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新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445

都林城——想来已在文人笔下描述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能够尽得这个城市的神髓,也没有一次能够客观详实地刻画这座城市的全貌。都林城大,乱,杂。风景四时不同,只有一样的人山人海。

今年四月,湿润温暖的海洋季风提前突破阿卑西斯山的封锁,在月底光临神圣泰坦的首都。清早出门,人们惊奇地发现,花坛中五月花已经盛开了。有红色、粉色、白色,映着朝阳、吐着露珠,都林城又一次变成五月花的世界——许多文学作品都曾描绘过这个画面,可见帝国首都已经没有足以令人津津乐道的好景致了。

肯辛特宫后殿起居区域外的皇家园林正在进行翻修施工,无数园丁在巨大的草坪和人造景观中往返奔走,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我们得说,除了皇家园林的格调和景致,都林城的美还达不到风韵典雅气质悠然的高度。

肯辛特宫的园丁由一位精于此道的艺术家统筹指挥……在西大陆,能设计出占地百亩的皇家园林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各国王室的礼遇和追捧。

为了缩减开支,阿莱尼斯女皇陛下反复叮嘱设计师,不要过多地动用珍稀植物和名贵树种,女皇陛下要的是那种能让一家人坐下来野餐或是舒舒服服晒太阳的自然风景,而不是一个挂着皇宫牌照的植物园。

大概是在心理和政途上经历连番巨变之后,帝国女皇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已经脱尽浮躁虚华的心性,她变得讲求实效。讲求简朴。

特别是在第二次卫国战争落下帷幕之后,除了庆祝胜利的晚会,汉密尔顿宫再也没有举行过往常那种盛大地宫廷宴会。包括吃穿住用等等方面,女皇陛下始终保持身为公主时的标准……尽管一位泰坦公主的日常用度在外人看来已经十分可观。但与皇帝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位数。

用节省下来地这一位数,阿莱尼斯终于可以做一些她一直想做但没机会、没时间做的事情。比方说……装修一间小房子,修整一处花园。

女皇陛下亲自参与设计,还向设计师和室内装潢师提供总体布局方案如果说泰坦女皇有什么个人嗜好,那么装修和造景就是她地最爱了。

通常。女皇陛下会邀请安鲁主母和意利亚公主一同陪她散步,至少是在外人看来,三位王妻殿下相处得十分和睦,尽管阿莱尼斯和萨沙伊仍有拌嘴的时候,但也只是一些玩笑话,无伤大雅。

最大的难题自然是泰坦摄政王的异族夫人,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根本本愿意和另外的三位王妻打交道,令人更为困惑地是,她对待“世仇”、也就是安鲁主母的态度要比对待帝国女皇和意利亚公主好得多!

也许在她眼里,只有萨沙伊真正算得上是她丈夫的女人。而另外那两位只是必要的陪衬。

负伤之后的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卧床已有半个多月,外科专家成功保住了她的性命,现在只是等待伤口愈合。

最近一段时间。探望过阿赫拉伊娜的有限几个人都感觉到她的变化,如果说从前的波西斯公主只是冷淡,那么现在的她对所有人都有敌意了!并且与之前地好感成正比,现在的阿赫拉伊娜极度厌恶安鲁主母——见了萨沙伊就闭上眼睛不说话。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从前的小小姐做过哪些离谱地事情,萨沙伊本质是好的,遇事总有自己的原则,当她厌倦了阿赫拉伊娜对自己的冷漠和敌视之后,她就正式告诉对方:

“即使你已不再把我当作朋友,但我还是认为你是我地朋友,这就是我的底限!”

阿赫拉伊娜没说什么,安鲁主母就悻悻然地告辞了。

这是上个礼拜的事情,萨沙从那次“自言自语”之后就再也没有探望过伊娜,直到今天上午——安鲁主母带着一马车的波西斯厨师,早早就从天鹅山赶来城里,她亲自在早市上采购了一些新鲜的水果菜蔬和牛羊肉,然后才领着她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肯辛特宫。

