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条件卷第57章

午夜时分,电话铃幽然响起.知是她打来的,我忙去接了.

凌晨一点,宿舍静悄悄的,大部分屋子都熄了灯,只有走廊上还灯火通明.

手握电话,我转出宿舍,带上门,依着门框,或立或蹲.

这是第一次,在这个点儿,通这么长的电话,是我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

有一个专门的词来形容这情形:煲电话粥.

我向来是宣称讨厌那寻常小男女故做*情的卿卿我我的腻歪行为的,可真轮到自己,却也无法幸免.

此前,我从来无法想象,两个天各一方的人,能有什么话,那么持久地说个不停,一说几个小时,也不在乎花掉那么多的电话费.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身临其境,你不仅会觉得这长时间的通话一点也不腻歪人,而且还非常不情愿的结束,害怕这必将要挂掉的那一刻.

因为那温暖的情话,蜜一样的甜美,心上人的声音,是世间最美的天籁.

通话之初,我是紧张的,心怀忐忑,怕她失望.不过越怕什么便越有什么,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失望的.

“初次通话,觉得你的声音很没有魅力哦!”事后的信中,她如此陈述.她觉得我的声音有些娘娘腔,而且谈吐蹩脚,全然失去了网络上的那种味道.

她一点也没有冤枉我.我自己也听到过电话中自己的声音,确实很娘.这其实也不是我的常态,因为我说普通话才如此,因为老家的方言很冲,声调很重,普通话相对较轻,又加上方言和普通话有些发音很难区分,又不曾专门练习过,高中以前一句普通话都没说过,大学之后,只能独自揣摩怎么变声,结果只能是把声调很重的方言换成声调很轻的发音,这不可避免的要使声音听上去”娘娘腔”.

“你普通话不是很好哦.”她当时只是这么说,我感激她没有因为我娘娘腔的发音而当即把电话挂掉.

她的声音则完全相反,听上去很美,稚气的,清脆的,活泼**的,而又温柔多情的.

不像网络上那么放肆,她相当能善解人意,总是情意绵绵,软语温存,趣味盎然.

也有直言不讳的时候:‘听你说话,感觉很像我爸爸!”

她如此脱口而出,尔后又道歉不迭:‘我不是那意思啦,你别多想.”

因为我沉默一会儿说:‘是嘛,我有那么显老吗?”

几乎所有的话题,都是她先提出一个引子,或一句简单的问话,然后由我去发挥,尽量深刻的阐述.这简直就像找工作时候面试的情形.

比如她问:‘为什么你现在要出去啊?工作不是毕了业才开始的吗?”

我就说:“工作是毕业后才开始干的,但是必须在毕业之前就找好.不然毕了业再找就都来不及了.”

“为什么?你们这么好的学校,工作应该很好找吧,学校不包分配的吗?”

“包分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都是学生自己联系工作单位,跟学校没有什么关系.除了考公务员,还可以说是分配.”

“哦,那你考公务员了吗?”

“没有,当初报了名,但后来没去考.”

“为什么?怕考不上?”

“不是,是不想当官.要考的话其实挺好考的,百分之八十都能考得上.别忘了我们学得就是这个.而且我的同学参加考试的通过率也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为什么不想当官啊?”

“当官不自由啊.进了官场,说话做事都是现成的,已经规定好的,多郁闷啊,一点都不能马虎,太没意思.而且,当官那是祸国殃民的事儿,不是我能干的.”

“为什么这么说?当好官,当清官呢?”

“越是好官和清官就越是祸国殃民呢.你可能不大明白,我举个例子你就知道咯,假设老百姓是草原上的一群绵羊,那么官僚们就是专吃羊的狮子,那些清官们不过只是愿意在吃的时候讲一些规矩,留一点余地,以便能吃的比较长远些罢了.”

“不是吧,这也太夸张了吧?你在哪学的啊?还是自己想的?”

“当然是自己领悟的,教科书上哪有这种真理啊,教科书只讲那些冠冕堂皇的愚民经.”

“依你找么说,那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了?那索性不要当官的不就完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知道要是草原上只有绵羊没有狮子会怎么样嘛?绵羊会拼命繁殖,把所有草都吃光,然后大家一起活活饿死.所以还是需要有狮子吃掉一部分绵羊,使他们不至于过分繁殖,这样才能大家都能活下去.所以狮子是必须的.同样的道理,有老百姓,就不能没有当官的.没有当官的,老百姓就会自相残杀,土匪横行,民不聊生.”

“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应该去当官啊,既然当官的是不可避免的,不当白不当啊.你去当总比别人去当好些吧.当狮子总比当绵羊强,作为一个强者,不会被欺负啊.我喜欢强者,讨厌弱者.”

“话虽这么说,但这是不对的.因为人类社会毕竟不是动物世界.在动物世界,作狮子和绵羊都是天生的,不可选择的.人类社会不一样,人类社会里的狮子都是绵羊变得.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相反,既然官员们都是靠老百姓活着的,他们就等同于寄生者,所以他们不仅不应该高高在上对老百姓颐指气使,还应该低声下气些摇尾乞怜才对.因为他们是靠老百姓吃饭的,他们不是统治者,不是主人,而是服务员,是奴仆.”

