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的危机(三)
作者:老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17

昨日从皇宫回来以后,侯国兴直接往侯府而来。

用时三十三天,士子们终于将侯府重建完毕。

由于朱由校威胁要取消士子科举资格,这次士子们在重修侯府一事上,可谓是花了大功夫。

以前的侯府只是一间标准的四合院,如今重建以后,面积扩大一倍有余,单是房屋就不下十间。

门前二个威猛的石狮子上,挂着一个铜黄色的牌匾,上面刻着正气弥漫的侯府二字。

据说这是名满天下的清流代表,杨涟杨大人为了弥补自己误会,为名做主的好官候千户,亲笔提字而成。

进入院内,里面一应设施居然完全还原了以前的模样。

同样一条青砖铺就的长方形小院。院当中砌着个花坛,上面陈放着十几盆秋天盛开的各式花儿。

对应着花坛四角,分别栽上了四棵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疏密适度。

院子边上那个比以前扩大了多陪的的水池,在微风的轻浮下,荡起阵阵水纹。

不时有刚放入的鱼儿,越出水面,欢快的呼吸着花香的气息。

书房内,侯国兴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张头一家,心里微微颤抖。

“张大哥,以后你们就是我侯家的人了。”侯国兴叹口气,伸手将老张头儿子张平安扶了起来。

“少爷,俺们既然入了侯家,以后就该姓候了!”张平安低着头说道。

侯国兴愣了愣,转头看了看一边正在给张家二个小孩量衣服尺寸的小碧。

“这是当然的张大哥,少爷还说了,以后他们就是侯家的孩子……”小碧笑着回答。手上继续丈量着二个孩子的尺寸,准备给孩子们去做几套衣服。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听小碧说完,张平安拉着媳妇又跪在地上,对着侯国兴使劲磕起头来。双眼留出泪水。

侯国兴愣了片刻,看着偷偷对自己眨眼微笑的小碧,心中也大概明白过来,笑着开口道:

“莫要如此,少爷我可不喜欢别人磕头……”

老张头临死前的遗愿,希望侯国兴将其一家收入侯府。侯国兴本着后世的思想,准备将其留在侯府。

不过却并未准备将其一家作为家丁使用,毕竟在后世来说,涉及到改姓,这是很多人都不能接受的。

但是在大明这个年代,做家丁并非什么丢人之事,如果能够跟着主家姓,那证明你就是主家的核心家丁了。

往后如果主角仁慈,搬着主家的名头,出去经商,甚至科举,都是有可能的。

就在侯国兴在书房内询问着这一家几口之时,外面的客富贵推开门,大叫道:

“表…表哥,皇…皇上来了。”

………………………………

看着眼前,坐在席梦思上,感受柔软度的朱由校,侯国兴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原来朱由校知道侯府建成,依照沙发的原理,连夜给侯国兴做了个床垫。还别说,和现代的床垫没有办法区别。

“你一晚上都在折腾这个床垫?”侯国兴问道。

“也没有了,昨天因为父亲一事,心底烦躁,所以赶出了这个东西,也算是预祝大兄新宅落成。”朱由校红着脸说道。

“由校,你真想彻查此事?”侯国兴问道。

“身为人子,当然想!”朱由校回答。

“如果真是有人指使,蓄意陷害先帝?你准备如何处理?”侯国兴在问。

“诛九族!”朱由校握着拳头说道。

侯国兴摇了摇头,将早以准备好的,关于大明改革的方案,递给了朱由校。

看到朱由校越来越兴奋的脸色,侯国兴开口道:

“你可曾想过,若先帝真是让毒死,彻查此事,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你有能力面对未来的难局不?”

“大哥的意思是?”听到此言,朱由校的脸上垮了下来。

“忍!”侯国兴盯着朱由校继续说道:

“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在来彻查此事。”

朱由校开口道:

大哥教我!

