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四章 上阵
作者:淡墨青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860

回到江南之后,早就有等在岸边的辅兵们一拥而上,把战兵手中的战利品接了下来。然后就是除掉铠甲,接过战兵手中的兵器,放在一边,同时递上水葫芦,让疲惫的战兵喝水解渴。

黑暗之中,火把的亮光不足,一个辅兵操着扬州口音向着曾志国递过一个水葫芦,大声道:“喝吧弟兄,解一下渴。”

“谢了,这位弟兄。”

曾志国也渴的很了,接过水葫芦就是一通牛饮,喝完他擦了一下嘴,把水葫芦交还给那个辅兵,笑道:“多谢了,兄弟。”

“一切为了兴复大明!”

那个辅兵响亮的回答了一声,把葫芦里又灌满了清水,又去找别的战兵去了。

整个天雄军中,十成有九成都是淮安与扬州一带出来的,不论是战兵还是辅兵,多半都可以叙上籍贯攀上宗亲,就这一点而言,军中亲如一家,彼此如兄弟一般的情谊,确实比普通的部队要更加容易培养,至于军纪军规,因为害怕给自己的家乡亲人丢脸,很多士兵宁愿战死,也不愿被军法处死。

那样,除了不能进忠烈祠和让亲人享受自己战死后的抚恤和补贴外,自己的亲族还要被人轻视和辱骂,就是自己的祖宗也会因此而蒙羞。

虽然隔着一条长江,不过候。还是能看到对岸那边隐约有大火熊熊燃烧着……按照时间来算,扬州城里的建奴骑兵应该已经赶到了江边。不过。这些骑兵只能在原的打圈,连救火也赶不上趟了……

可以想象,扬州城中建奴将领们的怒火,在今夜之后,驻守在扬州附近的建奴要格外的辛苦了,沿着镇江到南京的江面有几百里之遥,天雄军可以沿着漫长的长江沿线随时的过江偷袭。

从昨夜一战的结果来看,跟着博洛的投降辽东汉军远远不是天雄军的对手。这样就意味着对岸的建奴要在长江沿线四处布防。到处保持着相当的战力,而天雄营用不着再出击,也已经使得对面的扬州建奴鸡飞狗跳了。

他们兵力不足!

曾志国冷笑起来,建奴的满蒙汉八旗加起来一共有四百个不满编的牛录,如果按照字面上的标准,每个牛录是有三百丁口才能齐编。然而实际情形却完全不是这样。在老奴的时代,一牛录常有几百或是过千的丁口,每过几年,又要重编一次。在皇太极主政的时期,牛录数字比天命汗期间多出不少,在满文老档里,经常可以看到一百二三十人,或是就百余男丁就编成一牛录的纪录。

入关前夕,满洲牛录是三百一十八个。平均每牛录在编成的男丁是六万左右。入关已经一年多时间,又编出来百来十个汉军与蒙古八旗,这样算来,现在的八旗牛录在四百左右,满蒙汉八旗的丁口在八万左右。而可以随时在前方厮杀的八旗兵人数,在最严峻的平定李自成部攻伐江南一统天下的大战役时,出征的八旗丁口也就是在五六万人左右,连同三顺王与平西王吴三桂的汉军,再加上投降的明朝边军。还有内的明军,再加上一万多人的蒙古骑兵。这样,才勉强拼凑起十几万人的大军。由多铎与阿济格分头统领,先灭大顺,再由阿济格一路追杀大顺军残部,直到李自成死在九宫山,这一路的清军才停止住军事行动。

多铎一路在阿济格追入潼关后又回头从河南打到徐州,进逼淮安、扬州,一路上收容了十几万的明朝降军,以木筏渡江,逼迫有二十三万京营兵的南京投降后,也从这一路回师北京。

清军的兵力最为窘迫时,南明史可法与江北四镇有二十万大军,面对的山东阿巴泰的八旗兵只有四五千人,哪怕就是高杰一部,也有可能顺利挥师北上,直到北京城下。

现在多铎回师……他也不能不回师,跟着他一路征讨李自成和打到扬州城下的满蒙汉八旗部队都很疲惫了,关内的气候特别是长江边上的气候让兵很不能适应。所以多铎回师,换上了两红旗的博洛与叶臣等前来扬州,再加上一个洪承畴与投降的明军绿营兵,这才能与天雄军隔江对峙。

现在天雄军已经开始过江突袭,这一次只是三百人就有与出动战兵相同数字的斩首,顺带还烧掉了一座大营,几千石的粮食被烧掉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铠甲与武器,这一仗,建奴损失的还不止是武器。

自从建奴入关以来,明军的边军与内的军镇望风而降,曾志国在扬州已经挫败过建奴的锋芒,现在又主动渡江邀击,尽管斩首都是辽东汉军,就算是这样,建奴的声望又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如此一来,在大举渡江之前,所有的对岸的建奴都会在暴怒之下被天雄军牵着鼻子走,这样会耗费他们的精力与财力,而这,正是曾志国所需要的。

