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者:新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915

教历800年的神诞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801年。新的一年在和平中到来了,即使是最冷漠的人也在神诞节的时候加入狂欢的人群。从都林的大街小巷到远郊的市镇乡村,热情的泰坦人民用各种方式庆祝胜利和神明赐予的节日。贵族在自家门口挂上彩灯和黄金狮子飘带旗,老百姓则把自制的食品盛在一个大铝盆里,供上门祝福新年的地方教士随意取用。

泰坦人重视传统,在神诞节过后的第一个星期有许多不同的规矩,比方说第一个星期一要去教堂做礼拜;第一个星期二一定要把亲朋好友全都请到家里:第一个星期三要制作一种特殊的蛋糕……如此等等。

每个地区的节日传统不尽相同,每个省市甚至两个紧临的乡村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差距,不过在泰坦大多数地区,神诞节过后的第一个礼拜天通常是举行婚庆典礼的好日子,在这一天结为夫妻的新郎新娘会受到神明最真诚的祝福,虽然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新人都会得到神明的首肯,但神诞日过后的第一个礼拜天却因节日罩上了一层喜庆吉祥的气息。

泰坦近卫军第一炮兵师师长塔冯苏霍伊中将与拉朵艾叟莉布埃德侯爵小姐的婚礼就是在这样一个礼拜天举行的。到场的宾客并不是很多,包括苏霍伊子爵的长官和家人,还有布埃德侯爵家的一干亲属。

大概是中午地时候,婚礼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草草结束了。这是因为都林斯科特大教堂在这一天要为十几对新人举办成婚仪式,塔里与布埃德侯爵小姐的婚事还是多亏了奥斯涅亲王的说项才被排到临近中午这个最佳地时间段。

在塔哈斯大街,苏霍伊家族为这对新人购置了一栋巨大的宅院。这里原本是蒙比挨丽香气博物馆,是都林城少有地新教徒建筑。在6世纪风格的大花园和观景回廊里种满了各种制造香氛的花草,不过博物馆倒是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这令塔里和他的新娘异常惋惜,所以他们决定还是保留香气博物馆的原有格局,并不是把这栋新兴建筑改为住家别墅。

令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感到遗憾地是。他并未能参加炮兵中将的婚庆典礼,这对他与塔里的关系来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加在帝国亲王身上的头衔有近卫军元帅、军情局长、安鲁领导人,仅凭这些头衔就可以想见他有多忙!

4号夜里,军情德意斯分局突传急报,德意斯人的女王陛下将她的姑姑嫁给了俄列人的王储。这可绝对是一件不寻常的事!要不然最先通知泰坦的就应是外务部而不是军情局。随着这项联姻地到来,德意斯最高统帅部召回了长年驻守北部边疆的卡尔德隆元帅以及十个边防守备军。

那么……轮到泰坦人头疼了,奥斯卡在蒙比埃丽香气博物馆的婚宴上还在琢磨这件事。德意斯人不会把卡尔德隆元帅以及十个边防守备军雪藏起来,这些身经百战地精锐劲旅一定会出现在帝国的北部边疆,也就是说……德意斯人与俄列人的短暂和解会给泰坦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看看银狐阿兰地反应就能知道,事情绝对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在花园一角,西北风吹不到的地方。近卫军统帅与最高参谋长一块烤着火盆,尽管年轻的亲王殿下不断往火盆里加碳,可阿兰和鲁宾还是觉得混身发抖,他们承认……老了、不中用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德意斯人下一步会干什么?”鲁宾担心地望着阿兰。

银狐没有说话,他朝厚重的皮裘里缩了缩脖子,近卫军总参谋长就转向不断吸着鼻子的亲王殿下,“小家伙,你说呢?”

奥斯卡抹到一手鼻涕,他似乎有点感冒的预兆,但他并不在乎这个。“谁知道呢!不过……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在今年春季又或夏季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进攻:二是继续增兵,直到奥帕瑞拉女王觉得进攻的时候已经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奥斯卡突然顿了顿,他丢开火盆坐进躺椅,是该摊牌的时候了。“婚宴的礼单上可没有您们二位的名字,所以……你们不是来找塔里的吧?”

