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作者:木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465

宇文先生把自行车锁在门道,迈下门道的台阶就来到影壁前,想看一看这的爬山虎还缺不缺水。这爬山虎它那干枯的藤条已经被一夜春雨浇得湿漉漉,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有一些地方从干枯的藤条上长出了绿叶,老人看到绿叶前伸出须状的手沿着墙壁又开始向上攀登了很高兴。宇文先生蹲下来看了一会儿,才向院内走去。这一夜难得的春雨不仅滋润了大地和空气,而且把院内地面也浇湿,屋檐上瓦片的尘土也被雨水冲刷掉了,院子和房屋就好像被拖洗过一遍似的,由于院子里不像公园那么开阔,空气不太流通,所以院里显得有些潮湿,但是十分干净清新的样子。宇文先生穿过前院时,看见前几天打开的葡萄藤也已经长出许多细长紫色的藤蔓,藤蔓向上伸展出几根紫红色细小的须子,和刚刚展开不久酱紫色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用琥珀玛瑙雕刻出的摆件镶嵌在藤蔓上,这些上面还有些水气的叶片和纤细的藤蔓此时被阳光照射得晶莹剔透十分惹人喜爱。老人不由地停下脚步站在大葡萄架下,非常仔细地观赏着这些从这枯干苍老的藤干上长出十分稚气的叶片和娇小的藤蔓。此时藤蔓上那些小巧、美丽、透亮的叶片和伸出须状的小手像是正在抓抚着阳光,显露出一副十分天真可爱的样子,这些鲜嫩的藤蔓不仅展现了它们拥有美好的时光和充满活力的生命,似乎又是在这老葡萄藤上演义了枯木逢春生命一年一轮回的真理。这时葡萄架上面还是光秃秃的,不过从这老藤上长出的许多新鲜的藤蔓来看,今年这棵老葡萄还会接下不少葡萄,老人看着这棵大葡萄心中不由想起刚才梁丘福禄两口子为了那棵大枣树同大弥勒吵架的事,觉的自己没有那样的街坊感到很庆幸。老人又查看了一下这大葡萄架的木架子,然后他才向中院走去。

宇文先生一进了中院,就看见老伴正做在小板凳上在东厢房厨房前摘菜,宇文先生问了老伴一声:“你买菜回来了。”

“我这刚进门,你今天怎么回来晚了?”宇文太太抬起头来问道,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你还没吃早点那吧。”

“咳!我这一回来正好碰上梁丘福禄和他老婆,他那正在他们家那大影壁那和灰,准备要修房。咱们这主任出来就对他们两口子说:他们那棵枣长虫子,今年要准备给锯了。”宇文先生说了一个原由。

“什么?要把他们院的大枣树给锯了!”宇文太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了一句。

“可不是吗!这事谁听了都不能相信,你想梁丘福禄他老婆能答应吗。这不刚才就为这事吵吵半天,连咱们这胡同里的街坊都不同意,看来这枣树也就锯不了。”宇文先生把心中的不平跟老伴说了一下,老人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看,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们街道开会时,他没有提过这事啊。”宇文太太想了想说道,老太太接着似乎很气愤地说:“我看咱们这主任,这两年也不是怎么地了,脾气越来越不好,他看谁都不顺眼。你看天雄他们刚来那时候,他到咱们这院来问那几句话,就跟审贼似的。我看这老头子不会算完,只不定他还会想什么馊主意呢。”

“咳!甭管他了。我看咱们前院的那棵大葡萄今年长得还停好,还能结不少葡萄。不过我看还缺点水,我等吃了早点,我给它浇点水。”宇文先生说完话,迈上台阶向屋里走。

宇文太太看了一眼廊子下面的那两棵太平花,这两棵灌木式的木本花木茂盛的枝条已经长得约有到房檐那么高了,虽然光滑的枝条上长出了一些翠绿的叶片,枝条不像老葡萄藤上面有皮容易存水,枝条上面挂的那点雨水被早晨一阵阳光的照射早已蒸发干了,这两棵太平花还是显得干燥缺水,她就对老伴吩咐道:“我看咱们这院的这两棵太平花,一冬天也够干的了,昨夜这一场雨还没把它们浇透。你吃完早点,给它们也浇些水吧。”

“行啊!”宇文先生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太平花,答应着走进屋里去了。

这时一阵脚步从游廊传了过来,宇文太太抬起头一看穆天雄的媳妇提着一个布兜买菜快步走了进来。她一看见宇文太太就马上说道:“大婶,有一个老人在门口敲门。我问他,他找谁?他说,他找宇生先生。我看见大叔的自行车放在门道,就说大叔可能回来了。可是这大门开着他也不进来,还在大门口那站着呢。我这赶紧进来和您说一声。”

宇文太太听了后,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这可能是徐大夫,他还是按过去到大户人家的习惯,在门口叫门,等门人通报再进来。你说这都是什么年月了,咱们这一普通的人家,那有人来通报啊。谢谢你啦!”

