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逼上梁山
作者:陶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284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33.难道你们会变戏法

二机部的几个核工厂,数兰州铀浓缩厂最为关键。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兰州北郊,黄河岸边,依山傍河而建的巨大厂房,大约有一百米宽,一公里长,十几米高,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1960年前后,这样规模的厂房,在全国恐怕都很少有。2007年,笔者前去参观时,虽然这个厂房已经停用,但他的规模和气势仍然让我们称奇。

苏联领导集团撕毁协议的迹象显露出來后,聂荣臻和二机部首先想到的就是兰州铀浓缩厂。这个厂的设备几千台扩散机全部依赖苏联进口,虽然它能提供的,是它淘汰下來的旧设备,但是,如果因为中苏关系破裂而影响到这些设备进入中国,那么,中国的原子弹计划,无疑就会搁浅,因为即便你完成了原子弹的设计,但如果你拿不出核燃料铀235,原子弹就不是原子弹,只是普通的炸弹。

1960年春天,巨大的厂房竣工了。房子盖好后,就等苏联方面把几千台设备运來安装了。

当时,在这座工厂工作的苏联专家,将近50名,负责人叫哈里东诺夫,他曾担任过苏联乌拉尔铀浓缩厂总工程师,对中国人十分友好。他曾对厂长王介福、副厂长王中蕃一再说过,如果厂里需要,他做医生的妻子可以到厂里的医院來,为职工看病,不要任何报酬。较长一段时间里,以哈里东诺夫为首的苏联专家,和厂里的中国同志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以至于现在厂里的老人谈起这些苏联专家,说,他们绝大多数对我们太好了。

但是,哈里东诺夫也有一个特点:这人太认真,尤其是工程质量方面,十分认真,一点都不含糊,一点都不能通融。

厂房一建好,王介福和王中蕃就去找哈里东诺夫,请他赶紧和国内联系,把设备运來。哈里东诺夫异常认真地摇着头:“不行,厂房清洁度达不到安装机器的要求。”

王介福说,我们已经打扫过了。

哈里东诺夫两手一摊:“扩散机是非常敏感的设备,有一点灰尘埃都不行,人在里面工作都要换衣服、戴鞋套,戴头套。你们必须让它达到标准,我才能让我的设备运过來。”

王介福问:“我们马上干。要达到您说的洁净度标准,您看需要多长时间?”

哈里东诺夫竖起一根指头:“至少一个月!”

王介福电话请示二机部副部长袁成隆。袁成隆说,一个月太长了,必须尽快让他把设备运來,越快越好,再耽误,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王介福就又去见哈里东诺夫,说:“总顾问同志,不就是打扫个卫生吗,还要一个月?最多一个星期。”

哈里东诺夫摇摇头,说:“哈拉少,你吹牛!”

王介福说:“一个星期我都多说了。三天!三天后你來看!”

哈里东诺夫笑得更欢了,怎么也不信。他和其他苏联专家住在兰州专家招待所,王介福让他们回去等着。

王介福回來一说,厂领导也都觉得不可能。这么大的厂房,一看就让人头疼,靠几百个工人,三天干完,做梦去吧!王介福说,这个东西人人会干,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发动起來,不吃不喝不睡觉,三天也得干完!结果,全厂大动员,上至70多岁的老人,下到上一年级的小学生,甚至腆着大肚子的孕妇,几千人,全都动起來了,人们提着铁桶,拿着拖布、脸盆、抹布、小铲子,涌进了那个巨大的厂房里……

那三天像打仗一样,整个厂房灯火通明,人们轮班吃饭、睡觉、干活,抹布不够用,有人当场脱下衣服撕成抹布,蘸上水就擦,凡是够得到的地方,统统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三天后,王介福把哈里东诺夫请了來,哈里东诺夫戴上白手套,把他认为是死角的地方摸了一个遍,他相信了,说:“哈拉少,合格了,而且超过了我的标准。”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哈里东诺夫愣一阵,对王介福说:“但我还是不理解。难道你们会变戏法?这个在我们那里,至少一个多月的工程量,你怎么用三天干完了?你的方法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王介福想了想,就说:“很简单。”

问:“简单?简单是什么东西?”