银狐轻轻哼了声,对面那个小家伙倒是很机警。“没错!我们是来找你的!”

奥斯卡耸了耸肩,“介意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吗?我知道你们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担心德意斯人!”

“是的!”鲁宾元帅点了点头,“我和阿兰元帅一直认为,德意斯人可能存在的进攻仍在北方集群的承受能力之内,所以北疆形势还不是那么悲观!”

近卫军总参谋长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与阿兰对望了一眼,鲁宾搓了搓手,是该给小家伙一点建议了。

“我们担心的是南线!”

奥斯卡点了点头,事情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南线怎么了?”

银狐敲了敲茶杯,示意鲁宾他要发言。“在节前,南方集团军群突如其来的大范围军力调动并未知会军部,这不合法、也不合理!”

奥斯卡微微一笑,“这是刚刚成立的南方五省联合政府的一次例行公事,南方集团军首先要向政府负责,然后才是近卫军军部。”

阿兰摇了摇头,他就知道年轻人会这么说。“奥斯卡,咱们别兜圈子了!我和鲁宾元帅都知道尤金将军和你的南方战友在忙些什么……可你总得告诉我们,进攻斯洛文里亚王国,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奥斯卡苦笑着摇头,“说真的,我还没考虑清楚。”

“谢天谢地!”鲁宾元帅拍了拍额头。“说真的。你对我们说了实话,也就表明事情有地商量,若是你胡乱编造一气。说不定我和阿兰元帅会给你难堪。”

奥斯卡的眼光在两位元帅身上游移了一阵,他很疑惑。“难道……你们不打算阻止我的一意孤行?”

“看看!我猜地没错吧?”阿兰突然苦笑着转向总参谋长。“我就知道这个小家伙一定会背着咱们解决南线。”

鲁宾摇了摇头。他担心地望着奥斯卡,“我的小学生已经长大了,他拥有一支四十余万人组成地庞大武装,还有一干效忠他的南方军人,若是不让他做些事情……相信连光明神都要惩罚咱们这些老家伙!”

阿兰点点头。他也转向奥斯卡。“不要得意小家伙!我们不是支持你的行动,而是希望你能得到一些启示!”

“什么样的启示?”奥斯卡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阿兰,他原本并不认为阿兰代表的帝国军部会在进犯斯洛文里亚这件事上与他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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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宾元帅用手朝西方指点了一下,“我们打赢了荷茵兰人、利比里斯人和法兰人,但这只是暂时地!尽管对斯洛文里亚方向的扩张在我国的防御格局和历史使命上是必须的,但西方人绝对不会对你的侵略行径坐视不理!”

“拜托……”奥斯卡呻吟了一声,“别叫‘侵略’那么难听,您可以把这个词换成是武力干涉或是解决领土争夺!”

“都一样……”阿兰讥讽似的瞄了一眼倔强的小亲王。“西方人在下一次一定会学得更乖巧,他们会准备庞大的集群,仔细规划进攻方向和预定战场。也就是说。我们一旦遭遇第二次卫国战争,到时就绝不会像第一次这样轻松过关!而你在这个时候,却要动员南方军东进。侵犯一个历史悠久、并且拥有数百公里海岸线的主权君主国!我只想问你,南方被抽空了兵力,法兰人若是选在这个时候强力进攻的话你该怎么办?你不会告诉我到时你要从一千公里外回师维耶罗那吧?”

奥斯卡摇了摇头,“我得说真正地战争计划还没有最终出台。我只是预计……南方军不会动用根本,只需维斯里维亚省的第八军区和博德加省的第九军区维持占领区地秩序。真正的主攻力量是水仙骑士团红虎方面军,以及……”

“等等……是我听错了吗?”银狐阿兰突然打断小亲王的话。“你是说红虎方面军?”

