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运筹帷幄皇帝身
作者:月满西楼1980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198

进到这二进院子简直就是一个大练武场,四周摆着兵器靶架,中间放着沙包沙袋木人,吴琣这次看得眼花缭乱。 过了院子进到大厅,没有任何的家具摆放,迎面就是一座巨大的沙盘,半人来高,用鸡翅木做的底座,上面则是用细沙黄土堆出来的边垣模型。

吴琣“哇”的一声就扑到了沙盘前,看得挪不开眼珠,也顾不得齐飞虎跟她说“您在这里候一下”,随意应了一声,就让齐飞虎出去了,她自己则仔细的捉摸起这沙盘。心里,吴琣可是乐开了花,这位朱厚照小爷果然如自己看史书后所猜测的,是个运筹帷幄的主儿。

“怎么样,爷们儿这大手笔,吓了你一跳吧?”有声音自身后响起,吴琣都不用回头,光听着那个痞到家的声音她就能猜得出来是谁。这次她脸上的笑可是真心的,带着崇拜,吴琣跪倒在朱厚照的身前,正式行大礼参见皇帝。

朱厚照闲散的踱到沙盘一侧,用一只银制小扁铲小心的戳弄其中的山型地貌。

室内一时陷入了一片沉静,吴琣跪在地下,只觉得膝下的青石板缓缓的透出一股温热,这地下竟然铺了火龙,难怪大开着门室内还是温暖如春。不过,吴琣可不会因为地板暖和而一直跪着,朱厚照既然懒得理她,她也没有闲工夫等着他开腔,因为另一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图画,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图没有别的稀奇,只是色彩极多,并非是一般的山水,而是京畿最大的水患——无定河全程水纹图,最远端甚至到了蒙古。吴琣记起。谢瑞麟可能远行也是因无定河而起,她原以为,去治河不过是小皇帝随意找到的借口,不成想,他真的在为此事费心费力。

等了许久,朱厚照才看管完自己的沙盘。转头再看。吴琣早已站起,正不做声的盯着河图。“你来不是为了谢恩吗?”终于,沉不住气的大男孩先开口。转头再看,原该跪在地下的人早就跑一边喝茶看画儿去了。朱厚照气得鼻子差点没歪了。

吴琣转头看他:“谢恩?”吴琣耸肩笑了笑,向着朱厚照缓步走了过去,“我还以为陛下是为了向我打听什么有意思的事而请我来的呢?不过说回谢恩。我还真是得多谢您一道圣旨,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真是很奇怪……”朱厚照没个正形的歪在窗下的罗汉榻上,手里的银扁铲随意的丢到一边。自有小太监抢上前来收拾走。“那位谢翰林有何得罪你之地,竟让你想尽办法不嫁与他?”

“他很好,而且是非常好,所以……陛下应该是能理解我的。当有一个高大全的人在眼前,总会衬得你觉得自己好似这个世上最卑小的人物一般。以前的我只是远远的看着,觉得他很好,走近了才发现。他好的过了头。人都说,高山仰止。需仰视方才得见,可我这脖子都快撅折了,我还是连半山腰都没望见。”吴琣无奈的摊了摊手。

朱厚照看她脸上装出来的无奈,用八卦的笑容回应道:“可是朕怎么听说,你是因为谢家在危难关头没出手,而心生怨恨才一定要退婚的呢?”

知道还乱问一气。吴琣腹诽,脸上可不敢表示出来,只得低了头,悲痛的道:“陛下所听非虚,民女的确当时这样怨恨过,还差点以死铭志……”回想自己才醒过来的十天,吴琣真的有些悲痛,“也多亏这样一段时间,才让民女看清,所谓的富贵重权,不过是过眼云烟。民女现在,只想与一家人合乐融融的安于皇城脚下,哪怕只是一间小院子,也能自得其乐。而谢家公子一心铺在仕途之上,民女对他无有半点相助,不如还他个自由之身,任他一展鸿图。”

朱厚照听着她说一家人合乐融融,又听她提到只要一间院子便可一家人安于清贫,不由得有些神往。如所有皇子一般,他自生下来便不知家为何物,每日不过是为了接手这个江山而进行骑射诗读,似乎从来没有自己的梦想。而吴琣提到的那个如山般的榜样,也自始至终的压在他身上,就是那些以杨廷和为首的朝臣,同样高得让他仰视都不得见。吴琣的话,让他沉思。