天雄的媳妇听了后也笑了笑,就对宇文太太说道:“不客气!我回去了。”她就向后院走去。

宇文太太朝着北屋大声地喊道:“克己,徐大夫来啦!”

“知道了!”宇文先生在屋里答应道。不一会儿,老人嘴里嚼着东西,大概还没吃完早点就从屋里出来了。他出来屋对老伴说道:“你收拾一下,我出去接徐大夫。”

宇文太太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进屋收拾去了。

宇文先生来到门口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徐大夫。宇文先生很高兴,满面笑容地走到大门口。宇文先生拱手抱拳问候道:“徐老,您好!失迎!失迎!”

“大哥,您好!”徐大夫一边回礼,一边同样问候道。

两位老人互相寒暄一阵后,就一起向里院走来。宇文先生一看到徐大夫,马上就想起吴老师刚提起给会长找老中医的事。宇文先生没想到事情这么凑巧,由于他同徐大夫也不是一天的交情了,老人就向徐大夫说道:“徐老,我们这有一位街坊,一直托我找个名医给看看病。我看您在京城的名气也不小,我想咱们先在我这坐一会儿,然后咱们过去给他看看病。您看怎么样?”

“大哥,您这话见外了。咱们是多年的朋友了,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一会儿咱们过去给他看看。”徐大夫说得很随意,马上就答应了。这位徐大夫六十多岁,南方人,高个,人虽然有点消瘦,但是面色红润气色显得很好;脸上刮得很干净,加上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人显得精神,脖子上系着一条古铜色的线围脖,围巾下面整齐地叠放在大衣前面领子下面,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十分注重外表形象的人,虽然他大衣的颜色已经不太鲜艳了,但是他这件灰色的风衣质地很好,这件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走动不停的摆动,再加上他脚下一双棕色的三接头皮鞋很亮,走在砖铺着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非常有节奏感,似乎更加增加了这位老人一副高雅的绅士风度。两人说着穿过前院北房东头的游廊向中院走来,刚从中院东厢房拐角走出来,正巧碰到宇文太太端着吃完早点用过的碗筷正要进东厢房的厨房。

“大嫂子!您近来好啊?”徐大夫一见到宇文太太,就马上问道。

“您好!托您的福,我自打吃了您的药,一直都挺好的。”宇文太太端着碗对徐大夫说。

“我看您这气色挺好,腿脚也挺利落。春天了,您也得多活动活动。”徐大夫在看到宇文太太后,就基本上把老人的身体情况了解十有**了,也就顺便提了一点建议。

“您今天来在给我把把脉,我睡觉这些日子差一点儿。”宇文太太还希望徐大夫再给她看看,就对徐大夫说道。

宇文先生一看他老伴聊起来没完,就说道:“徐老,先屋里坐。”

宇文太太这才连忙说:“您先屋里坐,我这给您沏茶去。”

宇文先生把徐大夫让进屋里,张罗着让徐大夫脱下大衣摘下围脖,就在堂屋的八仙桌子两旁分宾主坐下。由于这些日子天气不好,徐大夫有些日子没来了,所以徐大夫又开始口若悬河似的讲起来他过去的经历和中医辨证的理论。宇文先生在徐大夫的熏陶下完全是一个中医的信奉者,家里人的大小病一般都要咨询徐大夫,孩子们要有个发烧感冒的一般都让徐大夫开个方子,可是给孩子吃起药来就跟打仗一样。家里要好几个人配合捏鼻子掰嘴,才能把中药汤灌到孩子肚子里,一般经过这么一折腾孩子的感冒发烧一两天也就好了。这位徐大夫向来是鹤立独行,性格又有些孤傲。解放以后,他不肯进入公立医院工作,坚持自己开业行医,可是后来随着政策的规范和调整就取缔了私营诊所。由于他个人的秉性固执,小诊所门关以后,他还是不愿意到医院工作,认为那里管束太多不大自由,这么多年来基本就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他紧靠过去的一点积蓄和给一些亲戚朋友看病得些钱维持生活。宇文先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家里人有病大都让他给看看,付他一些钱,有时也给他一点钱接济他一下。宇文先生喜好书法,经常向他展示一下自己的字,解释书法的精髓和奥妙。徐大夫逐渐也喜欢上书法了,在与宇文先生的长期交往之中家中,他的毛笔字大有长进。宇文先生家中备有一些印有红色竖格的宣纸专门来写药方,每次徐大夫把药方写好,宇文先生都要夸奖一番,有时开玩笑说,把他的药方装裱一下就可以当一幅大书法家的字给卖了。总之,他每次都是高兴而来,满意而去,所以,这位徐大夫心情好的时候要来宇文先生这里,心情不好的时候更要来到这里,在他的心目中宇文先生是比他好高明的医生,虽然不能救了命,还总能缓解一下他一时的病痛。