如今的朱由校身为天子,身边能依靠的人确实不多,好在如今王安已经掌握了皇宫的太监,后宫虽说名义上以郑贵妃为主,但宫女.妃嫔们都以客巴巴为主。

能够出入皇宫的大汉将军营,目前也掌握在侯国兴手中,人身安全算是有了保障。

侯国兴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如今这朝堂大体分为二派,一位东林党,另外一派就是东林口中的奸党了。不论东林众人名声如何,想法如何,但是他们这种排除异己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说到这里,侯国兴停顿一下,看了看皱眉不已的朱由校又说道:

“当前要做的就是平衡,千万不可让东林独大……”

………………………

泰昌元年十一月三日!

太和殿!朝会!

“有本上奏!无本早退!”王安用那公鸭嗓子例行公事的喊了一句。

“皇上臣有奏!”吏部侍郎赵蓝星出列对着朱由校鞠躬拱手开口道:

“臣请恢复以故首辅张居正(字张大岳)声誉。”此言一出,殿前的朱由校愣在当场。边上的侯国兴也是皱眉不已,底下百官也是议论纷纷。

这张居正和东林党可是死敌,万历初期,张居正推行改革,受到了刚刚兴起的东林党的强烈反对。

张居正对于东林党的打击也是毫不留情。为了对付东林党,张居正以整顿思想的理由,禁讲学,废书院,捣毁全国七十多所书院。差点将刚刚兴起的东林党连根拔起。

甚至连东林党的大佬之一,邹元标,也因为‘夺情’一事得罪了张居正,让张居正鼓捣皇帝,将其给打成了残废,赶出朝堂,永不录用。

东林党曾经的创始人顾宪成就曾著书,将张居正比作和严嵩一样的大奸臣。

并领导天下士子,发起清议运动,旨在重整言路,重振东林士气,激励士人们敢于“外犯权相,内犯权阉。

在张居正去世不久,东林党利用万历帝和张居正的矛盾,鼓捣皇上将其生前所有爵位全部剥夺,全家满门查抄。

张居正长子被逼自缢身亡,三子自杀未遂,张家家眷十数人活活饿死饿死,张居正在位时,提拔的部下皆被裁撤职务。甚至废掉了即将演变成为摊丁入亩的一条鞭法。

后来在楚党(张居正为湖北人)多次提出给张居正平反之际,更是极力打压,誓要将张居正奸臣的名声盖棺定论。

可如今居然由赵蓝星这个东林党人,亲自出面,要给张居正平反。

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百官,赵蓝星又开口道:

皇祖(万历帝)初年,大明安稳,四夷臣服。如今看来,张居正确实有功于社稷。

“臣复议!”刑部尚书官应震出列,跪在地上向着朱由校磕起头来,全身微微颤抖。

张居正对于楚党来说,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的伤疤。其在位期间,推行改革,一手提拔了大量两湖地区的官员。

大明在他的改革之下,增增日上。

“一条鞭法”的推行,增加了大明土地二百多万顷,太仆寺存银多达四百万两,加上太仓存银,总数约达七八百万两。太仓的存粮也可支十年之用

可惜其在死后,居然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次,甚至连累的大批两湖地区的官员下野。

到如今两湖地区的官员,在整个大明,都属于弱势群体,只能依赖于浙党,才能勉强在这大明朝堂上维持下去。

如今能给张居正平反,让身为楚党领袖的他如何不激动。若平反成功,两湖地区的官员,必然会赢来一个重新占据朝堂的机会。

“臣复议!张大人实属冤枉啊…..”

“臣复议!张大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随着官应震的出列,整个两湖地区的官员,纷纷出列激动的响应着。这么多年,他们终于看到了平反的曙光。

