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新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240

在肖伯河两岸,特别是布塞巴克渡口所在的南岸,河道岸基旁除了一片混乱的临时工事就是一块烂泥组成的沼泽地。围绕沼泽地,大孪弥漫,但太阳的光火很快便令雾气开始消散。泥塘和淡薄的河水变得极为透明,透过它们显出一切东西的轮廊,给他们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稀疏的孪霭、寺时的阳光、浑厚的硝烟,一切都在空中积拖面上融为一体,在渡口附近的漫天烟雾里,到处闪烁着如闪电艇的光火,要么在水面上、要么在栈桥上、要么在渡口的码头上,光火连成片、爆炸像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引或,光火空落的时候,硝烟像云朵那样腾空而起,渡口露出一角难得的真面目,透过依稀的光影火雾,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士兵,或是惊慌逃窜的人群。

在河心,特别是接近渡口战线的地方,七艘西葡斯式样的大帆船一字排开,舰船两舷都开着十几个炮窗,炮窗内可以看到喷吐火焰的炮口,在船只随波摆荡的时候,大炮奏响震耳欲聋的轰鸣,一会儿是单发、一会儿是一排;一会儿稀、一会儿密。炮弹像云雾一般一团一团地扩散着、增大着、汇聚成骇人的一片、笼罩渡口南北两岸的全部空间。

说来奇怪,火炮制造的硝烟和此起彼伏的射击声竟然制造出一幅美丽动人的画面,在泰坦遽卫军第一炮兵师最高长官看来,炮火的轰鸣就是节日地礼花。爆炸的冲击波和涤荡起伏的水柱就是狂欢节时的歌舞。

塔里从舷窗收回目光,他撕开将校服的领口,又抹了一把被火药和烟雾熏黑了的面孔,最后他还是觉得不自在,干脆便将军服彻底丢掉一边,精赤着上身,在各个船舱间奔走,他对每一名炮兵战士说,“兄弟们,再加把劲儿。把西边来的狗子全都送回老家去!”

于是炮兵们就异常兴奋地装弹填药。然后像点燃一枚大爆竹一样开心地注视炮膛引线,引线发出“嗤嗤”的爆燃声。当火了消失在炮膛内的时候,炮兵战士齐齐转身背向火炮,并用双手掩住耳朵。一声类似男高音一般的啸叫在火炮内部骤然唱响,巨大地后坐力将炮身椎离舷窗。但炮基上地阻力带又将炮身推回原来的位置。

几秒钟,那枚与空气摩擦燃成深紫色地炮弹在天空发出悠长的呻吟,人们听到……“嘘”……“咚”——突然间!深紫色的云团变成夺目的乳白色。残肢断臂和一截栈桥瞬间飞上天空,不但如此,这朵暴烈地云团还与另外一朵圆形稠密的火光混合在一起!

于是,更多的人体被撕裂了。混合着木屑桥拔等等一切地东西,重重地抛起、轻轻地散向天、落往水面。水面漂浮着数之不尽的尸体,血水冲刷着河岸,在栈桥的桥墩边堆积,像滚油一样滑腻二来自法兰王国的情报专员卡尔谢特上校金没了往日那副装腔作势地怪样子,他的军帽不知丢在哪里,耳朵流血,尖嘴猴腮的面孔满是炭灰和油汗。这位男爵老爷躲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箭堡里,箭堡在渡口最外侧,只有偶尔的一发炮弹才会光临这里。

“你怎么看这件事?”反坦联盟军的渡口调度宫指了指眼前的光景。

卡尔谢持上校一笑便露出黄澄澄的门牙,“你问我我问谁?不过我得提醒你,等炮击结束的时候,你手里若是还有几个人,就叫他们到河滩附近建立阻击阵地。”

“到河滩附近?“渡口调度官望了一眼不断开起巨大水柱的河涨地,“真是算了吧!没人会去!”