王介福说:“大跃进。**思想和群众运动一结合,就成功了。”

哈里东诺夫似懂非懂的笑了。当天他就签了字,第二天就派人到满洲里催要设备。不多久,几千台设备运來了。消息传到北京,宋任穷、刘杰、钱三强总算松了一口气。

34.你们不能刁难人

按照中苏双方的协定,导弹发射场建好后,由中方从苏联购买一枚p2导弹,进行首次发射,用于检验发射、跟踪、测试和弹着区数据处理等技术,并为即将出厂的第一批仿制导弹做试验准备。1960年4月,导弹运抵发射场,一切准备有条不紊,军委秘书长兼总参谋长罗瑞卿签字,批准发射。

预定的发射日期一天天迫近,这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苏联方面突然提出:“中国购买的用于发射训练的导弹,须经苏联国防部长同意,才能进行发射试验。”

沒办法,聂荣臻只好给苏联国防部长写信,对方回信,同意了。但有一个附加条件:发射导弹必须使用苏联所产的燃料。

p2导弹使用的燃料是液氧。此时,中国已有能力生产合格的液氧。为了能尽快试射导弹,只能满足苏联的附加条件,向苏联订购液氧,要求苏联的第一批液氧于5月下旬,第二批于6月上旬运抵基地。然而,苏方却制造种种借口,一拖再拖,最后答应7月份运抵中国。

6月底,李福泽命令基地工程部,派人前往东北边境小镇绥芬河,准备接收苏联提供的液氧。

方平那时是基地特种燃料站的技术员,他们10个人到达绥芬河后,天天到车站上去等,一列列火车驶过,一个月过去了,心急如焚的他们沒有等到运送液氧的槽车,等來的却是基地发來的密码电报:“苏联国防部已电告我国防部,因西伯利亚液氧厂发生不可抗拒的事故,不能履行合同。”

事情报到聂荣臻那里,聂荣臻指示:绥芬河接货的车,立即去吉林102厂,也就是吉林化肥厂,装运中国自己生产的液氧。按照国防部的要求,102厂立即启动了生产线。该厂经过5天苦战,如期完成了32吨液氧的生产任务。方平他们押着液氧槽车,昼夜兼程,往基地赶。液氧差不多有零下一、二百度,大夏天的,槽车周围结了很厚的冰,方平他们在车厢里得穿着羊皮大衣,冻得说话都嗑巴。可是他们心里高兴,盼着回去打导弹呢。

回到基地,苏联燃料专家斯切潘诺夫带人做了化验,结果表明,中国生产的液氧完全符合导弹加注使用的技术指标。李福泽拿着这个化验报告,激动地去找第一试验部的苏联专家组长契尔科夫,希望他批准加注燃料。

谁知,契尔科夫根本不看李福泽递过來的报告单,说:“你们的液氧有杂质,不合格。”

李福泽说:“这是你们的专家化验出來的结果,沒任何问題!”

“那……你们不具备化验条件,化验结果不能成立!”契尔科夫停了停又说,这是你们中国第一次搞发射,來不得半点马虎,弄不好要死人的!苏联第一次发射导弹时,操作手很紧张,都尿了裤子。

李福泽气得哆嗦:“你们吓得尿裤子,和我们的燃料是两回事!你们不能刁难人!”

在李福泽的强烈要求下,连孙继先都出了面,契尔科夫才答应,到燃料站,当着他的面重新化验。结果,仍然是合格。孙继先说:“既然是合格的,那就加注吧。”

契尔科夫表示,他回去请示一下再定。很快他回话说,还是不行,因为:“在苏联,生产导弹燃料都有专门的工厂,而你们的液氧却是一个化肥厂生产的,所以不能用。”

孙继先气得脸都白了:“你管哪儿生产的,只要合格就应该用!”

