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岌岌可危
作者:更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298

一连十数日,激战不休,淮东军投掷来的石弹、泥丸弹将有万余,火油罐也不是在此数之下,南面以及两翼的城头几乎都给烧得焦黑。中文网

到后期,淮东军更是将重型抛石弩往前阵移,推进到壕堑之后,抛掷重逾百斤的石弹,直接砸打塞墙的正面。石弹每一次砸中城墙,整段城头就会像地动似的颤抖,城面恍如龟壳一样,布满震开的裂痕。

传统筑城,先要将浮土挖去,铺年夜青石为基,在上面夯土为心,两面再用砖石砌裹,抹以灰浆。墙基稳不稳固,所用砖石以及浆料的数量,都决定着城墙的坚固水平。

巍峨燕京城,用重型抛石弩在正面掷石,也许十天半个月都能不克不及打坍一角城墙。

只是夹河防塞是在民寨的基础上加强,奢飞熊虽然考虑到淮东攻城善用抛石弩,可是留给他的时间极紧。从淮东正式决定开凿官溪岭道,到长山军主力进驻到官溪岭道西麓,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就算奢飞熊手里头的资源不缺,又能造出多坚固的塞城来?

当塞城正面开始接连受重型石弹轰砸,战事延续到四月初六,夹河防塞南面及两翼的塞墙就已经有年夜规模坍塌了四处,城头的垛墙几乎都给打断。数以百计的守兵与民夫来不及撤出,跌入塌口,给土石掩埋,伤亡惨痛。

虽淮东军无意立时就展开血腥攻城,防塞城头的守兵不需要时时布满,但这十数日来在弹丸、箭矢之下所累积的伤亡,也是骇人。

虽坍塌的缺口及时用木栅墙封堵,再填以土石,临时修补好,但坚固水平比之起初差得更多。

起初,浙闽军诸将还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上游的悬湖放水冲来,给上游的河谷吸纳后,冲击力会减弱,未必能直接对夹河防塞造成多年夜的冲击。

此时,在淮东军日以继夜的轰砸之下,整个夹河防塞正面及两翼的塞墙伤痕累累,给人的感觉就如风烛残年的老者,轻轻的推一下就倒。

不要正面迎接年夜水的冲击了,给年夜水浸泡数日,塞墙可能就会年夜段年夜段的坍塌。

接连数次的还击,都给压力壕堑以北,难以越过壕堑,不但不克不及推毁淮东军摆设在壕堑之后的战械,还击还给守兵带来更年夜的伤亡。

杉溪河已经完全断流,黑色、丑恶的河床流露出来,鱼虾鳖蟹还在水洼里挣扎着生存,十数艘未及时撤出去的乌篷船搁浅在河床上,动弹不得。

淮东军在上游筑坝造湖欲用年夜水冲击防塞的消息早在军中传开。虽三月下旬到四月初,横山南面都没有怎么下雨,淮东军在南面所造的悬湖一时间还蓄不足水势,但普通将卒怎么能够心安守在城头?

这十数日来,要不是奢飞熊加强夹河防塞与横山城之间的封锁,以峻法苛刑约束军纪,往后方逃亡的军卒及民夫很可能就远远不止三五十人。

与此同时,淮东军开始在夹河防塞东南标的目的的官溪岭往杉溪斜伸的支脉梅花山,以及夹河防塞西南标的目的的陈家岭上修筑营寨。将前阵主力戎马从沿河修筑、可能会受悬湖冲击的前垒营寨别离移驻到梅花山及陈家岭上去。而淮东军对夹河防塞的攻势,也逐渐从正面的南城转移到离河岸较远、但地势更高的两翼,别离由唐复观、张苟两将辖管两翼攻城之事。

淮东军攻击标的目的的调剂,这叫守兵越发感受到淮东军在上游筑坝截河所造的悬湖,随时城市泄水冲来。

在确定防塞内守兵的重型战械在之前十数日的激烈坚持差不多消耗殆尽,唐复观、张苟则开始从两翼造攻城墁道。

塞墙造得高峻,易给抛石弩砸中,也易坍塌。

淮东军善用抛石弩,奢飞熊只能将夹河防塞的城墙往“厚矮”标的目的造,同时带来的问题就是,塞墙低矮,似给蚁附,并且淮东军造直接连上防塞城头的攻城墁道时也会省力许多。

造一条接上两丈高城墙的墁道,所耗土石量,是丈余高攻城墁道的数倍之巨。

守兵缺乏重型远程战械,淮东军开始将巢车、楼车推进到壕堑内侧,接近塞墙两三百步处,用密集的床弩、蹶张弩压制城头守军,掩护辎兵、民夫运土石堆填墁道。

奢飞熊在年夜盾的掩护下,接近残破不全、恍如七八十岁老者牙口的垛墙,能看到淮东军堆填墁道的速度极快,恍如一座山正不竭的往城头长来。并且淮东军在东翼是三条墁道一起造,西翼也是两条墁道同时造,也许不需要拖到后天,淮东戎马就能直接走墁道攻上城头。