若在平常,肯辛特宫的常规驻防力量只有一个红虎骑士组成的骑兵中队,宫殿内层的护卫工作则由清一色的圣骑士小队担负。但在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遭遇伏击之后,由远在南方的最高统帅直接下达命令,红虎向肯辛特宫追加了一个整编骑兵团,这使这座占地面积本就不大的宫殿更显拥挤,再加上园丁、装修师傅、新来的波西斯厨师班……一个好端端的皇室寝宫变成了跳蚤市场,逼得女皇陛下只得搬进苏冯泰尔斯堡,留下卧床不起的阿赫拉伊娜一个人。

安鲁主母来得正是时候,那次伏击事件令摩加迪沙公主的护卫骑士和侍从人员全部罹难,没有了厨师和熟悉波西斯公主饮食起居的仆人,阿赫拉伊娜即使逃过一劫也面临着生活不能自理的尴尬局面。

当一桌丰盛的波西斯式宫廷菜品摆到阿赫拉伊娜的面前时,说真的,她很想哭!但不能当着萨沙伊的面,所以异族公主就强自咽下口水,对向往已久的民族美食摆出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萨沙伊自然知道阿赫拉伊娜是个极端要强的女子,不管是在男人还是女人面前,阿赫拉伊娜从不服输!幸亏安鲁主母还保留着早年时的调皮心性,就像搞恶作剧一样,她把阿莱尼斯和炮兵将军全都邀请过来,当着伊娜的面扫荡餐盘里的波西斯美食,还一边吃一边品头论足。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阿赫拉伊娜突然指着泰坦女皇的鼻子叫嚷起来:

“那是我的羊奶酸乳璐蛋糕,把它放下!”

阿莱尼斯俏皮地眨着眼,她只是用手指头蘸了一下蛋糕上地羊奶乳璐脆皮而已:

“伊娜!这是你的?可你又不吃!”

波西斯公主异常懊恼地别开头。可没过两秒钟她就沮丧地皱起眉头:

“好吧好吧!随你们的便吧!我投降了,投降啦!快把蛋糕给我!”

在场地人全都笑了起来,其中塔里是男人。他自然不适合喂食女人这项工作,而泰坦女皇也不会屈就自己去服侍一个异族女子。剩下的只有萨沙伊、安鲁主母!

安鲁主母捧着餐盘在床边坐好,她扶正阿赫拉伊娜地头,然后用小汤匙把羊奶酸乳璐蛋糕一口一口地喂给阿赫拉伊娜。

刚吃了一半,波西斯公主突然抓住萨沙的手:

“谢谢……但我不善于表达……”

安鲁主母十分大度地摇了摇头,“不客气……但我不太喜欢你的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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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娜和萨沙一块儿笑了起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尽释前嫌吧?不过也仅仅是“也许”而已。

阿赫拉伊娜似乎有话要对安鲁主母说,她看了看炮兵将军和泰坦女皇,欲言又止。

塔里知机地起身告辞,他说要去厨房再取一些烤羊肉;阿莱尼斯本来可以不用回避,但泰坦女皇不会做杀风景的事,她随便找个理由出门去了。

等到室内只剩下波西斯公主和安鲁主母,阿赫拉伊娜这才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萨沙自然有些惊奇,因为前几天医师还说公主地伤体在短期内仍然无法恢复行动。

“看来我运气不坏!是不是?”

安鲁主母给阿赫拉伊娜的卧室换上早上采摘的鲜花,她没有接话。

因为她能听出话中有股强烈的讽刺的气味。

“你为什么会那么确定呢?我是说……所有那些事情!”萨沙伊终于说出心中所想,她能理解阿赫拉伊娜对遇伏事件的态度,但她琢磨不出想要杀害泰坦摄政王第三王妻的人会从事件中获得什么好处。

“你有去现场看过吗?”阿赫拉伊娜的声音又冷了下来。

“事发现场?”萨沙摇了摇头。“早上进城的时候的确经过那里,想必是近卫军还有军情部门已经把现场清理干净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你就错过了最重要地证据!”

萨沙又摇了摇头,“我在事发后曾找军情局长蒂沃利·哈德雷将军谈过一次。他说现场什么证据也没有!”

“那是他在胡说……”阿赫拉伊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他是军情局长,在首都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的丈夫迟早都会在他身上找责任,而他要想置身事外,自然不会告诉你事发始末!”

“为什么?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安鲁主母瞪着眼睛,她不相信帝国军情局长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波西斯公主露出回忆地神情,那个恐怖的场景令她感到头皮发麻!

“你上过战场吗?”

