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新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455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擎着一份都林晚报,上面以整整一个版面的篇幅登载了帝国亲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2·21演说”的全文。

此时已经夜深了,汉密尔顿宫灯火通明,缺乏自信又缺乏安全感的首都贵族陪在女皇身侧。这些酒囊饭袋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谁又会管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奥斯涅亲王在说些什么?

没有得到答复的女皇陛下自然极不甘心,她在偌大的书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瞅瞅那儿,总之一刻也闲不住。只要头脑稍稍清醒一会儿,阿莱尼斯就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某件事,可她再往深里思索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现的灵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都林的夜雾一样难以琢磨。

都林城又在降雾,宫殿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透过露台上的落地窗根本无法分辨入眼的景物。阿莱尼斯在眨了眨眼的功夫就离开了窗台,她转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把捏在手里的那份晚报又展了开来。

“听不懂……听不懂!”女皇陛下一个劲儿地摇头,“奥斯卡在说什么?他应该鼓励支持他的军人来反对我!他不该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把军人代表打发走!”

“那些军人真的走了吗?”阿莱尼斯想起这件事就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她边说边捅了捅正在打瞌睡的特勤处长。

为了“迎接”奥斯涅元帅的到来已经连续工作半个多月地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子爵悚然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大惊失色地打量着帝国女皇。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阿莱尼斯有些啼笑皆非,她将晚报丢在特勤处长面前,“什么都没发生!你难道不觉得这种状况更奇怪吗?”

费瑞德强打起精神。不过他对奥斯涅亲王的演讲稿太熟悉了!或许应该说,早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拟订2·21演讲词的第一时间。帝国地特勤处长手里就已经有了一份誊写本。

“怎么说呢陛下……”费瑞德有些欲言又止地打量着他的姑姑,“我认为这是您地丈夫在发动真正的行动之前故意散布的烟幕!您现在的状况就已经表明他的烟幕攻势得逞了!”

“谁说地?”阿莱尼斯倔强地皱起眉头。

“您看看您!”特勤处长无奈地摊开手,“还说不是?您在迷惑!您在自言自语地犯嘀咕!您现在的样子和那些念着丈夫不要在外面滚混的小女人有什么区别?”

帝国女皇有点难堪地别开头,她的脸孔又烫又热,这令她想起与奥斯卡热恋、与奥斯卡吵架、与奥斯卡接吻、与奥斯卡分别时的种种……

这是怎么了?阿莱尼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琢磨的事情与当前的状况根本不靠谱!她猛力甩了甩头。又喝掉一杯浓缩咖啡。咖啡的苦涩刺激着年轻女人的味蕾,她还来不及品味甘醇的余味,绝大地恐惧就把她的身心填满了!

“你说的对!你说地对!”女皇陛下的手指向特勤处长点了点:

“奥斯卡不会放过我,他若是与我妥协就不是我认识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那些军人就是到都林闹事来了!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不大张旗鼓地集会?反而秘密集结、秘密进入首都?”

费瑞德摇了摇头,“恐怕这些军人都是烟幕!按照奥斯涅亲王处事态度,他不会把决定一切的力量摆在风口浪尖上,他一定在某个我们无法探知地地方隐藏着真正的……”

“就算是吧!”女皇陛下轻易地相信了,她不耐烦地打断特勤处长,又闷头坐回她的宝座。“可关键是我们谁都搞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他想怎么做!”

“是我无能……”费瑞德单膝跪地,状似诚恳地向女皇陛下请罪。

“无能的人是我……”阿莱尼斯呻吟着。她搞不清楚自己的帝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善于察言观色的首都贵族又开始鼓噪起来,他们纷纷摇起尾巴,室内犬毛乱舞、口水横飞。赞美女皇陛下的说辞不断推陈出新。不过阿莱尼斯已经听厌了。泰坦女皇将书桌上一件莫名其妙的物事猛地掀到地上,哈巴狗们立即停止喧哗,垂头对着地毯就是一阵猛嗅,就像面前有坨香喷喷的干屎。