不一会儿,宇文太太端着一个茶壶走进来。

“老嫂子,我这常来常往的,您这太客气了。”徐大夫歉了一下身说道。

“瞧您说的,一杯茶算什么客气。”宇文太太笑着说了一句,一看宇文先生把茶碗已经摆好了,放下茶壶就要出去。

“老嫂子,您先别走,我先给您号一个脉。大哥说,一会儿去给您这一位街坊去看看病。我给您先看看。”徐大夫对宇文太太说道。

“是秘书长托我找个好大夫给他看看病,他托我好几次了。今天徐大夫来正好过去给他看看。”宇文先生向老伴解释道。

宇文太太知道徐大夫名气大,一般人也请不动,那时候就是出诊费用也很高,现在能说一说能去给别人去到家里看病,看样子这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宇文太太连忙答应道:“那好,那好,您先给我号一个脉。”说完,宇文太太就坐到西边茶几旁外侧的太师椅上。

徐大夫坐到茶几的另一侧,宇文先生递过一个小布包给了徐大夫,徐大夫把布包垫在宇文太太的手腕下。徐大夫先看了一眼宇文太太的舌头,然后就给宇文太太号脉,他一边把着脉,一边说道:“我看您这气色不错,脉象挺好的,像是有点劳累。我给您开点药调理调理。”

“徐大夫,您说的没错。这一开春撤了炉子,收拾烟筒,擦擦屋里这东西,又得打扫这一冬天的尘土,还得收拾收拾花,做饭买菜,咳!家里这活干不完的。”宇文太太抱怨着,把几个月的事放在一起一说,更显得不闲着了。

“人啊,上了年纪得注意劳役结合。您这孙子辈的都长起来了,放手让他们干吧。”徐大夫说着就给宇文太太号完了脉,然后,他就对宇文太太说道:“我就给您写个方子,吃上几计药就能调养过来。”

“那就谢谢您了!”宇文太太连声说谢。

“徐老,那您就里屋写,里屋宽敞,笔墨都在里屋。”宇文先生把徐大夫往里屋让。

宇文太太一看桌上茶也沏的差不多了,就把两杯茶倒好端了进去。“徐大夫,您喝杯茶吧!”宇文太太把茶杯放在徐大夫写药方的书案上说道。

“您这还给端进来了。”徐大夫这时正好写完药方,抬起头来说了一句。

“您先喝着。”宇文太太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徐大夫先闻了一下,然后他品了一口之后,说道:“好茶!味道不错,您这是上好的茉莉花茶。”他站起来把药方递给宇文先生说道:“我开了五付,还是先泡二十分钟,然后再煎。”

宇文先生接过药方,只是看了看上面的字,并没有看写的是什么药,就对徐大夫说道:“您现在这字越来越漂亮,不仅舒展流畅,而且顿挫有力。好!好!”宇文先生不停地赞赏着,转而又说道:“我把茶壶拿进来,您再喝点。”

“别啦!”徐大夫简短地说了两个字,然后端起茶杯把茶杯里的茶喝完了,他把茶杯放在书案上又对宇文先生说:“大哥,不喝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去给你们街坊那看一下吧。”

宇文先生回头一看外屋的钟,已经十点多了。宇文先生也就没再说别的,点了一下头说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去给他看一下。我也换件衣服。”宇文先生说完,迈步就朝自己住的卧房走去。

“那咱就别惊动大嫂子了。”徐大夫在旁边对低声地宇文先生说,跟着也来到堂屋去戴围脖和穿大衣。

不一会儿,两位老人穿着停当后,一起走出了北屋。他们没走东边,以免路过厨房时碰上宇文太太说话再费些时间,两人下了台阶从西厢房前向外走,由于院中的鱼缸占了半个院子也就遮住了东厢房南头的那间厨房,两位老人顺利地穿过西边的游廊向外走去。

宇文先生带着徐大夫很快就来到吴老师住的小院,宇文先生让徐大夫在外面稍等一会儿,自己进院去叫吴老师。不一会儿,就从小院里传出吴老师大声的说话声:没问题,您老认识的大夫绝对错不了。再说他那病我都能治。

徐大夫在外面听到后,不由地心中一笑,他不由地转过身去倒背着手佯作看着淳于秘书长门前那棵大榕树。宇文先生和吴老师出来后,老人马上指着徐大夫很郑重地对吴老师说道:“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徐大夫。”

徐大夫这才转过身来,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您好!”

