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难熬
作者:上元灯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67

不一会儿工夫,马永成又晃荡进屋,朝冯虞点了点头。“派去了。”两人相对而坐,冯虞起身烧水沏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聊上几句。平日两人没有深交,一时也找不到话题,不过决战之夜的才刚刚开了个好头,两人自然是精神抖擞睡意全无,总得找些话说,好打发时间。

“厂公,现下东厂有多少人手靠得住?”

“说实话,如今东缉事厂从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到掌班、领班、司房、役长,两百多属官,知根知底靠得住的不过二成,别个要么是新进的靠不住,要么便是给内行厂拉过去了。至于执事番子,忠心能战的也不过两百来人。毕竟东厂职责皆在侦缉,要上阵厮杀不免有些勉为其难了。现下这拨人马全在大内集结候命。只是若真要出什么大事,也未必能顶事。”

冯虞笑道:“厂公,莫如此说。此番事起仓猝,能召集这些人手已是不易,紧要时,多一人也是好的。不过,眼下大内倒是最为紧要。只要皇上无碍,那就反不了天去。”

马永成点了点头,“侯爷这话可是说到要害处。现下确是有些捉襟见肘,东西厂不是没人手,大半却靠不住。五军都督府那些公侯倒是腰杆硬,却无兵在手。现下发动起来,却是不敢再出下招,只能在此干等。想来实在窝火。”

“噢,此番发动,以何人为首,何人居中调度?”

“这个……倒是无人为首。反正按着皇上吩咐各干各的。”

“这可不行。如此大事,无人挑头,若是顺风顺水也就罢了。一旦有些差池。如何应对?”

马永成“嘿嘿”一笑,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哪个能挑头?咱家与谷大用。一个督东厂,一个督西厂,谁听谁?谁服谁?张永此刻想来已经出城,也是指不上了。哦,侯爷,你是上过沙场打过大仗的。这时节。你可得当仁不让。”

“呵呵,现下这局面,咱们人手太少,一动不如一静。捱到大军入城,就算是京营兵马司尽行反了,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来,品品我这家乡野茶。”

马永成眉峰紧锁,漫不经心地接过茶盅品了一口,随即便是“咦”的一声,“侯爷。你这茶香高味醇,回味甘长。这是什么茶?”

听这马永成是个懂茶地。冯虞正愁找不着软些地话题。当即便来了谈性。

“厂公果然深得茶中三昧。这茶。名唤青茶。茶叶皆产自武夷绝壁石缝所生三株古茶树。臻山川灵秀之气。为无根朝露所泽。具岩骨花香之胜。单这一条。便是极难得地。

制这岩茶。技艺上亦是极讲究地。且与而今绿茶做法大异其趣。简言之。有五道工艺。萎凋。做青。杀青。揉捻。烘焙。若是细究。则有晒、晾、摇、抖、撞、炒、揉、初焙、簸、捡、复火、分筛、归堆等十余道之多。

泡茶。则须取清轻甘洁之水。茶具。则应以小巧精致为佳。玉书煨、潮山烘炉、孟臣罐、若深瓯四物万不可少。”

看马永成有些发愣。冯虞笑道:“说白了。便是水壶、茶炉、茶壶、茶杯。”

“哦----”马永成恍然大悟。

“至于泡茶之法嘛,更是讲究了。饮茶时,头一泡,冲入开水后,须用壶盖刮去面上浮沫,之后盖上盖,再用开水淋盖烫热。稍顷,开盖沏茶。通常是一壶茶分注四杯,每杯先倾一半,周而复始,逐渐加至八成为佳。这时,一边慢慢品啜,一边充水再泡。原本还有许多讲究,这会子不是时候,咱们便因陋就简罢。

品饮岩茶,也有讲究。先嗅其香,再试其味。闻香,不可将茶杯久置于鼻下,应慢慢由远及近,来回往复。品茶,须引茶汤遍过口舌。这才能尽得其味。”

“啧啧啧……还真是学问啊。”马永成听罢,依着冯虞所言,细细品了一番,当下面露喜色。

“咱家平日里也无甚喜好,便是爱茶。这岩茶么,滋味大异于寻常,不愧岩骨花香四字。怎地如此好茶,之前从未耳闻?”

冯虞笑道:“厂公不知,这是我自创制茶之法,所产之量极少,也从不曾赠予他人,公公自然无处听闻了。”冯虞说地倒是实话。那三株后世所谓“大红袍”的茶树所在之九龙窠,以及九曲溪畔御茶园,是去年才交待崇安县盘下的。制茶法也是好不容易回想起来,试了许多回才整出来的。冯虞还真没打算靠这个赚钱,产量着实是少得可怜,自己喝还不过瘾呢。今日拿了刘瑾,冯虞心里高兴,这才肯分马永成一杯羹。

马永成点了点头,“侯爷这可是藏私了。对了,这水用的是何处之水?”