狗喜欢吃屎。这在狗来讲并不是什么多么难以接受的习惯。狗鼻子比较敏感,在人认为是臭的时候,狗的鼻子却能从中分辨出奇香。首都贵族就像一群狗,卷毛狗、长毛狗、狮子狗、猎兔狗总之应有尽有。

他们追逐臭气,争食粪便,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发情!即便汉密尔顿宫愁云惨淡,可仍有一些正值生理期的公狗在追逐散发雌性气息的母狗。

莫瑞塞特王朝最高检察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是都林城最着名的一头公狗,与他有过交往的女人能从泰坦光明门一直排队到维耶罗那的森罗万宫。当今的女皇陛下最讨厌秽淫秽盗的龌龊事,可最高检察官阁下依然我行我素,完全不把女皇的白眼当作一回事——相信这都是由于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拥有一个护身符。

在已故的阿尔法三世陛下的寝宫,鲜少有人知道皇帝的卧室里面有一道异常隐蔽的暗门,暗门里面是一个不足两米见方的密室。在三世陛下充任都林城最有名的那头公狗的时候,这位风流成性兼且寡廉鲜耻的皇帝经常和他大儿子的法兰妻子在密室里做些颠倒伦常的事,这种事固然是极为刺激的,以至皇帝在自己的寝宫里大玩失踪游戏……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或者说,人们也不愿去撞破皇帝的好事。

看情形……最高检察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是知道这间密室地。

那么人们就会问:他怎么会知道的呢?他凭什么知道的呢?

霍桑拉赫伯爵就凭一脸极有男人味儿地相貌和公狗的本能。他在阿尔法三世处于弥留之际地时候终于勾搭上皇帝的侍女长。皇帝的侍女长算得上是个美人。而且有教养、有爵衔、有地位,她的丰乳肥臀一直是皇帝陛下在百无聊赖时的好玩物!按理说……这样一个女人不该舍弃一头至高无上地公狗去应酬另一头无甚了了的公狗,可谁叫阿尔法三世就要踏进棺材呢?帝国的大皇储又是个不懂风情的冒牌男人。这可叫寝宫里的女人怎么办?给阿尔法三世陪葬吗?

女人的选择有很多,聪明的女人选择更多。前代皇帝的侍女长和英俊倜傥无恶不作的最高检察官是怎么奸乱成气的自然不必细说,我们要交代地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令人拍案叫绝的风流韵事!

事情是这样的!在教历799年12月24日凌晨,确切一点说是在泰坦帝国阿尔法三世皇帝咽气之后,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作为帝国最高检察官自然要监督已故皇帝地医师勘验死者的尸身,然后他还要在死亡证明书上签字。

※※※

事情按部就班。顺利得一塌糊涂!霍桑拉赫伯爵在面对死去的皇帝时就有些洋样自得!也许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得意心思起到了催化地作用,他突发奇想——何不用皇帝陛下专属的那间密室享用皇帝陛下专属的女人?皇帝生前绝对没人敢这样做,可关键是皇帝死了!死了就是享用的他的女人他也只能干瞪眼的意思!

趁着在场的官员纷纷退出寝宫的当口,胆大包天的最高检察官就把半推半就一声不敢吭的侍女长扯进密室,在撩起女人的裙子之后就不管不顾地战在一处,他一边在下面使劲儿一边不断念叨:“皇帝是这样做的吗?皇帝是这样做的吗?”

皇帝什么都做不了!他对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可阿莱尼斯公主殿下突然在人群退出寝宫之后又转回来了!

最高检察官被突来的声响吓得不轻,他的热情和公狗的生理需求一下子消退了!