卡尔谢持拍了拍渡口总官的肩膀,“那就对不起了,我得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情报专员刚刚窜出箭堡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箭堡在一阵青红相间的光火洗礼中四分五裂,内里堆积的弓箭像淘气的孩子一样四散奔逃。倒霉的卡尔谢特上校被爆炸的冲击波掀进一块泥潭,又被一枚爆炸中的流箭刺中屁股,他龇牙咧嘴地捂着瘦小的屁股,像落魄的乞丐一样缓缓爬行。

终于,爬行中的卡尔谢特少校就要接近他的目标了,他小心地掀开师长的尸体,黄金狮子旗安详地躺在那里。卡尔谢特迪欧利忍住腿部的伤痛,他坐起身,想要将那面染满鲜血的旗帜从师长手里夺下来,可他的师长将旗杆捆得太紧了,卡尔谢特简直无能为力。

年轻的少校骑兵指挥言打量了一下尸横遍野的高地前沿,这是他的团、他的师战斗过的地方,敌人的火炮和阻击部队把他的战友全都留在这里。

卡尔谢特的感情突然泛滥成灾,他用泪眼在地面上搜索着熟悉的面孔,虽然他在大战降临之前才接管这支队伍,可他记性好得出专。

那个与敌人抱在一起的家伙是泰勒,战前曾是中学教师:那个被实心弹击碑下肢的战友是师里的通讥官,经常把妻子儿女的画像展示给士兵们品评;身上插着好几枚铁箭的那个是拉利,战前是鞋匠,卡尔谢特的军靴都是由他打理……

少校看了看旗杆上挂着的两截断臂,他在心里对师长说了声对不起。卡尔谢特奋起全身的力气才用一把卷起锋刃的骑剑斩下师长执旗的手臂,师长的血已经流尽了,切开的手臀只有红红的肌肉和苍白的骨头。

少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用旗杆支住脚下的大地,大腿上的伤口疼得卡尔谢特差点小便失禁,但他咬牙挺过来了,他看到附近有匹孤零零的战马,便向这匹失去主人的小家伙走了过去。

少校摸了摸湿漉漉地马颈。上面满是油汗和血水,他拖着伤腿爬上马背,像之前的三任旗手一样,他用一角破碑的军衣将旗杆紧紧绑在小臂上,然后……说真的,卡尔谢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碎裂成布片的黄金狮子旗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色泽与蓬历盎然的生机,午时的烈日令旗角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就像一位失去一切的将军在深自叹息。

卡尔谢特突然扭回头,不知何时二一队伤痕累累的骑士已经聚集在一起。他们地身体插着箭羽,有地扼着残腿又或断臀。

卡尔谢持望了望身后的骑士二又望了望手里地国旗,他知道泰坦近卫军从来都没打得如此惨苦,又如此英勇!他们顶着故人的炮火和箭羽发动冲锦,又在步兵的阻击和骑兵的袭扰中挣扎。现在,他们又要回去了,回去眼前地火眼女孩儿高地。

卡尔谢特的火眼女孩儿高地仍然静悄悄地立于平原一角。只不过骑士们的鲜血和尸体已经完金遮盖了她地容颜,卡尔谢特擎起手中的国旗,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但旗语足以代表一切。平原上突然涌来一阵西南风,残破的黄金狮子猛地抖动起来,年轻地少校指挥官将马头调往高地的方向,他缓缓闭上眼睛。

“你的眼睛像火,只有你,在我炽热的青春即将远去的时候,能将我像煤炭一样点燃!“卡尔谢特最后一次回忆了一遍妻子的容貌,然后他便轻轻夹动马腹,泰坦近卫军决战阵列第六纵队第十九骑兵军仅存的千余名战士再次向火眼女孩儿高地发动冲锋,但愿,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冲锋,因为战场上所有目睹这一切的战士都已热泪盈眶,他们只是觉得,真正的英雄只应遭受刹那的苦难,而不应面对无穷无尽的往复摧残。天怎么阴沉沉的?