奥斯卡嘿嘿一笑,“是的——红虎方面军!一支完全由骑兵组成地快速突击力量!这还只是一种构想,我要在红虎回归水仙郡以后才能考虑具体的整编事宜。”

鲁宾和阿兰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担心。不过阿兰担心的是面前这个年轻人无形中展露出来的扩张欲和侵略精神,而鲁宾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学生还缺乏指挥大兵团全面作战所需的胆识、经验还有力量。

“咱们刚刚讨论的这件事……女皇陛下知道吗?”阿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过他的问题所指倒是十分明显。

“我相信陛下已经听到风声了。”奥斯卡仍在脸上挂满浅浅的笑容。

银狐叹了口气,“你们都还年轻!有些事情……不要在多年以后才晓得后悔。”

“后悔?”奥斯卡哦啦一声叫了起来,“我确实碰到一件后悔至极的事情!”

“哦?”总参谋长探过头来,他看到小亲王已经示意他的军情机要秘书打开了公文包,并且掏出了一份厚厚的卷宗。

奥斯卡熟练地揭开卷宗的牛皮封套,然后向两位元帅摊开手,文件上用法文清晰地描绘着一串字样——《论教历800年的反坦运动——既泰坦政治军事地势的分析报告》

“为了这份东西,我和我的军情分析官们忙了三天两夜,结论只有一个!”奥斯卡敲了敲文件的牛皮封套。“那个修撰这份战争备忘录的家伙是个他妈的要该死的天才!他叫卡尔谢特日涅尔,相信两位都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吧?那个制造‘圣怀利血案’的小杂种!”

总参谋长鲁宾元帅接过了这份厚厚的战争文件,他地参谋部也是搞分析工作的行家。

“不要怀疑!”奥斯卡提高音量。“阿兰元帅担心的事情全都写在上面,若是咱们仍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相信就在不远地将来。新一届反坦联盟会举着这份文件一直攻进都林。”

鲁宾元帅已经打开这份文件的目录,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惊悚地送到阿兰眼前。

“ 第一部 分……泰坦近卫军概述; 第二部 分……对勃特恩省维耶罗那极其附近地区地重点打击策略: 第三部 分……由西方发动意在占领都林的战术概要; 第四部 分……对德意斯王国军北线攻势的几点建议……”

“三面围攻?”近卫军统帅瞪大眼睛。

奥斯卡点了点头。“确实是三面围攻,而且将进攻的步伐精确到我国市镇一级的行政单位!”

帝国亲王搓了搓纂成一团地拳头,“早知道就该加大搜寻力度,让卡尔谢特日涅尔这个狗杂种多活一天都让我感到万分委屈。”

阿兰皱紧眉头,“难道……你没考虑动用军情局的秘密行动人员解决这个家伙吗?”

奥斯卡懊恼地摇了摇头。“法兰摄政王已经把他藏起来了,军情人员找不到,而且……法兰人的阿拉贡也加强了反特反情的措施,我不能再让宝贵的情报员去冒险。”

阿兰点了点头,不过他也有点委屈,“让这个家伙活在世上确实有些多余!”

“谁说不是!”奥斯卡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过他立即眉开眼笑地揽住老元帅的肩膀。“我就要动身去南方了,虽然出发的日期还没定,但都林和这份东西只得交给您们二位了!”

总参谋长与最高统帅一块儿苦笑起来,这位年轻的同僚多少都有些不负责任。

“但愿你别在南方惹什么麻烦。”

奥斯卡对出言提点的银狐阿兰大笑了起来。“麻烦就算了!至少目前的军事情报仍未显示斯洛文里亚可能存在地抵抗会是什么麻烦,我担心的还是西方人,他们若是真的选择这份文件作为进攻蓝本。我相信……届时帝国会在三面防线遭遇兵力合计在百万以上地庞大集群。所以……我在地心海岸享受阳光、玩赏海风的时候,两位很可能会遭遇前所未有的苦战,到时可别冲我抱怨!”