想必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该清楚了吧?勃列克霍桑拉赫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他本来以为自己的狗命必定是完蛋了!可没成想他竟能逍遥至今!当首都权贵反复琢磨该给奥斯涅亲王冠以怎样一个罪名的时候,最高检察官就觉得他的人生再一次降临莫大的机遇!做扳倒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那个人。他只要想想这件事就像和卡梅伦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做*爱一样兴奋。

和卡梅伦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做*爱……这自然是最高检察官的幻想!他没这个福分,也没这个资本。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是与一世陛下最亲近的女伴,她没有官职。却是汉密尔顿宫的半个主人。

如果幻想只停留在幻想的阶段,那么这将证明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还不是无药可救。但他不该在晚餐的时候打开那瓶烈酒,更不该在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厌恶地躲开他时掀起女人的裙子!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阿莱尼斯女皇陛下亲自用一瓶墨水浇醒他的酒,并用长长的指甲带起一阵辛辣的掌风!

恢复神智的最高检察官只得规规矩矩地站稳当。他知道自己的面孔一定多出五道指痕,也知道五道指痕上必定渗着鲜血,从四周看热闹的那些伪君子的笑脸上就能得知他的面相有多么滑稽,可他一动也不敢动。

“你……你……”盛怒中的女皇陛下沉吟半天也没“你”出什么东西,最后她只得转向一直在朝天翻白眼的特勤处长。

费瑞德心领神会,他拍了拍最高检察官的肩膀,用同情又无奈的语气对霍桑拉赫伯爵说:“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可算不上是贞妇那号人……”

勃列克到底是泰坦帝国掌管提刑狱押的最高检察官,他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蠢笨。

“您是说……”

“嘘!”特勤处长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瞄了一眼状似无所事事地女皇陛下,然后才压低声音对霍桑拉赫伯爵说:

“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好!若是一切顺利……有女皇陛下的授意。你认为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会与平常地小母狗有什么区别吗?”

最高检察官立即打起精神,他信誓旦旦地把起诉和审理的各种细节问题向女皇陛下解说了一遍,又用万般歹毒地言辞诋毁了一阵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不过勃列克霍桑拉赫还是下错了赌注。当他说到“奥斯涅亲王是个感情骗子”的时候,帝国女皇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探手又是一记大耳光,然后还用狮喉一般的音调嘱咐他:

“滚!”

整个世界清净了……阿莱尼斯就觉得孤独!她是泰坦帝国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她所拥有的自然是至高无上地孤独。这种孤独就像死肉中的蛆虫,令你恶心、想吐!你能看到这些蛆虫在你那腐烂的心脏里面钻进钻出,可你就是无法挥手录开这些肮脏的生物。因为你恶心、想吐!

阿莱尼斯就吐!吐得像早春的骤雨一般痛快淋漓,吐得像肝胆尽碎一般痛苦!她紧张、她无助!她的筹码都已摊在都林这盘堵桌上,说好买定离手,可她的丈夫迟迟不下注!这叫她赌什么?这叫她怎么赌?

“陛下……”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心疼地为她的朋友擦拭沾染了呕吐物的嘴唇。“早就提醒您不要喝那么多浓缩咖啡,也不要吃那些提神的药物!”

阿莱尼斯虚弱地摇了摇头,医师对她地诊断结果是神经性呕吐,可她不这么认为……只要度过这段关键时刻,一切烦恼和病症就都不存在了!

“我的丈夫在做什么?”帝国女皇强自挺起胸膛,她不断告诫自己在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能显露一丝一毫地软弱。

“刚刚送来的最新报告!”特勤处长朝自己那位年轻的姑姑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一份清单。“今晚二十四点整,也就是十九分钟之前!奥斯涅亲王殿下在肯辛特宫大排夜宵。宴请他地亲信随从和打算与他彻夜长谈的首都军部代表。报告显示……亲王殿下选用了香芹红烩小牛肉、煮薯泥、咸辣虾和一些卷心菜沙拉;餐前是蛤蚌蘑菇汤、蛋黄梅子酒;餐中用的是沃支尔第(Wozeltred)浓香白葡萄酒!”