李福泽吼道:“我们就用这个打导弹,请你们参加。”

契尔科夫说:“我们不参加,你们自己打吧,我们根本不负责。”

契尔科夫扭头走了。方平问站在一边的斯切潘诺夫:“液氧明明合格,你是知道的,为啥不让用?”斯切潘诺夫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说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也扭头走了。

由于发射导弹的最终决定权掌握在苏联驻华军事顾问团手中,所以,这枚导弹一直无法发射。而液氧的自然蒸发量很大,每天要损耗掉约500公斤,到后來只剩下了十几吨,已不能满足发射导弹的需要。到最后,方平他们只好将剩余的液氧全部倾倒在戈壁滩上。这令人愤慨的一幕,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忘却。而这时,中苏两国的关系,也到了彻底破裂的边缘。人们明白了,指望别人的施舍來铸造护国的盾牌,从來就不可能。

35.铀浓缩厂是重中之重

兰州铀浓缩厂。设备虽然运來了,但几千台设备,要连接成几公里长的生产线,而且一点差错还不能出,仍然是一项让人头疼的任务。因此,二机部仍然把兰州铀浓缩厂当成重中之重。

副部长袁成隆从北京赶到那里。后來,袁成隆回忆说,在他们走之前,我们得想办法做做他们的工作,挤出点儿东西來。就算挤不出來,我们也要做好团结他们的工作。我去铀浓缩厂蹲点,跟厂领导王介福、王中蕃等人一起研究决定,别怕花钱,可以买点礼物啊什么的,要对人家友好。我们跟苏联专家座谈,说你们帮助我们,很感激你们,很惋惜的一点就是你们要走了的话,我们的事业怎么办?这肯定要受影响了。我们的诚挚打动了专家,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愿意帮助我们,尽量帮我们把事情完成。

厂长王介福一直以來,和以哈里东诺夫为首的苏联专家组相处得很好。王介福身体特别健壮,一顿能吃二斤半牛羊肉,能喝酒,头上常年戴一顶回民小帽,脚上穿一双磨秃了头的黑皮鞋,整天在厂房里转,新來的人常把他当成食堂的伙计,可一到正式场合,他就把自己打扮成外交官一样,衣冠整齐,干干净净。他曾担任过中国驻匈牙利大使馆的外交官,是政务参赞。浓缩厂是中央的厂子,但王介福和省里市里的关系处得非常好,在饿肚子的年代,他经常能搞到一些特殊商品,供苏联专家享用。他常说,苏联专家是咱们请來的,是咱的老师,一定好好待人家。王介福的真诚让哈里东诺夫等专家十分感动,他们也就打心眼里愿意帮助中国,一心一意想把生产线连接好。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抢在苏联撤专家前,把设备安装得差不多了。

即使把几千台设备安装好了,也还不行,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題需要解决:把这些设备启动起來。分几批启动,怎么启动,何时启动,诸如此类的问題需要经过复杂的计算,稍有差错,就拿不到合格的铀235,弄不好还有巨大的危险,核燃料如此出了问題,不仅造不出原子弹,还会带來灾难性的后果!

时间越來越紧迫。苏联撤专家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王介福、王中蕃带领王成孝等一批技术人员,整天跟着哈里东诺夫,希望跟他多学一点。启动设备,需要很多的前提条件,即使再抓紧,也不可能在近期内启动。谁都清楚,苏联专家一走,要想启动,困难就大了。王中蕃有一天对哈里东诺夫说:“你们一走,我们很困难。”哈里东诺夫那时可能沒想到中苏关系会糟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说:“沒有关系,我从头至尾告诉你们怎么做。假如我走了你们还不会,可以写信给我,我会告诉你们。”

果然,不幸的事情很快发生了,由于哈里东诺夫是个关键人物,苏联方面通知他,提前回国。王中蕃回忆说,他们催他走,可我们实在想留他,哪怕多留一天。苏联的飞机停在兰州机场,要带他走,我们就想办法把飞机一个轮子弄出來一点毛病,又延长了一天,他又多给我们讲了一些有用的东西。王中蕃又说,哈里东诺夫是一个好人啊,对我们太好了。但也有坏的,有一个专家最坏,简直是个特务,硬逼着把材料运走了。