莫洛德·卡尔谢特中士仰躺在地面上,事实证明他不该脱离自己的岗位,更不该混入一支投入右翼锋线的前沿部队。

小通讯员跪在他身边哭喊,并用一双白白的小手使劲按住他的伤口。知更鸟伤在左肋,一把钎利的双刃大刷切开了他的两条肋骨,不过莫洛德·卡尔谢特已经意识不到疼痛,疼痛随着血液的流失渐渐远去,卡尔谢特中士只想搞明白,是他的眼光黯淡失色,还是他眼前的这块天空真的满布阴沉的雨云。

知更鸟的一只手臂在地上摸索,他只能摸到一具具叠压在一起的尸体,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小块泥土的时候,他很丧气,因为这块泥土尝上去尽是刺鼻血腥气。难道找不到更好的证据吗?

卡尔谢特挣扎着起身,他的小通讯员连忙扶住他,他终于看到更大的一方天空,艳阳当空,深深的穹底涂抹着蔚蓝,蔚蓝之中静静地漂浮着几抹青灰色的云团,这种景象是知更鸟再熟悉不过的了,每年的雨季,肖伯河的河套平原地区以“撕碎雨”和“漫天虹”闻名于世。

莫洛德·卡尔谢特中士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在这里赫作、在这里参军,没人比他更熟悉即将光临大地的太阳雨。

“要下雨了!”中士伸出手,将手掌平展,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在他的生命即将陨落的最后一刹那,天空降下一粒雨滴,雨滴砸在知更鸟的手掌心,于是这名士兵便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

无数泰坦战士越过莫洛德卡尔谢特中士,还有那个抱着中士哀号的小通讯员,战场上无时无刻不在牺牲,没人会去留意普通一兵的生死。

一切都在动,人体、刀兵、阳光,以及阳光下的雨云,只有知更鸟静静地躺在一个小鬼的怀抱里,他像在酣睡,嘴角滞着浓浓的笑意。

青白色的阴云在大地上投下几块巨大的阴影,不过没人在意天色的变迁,绵延四五里的战线充斥尖利的喊杀声,充斥互相搏命的群体。雨,无声无息地落下来,开始的时候战士们只是稍稍感到惊毒,可阳光下的雨水超来越密、越来越急,敌我双方终于懂得惊异。

银狐阿兰在他的了望塔上手舞足蹈,他还破例打开了一瓶白兰地;雨中纠缠地人体更加急切。雨水令战士们的面孔更显狰狞,令脚下的土地变成一块块埋藏骨肉的血泥:站在阳光下人群用虔诚的眼光注视着天空上的几处雨云,他们似乎是在见证神迹,雨水连绵,合着阳光,在烈日当头的午后常来一丝清冷凉爽的空气。

降雨范围似乎在扩大,由森林边缘横扫整个战场,但总有一些地方晴朗如常,没见识过“撕碎雨”的人真的会为眼前地景象所倾倒,天空就像突然出砚几个满布阴霾地空洞。光明神推翻雨漏。在太阳王的眼皮底下大发雷霆。

火眼女孩儿高地上空降下一道灿烂地光柱,这座49米高的小山坡处在两处雨云交界的地方。阳光被阴云挤成浓白的一束,在四方晴空中更显璀璨亮丽。雨云地碰撞形成巨大的雷鸣,但身在晴空下的人却看不到闪电,阳光将闪电地能量和光火稀释许多。在长枪手卡尔谢特上士看来,眼前只是一片诡异莫名的图景。

他的长枪团由高地右侧的斜坡冲了上去,敌人地反应并不慢。先是一轮箭雨,又是骑兵的一倘袭扰,再接下来才是与法兰王国第十五骑兵军的短兵相接,长枪手对付盾牌和刀斧手还是绰绰有余。泰坦战士的长枪上挂满敌人的脏器和尸体。

卡尔谢特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他脱掉了近卫军制式的铠甲,又摁起一面法兰王国军的盾牌,砚在敌我双方都认不出这样一位莫名其妙的士兵。长枪上士滞着一抹恶作剧般的浅笑,他用盾牌推挤身边的战士,又用枪尾拨开面前的敌人,敌我双方胶着的锋线并不在乎闯入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卡尔谢特像头倔强的穿山甲一样钻望高地制高点的核心,那里树立着一面他曾立誓销毁的军旗。

