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司寝局太监上呈了册子。繁锦看了看，里面一共有五个人的名字，旁边还都附有插图，虽不说个个天姿国色，但也算是仪态万方，再看看背景家世，也都不容小觑。
最后一个名字就是王芸楚，繁锦盯着她的画像看了半晌，募得想起曾在王府的日子来，大概基于她与皇上的特殊关系，她在王府说话几乎比王子华这个少爷还有分量，还记得她永远疏离的目光，仿佛整个府邸没什么东西可以入到她的眼里，不管看什么，都是冷漠飘忽。只一次，她看到她美丽的瞳眸里泛起了波光，脉脉含情的让同为女人的自己都移不开视线，后来才知道，她看到的是皇上，那个心里的男人。
这便是笑话般的际缘，繁锦冷笑一声，将册子放到案桌上，转身移到榻子浅浅睡去。
青灰色宫砖铺成的道路绵延顺长，玉鸾殿通往上元殿的方向原本就是笔直的方向，清晨混着淡雾，更像是延至天际的通途。繁锦紧裹青丝风袍，带着五位新选的秀女，身子笔挺的走向上元殿。
经过层层通禀踏入上元殿的那一霎那，繁锦蓦然抬头，便看上了那一双平静却深邃的瞳眸，这是他们自那日以来第一次相见，经过时间的刷洗，那日刻骨的恨仿佛已经褪去了颜色，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高傲的睥睨着他的天下。
一切，仿佛都不在他的眼里。
他甚至英气的更加冷酷，面对她们的请安，也是淡淡的一声起便就垂下了眸子，仅有一瞬的目光也渗透了疏离，似乎殿下的所有人都与他无关，右手的指关节有意无意的叩着桌子，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整个人，有了一种威严却冷酷的意味。
她下意识的微微侧头看向王芸楚，这个一直面如止水的佳人脸上却不曾有任何情绪变化，仿若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看不出她面对心上人的点点欢喜，也看不出她被强迫进宫的些许哀伤。
整个人，甚至就像是被抽去神志一样。
“皇上，这便是本次入选的秀女。”繁锦上前迈过一步，低头呈上名册，“这五名女子，无论是家世容貌还是品行，都是最上乘的。”
“嗯。”景杞拿过册子，两人接触间手指冷不然一碰，她的指尖冰凉，竟像是刚从冰雪里拿出来一样，他有一瞬间的怔愣，旁边的太监已经递过朱笔，他低眸看过名册。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景杞便刷刷的勾出几个名字，他甚至不知道勾选的女人长成什么模样，仿佛只是为了例行一道公事。翻到王芸楚那页的时候，繁锦突然倾身近前，不着痕迹的微笑，“皇上不再看仔细些了？这些秀女，按照规矩典制，若不会成为妃子，便是要被指给各位王爷大臣的。此次入宫成成妃做嫔的只有四人，臣妾想，还有一位是不是要赐给宸王呢？宸王成年却无眷，总是不体面的。”
景杞看了繁锦一眼，突然抿唇一笑，呼出的气息甚至扑到了繁锦的脸上，“皇后说的是。”
随即大大的在王芸楚名字上划了个勾，如同一弯沾血的镰刀，红色的墨点甚至在名册空白的地方也渲染下来。景杞龙飞凤舞的字体跃然于上，芸妃。
然后翻过前一页，“遥嫔。”
再翻过一页，“楚美人。”
再翻过一页，“和贵人。”
最后一页，“宸王妃！”
薄薄的名册被翻得哗哗作响，景杞粗粗的看了一眼，眼眸中透出一股不耐烦，“喜贵儿，吩咐礼部，将旨意拟了！”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此次秀女参选共填充后宫四人。毫无例外，王芸楚居首，破格便被提点为芸妃，仅列于皇后繁锦之下。
景杞破天荒的下了旨意，要求五日后便册妃。其实按照宫例，宫中每纳妃子，都要提前在内务院报备，占卜出一个好时间。而景杞此举，无疑给众人一个迫不及待得拥美人的印象。
各宫嫔妃按照规矩早早来玉鸾殿请安，自从王芸楚入宫，后宫诸妃便像是拧了绳一样，越发对繁锦毕恭毕敬。繁锦虽表面上面静如水，内心却早已有了打算，王芸楚进宫，各宫主子怕都是预料到了以后的情境，若说以前后宫势力还算势均力敌，可这王芸楚一来，怕是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在看不出皇帝当前最宠谁最不宠谁的情况下，依附于后宫最大权势人的周围，或许是在这宫闱中自保的最好办法。
这样的算计，她虽入宫不久，但也了解了几分。
“皇后娘娘，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当初为什么执意让王芸楚进宫？”心直口快的沐嫔终于忍不住问繁锦，“天下人皆知王芸楚与皇上的关系，若她进宫，我们姐妹还有出头之日？”
“对啊，娘娘。”宁贵人快嘴接道，“按照规矩，册妃要在两个月之后举行，可是皇上竟提早了这么多日，可见……”
“急什么。”繁锦微微眯眼，神色淡然，“该来的总要进来，难道你们就想一辈子都让皇上心里有个外人？”
“本宫是皇后，皇上想些什么，自然就要想法子替他招来。”繁锦繁锦慢慢站起身，戏谑的笑意慢慢凝上唇角，“你们平时吆喝着爱皇上，喜欢皇上，可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么？”
如此冠冕堂皇的说辞，明显是不想进行下去，众妃看到繁锦已有不悦之意，均低下头不说话。
“你们都下去吧。”繁锦挥手，“本宫累了，册妃之事这是最后一次提起，以后谁都不要提。”
各宫主子离去之后，繁锦像是极累了一般，半卧在软榻上假寐，春萍慢慢的捶打着繁锦的腿，微风轻轻浮过脸庞，竟慢慢的有了些困意，猛然间听到繁锦“哼”了一声，似是感到不舒服，低低的唤了一声，“春萍？”
“在。”
“关于王芸楚进宫的事情，外面都说些什么了？”繁锦眼睛依然不睁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有的说您大度，为皇上着想……”春萍顿了顿，“还有人说您是为了讨好皇上，为了联合王芸楚一块儿争宠……”
“就这些？”繁锦轻笑，仿佛一切已是意料之中，既不反驳也不回应些什么，身子一翻，噙着那微微笑意便再次浅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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