曾经的小小姐点了点头,她在少年时代也遭遇过类似这种实力对比悬殊的伏击作战。

“那就是了!”阿赫拉伊娜吐出一口悠长地气息,“先是斥候离奇失踪,然后就是陷阱和绊马绳,紧接着就是一轮弩箭的无差别覆盖攻击,再然后是狙击手的点射,还有连着锁链的飞斧,最后……”

波西斯公主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安鲁主母,“我在第一轮攻击中就中箭了,等到飞斧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随行骑士里已经没有一个人还能坐在马上!要不是保尔反应神速,我的尸首会比刺猬还要难看!这一切……我是说由发动攻击开始,这一系列场景你是不是异常熟悉呢?你总会听说过吧?”

萨沙紧紧咬着下唇,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阿赫拉伊娜盯着安鲁主母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放弃似地摆了摆手:

“算啦!说这些干什么?你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像是要说明这样事情一样,波西斯公主稍稍顿了顿,她刻意压低声音:“萨沙!你听说了吗?奥斯卡把那位女伯爵留在身边,还给她要来一个出生没多久的男孩子!”

安鲁主母有些恼火地瞪了一眼阿赫拉伊娜,这个女人伤还没好利索就故态萌发。听听她的话!萨沙知道对方可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存心挑惹是非!大有“我不下床咱们谁都不好过”地架势!如果说阿赫拉伊娜有一点让人极为厌烦,那么就是她的惺惺作态和挑拨离间——安鲁主母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

“你想说什么?至少奥斯卡为我解决了这个问题。若是放着阿卡不闻不问……我始终都有些担心呢!”

阿赫拉伊娜冷冷地笑了笑,虚伪冷酷是安鲁主母在流产以后才染上的一种怪病。这种疾病要比自己身上地外伤还要危险,而且更加致命。

“你明明是在担心自己的孩子!”

萨沙没有理会,她把餐盘放到一边,“看来你是吃饱了!”

阿赫拉伊娜只得苦着脸摇头,“亲爱地萨沙伊!别这样。再给我来一些吧,我都快被泰坦人的面包火腿毒死了!”

安鲁主母笑得前仰后合,她再次把小汤匙递到朋友嘴边,“真是的!美味佳肴也堵不上你的小嘴巴,早知道我就用面包火腿打发你算了!”

“别这样!你是我的朋友!”

“是啊!谁让我是你地朋友呢?”

萨沙伊笑呵呵地答应着,心里却在琢磨,怎样向她的哥哥解释这件事呢?

“你想怎么解释……还能怎么解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瞪着家族的军统调查局长,他不想对阿卡发火,可就是忍不住: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除了训练有素战斗力超卓的王牌正规军,我不相信世上有哪个刺客团或是哪个雇佣兵组织可以在力挫黑带刀手和暴雪的情况下重创阿赫拉伊娜!”

“恩!您的分析有道理!”阿欧卡亚女伯爵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殿下,我认为……问题不在于伏击事件本身,在于凶手这样做的目的!若是没有长久的计划和精密地布局。正如您所说,在力挫黑带刀手和暴雪的情况下重创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这样的事在理论上是不可能发生地!”

“拜托!不可能发生?我的妻子在流血呢!”

阿卡揉了揉额头,她的大家长说话的声音非常大。这令她地额头隐隐作痛。

“殿下!要听听我的意见吗?”一直没作声的军情副局长终于出面为他的安鲁同行解围了!

“你的意见最好不要太离谱!”泰坦摄政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些天来他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缠住手脚,好不容易等到军统部门和军情部门拿出了一份联合调查,可这个结果他又无法接受。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既然参与伏击事件的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等等!”奥斯卡不耐烦地打断迪亚巴克尔子爵,“有价值的线索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是靠脑子和双手找出来的,拜托你的密探们勤快一点、聪明一点好不好?”