阿兰与鲁宾笑得更加苦涩,如果事情真像奥斯卡说得那样。他们宁可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做过。

薇姿德林夫妇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奥斯卡朝两位老元帅使以眼色,鲁宾和阿兰就识相地站了起来,他们似乎都知道小亲王与苏霍伊主母的过往。尽管如此,两

位元帅还是与着名地火器大师攀谈起来,甚至还逗弄了一下沉默的小米卡尔特,不过老人们都有些不自在,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像极了奥斯卡的小家伙!毕竟……薇姿德林夫人的法定丈夫就在身边,而孩子的生父却像可怜虫一样缩在一边。

也许是感受到尴尬的场景,两位元帅很快就告辞了,他们代表军部祝福了炮兵将军的婚姻,不过人们都看得出元帅们的心不在焉。

奥斯卡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与薇姿的丈夫握了握手,他还记得这个绰号叫“跳蚤”的家伙只是苏霍伊主母的一位随从,但这个随从却是薇姿的丈夫。这种认知令奥斯卡很无奈、很气恼,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少发脾气的理由,更不应该用一副轻蔑或是不耐烦的神情盯着对方看。

虽然明知不应该,但奥斯卡还是这样做了!他是男人,不是花花公子,更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他会嫉妒,也会愤怒。所以……威舍尔男爵在亲王殿下还未发火的时候就借故离开了,我们看不出这个冒名顶替的丈夫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出现的,只能从他的眼光里读到一些落拓和抑郁的神色。

奥斯卡牵着薇姿的手,怀里还抱着他那仍未学会说话的大儿子。一家三口在铺着一层浅雪的花园里散步,亲王为他的……应该将薇姿德林形容为什么呢?奥斯卡不太清楚,我们只能说是他为一位夫人摘取了一朵鲜艳的冬兰,而薇姿德林夫人也接受了。还把纯白地花朵配在胸饰上,然后便向男人极不自然地笑了笑,两个人至始至终也没说话。

小米卡尔特已经很重了。奥斯卡在感到臂膀麻木的时候才把儿子抱放到地上。在一处回廊连接的庭台里,雪树银花中地喜鹊吸引了小男孩儿。他掏出怀里的弹弓,四处追捕蹦跳地肥鸟。宁静的天地终于被幼童激起一丝天真的烂漫气息,奥斯卡望了望身旁的薇姿,他觉得两人与现实中的氛围格格不入。

也许是不耐烦了,奥斯卡突然牵起女人地手臂。就像他以为的那样,女人蹙紧眉头轻叫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

薇姿德林小心地卷起皮裘的袖口,她的小臂上缠着白色绑带,散发出浓烈的消炎红药水的味道。

“一块弹片!”女人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她似乎又一次逃过一劫,但身边那位关心她的男士已经开始发怒。

“怎么搞的?你非要亲自组织实验吗?你非要站到跟前盯着高炉吗?你非要跟火药……”

“够了奥斯卡!”薇姿德林即时叫停。“要不然我还能做什么、还能怎么做?”

奥斯卡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他抚摩着薇姿的金发,“我只是不想你在冒险了,你可以从事一些远离危险地研发工作,并不需要整日呆在冶炼工坊和火药实验室。”

薇姿摇了摇头。她有一展才华的雄心,有施以全部身心的报复,她与世间地女子都不同。因为世上只有一个薇姿德林。她的名字被刻印在所有正待装备军队的火药武器上。

“我已经尽量避免危险了!”女人终于让步,她递给男人一个万事放心的眼神。

奥斯卡无话可说,他又想到薇姿地丈夫,那个家伙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这令帝国亲王没来由的担心。

“一切都还好吧?”