这面军旗就在眼前了,卡尔谢特已经看到旗手的面孔和他那身光鲜亮丽的军衣,长枪上士攒紧手里兵器,然后瞅准空隙,猛地向前一刺!执旗的军官感到下腹一凉,枪刺的速度太快了,他连疼痛都来不及便瞪大眼睛歪倒在地。卡尔谢特用盾牌撞开身前的敌人,他一个健步冲了上去,那面摇摇欲坠的军旗被他踩在地上,法兰人直到这时才明白发生过的事情,他们像一群苍蝇一样嗡的一声扑了上去,卡尔谢特上士振起长枪,左冲又突,但他的双脚始终没有离开敌人的旗帜。

就在长枪手快要力竭的时候、就在他的长枪卡在某个倒雾鬼的骨缝里的时候,卡尔谢特看到高地上竖起一面新的旗帜。他仔细分辨,那应是他所熟悉的黄金狮子旗。泰坦骑兵的骏马跃上高地制高点,他们被突来的太阳雨淋成了一只只落汤鸡,但他们精神抖擞,动作整齐。

马刀利落地劈砍,骑剑轻快的挑起,战马用胸膛冲撞敌人的群落,骑士用盾牌砸实面前的人体。

一名浑身浴血的骑士在高地上孤身而立,无数骑士围绕着他展开忘我的撕杀,可没有人想去打扰这名一件兵器都未携带的旗手,他孤单地擎着破碎的黄金狮子,就像身旁的战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卡尔谢特感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情愫正在心中滋长,他一脚踢开扑在枪头上的人体,又将盾牌砸了出去,他望着那面鲜血染红的国旗高高擎起长枪,那种蔓延开来像滚油一般烤灼他的心脏的情怀必须靠怒吼才能得以宣泄。

火眼女孩儿高地传来一声粗鲁蛮横的呐喊。

“祖国万岁!”

“万岁!”无数战士振起手中的长枪,无数骑士扬起手里的凶器,他们在高地顶端已经找不到敌人,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正像溯水一般退入高地南侧的旷野,战士们还看到,一朵浓深的雨云就停在荷茵兰人的阵营上空,惊慌失捞的荷茵兰炮兵正在向那些收割生命的机器填加雨布和草衣。

阳光映着长枪手卡尔谢特的面孔,他向那位端坐在马上的骑士伸出一双染血的大手,他觉得,与一位英雄握手要胜过单调的军礼。

骑士圆瞪着眼。他的目光没有任何色彩,也没有固定地焦距。

长枪手卡尔谢特感到有些古怪,他抓住对方的手臀,可马上的战士立刻歪倒,高擎着的国旗缓缓垂落,卡尔谢特连忙将他扶起,附近的近卫军士兵都注意到跌倒的国旗,他们一同涌了上来,无数双手向国旗伸了过去,捆绑在旗杆上的三支断手触目惊心。可国旗正被无数染着血水的手掌紧紧护住身姿。

再一次。火眼女孩儿高地飘荡起泰坦近卫军为之苦斗多时的国旗,年轻的骑士无声无息。他地大腿被切开了动脉,只有光明神才知道他地生命和灵魂何时离开了他的肉体: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在鲜血即将流尽地时候是怎样冲上他的火眼女孩儿高地。

火眼女孩儿高地光芒万丈,无数泰坦战士都在向高高飘扬的国旗行注目礼,执旗的战士已经牺牲。但他地战友倔强地支撑着他的身躯。国旗与他的身躯连成一体,似乎任何外力都无法令他们分离。

“他是谁?”长枪手卡尔谢特上士向身边地一名骑士问到,他极想知道这位英雄的名字。

骑士豁然停起胸腌。“他是619·33的团长,火眼女孩儿的爱侣。”

银狐阿兰丢开酒瓶,白兰地顺着了望塔地边缘倾倒下去,浓郁的酒香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

阿兰披头散发。他在喷吐一些呓语,在他身旁的人都会认为老元帅是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醉鬼。

“元帅……元师!”观察员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联盟军在战阵后方集结的预备队正向渡口方向撤退,他们就要退出战场了!“阿兰的眼光有些涣散,他面前的大州黄陈数以万计的军兵,他面前的天空正如撕裂一般降下宛如神迹的太阳雨。“你说什么?”