由于铀浓缩厂是个关键地方,苏联驻厂专家走得早,走得急,是在苏联宣布大规模召回专家前,就突然离开的。有些专家想不通,认为搞个半拉子就走,沒把事业完成,心里不安宁。有些专家还难过得流了泪。有的说:“等两国关系好了,我们再回來,帮你们把这个事情做完。”他们按照上头的要求,迅速整理完资料,焚烧了保密本,恋恋不舍地走了。

后來的历史再也沒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苏联专家离开兰州铀浓缩厂的时候,几千台设备基本上连接起來了,但还需要进一步检查、调整。此时,离它们启动,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36.“毁灭性的打击”

1960年7月16日,苏联政府正式照会中国政府,宣布召回全部在华工作的1390名专家和顾问,并于9月1日前全部离境。同时单方面撕毁了两国政府签订的12个协定,终止343项专家合同和257个科学技术合作项目,并要中国归还在朝鲜战争期间购买苏联武器装备所欠下的350亿元债务。

事实上,苏联的照会未到之前,撤专家就已悄悄开始。核武器研究院的苏联专家为数最少,走得最早,6月上旬,“哑巴和尚”列捷耶夫等人就借口回国避暑离开了。7月6号,在北京核工程设计院工作的专家离开,7月8日,兰州铀浓缩厂的专家离开。到8月23日,在中国核工业系统工作的233名苏联专家全部撤走回国,并带走了重要的图纸资料。

从7月中旬起到8月22日,苏方撤走了在导弹研究院工作的全部专家,带走了他们掌握的全部技术资料。

接到苏联政府的照会后,副总理李富春于7月18日赶到北戴河,向正在那里的**汇报。**因为已经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他并沒有震惊,也沒有生气,而是说了几句意味深长的话。他对李富春等人说:“要下决心搞尖端技术。赫鲁晓夫不给我们尖端技术,极好!如果给了,这个账是很难还的。”

如果给了,这个账是很难还的!多少年后回忆起來,都觉得**的话太精妙了。人家真给了你尖端技术,你恐怕永远都得对人家感恩戴德,永远受制于人家,这是明摆着的。

赫鲁晓夫集团的这个决定,美国人都觉得有点过分,也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但这个结果,却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中苏两个友好国家的分崩离析,使美国少了一块心病,社会主义阵营的尖锐矛盾,可以使西方获取更大的利益。

那一阵子,国际敌对势力幸灾乐祸,认为这是对中国“毁灭性的打击”。

赫鲁晓夫甚至说:“搞原子弹,他们到头來连裤子都沒得穿的。”

有的苏联专家说:“我们走了以后,你们就处于技术的真空,以后你们就该卖废铜烂铁了。”

还有的说:“离开我们,估计你们20年也造不出原子弹。”

在那个时候,这样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大多数工程还是半拉子工程,重要的图纸资料要么烧了,要么带走,全中国的科学家,沒有一个人见过原子弹,谁能保证,中国人还能造出原子弹?

曾经担任聂荣臻秘书的周均伦说,苏联撤走专家,中断协议后,聂帅让两弹系统专门搞了一个调查,我这儿还记的有数据,单是核方面,协定中30个工程项目,23个沒有完成,其中14个项目沒完成设计,9个无法再建,被迫停止,购买的设备、仪器、材料只有13个项目完成供货,一些关键设备和新技术材料始终未到。

尽管如此,中国最高层沒有丝毫的服软。1960年9月,中苏两党在苏联举行高级会谈,中方团长***在发言中说:“中国**、中国人民将永远感谢苏联党、国家和人民曾经给予我们的支持和帮助。但是,中国**永远不会接受父子党、父子国的关系。你们撤走专家,中断协定,给我们造成了困难和损失,影响了我们国家建设的整个计划和外贸计划,这些计划都要重新进行安排。中国人民准备吞下这个损失,决心用自己双手的劳动來弥补这个损失,建设自己的国家……”

