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我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芸楚脸色突然苍白，勉力挤出冷凄的一笑，“我依照您的意愿嫁给了皇上，早就和他没有瓜葛……”

“老臣知道娘娘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宸王……”，王怀远转过身，看着芸楚，褐色的瞳眸里泛起了同情之意，在这昏暗的光影下竟有一种灼人的光芒，“老臣以前还以为，这宸王一直未娶王妃是因为还惦记着娘娘的好处，可是没想到，竟早已变了心思……”

“父亲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吗？”芸楚回笑，藏在云袖里的手却不知不觉攥的死紧，像是要将什么融于手心一样，带着一种狠厉与决绝。可是面上，依然是微笑着的，“我已经先嫁与了皇帝，我们之间，早已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娘娘甘心这样就手吗？”王怀远句句逼问，“若是安繁锦连手宸王对待我们王家，再加之越来越摇摆不定的皇上，第一个受难为的，应该就是娘娘您呀！”

“据老臣所观察，那安繁锦对宸王似乎也有意，而且比对皇上的情意还深过几分……”王怀远顿了顿，一眨不眨的看着芸楚，“娘娘，您……”

“您先下去吧。”王芸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眼中似乎燃起簇簇火焰，显然是在极力隐忍，“该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本宫自有心数。”

眼中又出现了心里常住的那个男人，微挑的眉角，如玉的面庞，不经常言语，却话语间却通常渗透着慑人的力量。

世间人都以为她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是两情相悦，却都不知道，她心里喜欢的男人，竟是另一个男子。

与他有着相同的面貌，却没有令人一望惊悚的气质与曈眸。他的面庞，常常是温文如玉的，淡淡的，如同春风一般，拂到心里便觉得温暖。

所以，她才在那样温润的目光下，彻底迷失了自己的感觉。

芸楚坐在绣墩上，想起了两天前他来找她的一幕。自她入宫，原本与他稀疏的联系更是减少到了极致。她是帝妃，虽不是皇后，但也算是他的嫂子。叔嫂关系，自古以来就是众人指说的焦点，何况她与他都有如此显赫的身份。

所以那日她听到宸王到访的传报，一直波澜不惊的心竟像是停止了跳动。她坐在他面前低眸，一双眼睛竟然不敢直视他的双眸，视线一直只在他簇新的蓝色宫袍处犹疑。她想，许久未见，册妃时也未能言语，这次来必定是叙些旧情，延展一下昔日的情意。毕竟，在这宫廷里，他是知道她过得艰难的唯一一人。

别人都看的到她的光鲜亮丽，只有他，她一直坚信只有他一人，知晓她的所有困苦。

“芸妃娘娘。”他走到她身边，微微低头，“请您屏退左右，我有话和您说。”

她犹记得那日她的心情，听到他这话，全身的血液竟像是遭遇了春水，迫不及待的温暖起来。明明是在她的宫殿，而她在他面前却显得局促紧张，话几乎都颤抖的不成语句，“宸王有什么事儿吗？”

他看她一眼，如墨的曈眸凛然的郑重逼人，“娘娘，您是否有这个？”

那是那只玉钗，父亲自她手里拿去的那只栽赃皇后的赃物。她心一惊，刚才温热的身体竟突然凉了下来，“宸王是在怀疑我吗？”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您的物品。”他的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忧色，客观的让人觉得冰冷，却无法挑剔其中的慑人与冷厉是对是错。

“是。”他问的毫无会寰，她回答的亦很直接。

他看了她，转身就走。明明是在殿里，微蓝的袍子却像是蔓延到了天际。飘渺而又模糊。她突然感到一阵窒息，犹如最后一丝希望也要泯灭了似的，想要拼命抓住最后一点温热，因此不顾形象的跑到他的面前，甚至有些气喘吁吁，“你什么意思，难道不信我？”

他如渊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看着她的慌张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轻飘飘的盘旋在她的头顶，像是怕惊扰了她的神志，甚至连语言都是低声轻微的，“芸楚，我没有不信你。”

那一声芸楚，最终让她的心再次落定。因为他的“芸楚”，她在这宫里又有了打拼的勇气，甚至觉得什么都是值得。

可是今天，父亲竟告诉自己他正是将王家推为反叛的刽子手，而且还是为的另一个女人。那他那日的信任，难道只是一句戏言？

芸楚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剜了一刀，痛得几乎让她感到麻木。忽然间觉得整个宫殿的空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让她觉得难以窒息。进了内室，芸楚拿起风袍便要出宫游走，却在行至宫门的时候被前来传令的小太监挡住了身子，“娘娘，皇上有口谕。”

几乎是机械的，芸楚规矩的跪了下来，动作利落干脆。

“朕早些日子命内务院查了日子，查明三日之后便是吉日，趁玉蕃族还未来京受降之前，先将宸王的大婚给办了，到时芸妃需与朕一起前去宸王府。”

口谕用于极其随和，少了景杞通常说话时惯有的戾气。若不是小太监说是他的口谕，芸楚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的话。满脑子里都是宸王大婚的讯息，逼得她几乎抬不起头。

这旨意下的极其蹊跷，说的是宸王大婚之讯，却只字不提宸王之妻。芸楚微微摇头，眼前又浮现出景杞的面庞来，自负的，已经将她的所有心事都看在眼里。

大概他巴不得看她心伤，王家带给他如此，他最应该在她身上回击不是吗？

“臣妾领命。”她垂头示意恭敬，随即抬起头来，脸上出现淡然的笑意，但眼睛却是空洞的，仿佛什么都不在心里，“那公公知不知道，这许配给宸王的女子是哪家的姑娘？”

“娘娘还不知道？”小太监一怔，显然是没意料到她这个问题，“是陈大人的二千金凝度姑娘。”

“陈凝度？”以前不曾听过这个名字，芸楚稍微一怔。

“娘娘，奴才要回去复命了。”那太监点点头，“还请娘娘三日之后，务必听命。”

看着小太监一步一步远去的身影，芸楚欲踏出宫外的步子又迈了回来。她为帝妃，他欲娶妻，两个人之间，终于有了可以平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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