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对决
作者:无雨观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292

整个伏济巷已点起灯火,一众百姓正在收拾着破败的街面,而今日见过的那名白发老者,亦身穿理户服饰站在街心,不停催促着那些往来的伏济巷百姓。开 心 文 学

“快些快些,若不赶在明日辰时之前收拾停当,如何再招得来营生?小三,去官衙报备的人回来没有?若无行文,还有哪个恩客敢来?你且和大牛去看看,记着把凑出的银两也一并带去!”

似是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谢观星,这老者微微一怔之下低头从谢观星身侧走过。

可走不几步,谢观星便听到这身后老者的喃喃自语。

“能活着已然不易,今后就莫要再来了,那个姓卓的婆姨可是招惹不得,小小年纪就能狠下心杀了自己夫家,也不知她是怎么从登云海回来的!”

谢观星闻言一惊,但是此刻的他,却没能将注意力放在这老者的言语内容之上。

对于自己的易容之术,谢观星确信这老者无法认出,可这老者既然是巷子中的理户,自然识得自己不是这伏济巷内原有住户,而自己夹在腋下的那个包裹又过于狭长,当下这状况,任谁多看两眼也能猜出内里裹着的是何物什。虽说这老者言语不似想要生事,但谢观星觉得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较为妥当,毕竟自己不是寻常武人,一旦此处还有架势堂的弟子留存,撞破行藏之下,便是一路追下去也会是个天大的麻烦。因为官衙那里总会有些事情要自己前去应承。

想到此处,谢观星只将自个脖子一缩,夹着腋下的包裹便向着街面东侧走去。

向东行,肯定回不了家,也回不到五柳巷,可若走得远了,倒是真能到一个地方,老军场。谢观星刻意绕道,自然有他的道理。

然而就在谢观星堪堪走出伏济巷,却是在拐角处迎面撞到一个人。

碰撞之下,那被棉布裹着的刀柄不经意间便露了出来。

来人谢观星认得,正是今日见过的那名姓廖的架势堂弟子,只是这会见到,这廖姓汉子已经更换了一身红色剑士衣,一柄镶嵌着美玉的长剑则斜挂腰间,鬓角的一只大红插花在灯火照耀下更是分外扎眼。

这廖姓汉子看到了谢观星夹在腋下的物什,眼眉微蹙之下,却没有给谢观星任何动手的机会。

“你这莽汉,怎生走路的?还不赶紧滚,爷今日心情不错,不想找你的麻烦,下回招子放亮一些,京都这地界,不是你这样人等能待的地方。”

言罢,这廖姓汉子拍击着双掌就从谢观星身边走了过去。

听着那掌击之声渐渐远去,谢观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而这丝冷笑很快就凝结在了谢观星脸上,他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随即又是一步,见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谢观星这才用右手握住腋下刀柄,弓背前行。

就在那廖姓汉子掌声停止的瞬间,谢观星感到了一丝心悸,那心悸来得是如此莫名奇妙,却一阵紧似一阵。一种仿佛被恶狼盯住的感觉,悄然涌上谢观星心头。

匆匆前行了能有一个时辰,谢观星进入到了荒废不堪的老军场。整个老军场内空荡荡的,便是一个人影也望不见,那些往日经常滞留于此的花子,今日也不知去了哪里。

站在老军场正中的空地上,谢观星抖掉了包裹着“勿悔”的那块棉布。

“敢问是那位兄台?藏头露尾的算不上是条真汉子,还请兄台出来一见!”

似是在响应谢观星的质问,老军场一段年久失修的廊柱下,从阴影中走出一人。这人的出现,让谢观星谢观星心中一凛,他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是此人。京都架势堂供奉长老,风雷剑圣郝进勇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谢观星面前。

仔细扫过谢观星面容,郝进勇倒背双手坦然说道:“三品以上的噬仙铃官果然都有些本事,除了那个不要脸面的三九,你倒是唯一一个凭着自己本事便能活着走出伏济巷的武人!你的排名是多少?可是四品铃官?”

见到谢观星并不言语,反倒是做出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模样,这郝进勇摆了摆手,随即笑着说道:“我若想杀你,不必一直跟到此处。对于噬仙铃,架势堂也并不想斩尽杀绝,只希望你等知难而退,不过老夫看你方才行止,应该就是一名捕快,这倒是让老夫没能想到!”

谢观星闻言,心中不免惊异,自己模仿他人行止已入化境,便是与自己朝夕相对的婆姨柳如烟也没办法辨别,这郝进勇又是从哪里看出自己是名捕快?

似是看出了谢观星心中困惑,这郝进勇开口说道:“刀劈大瓮,袭杀百巧门长老时你确实用的是江湖中人的技法,可是百巧门悬丝坠勾的机巧,便只有你一人察觉,老夫当下就怀疑你真实的身份绝非武人。寻常武者,怎会有如此准确的判断?更何况你瞬间便能做出反应,借着老夫弟子踢出的一脚躲入客栈,其后更是悄无声息的杀了他,此种审视与决断,在京都之内便只有三种人,其一,影卫;其二,盗贼;其三,捕快或军中将领。影卫中人,不入噬仙铃,这是历代的规矩,盗贼不精通杀人,推官会武的又极少,而军中将领不屑于伏藏之术,如此一来,也就只剩下了捕快。当然还有些王侯府中的高人同样有此等本事,可他们谁会为了区区数百两银子替人搏命?你撞见廖康勇时,不过片刻便将其人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这种行止,像极了公门中人。老夫方才妄言还有疑虑,现在看你当下状况,只怕老夫当真还说中了!不知阁下是哪个衙门中的捕快?你杀人时沉稳异常,只怕过去还做过旁的买卖,不过,这些都不要紧,若是有兴趣,架势堂也有些私事需要人承担,不知阁下可有兴趣?”