“您好!您好!”吴老师连忙也问候了两声“您好”,他走过来一看这位大夫气质相貌果然不凡,好像见过这个人,他不由地说道:“我以前看见过您来宇老的家,我想您不是一位画家,就是一位书法家,没想到您是一位中医大夫。”

“差不多少,徐大夫的字也赶上书法家了。”宇文先生笑着在旁边加了一句,然后,宇文先生又向徐大夫介绍道:“徐大夫,这就是吴老师。我就是跟吴老师学拳学剑,吴老师可以说是武林界的高手,他这工夫可不一般。”

“那是!那是!”徐大夫很少奉承人,但是宇文先生这么一说,拘着面子他也附和地说道。

“咳,我这就是练的一个五把招,没什么能耐。”吴老师几乎把自己说的一钱不值似的,其实他打小跟随父亲就练这家传的功夫,他已经把这功夫和身体结合成为一体,他对自己的这一身功夫一直视作附着在身体上的一个神灵看待,可是现在他却用这所学的功夫教一些学生来维持生活感到有些悲哀,只是偶尔说话时才表露出来一点无奈的意思。

宇文先生听了出来他的话有些自贬的意思,就差开话说道:“咱们现在就去秘书长家吧。”

“好,这对门就是。他家大门开着呢,秘书长肯定在家。咱们走吧。”吴老师说着,就先向秘书长家的大门走去。

秘书长家大门楼里的两扇红漆大门今天不知为什么全敞开着,刚一到他家的大门口,就看见院里影壁上一个斗大砖雕的福字孤独地镶在影壁上,给人有一种一字遮天的感觉。由于他家门楼里去年刷过的油漆彩绘还十分鲜艳,在这条灰色的胡同里,他家这家院子确实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这个院子过去是一户国民党大官的房子,解放前这家人跑到台湾去了,后来这房子就收为国有。这所院子跟走马灯似的不知换了几次住户,有时办公用,有时做招待所。这是一个三进的大四合院除了门楼和影壁没有改建外,里面的房屋都做了翻修改建,垂花门早就拆了,原有通往后面两个院的抄手游廊也拆掉了,变成了普通的过道,这院里现在唯一保留的就是这一进门的福字影壁。听说这院子里的屋子不仅有卫生间,还有暖气,可讲究了。秘书长也就刚搬来一年左右,他同这胡同里的街坊不是太熟。

吴老师进了大门向左一转,就进了门道左手墙上开的一个门。不一会儿,一个妇女从屋里走出来看了看门道还站着两个老头,就说:“你们等一会儿,我进去问一声。”她就向里面走了进去。

吴老师从屋里出来,说道:“这是他们家的保姆,她进去通报一下。

“大哥,我今天上您家时,在门口碰到一个女同志。她是不是那个叫穆贵田他们家的人啊?”徐大夫突然想起在宇文家大门口碰到的那个女人,就顺便地问了一句。

“对啦,那女同志就是他儿子穆天雄的媳妇。他们一家人春节前搬来的,穆天雄上班了,孩子也上学了,天雄他媳妇现在做一点临时工。您知道:我那跨院儿前两年就卖给了他们了。”宇文先生解释道。

“噢,想起来了,知道了。”徐大夫没再往下问。

这时,那个保姆回来了,她对他们说:“秘书长让你们进去,他在西屋的会客厅等你们。”

“好,我们这就进去。”吴老师对保姆说了一句,就招呼宇文先生和徐大夫往里走。他们三个人一下了影壁前的台阶,就看到这院子极为豁亮宽敞,过去的二道门和垂花门早已不见踪影了,就连连接垂花门的砖墙也早就被拆掉了。院子的地面是大块青砖墁的地,院子中有一棵不太高的玉兰,树上紫色的玉兰花已经开谢了,由于一夜的雨水浇打,树枝上还只剩下几片蔫了的花瓣,整个院子打扫得很干净。

宇文先生一进院子就觉的有一股煤烟味,不知这味从那来的就问吴老师:“你闻见这院子里有一股煤烟味了吗?”

吴老师一听疑惑了一下,说道:“烟味?”可他反应挺快,用手指着西北角说道:“您不知道,那西头有一个小锅炉房,冬天的暖气和热水都从那来。”

宇文先生抬头一看,东厢房和北房之间有一间小平房,房顶上有一个铁皮烟囱正冒着青烟。宇文先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跟着吴老师就来到西厢房前。

屋子里的窗户上挂着纱帘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吴老师站在西厢房的门前叫了一声,“秘书长!您在吗?”