薇姿点了点头,“还算平静。”

奥斯卡突然扭回头,向缀在身后不远处的保尔和黑魔使了个眼色。

两位忠诚的保镖立刻散开了,他们知道小主人是要拒绝外人的打扰。

“正像你猜的那样,阿兰和鲁宾选择了大泰坦尼亚作为新式军队的试点单位!”奥斯卡边说边拉着苏霍伊主母坐进庭台里的靠椅,靠椅旁燃着火炉,炉子上还烧着一壶红茶。

“现在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是大泰坦尼亚?本来我想在南方军里面争取一个单位的,就像西尔维奥伯里科将军的八区第二军,我认为没有比这支精锐部队更合适的了!”

薇姿德林笑着摇头,“你真是这样认为吗?”

奥斯卡也笑了起来,“我只是幻想一下,阿兰若是把现代化部队放在南方集团军群那才是见鬼了呢!但是……我还不明白!鲁宾元帅也选择了大泰坦尼亚,难道他看不出阿兰是打算用这支新军监视我的故乡吗?”

苏霍伊主母又摇了摇头,她拍了拍男人身上的雪沫儿。“奥斯卡,我得提醒你!你是帝国的亲王、帝国的元帅,如果您在看待问题的时候仍在考虑安鲁长安鲁短,那么你的视野和作为就会被局限在一个异常狭窄的领域,你看不到新式军队放置在大泰坦尼亚军区的深意就是因为这一点。”

奥斯卡皱起眉头想了想,“你是说……抛开安鲁的得失思考问题?”

“差不多!”薇姿德林终于点头。“不过……你对泰坦尼亚了解多少?”

奥斯卡耸了耸肩,“被莫瑞塞特赶下台的落魄的皇族后裔,泰坦帝国最初的塑造者!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薇姿德林摆了摆手,“看来真要为你引见一下亨克尔布仑塔诺泰坦尼亚公爵,由我来安排一次秘密会晤吧!”

奥斯卡的眉宇更加深沉,“秘密会晤?有这个必要吗?今年我若是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回去水仙郡,顺道拜访一下不是更好吗?”

“这不是礼数的问题!”薇姿德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作为前一任王朝的统治者,泰坦尼亚家族的存在是非常微妙的!你对那段历史难道不熟悉吗?莫瑞塞特王朝地开国帝君是怎样加冕的?”

奥斯卡想了想,“据我所知……波西斯人来了!泰坦尼亚皇家没有能力扭转帝国的危局。莫瑞塞特就利用期盼变更地大贵族和渴望胜利的军人发动宫廷政变,然后……泰坦尼亚输了,输得一点还手地余地都没有。他们只能交出皇权,并被打发到一个行省做个公爵。”

“事情是这样。可也不是这样!”薇姿德林有些担心地望着男人。

“我一直怀疑……莫瑞塞特的上台是出于泰坦尼亚皇家的妥协,如果泰坦尼亚皇家真的输得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莫瑞塞特应该对其赶尽杀绝,而不是保留一支合法地皇脉直到今天!”

“你是什么意思?”奥斯卡完全不明白薇姿在说什么。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薇姿德林懊恼地别开头,“纵观历史。泰坦尼亚家一直是莫瑞塞特皇室最忠实的臣仆,这难道不奇怪吗?两大家族的位置在今天完全颠倒过来了!”

奥斯卡耸了耸肩,“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安鲁不也是如此吗?即使莫瑞塞特皇室对东疆的守护者存着那么多的小心,可我的家族仍然世代尊奉王朝皇统,若是不这样做……我相信安鲁早就不是现在的安鲁了!估计泰坦尼亚家也是自求安稳的心思多一些。”

薇姿德林又摇头,“你的解释似乎可以说明问题,但泰坦尼亚家族是代表曾经地皇统,这与安鲁完全不同,莫瑞塞特不想背上弑君篡位的罪名才保留泰坦尼亚的血脉。这在当时可以理解,可放到现在呢?我觉得有一件事值得咱们关注!”