观察员向最高统帅恭敬地立正敬礼,“元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你祝贺胜利!敌人的总后备队正在撤离战场,这表明我们已经……”

阿兰猛地掀开眼前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他冲到了望塔的边缘,向围在塔底的战场通讯官们大声叫喊。

“你们还在等什么?以纵队为单位!发动总攻!总攻!”

“哪……哪几个纵队?”一名传令宫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阿兰皱起眉头,他伸出手指仔细地数了起来,“一纵、二纵、三纵、四纵、五纵……”

传令官们终于开始动作,他们疯狂地驱赶着马匹,散向四方阵营,并在斧驰中不断高声呐喊,“全员突击!全员突击!”

随着长官的一声令下,出击的哨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布塞巴克渡口的河岸阴近涌上了无数艘贴着盾牌的木桨船。泰坦船工按照东方人的楼船样式赶制了这批平头舟船,每艘丹船足够搭裁两个百人小队。

船头的翻拔砸在岸基上,随着一声呐喊,一名手持飞马旗的近卫军上校率先冲上渡口的堤岸。“短吻鳄”马歇尔率领他的强袭团卒先涌出舟船,全副武装的特种战士涉水前进,他们很快便占据岸基。

接下来,泰坦帝国军情局直属第一特种作战旅的五千余名官兵分作六批,他们在炮舰的掩护下陆续登岸,联盟军的抵抗几乎在一瞬间便被瓦解,特种战士需要解决的只是那些被疯狂的炮火折磨得精神失常的散兵游勇。

没有亲历渡口战场的人,绝对不会相信人间地狱中的惨景,河滩和渡口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土地,栈桥上也没有一块完好的桥扳。凄惶的野火和灰黑的残破肢体便地皆是,从前那此趾高气扬的侵略者已变成面目全非的奴隶,他们面对特种战士的刀枪竟然无畏无惧,有的跪在那里望天,有的躺在地上耍赖皮。

泰坦战士没有怜悯这些精神和肉体均受摧残的侵略者,他们的马刀砍倒了那些毫无抵抗的人体,他们的刺枪挑起了那些跪地求饶的无胆鬼。

终于,河堤上安静下来,只有一队一队的特种战士在翻拣敌人的尸体。

特战旅地最高指挥官吕克西泰尔准将在跳下舟船的时候确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掉进了地狱。准将在目睹全员登陆之后才记得向河中的炮舰那边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布塞巴克渡口集中了反坦联盟军一个整编步兵军的守备兵力,特战旅能够无惊无险的登陆金靠船上的塔冯苏窄伊。

塔里缩在坐舰的炮舱里,他在与一位左袖空荡荡的技师一道校验火炮。他和技师是老搭档了,早在妻女山阻击战时就是如此。

闷热的炮舱就像一个巨大地火炉,地上洒满气味刺鼻地火药渣子。放置炮弹的绿色火药箱上铺着防潮隔热地毛毡,但更多的弹药箱已经空空如也,塔里挠了挠头,弹药的消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还走要感谢他地姐姐。

薇姿德林冯苏霄伊是名雷其实的军火专家。是她研制了这种适合各种作战各件的新式火炮。武装炮舰地火药武器主要包括两种。

一种是轻型六磅炮:口径84毫米、炮长(口径倍数)18、初速416米/秒、有效射程实弹600米、霰弹400米、实心弹弹量4公个霰弹弹量8公个射速1发/分、炮车重290公斤;另外一种是八磅炮:口径108毫米、炮长(口径倍数)18、初速410米/秒、有效射程实弹800米、霰弹600米、实弹弹量8公个霰弹弹量8公个射速1发/分、炮车重580公斤。

“师长!咱们有麻烦啦!”一名军宫突然闯进炮舱,他指了指渡口对岸。

塔里连忙掀开舷窗。“是从河套平原上撤下来的吗?怎么会有人这么多人?”