“在,进来吧。”屋内传来秘书长纤细高挑的声音,但是今天他的语调似乎略微有些忧郁。

三个人进了屋,秘书长坐在靠着窗户的些字台前捧着报纸看报,他厚厚的金边近视镜放在桌子上,由于没有眼镜的遮拦,他的两只金鱼眼几乎比在他扁平的鼻子还显得尤为突出,就好像报纸对于眼球的引力似乎大于地球的引力似的,居然能把一个人的眼球从眼眶里拉了出来。他听见门一响知道客人进屋了,就放下报纸把眼镜戴好,然后习惯地用手捋了一下他的大背头,他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秘书长缓慢稳重的样子使人感到此人非同一般,他的两只金鱼眼已经完全躲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借助着镜片的帮助很容易地观察着三个进来已被镜片缩小了的人。当他一看到有些绅士风度的徐大夫,他猜想出这个人可能就是宇文老人认识的一位医生,他的脸上马上显露出很高兴的样子,他走过来,指着屋内的大皮沙发说道:“几位请坐,别客气!”

宇文先生一看秘书长热情的样子很高兴,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徐大夫,京城的一位名医,他家几代行医,可以说出身中医世家的家庭。我今天请他过来给您看一看。”

秘书长特意走上前同徐大夫热情地同徐大夫握了一下手,并客气地说道:“徐大夫,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先请坐吧!”

“没什么,我这是顺便过来给您看一看。”徐大夫两只灵巧的眼睛很自然地以医生非常友善,可似乎又能洞察人体机理内部曲直的眼神观察这个个头不高,身体横宽,像一个方木头墩子似的秘书长,微笑着说了一句。

“你们两位也都请坐吧。”秘书长又对宇文先生他们两个人说道。

几个人都坐下后,秘书长从茶几上拿起香烟招待他们,这三个老人都会不抽烟。秘书长就自己点了一只烟,他抽了一口烟后,赞赏地说道:“徐大夫,我很佩服中医。中医不像西医看个病问这问那,而且还要照相化验才行。可中医就不用问,一号脉就把病情全部了解了。这的确是中国的国粹啊。”

宇文先生在旁边听秘书长的赞许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徐大夫这人也爱听恭维的话,看来秘书长这人也是挺随和的一个人,心想:现在这官员和旧社会的官的确不同。听徐大夫讲:过去那当官,官大脾气也大,可难伺候了,看来自己今天还算没有办错事。宇文先生坐在一旁插话道:“秘书长,我看您也挺信服中医。这中医实在是了不起,讲起来的理论也很深奥,中医不仅有八纲辨证、脏腑辨证,还有六因六经辨证。而且治起来还有一定的原则正治反治和标本缓急,注重阴阳平衡,斟酌情况可以用八种不同的方法来下药,这的确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宇文先生今天大概有些兴奋,兴奋之中不仅把自己对中医的崇拜表露出来,还把把从徐大夫那里多年灌输的中医理论罗列出来个一二。

徐大夫坐在旁边没有说话,面色带微笑样子显得很平静。吴老师在旁边看宇文先生今天说话那少有的眉飞色舞样子感到有些滑稽,再听他说出阴阳平衡和两个八字的理论,他忽然觉得宇文先生讲话那神态有点跟侯风水似的,坐在沙发的一头不由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似乎提醒了宇文先生,他这时感到有些主次不分了,连忙转过话来,说道:“我这有点班门弄斧了,还是请徐大夫给您看一看吧。”

徐大夫是见过世面的人,一见面这人还挺热情,并没有因为听到恭维的话所动,他很认真地说道:“号脉那只是中医的基本手段,要是看不出脉象那就不是中医了。看病下药要因病因人而议,首先要辅佐阴阳,然后在疏通经络,才能达到治病去病的目的。最后,行医看病关键看疗效,没有疗效,光有一套理论没有用啊。”徐大夫说完,起身站起来说道:“我给您先号一下脉。”

秘书长并非全是恭维,其实也是在考验一下这位大夫,听了徐大夫这么一说,心中的疑惑才一下子消散了。他两只金鱼眼立刻从镜片后面透露出少有虔诚的目光,他也马上从沙发上站起来,掐灭了手中的烟说道:“徐大夫,您请到那边,这写字台那边高一点儿,号脉方便一些。”