“哪件事?”奥斯卡地好奇心被挑惹起来了,他的安鲁与一向低调的末代皇族做了几百年的邻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置疑这个无声无息、历史悠久地皇朝世家。

“记得阿尔法三世先皇陛下解散贵族院的那次军事行动吗?”

奥斯卡点了点头,“我在场!”

薇姿德林数起指头,“当时负责执行皇命的四大军勋世家分别是南方的海格力斯、西北的斯坦贝唯尔、东方的安鲁和中东部的泰坦尼亚!这代表什么?你是学军事的,现在再看看大泰坦尼亚省的位置。你能想到什么?”

奥斯卡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东拒安鲁、西援首都,只能说是一个地理分界,还有别的吗?”

“关键就在于我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别的意义,可这一次我终于验证了猜测,新式火器军队归入泰坦尼亚家族,这应是近卫军甚至是帝国皇室留下的一条应急措施!”

“应急措施?”奥斯卡瞪大眼睛,不过他很快就不屑地笑了起来。

“薇姿,得了吧!你有些过于多虑,泰坦尼亚家族的私人武装只有一个军,对安鲁构不成威胁,对首都也起不到任何支持的作用!”

“不!不!我说的不是军事上的事情,是泰坦尼亚家族的血统和地位!这个家族才算得上是泰坦帝国的正统君主,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泰坦!”

“是啊!这又怎样?”奥斯卡又笑了起来,“你担心他们会复辟吗?若是他们会复辟的话……恐怕阿兰也不会用火器武装泰坦尼亚!”

薇姿德林懊恼地别开头,“那就算了!我跟你说不通!”

一团雪球突然落到小亲王的头上,奥斯卡没有躲闪,他结实地挨了一记。小米卡尔特正在笑,发出幼童特有的声音。奥斯卡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迅速揉了一个雪球,结果他的小儿子已经知趣儿地跑来了。

“来啊薇姿!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机会可不多!”奥斯卡兴高采烈地呼喊一声,然后便踏着小儿子的足迹追过去了。

薇姿德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笑得很苦,倒不是为了目前与奥斯卡这种令人尴尬的现状,她只是怀疑自己选择的男人到底有没有那种决心和气魄,她觉得自己已经借由泰坦尼亚家族与莫瑞塞特皇室的关系点明了那件无法启齿的事情,可她的男人竟然像个痴呆儿一般无动于衷。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望着花园里嬉闹一团的父子,薇姿只得蹲下身子,再捧起一团白雪。看来……是到了放纵一下的时候。她与奥斯卡地未来还处在一片不见他物的浓雾之中。

下午,日头最大的时候,都林城地积雪开始融化了。801年的冬天不算寒冷。在最初地几场寒流过后,帝国的首都已经渐渐透露春容。

由城市南侧的英雄塔开始。圣骑士清理了排水孔道,冰雪融水就从高高的塔顶直泻而下,最开始是一大捧,之后就变成毛毛细雨;再然后,王者之路繁忙起来。近卫军士兵清理了道路,雪水洗刷了青白色的大理石路面,贵族地车辆碾过石板的时候,涓涓水流就会形成数道好看的波纹。

到了汉密尔顿宫,巨大的屋檐在阳光底下降落雨幕,冰雪融水从殿顶那些雕刻成各种神教人物的滑漏里面断断续续地落在地上,掉在钢铁一般的石板上时还会发出丁丁冬冬的响声。

王宫的殿前走道摆满苗圃里新鲜栽培的花朵,有绿色的百灵木、黄色地玫瑰、白色的法兰红樱,还有最是耀眼夺目的冬蜀葵,直到太阳垂到西方天底。这些艳丽地花朵才逐渐收拢花苞,而那些整天围着它们打转的蜜蜂也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了,真搞不懂这些勤奋的采蜜工会在哪里落脚。因为宫殿外面的世界在冰雪消融地时候最是寒冷。