阿欧卡亚翻了个白眼,卢卡斯垂着头一言不发,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这种时候绝对是不可理喻的。

“说话呀!你们又不是哑巴!“泰坦摄政王更加不耐烦,他就是在发脾气,而且他要让面前的两个倒霉鬼清楚地知道他是在发脾气!“我的殿下!首都军情本部在事发现场极其附近地区进行了大规模大范围的清除和搜索工作……”迪亚巴克尔子爵用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尽力劝慰最高统帅:“我相信首都的同事和蒂沃利局长大人都已经尽力了!就连红虎也加入到清理现场和之后的搜捕工作,但事实却是侵害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的凶手在留下几十具尸体之后奇迹般的人间蒸发!就连那位黑带刀手和保尔先生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袭击他们,我想……”

“算啦!”奥斯卡摆了摆手,“你想什么也没有用!我接受这个事实,但不接受人间蒸发这种说法!没人能在泰坦境内办到这一点,就连军情局布置的秘密行动在通常下也有迹可寻,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知道首都方面必然是有难言之隐!”

卢卡斯望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安鲁军统调查局长,他在给女伯爵使眼色,可阿欧卡亚竟然装作视而未见。

“到你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卡抬起眼皮。她看了看郁闷至极地大家长,最后把心一横……卢卡斯已经察觉到了,他在桌子下面轻扯女伯爵的衣襟。奈何阿欧卡亚已经站了起来:

“殿下!既然您已经不耐烦了,那么咱们干脆把话说清楚!”

“哦啦!我等着呢!”

阿卡把摆在桌面上的那份调查卷宗丢到垃圾桶里。“我承认!军统当局和军情部门地同事在调查这起事仵的时候地确有一些避重就轻的嫌疑,但相信所有看过报告或是亲自到过事发现场的人都有这样一个概念……”

“什么概念?”奥斯卡摆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女伯爵挑衅似地扬起下巴,“您心里清楚得很!干嘛为难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凶手由发动袭击开始使用地就是水仙骑士团专门用于偷袭波西斯骑兵的常规战术!事发现场出现的场景和水仙骑士训练教材上的描述如出一辙!这些凶手根本就没打算掩饰身份,或者说他们是刻意栽赃驾祸,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泰坦摄政王想要继续发火。可他发现自己已经理屈词穷,怒火窝在心里无处发泄的感觉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气得龇牙咧嘴,但他就是没法指责义正词严的阿欧卡亚女伯爵。

“水仙骑士的这种偷袭战术制造过许多极为成功的战例,几乎每一名水仙军官都懂得如何对付波西斯骑兵,我相信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和那些幸存下来的波西斯刀手也有这样地感觉!事件发生时,他们就是在和水仙骑士拼命搏杀,他们……”

“你说够了没有?”

阿卡被帝国摄政王的咆哮吓了一跳,她只得紧紧抿住嘴,但她并不后悔顶撞这位独裁者。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吼了一嗓子之后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承认确实是自己把场面搞得这样古怪。如果不是阿卡存心挑明这件事,他还要接着郁闷好几天呢!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女伯爵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突然软化下来的大家长:

“不,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地!”

“那我该怎么办呢?”奥斯卡苦恼地捧住额头,事情发生了!这没什么好抱怨的,可叫他如何处理呢?各种证据都把凶手指向水仙骑士团,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即便事情就是这样简单。蓄意狙杀阿赫拉伊娜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

“殿下!我刚刚还没说完……”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又站了起来:“如果把这起事件进一步地放大,我相信事件本身于帝国政务倒是没有多大关系,因为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并没有涉入帝国内部的权利系统。”

“那说明什么?”奥斯卡来了一点兴致。

卢卡斯想了想,他得组织一下思路:

“军情部门地调查人员对事发现场的描述简直是惨不忍睹,据说一个幸存下来的波西斯骑士竟然被吓疯了!如果凶手的目标只是狙杀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那么从杀手的角度出发,完全没有如此兴师动众的必要,而且最后的最后,狙杀目标存活下来,导致整个行动以失败告终!”

“这又说明什么?”

卢卡斯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阿欧卡亚女伯爵:

“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合适,但整件事看起来像极了种族仇杀,那种血腥残酷的进攻手段也显示出报私仇泄私愤的性质!我们是不是可以假定……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王妻殿下惹到了仇家……”

“有这种可能吗?”最高统帅撇开军情副局长,转向阿欧卡亚。

女伯爵沉吟片刻,最后她终于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们还是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

“费戈呢?费戈没有对这件事表达什么看法吗?”安鲁的大家长突然插入这样一个问题。

阿欧卡亚有些不安地挪动着身子,“费戈元帅……怎么说呢?他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即不过问也不……”