“京师玉泉山水。”

马永成当即竖起大指,“侯爷好眼光,好品味!那玉泉山随地皆泉。水清而碧,澄洁似玉。所谓山下泉流似玉虹,清泠不与众泉同。泡茶,那是再好不过了。前朝宰相耶律楚特曾用玉泉水制墨,号玉泉新墨,亦是上等佳品。”

“这个国城却是不知,受教了。来,再品一杯。”

马永成捧杯在手,正待品味一番,却见那冯虞面色一凝,“有大队人马靠近。”

一句话唬得马永成将一杯茶全合在自己前襟上了。“怎么?咱家如何不曾听见。”却见冯虞凝神细听,一会儿工夫,面色渐渐舒缓下来。“不妨事,自家人马到了。”

这时,马永成也听见远处阵阵马蹄声响。奇道:“侯爷耳力竟如此了得!不过,你怎知是自家人,来的又是哪路人马?”

“侍卫亲军!这步幅我熟。来人----”

随着这一声吼,亲兵团长赖时亨抢步进屋。“大人,有何吩咐?”

“援军来了。大开府门。待上一干人犯,与弟兄们会合。”

冯虞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抓起茶罐塞给马永成。“既是同道中人,这茶叶便当与公公共享。”

这一手,让马永成大喜过望。“侯爷真个是大将风度。决战将至还能顾着咱家,谢了!”

二人率领上百亲随,押着人犯来到侯府大门外,转眼便见着无数点着火把地骑兵顺着大道飞驰而来。到了近处。看戎服旗号,果然是侍卫亲军骑一团。两方照面,冲在最前头的骑一团团长赵化成勒住马,一跃而下,匆匆行礼禀报:“大帅,骑一团团长赵化成率部赶到,听候军命。”

“主力在哪里?”

“嘿嘿,职部腿快,打前站。大队离着京城该当还有一两里地吧。一到北门,谷公公便会领着开到大帅府上。张公公领着我们到城外与谷公公会合之后。便转头去与团营会合了。”

冯虞不假思索便令道:“你即可率本部兵马护送马公公与一干人犯至皇宫。随后在午门外布防,若有人胆敢迫近皇宫图谋不轨,格杀勿论。”

“是!嗯?大帅,你呢?”

“我这就往城门处与大军会合。你给我记牢了,今夜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午门失陷、万岁蒙尘。即便是百万大军来犯,你也得给我顶到主力抵达那一刻。”

“大帅放心,职部誓与午门共存亡。”

看着马永成与骑一团从面前呼啸而过,往皇宫方向冲去。冯虞轻轻呼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冲着身后数十名亲兵一挥手,便直奔城门方向驰去。

此时。谷大用正在德胜门城门洞里转来转去,急得跳脚。身家性命。加上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全押在今夜这一举了。眼下还不知道马永成那边是否得手。即便得手,也还远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刨开刚才过去那两千多号人,如今两路大军都还没到。现下自己能倚靠地也就是身边这两百多番子,万一刘瑾手下哪路人马发难,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这城门夺去。到时候门扇一合,胜负转眼便要逆转。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南边马蹄声起,约数十骑飞驰而来。不待谷大用吩咐,已有数十名手下各擎刀剑列队布防。谷大用不经意间瞥见,许多人的刀尖微微发抖。也难怪,正面对抗骑兵高速冲击,实在不是这些西厂番子所长。

那队骑兵冲到近处,却放慢了马速,当先一人高声道:“前头可是谷公公地人马?”

听到这一句,谷大用猛地松了一口气,这声音他认识----冯虞。谷大用赶忙分开身前地护卫,向前两步喊道:“正是咱家,冯大人,你可来了!”

两人见面后,冯虞四下看了看,问道:“看样子德胜门这边给公公守得是稳如磐石了。对了,原先那些门军呢?可曾看好了?”

“这个不劳侯爷挂心。咱家怕生出意外,那几十号人缴了刀枪之后,全拉到城门外野地里……”说着,谷大用将手掌往脖子上一抹,“咱家手下这些猴崽子就是干这个的,干净漂亮,一点动静没有。”

冯虞听到这话,眉头一下就锁了起来。都说这谷大用心狠气狭,果然没冤枉人。有心责备他杀人如草芥,冯虞转念一想,这会子同舟共济,却不好纠缠此事,免得徒增内耗。

“谷公公,如此处置也好,免生后患。不知张公公走了多久?”

“你那两千号人一走,他也换了马,往团营老营方向去了。咦,侯爷,你的人马来得也太快了。咱家估量着,怎么也得下半夜吧,哪知才一个时辰就到了。难不成是那张永会缩地法?”

“呵呵。前两日,为防安化王余孽生事,我部两万多人奉旨移师北门外不远处驻防。来回一个时辰,差不多。说来也是皇上先见之明啊。”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番子飞奔而来:“厂公,侯爷,西面有一队五城兵马司地巡兵过来了。”

这几天,给慢得如老牛一般的“莫拉克”台风折腾得,每天几乎就睡三四个小时,抽空码了一章,自觉质量一般,只能请诸位见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