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几十名大学生喊自己老大，杜水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发飘。在黑板上利落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杜水自我介绍道：“我叫杜水，你们可以理解成一肚子坏水的意思。”

止住底下学生的哄笑，杜水拿出点名册点了一遍，全班三十二名学生，实到三十一名，除了有个叫白雪请了病假的学生，杜水已经认识了全班的学生，每个人的名字也记在心里。

当杜水介绍完自己所教科目是风水的时候，底下有些乱，很多学生都疑惑的问道：“老大，我们是学中医的，学风水有什么用？”

“法于阴阳，合于数术，中医学和风水学的基础理论本是同源。对于病患而言，中医师和堪舆学家可以相辅相成：以医为主，直接处理疾病；以风水为辅，帮助建立起利于健康的环境，身心因此获得适当的调节，加速痊愈。”杜水耐心地解释道，就像当初师傅给自己解释那般。杜水有些感叹，时光流逝，想不到自己也已经身为人师了，不知道那老不死的师傅现在如何，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使坏，他会不会觉得很无聊，但愿一咒十年旺，师傅真的能老不死！

“老大！就算是风水跟中医真的能结合在一起，难道你认为仅仅凭那简单的阴阳五行理论就能跟先进的西医抗衡？”林大伟站起来问道，大学四年里对中医的热情和信心早就被残酷的现实磨没了，看着学长学姐们一个个毕业就面临失业，即使特别优秀或者关系很硬的找到了工作，无论在中医院还是西医院的中医科，都几乎成了一种装饰。搞中医的人对中医没信心，稍微碰到一点难题，就急着上西药，或是在西医的常规治疗上，加一点中医做样子。而真正想搞中医的人，在制度上又没有保障。

“从基本的理论和方法来看，中医学并不比西医学水平低，至少它是真正的人体医学，而西医学严格地说在理论和方法水平上还是生物医学、动物医学或兽医学。中医学实现了对人体完整系统的把握，它更科学地揭示了人体的本质。而西医学最多也就是能够把生命体与非生命体区别开，人仍然被当作生命体或动物看待。”杜水认真地讲到，此时严谨的神态丝毫不比搞了一辈子学术研究的老教授差。

“可是从表面上来看，中医学与西医学的研究对象都是人体啊？”林大伟问出了全班同学的疑惑，虽然是在质问，但是他和所有同学一样，很期待这个刚刚还是禽兽忽然变成了教授的老大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哪怕做为大学四年的安慰，他们也想有一个自己学的是一门有意义的专业这个结果。

“但是两种医学对人体本质的认识并不相同。中医学在本质上是将人体看成是形气神的统一体，就像《内经》中所说的，‘血气已和，营卫已通，五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那么用现在的观点来解释，中医所谓的形气神其实与现代科学揭示的物质、信息、意识大体上是一致的。人体不仅仅是一种纯粹的物质存在，而是物质、信息与意识的统一。可西医学到目前为止基本上还是把人看作生物体，忽略了意识对人体的主导性和根本性作用。而中医学从‘神’的角度把人与普通生物体区分开，所以无论是从思想方法上还是从基本的理论价值判断上，我们都应该肯定中医学比西医学要高明，因为她是人的医学，而西医学还不是人的医学，只是动物医学，兽医学，当然说得学术一点，是生命医学。”杜水侃侃而谈，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很有当老师的潜质的，心中不免有些自得。

“这个…….似乎有点抽象……”林大伟听得有些头晕，不过大体上还是明白了杜水的意思，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

“那就举个具体点的例子！西医是按照一个个有形的实体单位来追溯它的功能的，但是每一个实体结构单位真的能独立完成它所谓的功能吗？比如说胃的功能是消化食物，但仅靠胃能消化食物吗？当然不能。它必须依赖内分泌、神经等等其它机制的协助。其实人体任何功能的完成都不可能靠某一个独立的形体结构单位实现，而是依赖一个统一的机制来完成。治病其实主要是调整人体功能，所以也应该从程序、功能单位的角度来把握。再看中医的脏腑理论，虽然五脏也有它的结构基础，但在实质上五脏并不是以独立的形体结构为单元的存在，而是以功能活动为单元的存在，心、肝、脾、肺、肾实质上是人体五个大的功能系统，它们超越了单一的形体结构单位，而是多个形体结构单位相互协作的结果。事实已经越来越清楚，作为对人体功能程序系统本质概括的脏腑理论是一种比之器官功能理论更能反映人体生活实质过程的理论。这也是中医学比现代医学更科学、更完整地揭示人体本质的另一个突出表现。”

“那为什么医学界普遍认为中医理论已经滞后于临床呢？”那个提醒杜水上课的戴着很厚的镜片的女生站起来问道。

“理论的先进与落后靠什么来衡量？实践！”杜水这次没有再长篇大论，事实就是如此，再好的理论没有实践也是纸上谈兵！

“实践？我们去哪实践？今年的实习名额我们班可是一个都没有。”林大伟郁闷地说道。现在的中医专业教学模式基本都是中西医结合，选择中医专业的大多是处于无耐，要么是看中中医的种种优惠政策，要么就是分数不够调剂过来的。面对已经日暮西山的中医专业，大多数学生都是选择恶补西医，少数人则选择了坠落，而中医二班就是那些坠落学生的集中营，班里不乏因为修不够学分留级次数都成了三朝元老的学生。

“别的班呢？”杜水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基本上都可以参加实习。”

林大伟的话刚说完，杜水“嘭！”地一下猛拍桌子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大吼在教师里回荡：“我找那个老畜生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