“陛下……”吴琣看他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地面也不开言,那眼神看得吴琣有些心慌,便小心的开腔唤他。

朱厚照却在这一刻打定了一个主意,这一次,就算没有安化王造反,他也要出关去看看,这是他小小的梦想。

“嗯,好,说说朕这次叫你来的目的。”朱厚照打定了主意,一跃而起,竟不顾大妨伸手拉住吴琣。吴琣猝不及防,吃了一惊,本能的向后一倒身子。就这一拉一带,自吴琣腰间滚落了一物下来。

那东西撞在地下,清脆响动,“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停在朱厚照的脚旁,正是韩敬儒托金道枬带给她的那对骰子。吴琣带在腰间的荷包里,被冲撞带了出来。

朱厚照小心的捏了起来,反眼盯了吴琣一眼,突然悟道:“是……他送你的?”

吴琣不知这个他是指谁,只好装傻的反问:“谁呀?”

“那个穷酸呗!”朱厚照冷冷一哼,把玩一对骰子,丝毫没有要还的意思,“这玉嘛……就是普通的豆种,还是下脚料。没有宝石可镶就别现眼,弄几粒红豆上去,像什么样……”可这话才出口一半,朱厚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停了口,只凝视一对骰子思索片刻。他突然唇角带起微微笑来,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反手将骰子丢还给吴琣。

吴琣仓促间接了,却还是不明所以:“陛下什么意思?不过是个小玩意嘛,若是贵重的我倒真不敢接了。”话里透着对这骰子的轻视,只道是韩敬儒送来的普通之物。

这话倒得朱厚照失笑起来:“你,你这丫头也太大心了。这东西若真是他亲手所做送了与你,这可就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了!”说话见,看吴琣还是一脸不明其意的样子,朱厚照真心惋惜的问:“你竟真的不知他送你这东西是什么意思吗?”

吴琣傻怔怔的摇头,又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一对骰子。

“可叹呀,可悲!不过朕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走吧。去看正经事。”说着话。也不点破,只带着吴琣向后院走去。

玲珑骰子镶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一腔真情俱倾出,可叹落花只顺水。

吴琣懵懵懂懂。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向何处,只得跟着他一路走到后院。天空黑如泼墨,院子里点了幽幽的两盏灯。却也照不了多远。吴琣很是诧异,皇帝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转悠,竟然没有一二个随从跟着?正自疑惑间。突然听得头顶上一阵低沉危险的“呜呜”声,好似从喉咙深处呻吟出来一般。吴琣只觉得全身寒毛竖了起来,这个声音以前只在动物世界里听过,只有大型猫科动物才能发出这样的声响。她不由得抬头寻去,只见廊外一棵茂盛的黑色树剪影中,两点勾魂摄魄的绿光正定定的盯着她。

“啊……啊……”吴琣吓得想转身逃走,又想伸手去拉住走在前面的朱厚照。这孩子难道不知道自己院子里有野兽吗?无奈。她一双腿软得像面条一般,连惊叫声也绵软无力。一双手臂更是抬都抬不起来。

树上那对绿光却不再犹豫,低低的啸了一声,“呼”的扑了过来。

“……护,护驾……”总算,她想起来该喊什么,至少这样喊,才会有人来救吧?她的呼声还未出口,绿光已至近前,目标却是走在前面的朱厚照。吴琣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一只成人大小的猫儿已立在朱厚照身前,张开一双厚重的前爪,重重的扑住了朱厚照的肩膀。吴琣吓得再也站不住,“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下,偏了头不敢去看接下去的血腥场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吴琣觉得好似过了一年般长久,她没有听到撕裂骨肉声或是朱厚照吃痛的叫声,这才小心的抬头看去,这一看,让她更是吓了一跳。

朱厚照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甩着圆粗大尾的白豹,笑意盈盈的看着倒在地下的吴琣,一脸的好玩加臭显:“朕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不过是朕的小猫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朱厚照有一种在吴琣面前抬起头来的感觉。

敢情是他的宠物!吴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拍拍屁股坐了起来,自我讽笑了一下:“民女见识浅薄,哪里能见得到雪豹?”