两个人就走到写字台前坐下,徐大夫开始给秘书长号脉。

吴老师一看他们两人走到那边,就从自己坐的沙发上站起来,坐到宇文先生坐的大沙发上。他小声地对宇文先生说道:“我看这中医和这武功虽然不是同门同宗,可也是一脉相承。这脉络和经络基本一致,医生是用药物活血化淤疏通经络,这武功是靠锻炼打通脉络健体强身。您看我这多少年从来不得病,主要靠练功锻炼,我觉得这比吃药还好。”

“那是,这我相信。”宇文先生低声地对吴老师说道,又向吴老师摆了摆手。

吴老师是个明白人,就又坐回自己刚坐过的那个单人沙发上去了。

“我看您的脉还可以,您把伸出舌头来。”徐大夫对秘书长说道。

“我这些日子头有点不舒服,心里有些发闷。”秘书长等徐大夫号完脉,才说道。

徐大夫点了一下头,很沉稳地说秘书长:“这我知道,您这是体虚劳累,气血不周所致,我给您开点药调养调养。”接着,徐大夫又问道:“您有纸笔吗?”

“噢,有。”秘书长说着从抽屉里找出纸笔来,他把纸笔放在桌子上,客气地对徐大夫说道:“那就请您开个方子吧!我先到那边坐。”说完,他转身就回到这边沙发的茶几前,从烟盒里拿出一只烟,他站在茶几前把香烟点燃,就又坐回到同吴老师对面的那个单人的沙发上。他坐下后抽了一口烟,然后把两只金鱼眼微微地一眯,对面的人很难能从他那近乎瓶子底的眼镜片外面看到他的眼珠是否是还睁着,还是闭着,他顺手把手中的火柴丢在茶几上,似乎很不经意地问吴老师:“老吴,今天早晨听保姆说,街道主任同一个房产主争吵起来,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呀?”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看老卜,就咱们这街道主任,说起来他也不占理。老卜说他们院那棵大枣树夏天长虫子,就这么个理由就要给锯了。这叫什么事啊!”吴老师不假思索地说道。

秘书长听了吴老师的回答,脸色变的有些阴沉,显露出不太满意的样子,他并没有再看吴老师,而是吸了一口烟,目光像是盯在火柴盒上,缓慢地似乎很沉重地对吴老师说道:“你的立场不对吧?”

吴老师听了一惊,再一看会长那严肃的样子,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就看了一眼宇文先生。宇文先生听了也是一愣,心想:这扯到哪去了。可又一想这在人家呀,这就得客随主便。宇文先生便给吴老师使了个眼色。吴老师一看也就明白了,马上就又说道:“现在街坊都这么说。”

秘书长斜靠在沙发上,从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目睹了两个老头交换眼神的一幕,他似乎也了解了他们两人的内心所想。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两个老头上一课,在讲之前,他先抽了一口烟,盘算了一下,目光又重新盯在茶几上的火柴盒好像在考虑着什么,而且神情还显得十分专注。两位老人一时猜不透他要说什么感到有些尴尬地坐在沙发上,两位老人相互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吭、吭”秘书长突然咳嗽了两声,这似乎缓和了一下呆滞的气氛,他抬起头来把身子在沙发上坐正,面色有些严肃地吴老师说道:“我听卜主任说过,那个梁丘福禄是个房产主,过去也不务正业。听说他老婆也是个泼妇,这两口子都没有工作,就靠吃房租过活。现在的土地以归国家所有,国家决不允许私有制存在,更不能让他们这些人还像解放前的地主似的靠剥削人过日子,虽然现在房子归他们所有,但是总有一天要把它们收为国有。现在作为街道应该有权管理和处理地上的一切东西,地上的一草一木都可归国家所有。卜主任的行为就代表政府,代表人民的利益。我不知道后来事情的结果如何,如果上边决定了就要执行吗。不要听信别人的风言风语呀。”