“呵呵……他可一点都不马虎呢!”阿莱尼斯一边压迫肠胃里的酸气一边讥讽似的冷哼出声。

特勤处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是十九分钟前的报告,再过半个小时又会送来一份新的!所以您没什么好担心的。奥斯涅亲王殿下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谁能保证滴水不漏?”女皇陛下不太信任地打量着早已沦为二流货色的秘密战领袖。

特勤处长眨了眨眼,他又将视线投向清单:

“呃……亲王殿下还喝了一些朗姆预调酒……”

确切一点说,是搅拌了鲜柠檬地朗妖预调酒。现在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享用饮品之前总会习惯性的问一句这东西是不是对消化有好处。

“答案是肯定的!柠檬汁和朗姆酒是佐餐的最佳伴侣!”小恶魔桑迪楠讨好似地给他的小主人注满一杯。

奥斯卡浅浅地尝了一口。“哦啦……”果然是个好东西!泰坦亲王通体舒泰,他状似漫不经心却又仔细地扫视着坐在餐桌上的亲信随从们,似乎打算从中挖掘出一两个有趣儿的家伙。

军情局副局长蒂沃利·哈德雷中将适时向心情不错的元帅大人呈交了一份表格,奥斯卡立即接到手里仔细打量。表格上列举了帝国女皇在凌晨二十四点到半点这段时间内的一言一行。奥斯卡慢慢地浏览,他的神情随着表格尺寸的变动而变动。

“神经性呕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奥斯卡有些迷惑地皱起眉头。

“是这样的!”军情局副局长打开了早就预备好的女皇病历。“由于长期精神紧张,导致消化系统和神经系统……”

“我不是这个意思!”奥斯卡有些恼火地敲了敲桌子,“我是说这个怪病严不严重?”

“不严重!”蒂沃利·哈德雷中将异常肯定地说。“除了头晕、恶心、频繁呕吐之外再没别的症状了,只有用心调养很快就会康复。”

似乎留意到亲王殿下的心不在焉,一直默不做声的军情分析处长就凑了上来。

“我的陛下,其实您不必为女皇陛下担心,分胜负只是几天光景的事,等到事后您在与她……”

奥斯卡突然恶形恶状地瞪了卢卡斯一眼。迪亚巴克尔子爵慌忙闭上嘴巴,他有些莫名其妙,好象什么地方也没说错,可奥斯卡就是没来由地变作一副要发火的样子。

肯辛特宫十分安静,与王者之路上的汉密尔顿宫稍显不同。这里没有吵吵嚷嚷的首都贵族,没有那些守在宫门外头打探消息的情报贩子。肯辛特宫的仆从和侍女都已睡下,只有亲王殿下的秘书伟克上校还在不停地奔走。

伟克上校一直留守都林,他的地位和作用并不显着,在外人看来甚至可有可无,但只有伟克上校自己清楚亲王殿下指派给他的任务是多么艰巨。在多摩尔加的时候,伟克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尉,多半还得充当典狱长的侍从,可在跟随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抵达都林之后,他开始负责亲王殿下的官邸对对界的一切联系事物,尤其是在亲王外出的时候,伟克上校在首都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他的主人,大有说一不二的气度。

伟克整理了近些天来的官邸事务,大部分都是首都军官的拜会请求,他得替主人拿主意。这些探访帝国亲王的军人并不都是愿与当今的帝国皇帝作对的人,他们多半是来探探风向,以便在最后站队的时候做出无损于自身利益的选择。

相信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对于这些骑墙派多半是不屑于顾的,但伟克不同。泰坦亲王的事务秘书极善公关,他在都林上流交际圈有很好的名声,尽管他的军衔不尽人意,可首都权贵还是十分重视伟克克加德这个名字的深层含义,特别是奥斯涅亲王直接控制的军情密探系统。首都军情密探在得到不便向上级明言或是未待查证的情报时,都习惯先找伟克上校说一说。

此时此刻。伟克上校正在头疼,他刚刚会见了一个有名地公子哥,这位少爷虽然也是军情密探中的一员。可伟克并不信任这种见钱眼开的消息贩子。

奥斯卡身在外地地时候并不会刻意关注都林方面的事务,可一旦回到首都。伟克就是他最为倚重地亲信。也许人们都以为亲王殿下的亲密随从是卢卡斯、缪拉、阿尔普勒和军情系统的几位要员,可若算上奥斯卡在多摩尔加监狱度过的那段时间,伟克上校才是真正了解他、看着他长大的那个人。

伟克在肯辛特宫地大书房里找到了刚刚用过夜宵的亲王殿下,他在向亲王行礼之后便脸色不郁地对奥斯卡说:

“大事不妙!”

