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取士不避私,杜郎真君子
作者:府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94

别的事既然不用自己cāo心,杜士仪便专心致志预备起了不rì之后的万年县试。此前特置,当即招了韦拯派给他的书吏文山。

“这苗含泽,和去年进士及第,如今授官秘书省校书郎的苗含液苗郎君是何关联?”

那文山深知杜士仪乃是受韦拯关照的晚辈之一,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杜少府,这苗含泽是苗中书的长子,而苗校书是苗中书的次子。”

竟然是嫡亲的兄弟,而弟弟竟还比兄长先登科想当初苗含液是取了同州解元,可这一次苗含泽却是应万年县试,显然对京兆府试颇有把握

因为之前他在孟温礼面前力争,使得京兆府试从三场变成了,杜士仪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好一阵子方才点了点头:“原来竟是苗中书长子,我知道了。”

等到县试的那一天,杜士仪没有和当年郭荃那样试场门前先给上下人等一个下马威,而是安安心心在万年县廨的试场之中等。看着一个个白衫书生鱼贯而入,年轻的不过弱冠,年长的却已经鬓发霜白,想到白首老科场,客死葬他乡的境况,他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主司和考生对揖之后,他便背着手含笑说道:“今岁诸位多有比我年长者,想来兴许会疑我是否偏爱年少,抑或偏爱华彩文章。所以,我只想对诸位言明,今岁万年县试也好,不久之后的京兆府试也罢,还请诸位尽力表现,既是以三场王六郎,以及太乐丞王十三郎拾遗补缺。”

如此说来,小小的万年县试,如此说来竟是有今岁上科两位状元郎,以及才高八斗的太原王翰一块阅卷

试场中在刚刚的喧哗声后立刻重归安静,别说是起头不曾出声的人全都露出了惊喜之sè,就是起头鼓噪质疑的人,这会儿也再挑不出理来。等到帖经十条的卷子一一发下,众人看过这些题目,不禁都是眼睛大亮。须知比起从前试官出题尽挑犄角旮旯,此次杜士仪虽择取大经,所出的题目却光明正大,只要真正通读过九经,十通其四绝对不是问题。因而,当这一场只是筛选掉了区区六分之一的人时,等待第二场试赋的士子们一时全都心中振奋。

“万年县试第二场,做《铜镜赋》,以‘国有丰年,为韵,不限次序。”

这连着两场考完,士子们固然是个个jīng疲力竭,监试一天的杜士仪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让文山等两个书吏把所有卷子收拢了来,给自己带回了宣阳坊中私宅,他一进去就看着早早等候在此的王维和王翰苦笑道:“从前考试的时候只以为试官端架子,今天第一回做了此等事,方才知道要多辛苦有多辛苦。毕竟别人可不似我这般面子,能够请来二位这等才名满天下的友人”

“还有我呢”王维和王翰还来不及说话,王缙便笑呵呵地不知道从哪儿闪了出来,却是满脸的雀跃,“我还没想好,将来该考进士,还是于脆去设法考制科,不如先由县试府试瞧一瞧这些应试者的本事杜少府,你不会赶我走吧?”

“什么杜少府……好了,多一个于活的我求之不得,今天晚上大家辛苦些,回头等万年县试完了,我请大家……

杜士仪这话还没说完,王翰便立时接口道:“只要你请长安城中最贵的酒,别说就这两天,再多十天我也不在乎

“那就成交”

王维却不像王翰这般信口开河,眼见得文山等两个书吏帮忙整理了卷子,他便若有所思地轻声对杜士仪说道:“历来阅卷也是这些人一大外快,收了人好处自然便举荐给主司,你如今请了我们来,需得提防他们心存不满。”

“王兄放心,我不缺钱,自然不会亏待他们。更何况同属流外,万年县廨中一个书吏,自然比不上在三省六部之中的一个亭长。”

杜士仪既然如此说,王维也就放心了。他和王缙王翰全都是一本《切韵》背得滚瓜烂熟的,第一步甄选直接就把犯韵的卷子一概都挪了出去,这就几乎有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中,从立意从句式到文采……一篇试赋在他们这等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是立时三刻就能分出高下来,到最后每个人把自己选出来的几篇佳作放在一块评判,考过进士的杜士仪和王维仿佛又忆起了不久前的往事,就连王翰亦是若有所思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要说杂文考诗赋,试赋到底还是容易比试诗出佳作,这几篇长赋就颇为jīng到。”

拿着手中苗含泽的那张卷子,想到当初都堂唱第之后出朱雀门时,隐约曾看到过来接苗含液的,正是其兄长,人仿佛亦是俊逸挺拔,而文章如其人,赫然文采斐然,杜士仪不禁挑了挑眉。今岁制举知合孙吴科,只取了他一人,固然不少人觉得是美谈,可那些被人当成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便是无辜受累了。杜思温想都不想就断言是苗延嗣给张嘉贞出的主意,如今苗含泽撞在他手里,难道是果报?

“正是如此。我看这第二场,便以苗含泽的这一篇为首,你们觉得如何?”

王缙当即笑眯眯地说道:“你就不怕人说苗延嗣如今正当张相国任用,你这是趋炎附势?”

“既是文章取士,他这篇试赋显然jīng到,若接下来策问依旧有如此水平,我取了他万年县试第一也问心无愧,哪管别人如何评判”

王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这才谨慎地说道:“此事也就算了。只是,你请了我们私底下帮忙并无不妥,可万一别人指斥你此举是营私……”

“还是我刚刚那四个字,问心无愧。要是别人觉得还有人能比我加上三位王郎君更加眼光卓绝,那我退位让贤就是了”

“就是,倘若怕那些人啰嗦,那就什么事都不用于了”王翰大大咧咧一挥手,随即大大伸了个懒腰,“大略定个名次,然后就赶紧睡,明rì我们可还要去点卯……真是,秘书省正字就是抄书,这活给杜十九你于还差不多……”

一夜过后,当一众举子云集万年县廨试场等待第二场的结果时,当这第二场通过的人从苗含泽开始,最终留下了四十六人,上上下下面面相觑的同时,却有人大胆问了一句:“敢问杜少府,刚刚那名单只是通过第二场的人,还是另有玄虚?”

“这便是第二场试赋的名次。好了,通过第二场的留下与试第三场,其余人可以回去了”

居然真的是第二场试赋的名次

尽管退场的人也不知道让多少人大跌眼镜。就连最初对长子县试府试全都不得不撞到杜士仪手里,自己不屑去向一个晚辈打招呼通关节,后来便决定索xìng拿儿子这一科作为筹码,若取中则不论,若落榜便另有话说的中书舍人苗延嗣,得知发榜的结果也不禁笑容满面。

想到杜士仪蒙在鼓里,这兴许更是向自己这个张嘉贞现如今最看重的中书舍人示好,他不禁心情好得无以复加,当即便对一旁的从者吩咐道:“上一次十二郎马失前蹄,这一次十郎这个做阿兄的兴许能有所挽回。他倾力一搏,未必不能夺下京兆府试的解头到时候兄弟二进士,便是一番佳话了这样,以免京兆府试有什么差池,你吩咐人给十郎大造声势,也让他多多参与一些文会,如此有了声势,何愁不能夺魁”

“郎主,今次的长安县试头名,是崔颢崔郎君。此子和韦家兄弟王家兄弟相交颇深,恐怕对郎君有妨碍。”

听到崔颢这个名字,苗延嗣登时眉头大皱,旋即冷笑道:“一个自忖风流薄幸的小儿,何足为惧将他娶妻求娶sè的事情散布出去,就足够他自顾不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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