“费戈在搞什么?”奥斯卡再一次不耐烦地打断军统调查局长。

迪亚巴克尔子爵不禁和阿欧卡亚对视一眼。看来对于凶手,大家的猜测都还比较一致。不过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再说企图谋害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地人也包括那些在对坦谈判中颜面尽失的西方人!在西方王国联盟。那些极端仇视泰坦的人曾经公开悬赏波西斯公主地性命,只因为他们在谈判桌上败给这个女人。

所以说。形势并不像人们一相情愿所想的那么简单!可稍有常识地人也都清楚,硬把西方人扯进来只是给事件本身再加上一些不确定性,明白事理的人都该知道西方人根本无法在泰坦境内为所欲为,更别提杀了许多人之后还没留下线索。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比任何人都清楚,凶手来自帝国内部、来自他的权利核心、来自他的身边。也许……只是也许而已,来自他的家庭!

他自然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令他感到脸红地事情,而熟悉他的人也不会在这个火上浇油,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调查范围逐渐缩小调查力度逐渐削弱……最后自然不了了之,相信有心人都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

“我的哥哥最近在忙些什么?”泰坦摄政王语气随和,但他望着军统调查局长的眼神却显得异常淡漠。

阿欧卡亚耸了耸肩,“您该猜得到,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的遇刺事件在整个安纳托利亚大平原掀起轩然大波,几乎所有的部族王公都在诘问安鲁。他们都说光明信徒马上就要撕毁协议进行东征了!”

奥斯卡朝着女伯爵无奈地摊开手,“阿卡,留心听着。我是问你费戈在干什么?”

军统调查局长无辜地眨了眨眼,“费戈元帅自然在忙着协调和解呀!”

“协调和解?”安鲁大家长边说边把一大叠奏请边境防务的报告文书丢到桌面上,“这就是他协调和解的成果吗?几乎所有地边境驻军长官和占领区的驻军长官都在向我请示,说他们遇到波西斯人不断挑衅!这可真是见鬼!难道一个波西斯人朝着他们吐口水。我就要发动第二次东征吗?”

女伯爵不说话了,涉及到骑士团内部的一些纷争,她在两兄弟之间一向保持中立,这是得以置身事外地基本原则。

“就把这些东西转交给费戈吧……以我的名义……他会明白的!”

奥斯卡喘了几口气,他把那叠文件全都塞给军统调查局长。

阿欧卡亚接过文件看了几眼,“殿下!您还没有批示呢?”

奥斯卡点了点头,“你就去告诉费戈,这件事由他全权处理,他爱怎么批示就怎么批示!如果再让我看到这样的东西,我就拿这些废纸擦屁股!”

大家长地粗鄙令女伯爵皱起眉头,但她还是微微颔首,“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向费戈元帅如实转达您的意思!”

泰坦摄政王疲惫地仰靠在他的冰熊沙发上,他对面前的两位秘密战领袖摆了摆手,这就表明会晤可以结束了!卢卡斯必恭必敬地行礼,出门,他为阿欧卡亚女伯爵留着门把手,但阿卡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离开,军情副局长透过门缝瞧了一眼,女伯爵的手已经搭在安鲁大家长的肩膀上,迪亚巴克尔连忙为他们带紧房门。

“很舒服……就这样……”

阿卡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啊……咝……轻点……啊哈……就是这样……对……真舒服……哦啦……”

女伯爵不耐烦了,她用指节使劲儿敲了一下男人的额头,“别这么无聊好不好?”

奥斯卡笑了起来,“有人为我按摩肩膀还不好吗?”

“那你不该发出那样的怪声……”阿欧卡亚红了脸,她还朝地上啐了一口,面前这个小流氓已经把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放到她的膝盖上,沿着她的裙摆向内里摸索。

“别这样!”阿卡闪过魔爪,“我要生气了!”