吴老师听道秘书长这一番话,心中明白怎么回事了。吴老师以前大半辈子生活在农村,知道过去土改斗地主靠土地剥削人解放后那决不可能了,看起来现在这房产主靠房屋生活那也就是剥削。心想:听他这口气,这是不是这城里也要开始什么土改的运动,要不然秘书长不会说这话吧。他想到这里,觉得这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也不大在意。由于吴老师正好坐在他的对面也就只能从镜片外看他那两只被缩小的黑眼珠,也就只能感觉到秘书长的眼光有些独特,见地不是一般,也就点了点头表示秘书长说的有道理。可是宇文先生坐大沙发上,从侧面清楚地看到秘书长两只鼓鼓的大金鱼眼在眼眶里“骨碌、骨碌”地转动,此时两只金鱼眼放射出十分炙热逼人的目光,这目光似乎试图想穿过厚厚的镜片放射出来去探察别人内心的世界,但是由于镜片厚得就像瓶子底似的,这逼人的目光几乎全部被阻拦在镜片里,又因如此他眼睛镜片里充满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就连窗外射进的阳光都无法进入他眼镜的镜片,这时窗外照射进的阳光一碰到他镜片上就直冒蓝光。宇文先生虽然不迷信,也不相信世上有神鬼显灵的事,可今天没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看到一个人的目光在同阳光碰撞之后竟会弄出这般鬼神的伎俩,这情景不免使宇文先生的心理上产生了十分畏惧感觉;而且,宇文先生对于任何有关房产的评论都十分敏感,再加上他听到主任这一番话时,简直就像大热天猛地被人从头到脚给倒了一桶凉水,整个人被浇了一个透心凉。宇文先生全身僵硬木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顿时也出现一片空白,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一会儿,过了半天之后,老人心理明白过来这只不过说说而已,可是这会儿,他的脑子被秘书长言语刺激地开始胡乱地想着什么,耳朵里同时也嗡嗡地直响。宇文先生大概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也尽量想避开秘书长镜片后面两只金鱼眼的查看,不由地抬起头向窗外看,可窗外明亮的阳光十分刺眼,老人只得微眯着眼睛靠着沙发坐着,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秘书长说话是对着吴老师,他并没有看见宇文先生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是宇文老人此时坐在沙发上感觉到如坐针毡心乱如麻,他恨不得马上起身离开此地。

秘书长一看吴老师点头称是的样子觉得很自信,大弥勒就是水平低讲起话来没有说服力,在群众之中建立不了政府的公信度和权威性,实在可悲啊。秘书长这时侧了一下脸,似乎从眼镜的余光中看到宇文先生有些异样的表情,他马上觉察他的这番话对宇文先生有了影响,心想:正好,对宇文这样的人更要国家的大政方针来教育,以点带面必须要问题讲透。这时,徐大夫拿着写好的药方走了过来,秘书长把本来还想往下再说什么,一看徐大夫过来了就没往下说。

徐大夫把药方递给秘书长,很认真地说道:“我给您先开三副药。如果见好,那您就照这方子再抓五副,吃完这五副后,就没有问题了。这药您在煎前要泡上二十分钟,然后再煎。”

秘书长站起来身来接过徐大夫地过来的药方,他两只金鱼眼也不在紧张地运动了,迅速地微眯着两眼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方,然后十分客气地对徐大夫说道:“谢谢!麻烦你还来一趟,十分感谢!”

“那里,那里。我同宇老是多年的老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一点事不值一提。”徐大夫应酬地说道,他看了一眼宇文先生,可是一看宇文先生的脸色有些发青不大自然。徐大夫开方子时总是非常专注,而且开完方子还要再仔细核对一遍。他刚才根本没有听见他们几个人谈话的内容。他似乎感觉到有些异样的气氛,接着又客气地说:“秘书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您有什么不舒服再找我。”徐大夫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宇文先生。

宇文先生此时也转过念头,站起来说道:“秘书长,我们也该走了。”

“你们不再坐一会儿了?”秘书长似乎有些挽留地说道,不过他并未从宇文先生那有些诧异的表情中看出老人心中忧虑是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宇老,咱们都是街坊左邻右舍的,有时间到我这来聊聊。”

宇文先生这时正好面对着秘书长,可从他那厚瓶子底的眼镜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刚才那一幕情景,而是似乎只能感觉到在他那带有审视的目光中藏有他的超越一般人的神情,大弥勒这人也只不过是他这个人想法的执行者。老人一时无法认同他所说的理论,但是,这一理论依照宇文先生理念是与其几乎无法理论的,所以宇文先生只好苦笑了一下,并未回答。宇文先生和秘书长并不太熟,主要是通过吴老师才认识了秘书长,可也是第一次来到秘书长家。在这胡同里就数钟离教授戴的眼镜度数深,没想到真是天外有天,这位秘书长眼镜的度数几乎超过教授眼镜的三倍,那学问一定是不浅。宇文先生有时和钟离教授开玩笑说:钟离教授,你看咱们这小胡同现在来了一位大教授啊。可是,钟离教授的风凉话来得也快,他说道:我看他不像教授,倒像是个黑衣教士。的确,秘书长这人方头方脸,一头黑亮的染发,脸上皮肤嫩白,平时大嘴紧闭显得比较严肃,他似乎是一个不太会笑的人。他这人冬天爱穿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春天肩上也爱披一件深蓝色的风衣,由于他肩膀宽阔披在肩上的大衣和风衣像是牢牢地挂在肩上似的,走起路来虽然个子不高还是很有风度的样子。秘书长身体健壮出门又有汽车,所以就是冬天也不是穿的鼓鼓囊囊显得很不精神的样子,他这人就是冬天也是在毛衣外穿一身藏蓝色色的中山装,有时穿一身黑色毛哔叽的制服。他这人在春天里人显得更精神,由于里面的衬衣同外面深色的衣服一对比,更显得洁白整齐,脚下黑亮的皮鞋向来是丝毫灰尘不染,而且他每天出门时左手总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都是迈着方步来到那辆等候多时的黑色的上海牌轿车,一闪身就端坐在汽车的后座上样子显得十分潇洒气派。汽车等他坐稳之后,就“哒、哒、哒”地发出一阵响声,接着汽车的后屁股喷出一阵黑烟之后,就载着他绝尘而去。由于他才搬来不久胡同里的人看到他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似乎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由于他戴着那巨厚的眼镜,街坊们几乎无法看清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在看什么,也就很难同他搭话打个招呼,一看起来就知道是一个高傲的人。