按照与妻子的约定,奥斯涅亲王在汉密尔顿宫举行了一次家宴。既然是家宴,那套繁缛的宫廷礼节自然派不上用场。来宾包括刚刚结为夫妇的苏霍伊子爵一家人,还有这一家的主母。以及一直在帝国农恳部门供职的布埃德侯爵一家人。

尽管没有喜好热闹却又言之无物的大官僚大贵族,亲王殿下使用的餐厅还是坐满三十多位宾客。奥斯卡嘱咐宫廷厨师准备了地道的法兰大餐,还采购了这个季节绝不多见的新鲜海产品。亲王殿下热爱海鲜,但这是他的肠子没有被截去一段之前的事。消化海鲜需要异常强劲的肠胃功能,连多喝几口冷水都要肚子疼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早就不敢领教了。

不管怎么说,到场的宾客还是对海鲜这种稀罕物十分热中。尤其是那份盛在冰盘里的生蚝,就着门罗迪亚特产的开胃酒,一口咬出满腔汁水的感觉真是棒得无话可说。奥斯卡的前菜是贝类熬制的血鸭汤,主菜是一些奶油扁豆烤羊肉和填上青葱、牛肉馅的烤文蛤,然后就是法兰料理中最知名的鹅肝菜,亲王殿下选择了橄榄油现煎的生鹅肝,那种亲眼看着宫廷厨师展示手艺的感觉要比尝上一口满足味觉的心情还要过瘾,而结果自然不会令人失望,奥斯卡对这块洒过松露、甜醋、杏仁、焦糖的煎鹅肝赞不绝口。

当家宴进行到甜品和展示沙拉菜品的时候,一直状似不甚经心的阿莱尼斯女皇终于

发言了,她没有祝福新人,也没有慰问农垦部的大臣,这位陛下直截了当地对谨小慎微的薇姿德林夫人说,“带着孩子住到宫里来吧!玩儿些时候再走!”

“不敢打扰女皇陛下!”薇姿德林迅速地与餐桌右侧主位上的奥斯卡交换了眼色。

“怎么会呢?”女皇抬起头,她玩味地打量着苏霍伊夫人和自己的丈夫。“我相信奥斯卡对这件事是求之不得!”

伴随陛下的话音,在场的人全都静静地放下餐具,尽管女皇陛下的语气和神态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但深明其意的人都能感到彻骨的寒冷。

帝国亲王沉默片刻,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他朝薇姿德林夫人摊开手,“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女皇陛下叫嚣着要与我分居!”

阿莱尼斯厌恶地把头别向一边,她讨厌男人的口气,就像这种说法根本不关他的事。

“这在都林人尽皆知!薇姿德林夫人不要介意,我的奥斯卡不会随便找个房间派遣他的抑郁的!”

奥斯卡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他隔着长长的餐桌向女皇陛下招了招手。“你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扫大家的兴对不对?”

阿莱尼斯喝了酒,她面色潮红。当听清了丈夫的指责,她便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在场的贵族连忙陪着女皇离开座位。所有人都朝即将离席地皇帝陛下深深鞠躬。

面对稳坐如常的奥斯卡,阿莱尼斯轻轻一笑。“难道我就没有排遣抑郁的权利吗?还是说你是在命令我离开这儿?”

“陛下!”薇姿德林边说边抱着一脸莫名其妙地小米卡尔特行出座位,“您愿意带我去看看房间吗?一路上我有很多有趣儿的见闻要对您讲呢!”

奥斯卡凶狠地瞪了一眼企图打圆场地苏霍伊主母。不过薇姿德林似乎根本就没看到脸膛通红的男人,她已经走到皇帝面前。并用怀里的孩子朝女皇陛下示意。

阿莱尼斯笑呵呵地抱过孩子,她亲吻了这个小男孩儿的额头。小米卡尔特无辜地望了望母亲,他不太习惯被人抱来抱去的。

女皇陛下艰难地揽紧小男孩儿,这个快满四岁地孩子要比想象中的还要重。

“真羡慕你!”阿莱尼斯对薇姿德林呻吟着说,她在话语中填加了前所未有的真诚。

薇姿德林突然想到女皇陛下的流产。她只得心惊胆战地陪笑起来,谁都知道令一位女皇产生真诚的羡慕并不是一件好事。或者心 ,“这件事极为危险也是说不定的。奥斯卡没有言语,他只是朝隐没在走廊里的保尔瞟了一眼,杀手之王立刻会意!他追着女皇与薇姿德林夫人的背影悄悄跟上去了。