毕竟相处了几年,毕竟曾经有过兄弟般的友谊,大多数苏联专家是抱着遗憾、甚至歉意道别的。他们留下的话语中,也有真诚的鼓励。苏联驻中国原子能总顾问扎吉江走时,陈毅、宋任穷、刘杰一起到机场送行,陈毅等人一再表示感谢,扎吉江也很激动,说,中国人的格瓦拉(脑袋)是很聪明的,你们很早就有四大发明,你们一定会成功,沒有苏联的援助,你们自己也可以搞出來,那些东西其实也沒什么了不起。

尽管赫鲁晓夫和苏联领导人背信弃义,不留余地,中国政府还是从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出发,对苏联的做法采取了克制态度。陈毅代表中国政府,在人民大会堂为苏联专家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陈毅讲道:“我们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和感情,你们是我们的良师益友,你们对我们的帮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要回国了,老实说,我们不想让你们走,舍不得你们走,你们走了,我们会遇到一些困难,但是,我们只能尊重你们政府的意见,只能让你们走……來,大家举起杯來……”

人们站了起來,有人举杯,有人互相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37.世界上最重的东西,莫过于责任啊

勿庸置疑,苏联撤走专家,带走资料,对中国经济和军事建设的打击是全面的、沉重的。导弹、原子弹两个领域,又是重灾区。

**7月18日的讲话传达下去后,广大干部和科技人员感到振奋。周恩來在中南海紫光阁召开了一次高级军事会议。会上,周恩來表示,不能被压服,也沒有什么事情会难住中国人民,必须咬牙干下去。据说贺龙气得用烟斗猛敲桌子,提出要发愤图强,打掉一切依赖思想,下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然国防尖端技术。聂荣臻表示,逼上梁山,自己干吧!

这次会议还决定,用国产燃料,发射那枚本该早就发射出去的导弹。周恩來指定副总长张爱萍去现场主持这次发射任务。

9月初的一天,张爱萍的乘坐的里2专机降落在导弹试验基地的专用机场,李福泽去接他。刚下飞机,张爱萍的帽子就被一阵大风吹得不见了踪影,他幽默而感慨地说:“嗬,刚一到就给我一个下马威!现在全世界都在刮大风,谁要是坚持不住,那就完蛋了!”

他的意思显然是,不要被大风吹跑吹倒,不要当熊包。

这枚苏制p2导弹的发射,应该说是有把握的,尽管这是中国大地有史以來第一次飞起导弹,但基地上上下下为了这次任务,准备了大半年,早就嗷嗷叫了

1960年9月10日凌晨,在苏联专家撤离导弹试验基地后的第17天,使用国产燃料成功发射了这枚苏制p2地对地近程导弹。证明基地各个系统运转是正常的,同时证明我国生产的导弹燃料是过关的。一个缺憾是,这枚导弹是苏联制造的,而不是中国的。

上上下下都在期盼中国自己研制生产的导弹。

1960年,位于北京花园路的核武器研究院比以前热闹多了,不断有人调到这里來,新面孔天天有。苏联撤专家后,有人把院墙上“发奋图强”中的“奋”字,改成了“愤”。

9月的一天,宋任穷、刘杰等二机部领导來到这里。宋任穷问刚刚调來不久的朱建士,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朱建士回答说,学空气动力学的。宋任穷说,是啊,就是要有动力啊,要憋着一口气产生动力。

那天晚上,在原先准备接收苏联原子弹样品的仓库里,一百多名干部和大学生听宋任穷作自力更生的报告。他说,我们要彻底甩开洋拐棍,依靠中国自己的科学家,搞出原子弹來。

但就在宋任穷刚做过报告不久,中央决定他到东北局当第一书记。自从他來二机部,一直和刘杰一个办公室办公,这样的好处是商量事情方便,少占地方,也算是勤俭节约。几年來,二人配合很好,刘杰觉得苏联人刚走,宋任穷这时候离开,真有点不是时候。虽然算是高升,但宋任穷打心眼里也不想走。他找聂荣臻、贺龙和罗瑞反映,我当那个第一书记不行,对原子能有感情了,还是继续干吧。最后又到书记处找彭真和***。***对他说,**已经定了,不要再提了。周恩來问他,二机部的工作谁來接合适?

