵;如今荆湖的力量又产生掀开履地的转变,罗献成在随州可能随时生变,梁成冲在南阳府就势如危卵——太后以及永昌侯府能够直接依仗的两股戎马,就恍如怒涛之中的孤舟,随时城市倾覆。

这可以是池州军在枞阳溃败,叫奢家残部顺利渡江所带来最直接的严重后果。

无归政也曾幻想过岳冷秋要是能依林缚之计,重兵集于北岸,以封奢家残部渡江之路,会是什么情形——

一来,池州军不会年夜溃;最终还能形成与淮东、荆湖三家合围江州之势。

到这时,池州便能平分收复江西的战功,三家对江州分而治之,叫淮东不克不及独有江西。其二则叫淮东没有机会将手伸到荆湖去,能限制淮东势力的进一步扩张。

即使曹家在关中不守,梁成翼也可以从河中府率部撤入南阳,罗献成则更没有挣扎的可能,或收编或剿灭,城市叫周围的荆湖、池州、南阳以及淮西得利,势力获得进一步巩固——这种种转变,都能叫庙堂之上的格局转变往有利帝系的标的目的成长。

只可惜,以上都是元归政的幻想,池州军在枞阳年夜溃,叫元归政他们做的美梦碎了一地。

枞阳年夜败,奢家残部渡江北上,直接进逼汉水北岸,荆湖在汉水沿岸承受极年夜的压力,胡文穆就没有底气再林缚的不是。

奢家北渡之后,罗献成少了许多顾忌,开始捋臂张拳起来,使得南阳形势危急,而董原在淮西的防地变得薄弱。

曹家一旦弃关中退守川东,河中、南阳很可能顷刻间解体,而淮西将首当北燕南下戎马的兵锋——这种情况下,董原也绝不成能去获咎林缚。

因为形势如此,这也是这十数天以来,程余谦、左承幕、余心源等人变得缄默的根来源根基因。以往借池州、荆湖、淮西的依仗,还能在有些事情跟淮东争个一二,此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缚及枢密院在庙堂只手遮天。

沈戎从秋浦见岳冷秋回来已经是五月十二日。

顾不得返回江宁的沈戎风尘仆仆、一路劳累,得知他返回江宁,太后即召他进宫议事。

即是卧病多时的永兴帝也强撑病躯,一同出面召见沈戎,想知道沈戎去秋浦跟岳冷秋商议出什么对策来没有。

对永兴帝来,岳冷秋与董原始终是他能依仗的两个外臣,他也将重掌朝政的希望寄托在岳冷秋与董原的身上。

池州军在枞阳年夜败,叫永兴帝有给打断一臂的痛,重新执政的梦也醒了一半,这也叫他心里更痛。

在崇文殿里,年夜臣都给召集进来,究竟结果沈戎是代表朝廷去秋浦质岳冷军败军之责的。

沈戎站在殿前,奏道:“池州水军的伤亡尤其的惨痛,战船、将卒,十不存二;除水军外,岳相其子岳笃明战死沙场。枞阳一败,自岳笃明而下,亡一万三千余卒,池州军尚存兵卒三万,集于秋浦、宜城两地……”

听沈戎口述池州军的伤亡,程余谦、余心源、左承幕等人是心惊肉跳;林续文只是抱手站在一旁,嘴角似笑非笑,叫永兴帝看了,恨不得将手里的茶盅直接丢他脸上去——可是,永兴帝不敢。无故而辱年夜臣,是君之失德。

相比较之下,刘直、黄锦年等淮东年夜臣都比较收敛,不想再去挑逗永兴帝等人敏感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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