随着二湖地区官员的出列,言官们也纷纷出列,高歌着万历首辅张居正的丰功伟绩,只把其吹成了世间少有的忠臣,能臣。

全然忘了,昨天以前,张居正在他们嘴里,还是大明立国二百年来,最大的权奸。贪赃枉法,干政弄权才是张居正最大的标签。

首辅方从哲宽大的袖袍里面,双手紧握,克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

东林党辅助二代帝王登基,如今在朝堂无人敢抚其锋芒。他方从哲能够从万历末期任内阁首辅到如今,就是因为东林党锋芒太露。

其他各党派在东林党打压之下,为求自保。自然聚齐在他这个首辅旗下,一起对抗东林党。

现如今,楚党领袖官应震,看来是和东林党达成了莫种协议。楚党一去,整个反东林联盟,分崩离析也是早晚之事。

想不到,这群东林党不是号称铮铮铁骨的吗?居然也会妥协?还是与他们口中的大奸臣,张居正余孽妥协。

不应该,东林党为何会突然转变行事手段?到底是何人策划此事。

方从哲面色变换不停,其他依附在方从哲旗下的大小官员,也是震惊不已。

片刻后,如同老了一圈的方从哲缓步走出,向着朱由校鞠躬拱手开口道:

“皇上,臣也觉得张大人当年所为,虽然小节有亏,但一条鞭发确实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此时的方从哲已经心如死灰,张居正对于楚党的重要性,他很清楚。东林党居然以张居正为突破口,整个反东林联盟已经破裂。

方从哲话音刚落,次辅刘一景马上出列开口道:

“皇上,臣觉得此事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应该由官大人列个章程,如何恢复,张大人家人如何封赏,毕竟张大人当年小节确实有亏,全部恢复,怕有不妥……”

刘一景不傻,好不容易抓住这个彻底收拢楚党的机会,当然不见兔子不撒鹰,奸党不除,张居正的名誉也不能轻易恢复。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自然一片附和之声。

“皇上,老臣年岁已高,最近常常感觉老眼昏花,体力不支,恳请皇上怜惜老臣,让老臣致仕。”

面色苍白的方从哲说完后,对着朱由校深深鞠躬,那动作仿佛已经老的不抗重负,随时可能晕倒。

沉默,整个朝堂死一样的沉默。

“皇上…”刘一景正欲开口。

“不好,方大人晕倒了!”底下一个叫声传出。

(备注:夺情:中国古代礼俗,官员遭父母丧应弃官家居守制,称“丁忧”。服满再行补职。朝廷于大臣丧制款终,召出任职,或命其不必弃官去职,不着公服,素服治事,不预庆贺,祭祀、宴会等由佐贰代理,称“夺情”。参见“起复”。)

万历五年九月二十六日,张居正父亲病死。按照封建礼教,父母死亡,在外做官的儿子必须离任回乡服丧三年,等到服丧期满后才可回任办事。否则,即是“忘亲”、“夺情”。当时张居正权势正如日中天,生怕一旦离去,他人谋其位,因此不想回来家江陵奔丧守孝。但他表面不便明说,暗中指使大宦官冯保出面挽留。

内阁大臣吕调阳、张四维首先附和张居正,并引前朝事例,请张居正夺情视事。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亦上疏请留,自此,“和者相继”。

万历五年十月十八日,翰林院编修吴中行上书疏劾,说张居正夺情是违背“万古纲常”。第二天,检讨赵用贤上书,认为不能援前朝故事为张居正夺情制造根据。十月二十日,刑部员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联名上疏,弹劾张居正夺情是“贪位忘亲”。张居正大怒,十月二十二日廷杖吴中行、赵用贤各六十,艾穆、沈思孝各八十。这四人都被打得气息奄奄,不成人形,旁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这时候,又有一个跳了出来,即观政进士邹元标。吴中行等人因为上疏反对张居正夺情而被廷杖时,邹元标不过是一小官,默默无闻,见状立即厚贿太监,并马上上一疏反对夺情,言辞十分尖锐,批评张居正素来以“非常之人”自居,而他“以奔丧为常事而不屑为”,说明他实际上与禽兽无异。张居正大怒,下令廷杖邹元标一百六十。邹元标因为之前贿赂过太监,虽然挨的板子比别人多,反倒挺过来了。他因此成为大名人,极为沾沾自喜。邹元标如此,不过是“沽名讪上”,欲博得犯颜死谏的美名。

最后还是明神宗朱翊钧出面,说张居正“亲承先帝付托,辅朕冲幼”,“朕切倚赖,岂可一日离朕”,命张居正在官守制,“夺情”风波才算平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