朱厚照却是开心的喜道:“你竟然知道朕这只雪花大将是雪豹,不错,你也不能算是见识浅薄啦!”说着,拍拍雪豹的脖颈,对它道:“乖乖雪儿,这是我的贵客,你可别吓到她哦!”

雪豹趴在他的肩头,斜睨了一眼吴琣,只皱鼻对她哼了几声,明显的没有兴趣。

朱厚照又跟雪豹逗了一番,终于放下它,由着它跟随在脚边一路向前走去。吴琣忌惮于雪豹,只得远远的落在上,没有什么矢志不渝,也没有什么坚定不移,不过是衡量后诱惑不大。也不知。现在的邀请对谢乐楠来说,可是个解脱。

过了良久。谢乐楠释然的一笑,竟然真的同意了吴琣的建议。

吴琣一片狂喜,又将自己的打算合盘托出,谢乐楠一一记下,对于其中不够严谨之处还提出建议。最终两人一拍即合,谢乐楠就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等朱厚照前来接人。

不过,当谢乐楠端庄的迈出门槛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大排场吓了一跳。她倒底是见过些世面的商家妇,面沉如水,淡定的向前走去,手里拉着的小宝吓得呆若木鸡。

谢府周遭的邻居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气派,不断的聚拢过人来打探这是怎么回事。当得知是皇帝亲诏谢家姑奶奶到神器营位职时,一众人俱都啧舌,不由得艳羡谢家的福气。

临了,江彬恭敬的看着谢乐楠上车远去,这才转过身,笑着拍了拍如坠梦中的谢大老爷肩头:“行呀,谢老爷,您家出了个翰林,这又出了个女官,谢家真是鱼跃龙门啦!”

谢老爷还是不明就理,擦把头上的汗,赔着笑的小心问道:“姑奶奶不过一介女流,能有为陛下效力的机会,自然是谢家的福份。不过,若是些什么精细活儿,力气活,谢家人丁中,许是还有别人能帮上忙。”话里透着对谢乐楠的轻视,显是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得皇帝青眼。

江彬收了笑容,白了他一眼,道:“怎么,您老儿这是在怀疑陛下的眼光?”

语气之严厉,吓得谢大老爷急忙躬身鞠躬:“不敢,不敢!草民不敢私惴上意,江大人您可是言过了。不过是想多出一分力,也助陛下功成嘛!”

江彬嘴里哼哼哈哈的应了,懒得与谢大老爷闲话,也不去接谢家递上来的红封,直接上马走人。

坐在马上,江彬打量道路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正在四散,却也是都低语窃窃。看民众的表情,他知道这件事只怕会在京城里沸沸扬扬一阵了。而且,这件事摆出了如此大的阵仗,不出半日就会传到杨廷和的耳中。到时,杨廷和自会找皇帝的晦气。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要带小皇帝出关的事情。其实,昆仑派那边早已传来安化王举兵的消息,他原是不以为意的。韩敬儒却给他支了一招——定要想办法带皇帝出去一趟,当然不是为了平叛。平叛之事自在宣府大将们去摆平,韩敬儒指出,刘谨才没,现在陛下身周没有人能陪着他取乐,这时谁若能博他一笑,日后自然就是亲腹重臣。这么好的机会,江彬怎么可能放过。

他向朱厚照进了言,皇帝果不其然的欣喜异常,不出意外,来接谢乐楠的今日本该是他们偷偷出城的日子。现在搞得这么大的场面,杨廷和自会兴师问罪,结果就又是被囚于豹房反省。

想到这里,江彬嘴角勾起一笑。反省?这个京城现在哪里还有看得住皇帝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杨廷和怒了,让皇帝自省时,必会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于他。不用上朝,不用见臣,这不正好给了他出行的机会吗?

江彬一抖丝缰,座下的青璁马“唏溜溜”长嘶一声,放开四蹄狂奔了起来。若是近日出发,可还有得事安排呢?

吴琣夹杂在看热闹散场的人群里,目送谢乐楠远去的马车,心里不禁雀跃了起来。计划,即将展开,如果顺利,待小皇帝归来时,韩敬儒就应该是自由之身了。(未完待续。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