肖伯河对岸人山人海,反坦联盟军从河套平原深处抬出无数木筏,看来他们早就做好撤退的准备。

塔里跑到船舷南侧,布塞巴克渡口只有一支特种作战旅。他那小主人的红虎骑兵军还不知在哪个鬼地方!塔里又赶到船舷北侧,大队地联盟军已把木筏投入河道。

这位近卫军的炮兵少将惶急地摊开炮火演示图例,看来军情局和总参谋部对联盟军的反应速度明显估计不足。炮战才开始半个多小时,河对岸的敌军主力就已开始组织抢渡。

塔里的黑手紧紧按在炮火图例上,“我们有七艘炮舰,每艘炮舰都有十二门六磅炮、六门八磅炮!够不够村锁这处河道?”

在场的军官都摇了摇头。他们虽然是泰坦近卫军最初的一批炮兵指挥宫,但他们对火炮的性能和目前的战场格局了如指掌。

塔里咬紧牙关,“把下游那些搭载要塞炮的船队也调上来!立刻!”

“可是……敌人完全可以在另外一段河道等岸,他们一样会包抄渡口。”一名军官担心地望着指挥官。

塔里摇了摇头,“那我管不着,但我必须向布塞巴克渡口上的第一特战旅保证,在面前这处河道,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艘渡船!哪怕是一个敌人也不能让他过去!”

军官们终于点头。

塔里卷起袖子,“叫船长起航吧,我们去对岸大干一场!叫西边来的狗杂种们永远记住泰坦近卫军第一炮兵师!”

七艘炮舰不约而司的掉转船头,风帆起舞,军旗飘扬,塔里为他的近卫军第一炮兵师选择了一幅异常美丽的图岸,那是一名胸脯高耸的女神在抚弄乐音悠扬的黄金竖琴。

炮舰缓缓驶离千疮百孔的渡口,横过两千多米的河道,在距离对岸四百米的深水部位停了下来,塔冯苏霄伊亲自调整炮火,他对准了一艘正欲接近炮舰的木筏。感谢薇姿德林,是这位夫人给弟弟的火炮安装了可拆卸的激发部件,塔里再也不必担心炮毁人亡的问题,当火炮需要冷却的时候,只要将炮栓撤离炮膛,再把冷水浇到炮弯上就行了!如果情况紧急,向炮身撒泡尿也可以。

“听我的命令!”塔里大吼了一声,“瞄准河面上任何能够移动的东西!开火!”

炮舰的舷窗猛地发出一串亮白色的烟雾,件随沉闷的爆鸣,第二扇窗、第三扇窗、第四扇窗……所有的炮口陆续将愤怒的光火喷发而出。肖伯河再次扬起硝烟。一枚暴烈的霰弹落在岸头的人群里,剧烈的爆炸立刻掀起浓稠的血雾;一枚实心弹砸中木筏,木筏瞬间四分五裂,河水被炮弹激起的浪花变成一个个小小地漩涡,并将无数生命卷入河心。

战场,就走一部收割生命地巨大机械,它无时无刻不在运动,并且始终保拷着不懈的劲力。

在远离河岸地平原上开起一道篝火的浓烟,阿兰元帅的了望塔已经燃成一根粗大的火炬,这是最后地总攻信号。泰坦近卫军左右两翼和中央阵营齐步向前。三十万人组成的战斗群体爆发出沉闷的踏步声。没有往来穿梭地弓箭、没有撕心裂肺的喧哗,骑兵缓缓策动战马、步兵踩踏鼓点的节奏。所有人都是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仿佛前面就是天堂、仿佛抵达目地地就象征着皈依。

第六纵队的司令长官终于登临“卡尔谢特的火眼女孩儿高地”他没有看错那个瘦弱、羞怯、寒酸的年轻骑兵指挥官,当他身处高地制高点的时候。卡尔谢特迪欧利少校高擎着那面给他带来正常情况下三到四倍阻击力度的黄金狮子旗——在等待长官的检阅。