墁道是斜坡,宽数丈不等,造到城头,不怕守兵摧毁,甚至可以直接驱使战车、甲骑冲上城头作战。时间宽裕、物资充沛,造墁道攻城,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为应对淮东戎马从墁道直接攻来,守兵在城墙之后,再加紧造数座高达六丈有余的串楼,以便淮东戎马攻上来之际,守军还能依着串楼居高临下的射箭压制。

城头的垛口早给淮东军的抛石弩打残,不过奢飞熊在城内造了许多垛墙车,这时都给推上城头来。

垛墙车即是用厚木造成垛墙形状,置在独轮车头,推上城墙,可以临时作为垛口,形成对攻上城头的敌兵的封锁,以利防御。

固然最头痛的还是淮东军密集的床弩跟抛石弩对城头的压制——垛墙车究竟结果不克不及跟灰浆抹石所造的垛墙相比。即使砖石所砌的垛墙也经常是挨一记石弹就坍去一截。

“少帅,该下决心了!”邓禹压低声音道,“请少帅先回上饶,我在夹河再坚守数日!”

数次还击都不克不及冲乱淮东军的阵脚,根本就打不到淮东军的前垒营寨,他们困守夹河防塞是不会有前途的,眼下他们只能用空间换时间。

只要能保存实力,甚至抛却上饶城也在所不吝,转而利用从上饶到赣州的纵深腹地,拖延淮东军进军江西的速度,支撑到北燕年夜军攻陷关陕南来,年夜局未必没有转机!

昔时与东闽军酣战十年,浙闽军最后就剩下晋安一地未失,还不是在最后关头给熬过来了?

怎么也不克不及将八闽最后的这点本钱在横山跟淮东军拼光!

奢文庄在江州,对上饶的形势也很清楚——上饶打成这样子,非战之过,包含江西腹地的形势剧变动荡,都是源于淮东在年前所组织的全面反扑太迅速了。

江宁战事之后,浙闽军失去闽东的根基,已经是元气年夜伤,一点都没有来得及江西休养,就面临淮东组织的全面反动。在上饶、江州、袁州的外围,淮东、池州、荆湖、潭州等施加于江西的诸镇军力总计近三十万,而江西腹地还乱作团,面对这样的形势,换了谁来,都难以力挽狂澜。

奢家当前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保存实力,将形势维持到北燕戎马南下的那一刻,才有可能迎回形势的逆转。要是八闽精锐在上饶消耗光,即使将来北燕铁骑南下,这天下年夜局也将没有奢家什么事。

奢飞熊心里清楚,已经没有体例守下去,可是淮东军逼得这么紧,想撤也不是易事,但等淮东军将攻城墁道造好,想撤就更难了,要走,必须今天就分批走。

“不,邓老将军回上饶去,我留在这里,”奢飞熊毅然道,“上饶也无法坚守,即令上饶诸军照着之前拟定的方案,立时往横峰、溃溪、余江等地分部退却,令抚州戎马南撤,退守杉关,保住闽中不失……”

奢飞熊怕自己先走,留下来断后的戎马会立时解体,唯有他留下来才能镇得住排场,叫邓禹、王徽率部先走,才能保存更多的战力不给淮东军缠住。

横山、上饶都没有体例再守。

杉溪是信江上游最主要的支流,淮东截断杉溪之后,信江的水位也急剧下降,年夜型战船难以驶入。他们要是将主力戎马退到上饶固守,也会很快给淮东戎马死死的围困住。而在上饶,他们积储的粮草甚至不克不及够四五万戎马支撑一个月。

另外,上饶虽算江西的东门户,但从东闽战事前期,上饶城一度给浙闽军包抄打残之外,十数年都没有获得完全的整固。而邓禹、奢飞熊先后整饬上饶防地,资源有限,只能先外而后内,上饶城的坚固水平,甚至还不如夹河防塞以及东段的常山城,并不是固守之地。

“少帅!”邓禹哽咽道。

事关七姓生死,个人生死反而能置之度外,邓禹怕奢飞熊心有死志,与淮东军硬拼。奢飞熊要在横山战死,对东线戎马带来的冲击,将是毁灭性的,他没有信心率残部利用上饶到赣州的腹地纵深拖延住淮东军占领整个江西的节奏——

“我心里有数,”奢飞熊道,“这边积存的物资就不要想能带回去,要撤就必须快,只能带人走,不克不及叫淮东戎马有机会一拥而上。时机恰当,我知道要怎么做!奢焦还嫩得很,留下来反而给我添乱,就叫他跟邓老将军先行。”

邓禹老脸浊泪纵横,也顾不得论辈分他要擅长奢飞熊,立即拜倒,挥泪下城去准备撤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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