谢观星被这郝进勇的一番言语气乐,如此歪打正着的推论,居然能将自己的身份推出了个七七八八。若是此人再敢想一些,那么京都之内,做过影卫的捕快又有几人?

“阁下说了这多,看样子并不想杀我,既是如此,你跟着在下又是为何?”

风雷剑圣郝进勇听闻谢观星相询,面露些许尴尬,其人留意了一下周围,似确认没有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若依着你的本事,你在噬仙铃中的品阶应该不低,老夫既是想给噬仙铃捎个话,不找你又能找谁,你且去告诉你的上阶铃官,莫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等此次寻来的原因,那第三幅画上的内容老夫可以告诉你等,但此后莫要再跑来寻老夫的麻烦。”

谢观星听得一头雾水,随口问道:“什么画值得性命相搏?我怎生从未听过?”

“你若是知道,那到真怪了,只管仔细传话便是,莫问其它。”

这郝进勇可能是见谢观星这许久也不上道,多少有些焦燥。其人打量着四周,攥了攥拳头小声说道:“你且记着,那画上都是人,横浮在空中的人。看下面绘制的海水,应该是在登云海的某处迷雾当中,而那画中更有一名男子手持长刀,作势要将其插入一块巨石当中。老夫记得的便只有这些,第四副画老夫也没有见过,你们噬仙铃若真有本事,不妨往隐月宗去挂铃!”

郝进勇言罢转身便要离开,可是方走出**步,身后却传来谢观星的言语。

“天历年二月初八杀京都织机坊绸缎桩王安全家二十一口;同年六月,安仁坊肖家灭门,这些事可是你做的?”

数步之外的郝进勇脊背忽然一抖,其人缓缓转过身形,望向谢观星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阴寒。

“老夫杀人,素来如此,若不斩尽杀绝,心存芥蒂,难免事后生乱,怎地,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买卖,你莫不是还想因此杀了老夫不成?凭你也能杀了老夫吗?”

“不试试如何能知道?”谢观星静静看着郝进勇,似随口说道。

盯着谢观星双眼,郝进勇看出了其人眼中的绝决。

似是有了片刻的犹豫,这郝进勇迟疑着说道:“小兄弟你可否先向上品铃官转呈老夫方才所言,老夫笃定,一旦消息传入噬仙铃总堂,此事便一了百了,兄弟你若是帮衬了老夫此事,老夫愿以十斤棘果香料相赠,你要知道,那东西可是用千两黄金记价,若然噬仙铃总堂那里始终没有消息,你再来杀老夫亦是不迟!”

“我等不得那许久!”谢观星冷冷答道,同时,谢观星的右手已伏向刀柄,脚跟亦有向上抬起,“斩仙”蓄势待发。

“你莫不是我架势堂弟子,如何使得老夫的风雷快剑诀?”

这郝进勇的言语,倒是让谢观星想起一事,那风雷快剑诀除了踮起脚跟之外,当真和“斩仙”有几分相似。

“不对,你这不是风雷快剑诀,难怪你要等老夫走出十步才肯言语,你不是噬仙铃官,你是噬仙天官,噬仙铃为何定要杀老夫?老夫到底做错了什么?”

凝神聚气之下,谢观星已经听不到郝进勇的叫喊,那足跟一旦提起,便会在内息的催动下缓缓上升,直到一股庞大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着谢观星体内聚集,足跟的上提这才会有所停止。可是当内外两种气息开始呼应,那内息又会如铅垂一般猛然下沉并在丹田处与外来气息发生碰撞。碰撞一旦产生,总会有一些好似沙粒却无比灼热的细小颗粒沉淀下来。可此时若是脚掌下落,便如叩动了体内的某处机关。那些好似沙粒般的颗粒瞬间就在谢观星体内爆燃,鼓胀憋闷的感觉就好似能将谢观星整个身躯涨裂,此时此刻,唯一要做的便只有宣泄。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刀出无悔,斩魔落仙;生念使然,谁不博命,风雷惊变,直取生魂。

谢观星钢刀出鞘,惊慌之下的郝进勇同样使出了自己看家秘技风雷快剑诀。

闪电,瞬间划过了天际,直似要将整个天地融为一体,而当轰鸣的雷声响彻半空,老军场中央无端扬起漫天沙尘。可若是你眼快,那么你一定会看到,这沙尘中闪烁着的一道银色流光,只一瞬,就穿透这厚重的砂尘,流失于远方的天际。

然而那道远去的流光,并不是这场异变的终点,轰鸣之声再次响起,可这次,你非但看不到任何闪电,更是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睁开双眼。因为你无法相信自己接着看到的一切。就在那巨大的轰鸣声中,浮动的尘土就似被什么东西吸引,猛然向着一起汇集,最终形成一道巨大无朋的锋刃,重重砸向地面。

大地就似要在这一刻翻转,而老军场周遭的空气也恍若在此时凝固,然而,紧随而来的豆大雨点又会让你在想要冲出自己住处的同时,怀疑方才的巨大动静只是因为自家房子恰巧被天雷击中。

当一个个老军场破落户从自己勉强可以算做房子的窝棚中探出脑袋,他们惊异的发现,这等天色,居然还有两个蠢货站在场地中间等着雷劈,可真当他们看清这二人手中持握着的兵刃,这些胆小怕事的住户赶紧又钻回了自己的房内。

也许对他们而言,那些还买得起刀剑的武人,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既是想遭雷劈,那便让雷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