六纵司令官向无声无息的卡尔谢特少校致以军礼,良久之后他才放下胸前的手臂。

“接旗!”司令官向身旁的一名军官发出命令。但这名军官费尽力气也无法将少校手里的旗帜夺过去。

军官有点难堪,可他由旗升上的三支断手获得了一点启发。就在他拔出长剑的时候,一名高大的长枪兵像愤怒的公牛那样冲了上来,一下就把这名倒霉的军官撞飞出去。

马上的卡尔谢特歪斜着身子,他似乎就要滚倒在地。长枪手卡尔谢特老大哥连忙扶住他。这位枪兵上士将自己的长枪深深插入饱饮血水的土壤,然后又从身上撕下一裁布片,将骑士的小臂和军旗一块儿绑在长枪上,这样一来,年轻的骑兵指挥官卡尔谢特又一次端坐在马上,他的身姿仍像在生之时那样挺拔有力。

“这是他的高地,也是他的军旗!”长枪兵向那位下达命令的将军挑衅似的望了过去,不过还好,六纵司令是一名通情达理的老军人,他只是稍稍点头便接受了枪兵上士的建议。

“老大哥!老大哥!”一名枪手拉住卡尔谢特,“快走!纵队那边的长官在找你!”

卡尔谢特连忙蹲随着这名士兵冲下山坡,可他突然停了下来,回身望往高地上矗立着的那面国旗,和国旗下的骑士。

“我该问问那位将军,他一定知道那个旗手的名字!也许他还有未完成心愿也说不定!”

“那是他的高地,他得到了他的火眼女孩儿,这就足够了!”枪兵回答了老大哥,“咱们得快点了,要不然长官们会说咱们是逃兵!”

卡尔谢特收回目光,又从遍地狼籍的战场上掠起一把长枪,他将自己的那把留给了一位英雄,这令他感到心旷神怡。

哪是东?哪是西?小卡尔谢持将自己藏在一片树林里,他的大眼睛翻来转去,可他还是搞不清自己到底在什么鬼地方!一路走来,他只遇到几条野狗,根本就没碰见识途的老马,也没碰见会讲马语的骡子。

“这真是见鬼了!”小卡尔谢特嚼了一口暖烘烘的青草,他有些食不知味。

东边的丘陵里飘起一团炊烟般的雾气,那是灰尘扬起的沙砾,小卡尔谢特警惕地竖起耳朵,他转到树林边缘,用枝叶掩护着他的身体。

很快,剧烈的马蹄声汇成一片,卡尔谢特兴奋地喷起鼻息,他能嗅到许多同类的气味,也能感到脚下的大地在轻微颤抖,这下不愁迷路啦!卡尔谢特高兴得原地打转!终于,数之不尽的骑士出现在不远的山刚上,然后便像山洪一样直冲而下,迅速在原野上铺陈开来。

卡尔谢特没有盲目地冲出树林,他在搜寻熟悉的同伴,可他又有些失望。眼前的马匹没有一个是他认识地,不过……那是谁?

小卡尔谢特瞪大眼睛,他仔细分瓣那道闪电一般的黑色身影。

“是黑大个儿!是那位大人物的黑大个儿!”小卡尔谢特欢叫一声,他撅起屁股冲了出去。

“那是黑大个儿!是红蹄子的黑大个儿!感谢光明神!我终于找到组织了!”小卡尔谢特一边奔跑一边自言自语。

红虎骑士没有理会这名失去骑手的战马,骑在黑大个儿身上的小奥斯卡也没有理会这头不断摩蹭雷束尔的小家伙。他的红虎正在赶往战场,而最棘手的是,负贵通信联络的马西米直到这时仍未通报最后地那段安全路径。

日头偏斜,红虎骑兵军终于抵达圣怀利,小镇静静地,街道两侧尽是一幅遭到洗劫的落魄景象。石板路上隐约可见干洞地血块。可骑士们在反复搜索之后也不见一个镇民。哪怕是一具尸体。

不过……确切一点说,尸体只有一具。被剥了皮,倒吊在小镇街口的拱梁门柱上。苍蝇和蚊虫疯狂噬咬着尸体的血肉,还有一群乌鸦停在四周的屋檐上,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美味地尸体。

奥斯涅亲王命令他的骑士卸下尸首。好好掩埋,可那匹发了疯的无主战马似乎非常不乐意。小卡尔谢特见人就咬,见马就踢。他绝对不会再让人接近他地主人,虽然他的主人变成一副令他难以置信的样子,但他记得马西米的气味。说实在地,主人的气味实在难闻。