奥斯卡只得端正坐姿,至少女伯爵还在为他按摩,他自然得安份一点。

“阿卡,你知道,我需要放松。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阿卡点了点头,她凑近摄政王殿下的耳朵,“我知道!你的确需要放松。要叫罗兰娜进来吗?”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状似欣喜若狂地望了过来,“你是说……你们俩个一起……”

“你这下流坯!”阿卡自然不是少年犯地对手。她想给大家长一记重拳,可奥斯卡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臂,只是稍稍一扯就把身量轻巧的女伯爵抱放到大腿上,也不管阿卡愿不愿意,泰坦摄政王就昏天黑地地吻了下去。直到女伯爵将近停止呼吸。

“谢谢你能留下和——,“““哈……呼……”阿卡只是喘气。

“谢谢你没有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噗嗒……噗嗒……”阿卡还是不说话,只是大颗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男人地衣襟上。

“对不起……”道歉一向都是男人的专利。

阿卡摇了摇头,也许……是她自己想不通,是她自己为难自己。

“你要我做什么?除了伤害萨沙的事,一切我都能……”

“别说了……”阿欧卡亚从男人怀里跳了起来,她迅速抹了一把脸,又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裙摆。

“我没有怪你,我没有怪萨沙,我没有怪任何人!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女伯爵说不下去。她只是什么?她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吗?

她只是得了臆想症吗?也许!

奥斯卡还是想尽可能地安慰他地情人,可阿欧卡亚探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嘘……你听!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我听不到什么声音?”

阿卡朝着连接办公室的小角门踱了过去,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你没听到吗?哭声!婴儿的哭声!”

奥斯卡哦啦一声笑了起来。这是他的行宫官邸,哪来的婴儿!不过等等!婴儿?

“光明神在上!我把儿子落在浴室里了!”

“你说什么?”阿欧卡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慌急地奔进连通办公室的起居室,再打开卧室。再打开洗漱室,果然!大浴缸里坐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家伙,水虽然不多,可已经凉透了!

“乖宝宝……乖宝宝……”阿卡把男婴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小家伙浑身冰冷,嘴唇灰白,哭得有气无力,显然是被冻坏里。女伯爵连忙解开领口和胸围的扣子,她把孩子贴在温暖的胸脯里。又冷又饿的小家伙自动自觉地找到**,阿卡已经过了哺乳期,孩子自然什么也吸不到,结果他哭得更急。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去找乳母啊!去找个儿科医师啊!”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贪恋地打量着女人地胸部,直到这时他才懂得解释,“我本来想给小家伙洗一洗,可你和卢卡斯突然不请自到,机密的事情又不能让侍从们听见,卧室这边就没留人看着孩子,我以为两句话的功夫也就说完了,谁知道……”

“这么说是我和卢卡斯地错了?”女伯爵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蹩脚的父亲。

泰坦摄政王垂着头,玩着手指:

“我……我又没这么说……”

“我不管你要说什么,快去把孩子的乳母给我找来!还有医师!不是妇科医师,是儿科医师你这该死的!”阿卡歇斯底里地叫喊,她恨不得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生吞活剥,这个家伙把出世没多久地孩子当什么?魔兽吗?可以自生自长,可以从大浴缸里爬出来再上床盖好被子?

就在泰坦摄政王出门找人的时候,阿卡突然拧住男人的耳朵,

“你给我听着!我的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你的孩子?”奥斯卡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阿卡,“我明白!我明白了……”

不多久,乳母和医师还有一大群侍从都来了,人们把摄政王的卧室挤得水泄不通。可人多并不见得力量就大,吃了一些乳汁,孩子就开始吐,然后就开始不间断地咳嗽,更晚一些时候就发起高烧,儿科医师折腾了一夜,小家伙的体温还是居高不下。孩子的父母已被告知……也许是肺炎、也许是重感冒,但不管是什么。到明天早晨情况若是没有好转……那给孩子准备葬礼吧!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阿卡泪流满面,她指着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地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能不能像一个男人那样负起责任?你竟然把一个幼小的脆弱的生命忘在了浴缸里!这是多么离谱地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怎样做一个父亲?”

“我不负责任?我不知道怎么做父亲?这些天都是我在照顾他!我为他换尿布。哄他睡觉,逗他开心。我……““你怎么解释今天这件事,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这是个意外,是你和卢卡斯突然……”

“哈!你只会推卸责任!这是什么?男人的专利吗?”