宋任穷推荐了刘杰。

刘杰是河北威县人,参加过一二九学生运动,1948年,33岁的他就担任了察哈尔省委书记,1952年來地质部当副部长之前,是河南省委的副书记。他为人低调,有学者风度。在新中国早期的地质工作和铀矿探寻中,他发挥了重要作用。

宋任穷要走了。他和钱三强告别时,动情地看着钱三强,故作轻松地一笑,说:“三强,我这个穷鬼走了,可你这个钱还在呀!有你在就不怕,我相信一定能干成!”

**同意刘杰接任。周恩來找刘杰谈话时,刘杰提出,这个担子太重,他怕担不起,只想干好这个副部长,请中央再选部长。周恩來说,**、党中央相信他一定能干好。

宋任穷离开之前,刘杰提出一起吃个饭。宋任穷说免了吧,部里这时候太忙乱,哪有心情吃饭呢。最后王鹤寿个人出钱,在北京饭店请他吃了一顿告别饭。

宋任穷动身去东北前,***、彭真去给他送行,刘杰也在场。***对刘杰说:“你的责任确实重大,你要勇敢地担当起來。”彭真也说:“有困难就提出,你这个人不好提要求,你要注意这一点。”

刘杰后來回忆说:“当时的情况下,我感觉压力确实是很大的。但也觉得既然决定了,就义不容辞。我也深深感觉到,世界上最重的东西,莫过于责任啊!”

在整个中国原子弹工程实施工作中,钱三强一直处于一个特殊的位置。他不同于美国“曼哈顿计划”中的奥本海默,领导一批物理学家致力于原子弹设计;也不同于著名物理学大师费米,组织人员集中精力解决链式反应的关键技术,钱三强在中国的核科学家中,起到的是磁铁的作用,团结并组织大家集体攻关;他在领导决策面前,要当好参谋,提出对策,不让问題卡壳;他要知人善任,把人放在最合适的岗位上……

宋任穷算是钱三强的直接领导,他后來评价说,钱三强在中国原子能事业中,起到了别人所起不到的作用。

1990年,钱三强回忆到1960年苏联撤专家毁协议时,自己的心情,他说:“我很清楚,这对于中国原子核科学事业,以至于中国历史,将意味着什么。前面有道道难关,而只要有一道攻克不下,千军万马就会搁浅。真是这样的话,造成的经济损失且不说,中华民族的自立精神将又一次受到莫大创伤。”他又说:“但是,历史的进步是客观存在。中国已经改朝换代了。尊严和骨气,再也不是埋在地层深处的矿物。”

这个时候的钱三强,是冷静的。一些已经出场和即将出场的重要科学家,他们的人生转折,都与钱三强有关。

第一枚导弹打成功后,聂荣臻请钱学森、梁守槃、屠守锷、任新民等导弹研究院的专家们座谈。钱学森坦言:“现在国家遇到來自多方面的困难,国外压我们,国内经济困难,反右斗争一些科技人员也受委屈,有的人自然有想法,有点怨气,但是,我们绝大多数人决不会动摇对祖国、对党的信心,我们导弹研究院的同志,一定会在撤走专家的压力面前挺直腰杆,我们通过努力能够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导弹事业。请聂帅转告中央放心,苏联压不倒我们。”

听了这话,聂荣臻高兴地说:“苏联一逼我们,我们反而可以早一点站起來,早一点独立干。党和国家相信我们自己的科学家,相信你们会成功。”

中国需要护国的长箭,更需要战胜困难的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