“过来坐下老朋友!”奥斯卡朝自己的事务秘书招了招手。“说说这是怎么了?”

伟克坐下了,但他还是摇头。“殿下。您先别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想向您确认一下,如果塔·冯·苏霍伊少将的炮兵师被特勤处掌握……咱们会发生什么事情?奥斯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不言自明,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塔里会掉转炮口对付自己吗?这说出来是没人信的!

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到底是情报分析处长,他只向脸色阴沉的伟克上校提出一个问题。

“证据?”

伟克又摇了摇头,“证据并不充分,甚至可以说这与塔·冯·苏霍伊少将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有人看到塔里的妻子、拉朵,布埃德夫人从市内的一间旅馆里面走出来!而十分钟之后,从这间旅馆的后门又出来一个人!”

“是谁?”奥斯卡皱着眉头,他的确已经产生大事不好地感觉。

“加布罗,冯,苏霍伊少校!塔里的堂弟!”

“这里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吗?”奥斯卡转向坐满一室的军情要员,包括秘密行动部长、内卫司司长在内地一干人等全都摇了摇头。

伟克上校摆了摆手。他吸引了亲王殿下的注意。“向我告密的那个人从旅店老板那里获悉——朵拉布埃德夫人和加布罗冯苏霍伊少校在一间客房里共处两个多小时!告密者还检查了那个房间,呃……床单上有欢爱过后的痕迹!”

“哦不……可怜地塔里!”不知是谁在书房里发出一声感叹。

“确定是叔嫂通奸?”奥斯卡无奈地摊开手,“我还以为从前的拉朵布埃德侯爵小姐是个正派人!可是……这与特勤处有什么关系?”

“有点复杂!”伟克上校沉吟一声。“向我告密的这个家伙身份比较特殊。他和上一任特勤处长鲁道夫·霍斯伯爵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一直在首都特勤总部供职,再加上手头宽裕,首都密探就跟他称兄道弟。但在费瑞德子爵上位之后。他受到同事的排挤,就一气之下转投军情局,不过军情部门戒于他和鲁道夫·霍斯伯爵的那点亲戚关系一直没有重用他,所以……他称得上是特勤领域里的边缘人,经常用无伤大雅的内部消息换些外快维持生计!”

“你怎么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继续追问,他知道伟克的为人,这件事若不是异常重大伟克就不会当着所有军情官员的面清清楚楚地提出来!塔里是他放在首都的一颗重要棋子,如果事情真的像密告中描述的那样,在场的军情骨干必然要背上失察的罪名。

泰坦亲王的事务秘书四下打量了一下,军情系统的大员都在用渴求的眼神打量他!这些家伙都是摆弄是非的行家里手,他们都知道这项密告的内容必定与事实真相没有多大差距。

“我……不能完全确信一个消息贩子在这种时候的告密!但他指认了朵拉布埃德夫人在离开那家旅店时乘坐的马车,还指明架车的人是特勤处的一位秘密行动官……他很早认识!”

奥斯卡沉吟半晌,他突然转向军情局内卫司司长布雷松爵士。

“塔里在干什么?我是说……他最近在干什么?”

布雷松爵士耸了耸肩,“整整一个中队的军情密探护在炮兵少将身边,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至于塔里……他在第二次卫国战争打响之后就很少回家,多数时候都呆在他的办公室,并且只与信得过地同事打交道。”

“但愿他的脑袋能够知道谁是值得信任的人!”奥斯卡只能这样说。“他在接获南方分局发出地行动计划之后呢?”