“我明白了,你不想当官,因为你想做主人.”

再比如关于读书的问题:“我真的讨厌读书了,就跟你说的一样,上学感觉就跟坐牢一样了.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考大学,我是不是没有希望了啊?老实说啊,我要听你的真理.”

“当然不是.其实高考就是一个智商测试题,平时的读书都不过是为了通过这个测试而进行的练习罢了.以你的智商,当然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你的能学得进去.”

“可是我就是学不进去啊,一看到书本就烦得要死,还怎么读进去啊?”

“嗯,我明白,就跟减肥的女孩子习惯了不吃饭得了厌食症一样,你是厌学症,呵呵.为什么觉得烦,觉得读不进去呢?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书本太无趣,没有吸引力;二是现实生活诱惑太多,让你分心.你觉得你是哪一个因素较多些?”

“我,都有吧,好像第二个更准.”

“这不就行了,对症下药就可以了.首先,读书其实也可以很有趣的,只要你读进去了,你就会发现,像历史,数学,地理,英语其实都蛮有趣的,不比网络游戏更没吸引力.当然还有无趣的地方,像政治跟语文,尽是些恶心人的没用的空话套话,但毕竟是少数.”

“你说的可能有道理,可是我就是觉得一看到读书就觉得无趣啊,怎么办?”

“那是你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周围的诱惑太多.收收心就OK了.”

“收心,哪有那么容易!让我不再上网,不再滑冰,不再出来玩,还不如杀了我.”

“我能理解这种感觉.其实我也对当今的教育制度深恶痛绝.如果我有小孩,我会选择不让他进入现在这种教育体系.名义上是受教育,实际上还不如说被摧残来形容的贴切.一个好好的孩子,如果让他完全融入这教育系统里去,十几年后,拿了个好成绩出来,他也就变成了一个没有生气甚至毫无用处的呆子.”

“是真的吗?还是你有意夸张?要我现在就退学吗?”

“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夸张,但是也不是主张让你退学.因为你已经踏入这体系之中了,虽然你自发的想叛逆出来,但是已经不可能出的来了.就像坐牢,既然进去了,就得把刑期服满,越狱是没可能的.”

“那怎么办呢?只能老老实实受难吗?”

“也不是这样.你不是在叛逆吗?其实叛逆一点都没有错,我们就应该叛逆.只要我们的行为是发自内心的需要,管他**的高考不高考呢.我们每个人也都只有一个十八岁,都只有一个青春期,为了***高考,拿我们的大好年华去陪葬,无论怎么算这笔账都是不值得的.”

“那怎么办?难道不参加高考了,提前退出,退学吗?”

“不是,高考还是要参加的,只是不过不再是被动参加,而是主动参加.不再是被控制去高考,而是以我为主,去控制高考.”

“说得好深奥啊,听不懂啊,解释一下.”

“那好,我再举个例子.你喜欢麦当劳,肯德基,可口可乐这些东西吧?”

“对啊,垃圾食品吗,谁不喜欢.”

“你也说这些是垃圾食品,为什么呢?因为它们营养不够丰富,但是口味却很好.另外还有些不是垃圾食品,像蔬菜粗粮什么的,营养丰富但是口味不好.大部分人都会凭着本能选择口味好但是没营养的垃圾食品,也有少数人为了更长寿和健康选择牺牲口味吃蔬菜和粗粮.还有一些人比较笨,它们吃的是口味又不好,又没有营养的东西.最理想的当然是又有营养口味又好的,对吧?其实这四种食品组合也就概括了所有人的四种人生态度.有兴趣听吗?其实正跟你现在的生活态度息息相关.”

“好,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呢.”

“首先第一种,吃口味好但是营养不良的,这种人贪恋眼前的快感,不顾身后长远的利益,暂时开心,但是以后只会有长时间的悲伤.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说的就是这种人生状态.像沉迷于酒色烟赌的人,都是如此.”

“我明白了,那我是不是这种人呢?”

“你?不算吧.你并没有沉迷什么成瘾性的东西而放弃未来.”

“怎么没有?上网啊,差不多吧?”

“上网成瘾?这绝对是偏见.网络不是毒品,不是酒色,不是烟草,网络没有那么坏.事实上网络就是生活,生活中所有的,好的坏的,网络上都有.只不过初步接触网络的人,更容易被其中坏的东西所吸引罢了.就像刚刚踏入社会的青少年,能有多少不被一些坏的东西所诱惑?吸烟,喝酒,甚至抽**,哪里不是这样的?再说,你也没有什么确定的标准去评价好和坏.就拿网络游戏来说吧,没错,沉迷在上面既伤财又伤身,但是网游也能起到开启智慧,锻炼智商的作用.我们在学校学习是为了什么?不也是开启智慧锻炼智商吗?其实以这个尺度去评价,上学的过程也是破财又伤身的,不然怎么解释那么多青少年因为上学的事儿精神失常甚至轻生的呢?何况在学校学得那些东西,能不能起到开智**的作用还不好说呢,学校里有些东西纯粹是愚弄青少年,浪费生命,摧残人才.那些东西还不如最垃圾的网络游戏呢,网络游戏至少能给人带来快乐,而那些东西只能让人郁闷要发疯.依我看来,如果学校不能依靠自己的魅力去吸引青少年,反而让网吧网游争了去,罪过不在网吧网游有多坏,而是因为学校太失败,老师太无能!”