那是只有经过暴晒之后的尸体才会发出的恶臭,但这瞒不过小卡尔谢特,他能从恶臭中分辨出一丝极为熟悉的气味。

“这是我的主人马西米,你们都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奥斯卡没有理会小镇街口的混乱,他和几位指挥官聚在一起。

来自战场侧控中心的格拉斯劳爵士难堪地望了望亲王殿下的脸色,他就知道这种长途耷袭很有可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目前遭遇的境况会是最危险的那种。

“殿下,再往前走就是联盟军的实际控制区,渡口附近的四座陵堡有两万多人的守军,我们很可能会被阻在路上。”缪拉担心地望着小奥斯卡。

亲王殿下只得转向一筹莫展的格拉斯劳,在这种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情怪罪手下的办事不利。

“这里是不走与马西米失去联络的地方?”

“没错!”格拉斯劳无奈地点了点头,“这里还应有最后一位战地导引员,但……您不是看到了吗?那位勇敢的情报员被烧成一把灰。”

奥斯卡咬牙切齿地别开头,“那就是说……我们只能走国道?”

缪拉没有言语,他已经调转马头去招呼部队。

烦不胜烦的小奥斯卡转向仍在那具尸首下面周旋的骑士,“你们还有完没完?刺那疯马一剑不就得了!”

终于,红虎骑士用长长的套马索圈住了不断跳跃的小卡尔谢特,年轻的战马挣扎得更厉害了,那张明黄色的牛皮纸从马鞍中掉落下来,一名胆大的骑士冒着被马蹄踩个正着的风险才捡起那份至关重要的战场地图。

“小偷儿!把它给我!把它给我!”卡尔谢特彻底愤怒了,他状似疯狂地扑了上去,强劲的力道甚至扯扼了套马索。

那名拿着地图的骑士被烈马撞飞出去,围观的红虎战士终于不耐烦了,亲王殿下说得没错,应该给这个畜生一剑。

小卡尔谢特被一只投枪刺中了,可他倔强地站在那里,就在尸体旁边,他开始大口地吐血,但他仍在守护他的主人,他只是一头忠心耿耿的畜生,他并不明白怎样与人沟通,只知晓一些最简单、最肤浅的道理,比方说……决不背弃他的骑士。

那张牛皮纸从倒地的骑士手里荡了出来,它在空中翻腾滚动,最后落到奥斯卡的脚边,帝国亲王鬼使神差的拣起这张地图,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地图上描画的事物完全惊呆。

小卡尔谢特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终于软倒在地,骑士砍断了倒吊尸体的绳索,血肉模糊的马西米落在他那小伙伴的身上。

卡尔谢特想把主人驮起来,可他的双腿酸软无力,愤怒的战马抽搐了一阵,然后便带着遗憾的泪水悄悄死去。

奥斯卡将地图递给兵边的格拉斯劳爵士,然后他便走向马尸和饱经折磨的人体。亲王殿下揭开死者散乱的头发,直到这时他才由将这雷血肉模糊的面孔与那位英勇机智的小队长联系在一起。

“这是马西米!”

四周的骑士都围了过来,这名死难者既然是马西米,那么这个发狂的小家伙一定就是马西米的伙伴啦。那名投掷标枪的骑士用手掩住面孔,“光明神啊!看看我都干了些什么?”

奥斯卡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为小卡尔谢特合上眼晴。

“殿下……”缪拉凑了过来,“斥候找到小镇的居民了,他们……他们在一个大坑里,但您不会想去参观那处地狱一样的……”

“上马! 奥斯卡用短促的命令打断了骑兵军长的话。红虎骑士很快便集合到一起,格拉斯劳上校已经证实那份地图的真实性,那么神选的战士马上就要投入决战场地。

不过在出发之前,奥斯卡还是动员全军绕过一段路,那是一片僻静的小树林,侵略者在林地边缘挖掘了巨大的尸坑,里面倒伏着居住在此的老百姓。

红虎从尸坑边急驰而过,每名战士都将几位死者的面容刻印在脑海里。<!--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