布雷松爵士摇了摇头。“我们能够确定那份计划书只有塔里一个人看过,他在看过之后就当着军情密探的面将其销毁!”

军情秘密行动部部长西普西恩,巴隆男爵在同僚说完话之后也凑了上来。

“殿下!不管计划有没有泄密。加布罗冯苏霍伊少校在首都炮兵师里地职务也是很关键的!他指挥的连队是唯一一支驻防都林城内的炮兵部队,而炮兵师的其他两个连队都在郊区!并且受到首都卫戍部队地严密监控。”

“这个加布罗少校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吗?”奥斯卡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

在场的军情大员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无法确认!都林之行涉及到的一切行动部署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通过秘密渠道下达到各个参战单位。直到目前还未曾接获哪个单位出现异常状况的报告,可负责首都防务的炮兵连长竟被指为与特勤人员有过接触!那么事情真的还会按照即定方针发展下去吗?

“要不然……秘密联络塔里?”内卫司司长布雷松爵士小心地探问一句。

“不行!绝对不能冒这个风险!”奥斯卡异常恼火地推开面前摆着的一盏茶杯。“在这种时候我们不能联系塔里,特勤处肯定在咱们的老朋友身边布置了天罗地网,负责保护他的军情密探也有可能被收买、或是出些问题!如果拉朵布埃德夫人有问题,那这个问题就不是一天两天地问题,她很可能……”

“她可能始终在为特勤处服务!”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心事重重地念叨了一句。“也许就是上一任特勤处长鲁道夫·霍斯伯爵布下的暗桩,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特勤处对炮兵部队地渗透大概早就开始了,我们不能再信任首都炮兵师!”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摇了摇头,“我不相信塔里在控制自己的部队时会这么草率!拉朵布埃德若是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特勤处就不会冒着前功尽弃的风险要她抛头露面。用女色来勾引驻防首都地炮兵连长,这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既要控制塔里,又要在突发事件面前找一个能够替换塔里发号施令的人!”

“没错!”军情分析处长异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不管塔里发生什么事,单纯控制他的手段都不保险。所以……特勤处就找上加布罗冯苏霍伊少校,他既是苏霍伊子弟、又是炮兵将军的表弟。塔里若是不肯背叛您……我估计他肯定会遭遇不测!在这个时候,加布罗少校就有足够的理由接管首都炮兵师!”

“哦啦……”奥斯卡仰面朝天靠在他的冰熊沙发上。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最关键的部队出现这种状况?”

没人能够回答亲王殿下的问题,整个室内陷入令人难堪的寂静,这种异乎寻常的宁静令排满走廊的卫兵也跟着紧张起来,肯辛特宫四处都是粗重的呼吸声。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摆了摆手,这不是担惊受怕犹豫不决的时候。

“这样吧……”

在场的军情官员立即打起精神。

“首先……”帝国亲王用指节敲了敲书桌上的都林市区明细地图。

“不要让塔里感受到孤立,也不要改变即定行动方案,与炮兵师继续保持联系。不过……尽快从斯布亚霍辛或是第一军区抽调出一组军情密探,把原先负责守护塔里的那队人马换下来,所以这组新人必须可靠、必须是生面孔!首都特勤处在发现他们之后自然会有所怀疑,他们会暂时搁浅行动也说不定。”

“我去处理!”军情秘密行动部长西普西恩,巴隆男爵坚定地答应一声。

“其次……”奥斯卡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亲信随从:“这应是我们最后一次大意、最后一次轻敌、最后一次被特勤处束住手脚!从现在开始,不到启动计划的最后一刻,军情局内各个参战单位不得再与外界进行任何形式地联系。通讯只在各个参战单位之间进行,而且务必压缩到最少、最简!现在马上就把这一点传达下去!”