“那么……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塔里的年轻妻子突然娇声笑了起来。

奥斯卡和呆若木鸡的炮兵少将一块儿望了过去。苏霍伊子爵夫人已经告别了浅色系地少女装束,她将金发挽了起来,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和一大片高耸的胸脯;一件明蓝色地长襟蕾丝礼服突显出她的白皙和玲珑的身姿,在展开折扇预示发言之后,明艳动人的子爵夫人像个女主人一样站了起来,她冲帝国亲王和在场地亲朋微微一躬身。

“都林城有个出名的瘾君子!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也在抽大烟。于是他就把倒霉的女人痛打了一顿!最后还对妻子说,你要是再敢吸一口,我就把你的鼻子塞进烟嘴儿里!”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奥斯卡和塔里仍然冷着脸。

拉朵艾雯莉夫人换下笑容,她无奈地对亲王殿下摊开手,“是不是……是不是一点都不好笑?”

塔里望了望那位老朋友的神色,他恨不得给自己妻子几个嘴巴。难道这个女人是白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变成的?她难道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笑话是在比喻什么吗?

炮兵中将偷偷拉扯妻子的裙摆,但面孔已经完全布满阴霾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已经站了起来。

“您的笑话很好笑!”奥斯卡尽量用善意的神情朝状似无知的子爵夫人点了点头,“我得谢谢你,今天……一整天了吧?只有你的笑话令我感到轻松!”

“失陪!”

侍者为帝国亲王拉开座椅,奥斯卡连头也没回就离席而去。塔里直到老朋友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才敢捧住妻子的面孔。

“我的宝贝!若是在从前,我得说你是拣回了一条命!”近卫军中将心疼地打量着自己的妻子,不过他的声音已经低了下来。“小家伙,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子爵夫人促狭地笑了笑,她咬住丈夫的耳朵。“你的主子脑袋有问题!这是都林,他还想给女皇陛下摆脸色!你姐姐可比他聪明多了!”

塔里突然扳住妻子的面孔,“我的宝贝!你说这些不是认真的吧?”

拉朵艾雯莉打量了一下丈夫的神情,她知道该是适可而止的时候了。

“你放心吧!我只是随便说说!”

塔里连忙重重地亲了一口妻子的面颊,然后紧紧抱住她,“你可吓坏我了!你可吓坏我了……”

子爵夫人轻轻拍着丈夫的脊背,不断安慰着受到一定惊吓的炮兵师长,不过……她的眼睛突然流过一道光,那道光芒尽展冰冷的仇视和深刻的厌恶,可当她的丈夫再次朝向她的面孔时,这双与她那美艳的外貌格格不入的眼睛已经换上动人的流波,就像变戏法一样巧妙地掩饰了所有不足为外人知晓的神色。

这一夜,女皇夫妇都失眠了!奥斯卡像瘾君子一样不停地吸烟,他的妻子也像瘾君子一样不停地喝酒,也许……他们在内心深处为彼此留存下来的耐心已经濒临极限,也许……明天的这个时候,这点留存下来的耐心就在挑衅与碰撞、嫉恨和流言中消磨殆尽了!

到时候……在奥斯卡与阿莱尼斯之间,还会剩下什么?

真的有些怀疑……他们曾是那样相爱的!

不过……还是有些怀疑……他们真的不再爱着对方了吗?

奥热罗男爵合上他的史籍,再收好羽笔,在结束今天的日程之前,他最后打量了一下杯盘狼藉的桌面和灯火依稀的宫室,看来……该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