奥斯卡和女伯爵已经争吵了一整天,战火愈演愈烈,等到他们吵累了争烦了。女人就守着床头,男人就守着床尾——谁也不理谁。

孩子地病情始终没有好转,第二天早上是这样,第二天中午还是这样!医师已经确诊孩子患上了急性肺炎,这个消息给摄政王的行宫罩上绝望的乌云。至少是在803年的泰坦,幼儿的急性肺炎几乎是不治之症,因为治疗肺炎地药物大多带有毒性和副作用,一般的儿童都受不了,更别提是出生不久的婴儿。

摄政王想要试试成*人药品,可医师认为不太保险。最坏的情况自然是无可救药,最好的情况也只是保住孩子的性命,但这个孩子有九成的几率变成聋哑的残疾人。而且会有并发心肌炎和小儿麻痹症的可能。

最后是由阿卡做主,不用成*人药品,只用剂量小见效快的退烧药!

医师只得苦笑,说是尽力而为!可世上哪有剂量小效果好地退烧药品?

一切只能看光明神!

一夜之间。阿欧卡亚像是衰老了十岁,她知道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家伙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也知道自己地亲生骨肉已经被人夺走!她满怀希望地来,遍体鳞伤地走,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一个孩子是这样!第二个孩子难道也是这样?为什么光明神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夺走?

阿卡抱着孩子躺一会儿。起床。哭一会儿。抱着孩子走一走。对着昏迷中的小生命自言自语。见过她的人都看得出,她会发疯,她真地是在发疯!

缪拉来了,他从军情副局长那里得到消息,可笑的是他的最高统帅还有意瞒着他。慰问了一下伤心欲绝的女伯爵,看了看烧得人世不知的小孩子,缪拉什么都没说,他这就打算告辞。

奥斯卡拦住他,“你不想揍我?我允许你这样做!”

缪拉摇了摇头,“那是干嘛?您是孩子的父亲,责任是您的,我只是感到难过、感到伤心、感到失望……但您是孩子的父亲!您明白吗?”

奥斯卡自然明白。

他送走缪拉,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他想……他是孩子的父亲,不但如此,他还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但他好像从未尽到过一位父亲应尽的责任!或者说是一个男人的责任!阿卡说得对,除了抱歉,他没给过深爱他的人任何东西。

“找到啦!我找到啦……”

一个声音在行宫里面大声嚷嚷,摄政王殿下的思路被彻底打断,他走出书房,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罗兰娜葛苔亚奥热罗男爵夫人兴冲冲地奔过走廊,她抱着一卷厚重的史籍,连招呼也没打就把帝国的独裁者抛在身后。

阿卡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对罗兰娜的大嗓门投去冷酷的一瞥,样子就像是在说“婊子!别吵到我的孩子!”

罗兰娜没有理会女伯爵的眼神警告,她把阿卡从床上拖了下来,然后就把史籍上的一处段落指给她:

“阿卡!特效药!是治疗小儿急性肺炎的特效药,我看过一次!我有印象的!总算给我找到了!”

“你在说什么?”女伯爵一直都有些神志不清。

“是特效药啊阿卡!”罗兰娜恨不得给摇摇晃晃的女伯爵一个大嘴巴,“这段史籍是我丈夫的父亲留下的,是前代皇帝阿尔法三世陛下刚,刚出生的时候,一样是害了急性肺炎,一位医师留下了一个特效秘方,这个药房换得三世陛下的一条小命和百万黄金!”

“是真的吗?”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已经赶了上来,他一把夺过史籍。

“在这儿!脱酸柠檬水反复擦身,内服草木灰、冰糖橙、外用勾兑白兰地、合冰块儿……这是什么意思?”摄政王边说边把药方指给医师。

这位儿科医师一边琢磨一边点头,但最后他还是放下史籍册,“殿下!是个好办法,但……我不知道这个脱酸柠檬水是怎么回事,再说柠檬水怎么脱酸?”

奥斯卡不耐烦地瞪了过来,“你是医师,现在特效药也有了!那么我相信我的孩子必然能够恢复健康,要不然……”

医师自然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这就得配制药方,也许事情还来得及!

受到皇室特效药的鼓舞,阿欧卡亚的精神好了一些,看上去……陪在她身边的奥斯卡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女人躺在孩子左边,男人躺在孩子右边,他们守着孩子,不时地说上一些话。

阿卡说,“期待奇迹降临”

奥斯卡说,“别!神明死了!”

阿卡要拧奥斯卡的嘴,奥斯卡躲开了。

“神明真的死了!”

“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有我呢!我是孩子的父亲!”

阿卡有些欣慰地打量着男人,即使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至少是在此时此刻,这个男人让她平静,让她信赖,让她感到安心。<!--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