始终在亲王殿下身后侍立的穆尔特·辛格中校立即走出书房,不一会儿就听到宫外广场上传来急速远去的马蹄声。

“最后嘛……”奥斯卡摸了摸鼻子。这个习惯动作表明他要做些令人抱歉地事了。“我们对塔里的处境只是猜测,对他地妻子也只是怀疑!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您的意思是……”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状似欲又止。他只是想进一步地明确亲王殿下的指示。

“伙计们!”奥斯卡突然放低身姿,他很少这样亲切地称呼追随他的军人。“相信大家都知道咱们的处境,若是我们败了,一切就结束了!可胜利……至少现在我还看不到胜利地曙光。所以……我很抱歉!要想获得胜利,即使是单方面地怀疑也不允许!这个还不成立的理由足够让被我怀疑、被大家怀疑的人失去性命!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做了什么。只是怀疑——就得被请离比赛场地。”

“拉朵,布埃德、加布罗,冯,苏霍伊!”军情分析处长已经完全领会主子的心意,他一边说起两个嫌疑人的名字一边转向自己的同僚们。

“目标已经很清楚了!谁去处理?”

“不与塔·冯·苏霍伊将军打个招呼吗?”一位军情官员突然提问,“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表弟,我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奥斯卡摇了摇头,“我已经说过了!这种时候若是联系塔里一定会被特勤处抓个正着,那会坏事的。有这个时间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尽快去查查拉朵布埃德到底和特勤处是什么关系!”

“我去处理!”坐席上站出一位貌不惊人地瘦高个子,奥斯卡放心地朝他点了点头。这个沉默寡言又不时常出现的人是军情五处处长,即通讯联络处的办事大人。

“局内至少还与首都特勤总部保持着一定地联系,我可以通过隐秘的渠道向特勤处的高级官员查问一下拉朵,布埃德夫人的事!”

“不会有麻烦吗?”奥斯卡反问一句。

“应该不会!”军情五处处长摇了摇头,“大家在特勤领域内部本来都是熟人。谁也不会想向对方动刀子。如果拉朵布埃德夫人真地与特勤处有瓜葛,那么总会在首都总部留下蛛丝马迹。”

“去庶务部支取一笔重金吧!”奥斯卡朝五处处长挥了挥手,“我就不信首都特勤总部是铁板一块。”

“大可不必!”五处处长竟然连连摇头。“特勤处里的高级官员若是肯在这种时候向咱们透露机密,那他们就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能在尘埃落定之后有个好结局。”

“抓紧!”奥斯卡不想再听废话了。

五处处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您放心。今天正午之前一定给您答复。”

奥斯卡目送这名精干的部下出门之后才转向室内的军人们。

“早餐想要来点什么?”

人们四下观望,原来窗外的世界已经摆脱了暗淡的黑夜,东方天宇乍现一道璀璨夺目的豪光!泰坦帝国的首都迎来了教历802年2月22日的黎明。

曙光在一瞬间光照整个大地,古老的建筑和青白色的石板路上显现出岁月和风雨留下的朴实无华的印记。从汉密尔顿宫到首都卫戍司令部的街道上站满全副武装的士兵,经过一整夜的忙碌,首都保卫师已在宫殿集中地域搭建了街垒、修筑了隔离沟,也许还闲防守不利,数百年都未开启的都林城防条例再一次生效,无数弓箭手进驻各个高层建筑上的箭堡,锋利的箭头直指脚下的街道。

这种如临大敌的状况在肯辛特宫附近地区最为显着,尽管跟随奥斯涅亲王进驻宫殿的红虎战士只有一个团地编制,又没有携带重甲。但久久未曾经历战争的首都士兵还是用看待怪物的眼光打量这些远道而来地骑士。他们做梦都在祈祷头上的大人物不要给神选战士地首都之行造成不愉快的记忆。

在汉密尔顿宫,负责护卫帝国皇帝的圣骑士换下了平常穿戴惯了的宫廷军礼服,他们披挂铠甲、戴上头盔。像塑像一般守卫着宫廷里的各处险要位置。这些铁皮人就像是一件又一件精美地没有生命的陈设,他们把青春和一身赤胆忠心都奉献给了莫瑞塞特王朝。而今天,他们或许知道王朝已经迎来了历史上最为严峻的生存危机。