“呵呵,你是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啊?虽然我喜欢听,可是觉得太夸张了,真的吗?”

“真的,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不是为了讨好你才这么说的.因为我是过来人,作为曾经的好学生,知道好学生学得那些东西都是些什么货色.说实话,我真的很后悔为了这***学习而放弃了太多东西.人生能有几个青少年时代?就这么糟塌了.实在不值得.”

“嗯,哥哥,谢谢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那你说怎样才值得啊?”

“我们的人生一定要以我们的意志以自己希望的方式去度过,才是值得的,不然就注定会在临死的时候后悔.我们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追求幸福和快乐吗?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牺牲我们的人生呢?”

“说得对.可是追求幸福也得有过程啊,如果是为了以后长远的幸福牺牲眼前的幸福,也是不值得的吗?”

“妹妹果然聪明.这是我正要说得呢.这也就是第二种人生态度.比作吃饭的话就是牺牲口味吃粗粮,是为了长久的利益,长远的打算而牺牲眼前的快乐.这就像你将要面临的高考和你的学习,为了将来那一张录取通知书或一纸文凭,不仅要付出巨大的心血和时间精力,还要接受没完没了的身心摧残,简直痛不欲生,作出这么多的牺牲值不值得?对,这也是不值得的.其实我现在就是处在这种状态的折磨之下.当年为了学习,为了正业,为了高考,牺牲眼前,牺牲快乐,牺牲生命,结果现在发现,所谓受教育就是被愚弄,到头来落个得到的并非我想要的这种结局.这肯定是不值得的,我都快后悔死了.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这样过来.”

“这么惨?嘿嘿,让你重来一次你怎么过啊?”

“怎么过?我也说不好,反正不是这么过就是了.”

“那就是说不在好好学习了?”

“也不是.该学的还是要学的,如果是有趣的有用的,喜欢学的,干吗不学呢?”

“也对哦,我也是讨厌要我学得那些东西又没趣又没用学得没劲,为了什么非要逼着我们去学呢?”

“嗯,这样也就是第三种人生态度,就是既牺牲了口味又没有营养,就等于既牺牲了大好年华,又不能取得高考的成功,到头来弄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当然是最不值得的.为什么要我们这些大好年华的青少年去学这些垃圾东西,跟吃垃圾食品一样,有没有营养,还没有口味.原因其实说复杂就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因为学校就是监狱,只不过是关的是无罪的人罢了.为了不让你们在社会上为非做歹,所以把你们关起来.牢饭能有什么好滋味好营养?其实换个角度讲,是因为我们的教育本末倒置,不是以学生为中心,而是以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为本,沦为纯粹的折磨学生,摧残青少年.几千年前的孔子都知道要寓教于乐,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可现在的教师家长们只知道整齐划一一刀切,生硬灌输,丝毫不尊重学生的人格尊严和个人条件,在这样的制度下,你好好学习都拿优也不过只是证明你是个绝世大书呆大废物罢了.在这个制度下,恰恰是那些偏科的差生,才能在社会上有用武之地呢.就比如你来说吧,你会跳舞,会唱歌,言谈交际都不错,要比那些只会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好学生不知强上多少倍!有什么好自卑的?”

“呵呵,你又在哄我吧,我有那么优秀吗?不过好长时间没听人肯定过我了.谢谢你.”

“不用谢.我说得是真心话,不是为了哄你才这么说的.你确实很有才华,只是你这些才华在现在这种腐朽的教育体制下不那么吃香罢了.不过没关系,因为这教育体制本身就有病,所以它不给你肯定不等于你就没有价值.它只会肯定废物,打压精英,到头来连它自身都难保呢.好,刚才说了最糟糕的一种人生态度,现在说最后一种,也就是是最明智的,最值得的那一种.那就是既不牺牲口味,又能获得营养,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那就需要你有一手上佳的烹饪技术.类比到学习和高考上,就等于说既要幸福快乐的生活,又要取得高考的成功,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吗?其实是可能的.也就是把学习过程变成一个烹饪美食的过程.这里面的学问很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简言之,那就是要自己作出选择,快乐读书,主动读书,控制读书,而不是被动的被这些东西所控制,弄得身心俱疲.其实以我的经历来看,那些真正的读书尖子生们,没一个是沉闷苦学的,都是该玩照玩,学习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而已,不比太用心太费精力.”

“那是你们这些好学生才这么说,我们这些差生怎么可能做到呢?”

“唉,你这么说,我这些长篇大论等于白说了.没有谁注定是差生谁注定是好学生,关键是你想做什么样的学生,你不要老给自己我是差生这样的心理暗示,你要想着我也能学好这样的.得给自己信心.”

“唉,我就是没有信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