秘书长看来今天似乎很高兴,因为徐大夫给他号过脉后所说的同其他大夫看的结果相当,看来自己也就是有点气血不周休息些日子也就好了,心想:生命不在于运动,而在于保养啊。这个理念是完全正确的。他又上前热情地握了一下徐大夫的手,说道:“您有时间时,同宇文先生一同过来坐坐。聊一聊,我对中医也很信服,而且,对于阴阳辨证的关系也感兴趣,有时间请您给指教。”

“见笑!见笑!互相切磋,有时间我一定来。”徐大夫答应着,心中并非这么想。他自认为对中医理论的了解无人可及,无人可与他辩驳,再者,他认为戴着这么厚眼镜的人悟性一定不是很高的人,所以觉得这位秘书长提出这样的话感到有些外道,只不过客套地说了两句。

吴老师觉得没有什么可说,就先推门走了出来。宇文先生和徐大夫也先后走了出来。秘书长迈步出了屋门,站在门口笑着说道:“几位,有时间来。我还有事,就不送了。”说完,他招了一下手。

“您留步,不客气。我们走了。”吴老师说着,就往外走。

宇文先生和徐大夫也客气了两句,跟着吴老师走出了秘书长家的院子。

三人刚一出院,徐大夫马上就问道:“大哥,您刚才脸色不对,这怎么回事?”

宇文先生感到有些犹豫,一时不好开口。

吴老师一听立刻明白过来,他接过话说道:“噢,刚才秘书长说,将来这私房早晚都要归国有。是不是就等于没收了。”

徐大夫一听知道这是宇文先生最关心的事,他连想都没想就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徐大夫看了一眼似乎心神未定的宇文先生,然后他似乎在驳斥道吴老师:“没那么简单吧!现在不是过去公私合营那时候了,就是公私合营那时候国家也要给作价。就是完全公有制了,国家也会按照房屋的价值给钱,宪法里有这一条。这不用担心。您这住的也是自己房吗?”

“不是,我这租的是房管所的房。”吴老师回答道。

“那您不知道关于私房的事,我也有两间私房,这私房是国家容许的私人财产,同过去资本家拥有的工厂和店铺不同,这不是生产资料不存在剥削的问题。所以我看大哥,您也不用往那方面想,这是不可能的事。”徐大夫今天开导起宇文先生来了。

宇文先生被徐大夫一说心中似乎疏通一点,不过刚才看秘书长讲话那样子,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宇文先生思量了一下觉得徐大夫说得对,这房屋只不过是私人财产,就是以后全部改为公有制这房子也得作价,我们也不剥削人怎么也会给个钱。想到这,宇文先生也逐渐恢复了平静,说道:“估计这也就是秘书长把国家的政策方向说了出来,真要实行也会有一定的办法。”

“我想也就这样。”徐大夫点了一下头说道,然后,他就又对宇文先生说道:“大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那好,有时间再来。”宇文先生还是有些恍惚地说。

徐大夫又朝吴老师说道:“吴老师,再见!”他就朝胡同的西头走去。

吴老师看着宇文先生那有些沮丧的样子,也不知再说什么好,也就摆了摆手,语气似乎有些愧疚地说道:“宇老,明天早上咱们还是公园见。”

宇文先生此时听出吴老师话的意思,感觉到有些叫人见笑的样子,他马上露出笑容说道:“明天早上公园见。”说完,老人朝吴老摆了一下手,缓慢地迈着步子向自己家走去。

吴老师站在那里看着宇文先生走路那没精打彩样子,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这一早上,这不都是没影的事吗!”说完,他走进自己的院子。

当宇文先生走过图钦家门口,忽然听到从他家院里传出哭泣的声音,老人此时心里有些乱,没有在意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