不知道也没关系!首都贵族聚在宫殿里头还未散去,谁又能在这种时候安稳塌实地睡上一觉?人们在走廊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小心交谈,他们不断向女皇陛下的书房偷偷张望。偶尔还会瞪上几眼等在书房门口的一队圣骑士。

隔着一道厚重的橡门大门,阿莱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听不到门外的窃窃私语,她在心里想着的事情与她那些臣下的思考有着本质区别,应该说……她并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丈夫被驱逐出首都,因为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作为帝王,阿莱尼斯得独立承担这个位置赋予她地责任,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意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定。

如果与奥斯卡地结局就是彻底地分道扬镳,泰坦和莫瑞塞特皇室到底会遭遇什么?这个问题阿莱尼斯已经思考很久,可她就是想不出答案!安鲁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安鲁的扩张是肆无忌惮地!作为帝国的统治者,阿莱尼斯必须对安鲁采取措施。可没人告诉她这样做到底是错还是对。

时至今日,阿莱尼斯早已发觉莫瑞塞特皇室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力已经借由第二次卫国战争的议和一事跌落至历史最低点!在向贵族元老院公布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罪行时,大多数的贵族都露出一副存心看皇室笑话的嘴脸。而南方人自然做得最为干脆,他们甩甩袖子,不发一言就集体离席。

国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不是莫瑞塞特就是安鲁。总得有人对泰坦施行统治!阿莱尼斯想要驱逐自己的丈夫,因为她想延续一代皇朝,那么与代表安鲁和南方离心势力的丈夫完全彻底地决裂就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战而降并非是什么好手段,阿莱尼斯心里清楚。神圣泰坦的国格名誉和泰坦军人、泰坦民族的灵魂都会在这件事面前出现大的波动,但阿莱尼斯只是把一时的投降当作是权宜之计,她无法想象近卫军在失去阿兰元帅之后会出现怎样的变动,也无法想象很有可能赢得第二次卫国战争全线胜利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战后会拥有怎样的声誉和号召力。

如果没有水仙骑士团的参与,卫国战争很难取得胜利,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到了那个时候——内有势力强横的水仙骑士,外有近卫军的推波助澜,奥斯卡若是产生谋夺皇位的念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阿莱尼斯打心眼里不想面对这种结果,她知道那个时候的处境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并且只能是糟糕透顶。

先下手为强!这是东方人总结出的真理!可阿莱尼斯一直都在怀疑,她于各个方面的布置和首都权贵的实力能否在事件过后重新掌握帝国局势?与她进行和议的西方王国联盟又会不会在见到安鲁的威胁消失之后重新发起攻势?如果帝国再次遭遇一场世界大战,到时的莫瑞塞特皇室能找谁来领导军人、掌握大局?

鲁宾元帅不可信!赖在首都军部的大员都是无能之辈!阿莱尼斯头疼欲裂,她不相信自己只能依靠丈夫的铁臂,难道少了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泰坦就不是从前那个巨人吗?

不过……就算能与西方王国联盟达成谅解,就算帝国在没有水仙骑士参战的情况下也能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可要拿诡计多端的南方人怎么办?回到水仙郡的奥斯卡又会何去何从?再说他会甘心失去手中掌握的一切吗?安鲁的领导阶级会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继续缩在帝国东疆扮演那个伟大的战士吗?

这些问题都是阿莱尼斯不能忽视却无法回答的,她不敢再想,也不敢再考问自己的心灵,想要让一切成为过去,她就得直面眼前的危机。

想到这里,泰坦帝国的女皇陛下便信手取来皇帝的印信,并在桌面上摊开的一份文书里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那代表一位皇帝下达的最高旨意。

“去吧……去逮捕他吧!”女皇将墨迹未干的文件丢给了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特勤处长。

与此同时,在肯辛特宫享用熏肠炒鸡蛋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就重重地打了一个大喷嚏。

曙光似乎随着这声喷嚏消散了,苍穹以迅疾无伦地身法换上了黯淡的外衣。

雷声滚滚,暴雨将至!<!--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