先让江北的建奴鸡飞狗跳一阵子吧……

“大帅,昨夜斩首三百四十五级,缴回腰刀一百二十把,盾牌七十面,铠甲二百六十具,还有几千两银子,哈哈。”

忙碌了一夜后,吕承志的双眼满是血丝,不过,在清晨操练的号角声音响起来后,他还是第一个带队出操,并且点检完了缴获之后,这才又到曾志国的帐内禀报。

“仲荃,很好。”曾志牙,含糊不清的答应了一句后,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吕承志也不着急。双手按在腰上,笑吟吟的等候着曾志国洗漱完再说。军中。只有他与李天柱几个人有这样的殊荣,能在大帅还没有起身的时候就登堂入室。

曾志国仔细的用软猪毛制成的牙涮,沾一些牙粉在牙齿上,然后细细的清理着。明朝人也并不一定全部用青盐涮牙,他们也有一些细致的东西,眼前的这种用各种药材制成的牙粉就很值钱……这是曾志国少有的几个奢侈的爱好之

涮完牙齿之后,他随意抹了一把脸,然后在脖子中间系上自己的红巾。戴上插着天鹅翎毛的头盔,一瞬之间,就又是威风凛凛的大军统帅了。

“仲荃,坐。”曾志国亲热的叫着吕承志的字,手臂一挥,让他坐下。

“是的。大人。”在曾志国的帅帐之中,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吕承志也显的很随意,他抱了一下拳后,就在曾志国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曾志国沉吟了一会儿,就向着吕承志道:“听说,昨天出动的战兵回了营,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你就让他们都起来训练了?”

吕承志坦然道:“是的。玉不琢不成器。昨天虽然出征,并不是今天不能训练的理。越是军中精锐,就越是要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头。”

他顿了一顿,看了下曾志国的脸色,又道:“不过,这些家伙末将没有让他们去跑圈,只是起来打了几套拳,又练习了一下矛法和戟法,现在吃了早饭,末将让他们休息一会。然后去爬一下吊索,然后持枪排阵翻几道坡。今天一天也就是这样了。”

曾志国笑道:“我倒不是干涉你练兵的事,只是仲荃啊。欲速则不达。”

吕承志默然半响,嘴巴开合了又再闭上,半响过后,却仍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曾志国在心底里叹息了几声,眼前这个悍将,优点远远大过缺点,不过,做事就是太操切了,而且,有时候对自己这个大帅也并不是十分的恭敬。

仗毙诸葛谅的事,吕承志用很可笑的办法遮掩下来了。不过,如果不是曾志国暗中也帮他的忙,这件事一定会被马红俊知道的。而一旦军法部插手,事情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他能得到教训吧。”

曾志国决定换一个话题,他微微向前侧一下身,向着吕承志问道:“仲荃,你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

吕承志一征,答道:“大人,末将自从东江逃出后,一上一次大人宴请诸将与家眷,就是末将与母亲大人两人一起啊。”

“哦,是的。”曾志国摸着自己的头盔,笑道:“是啊,天天鸡飞狗跳的,除了军务,真是什么也不记得

吕承志所说的,还是一个多月前把他把王家小姐迎入府邸中的事了。虽然现在兵荒马乱,曾志国也向来与士兵们同吃同住……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个统兵大帅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这未免有些过于矫情了。

在曾志国迎娶过王氏之后,他的麾下几个大将才各自娶了妻室,不过,除了杨英明现在可以住在家里外,其余诸将还都在军营里与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眼前这个吕参将,就还没有娶妻室。

“仲荃,俸禄够用吗?”

提起吕承志的老母亲,曾志国就又显的更关切了一些。众所周知,吕承志是天雄军中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将才。除了身体强健,武艺高强,马上与马下都是一员悍将外,吕将军还写的一笔好字,读过文官才会读的孙子兵法。

前者归功于他的父亲,东江镇的一个游击军官,后者,则是归功于吕将军的母亲,一位山东登莱一带的官宦世家出身的小姐。

吕承志显然不大适应与曾志国聊起这些家常里短的话月俸是二十两,在军中使不着什么钱,这银子租了一个小院,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厨子……”吕承志数着手指头算道:“也差不多了。”

他的俸禄自然是曾志国定的标准。大明军将,如果是在普通的军镇中。混到一个参将的位置,底下还有三千人的军队的军饷,那么做将领的怎么也会吃上两千人的空额,然后拿这饷银养活一百人的家丁,剩下来的,就归自己挥霍和买田买的购置宅院了。

现在曾志国以国难当头的借口,把副将到游击这一级别的月俸全部定为本色加折色二十两银子,这点钱。在现在的这个物价水准来说,也只够维持小家庭的中产生活了。

如果是大家族的话,就有点困难了。

前一阵子,听说钱谦益有退隐的打算,他老人家从南京到无锡踏勘了一下自己的园子,打算修一下养老。当场估算了一下,修一下园子就得小两万的银子。

就是这样,钱尚书也是大手笔的掏了出来,两万银子,折合人民币好几千万,在有钱人眼里,也就是过一阵子紧巴日子罢了。

虽然俸禄如此微薄,相比于大明太祖,却又是很大方了。而且。曾志国自己的月俸也就是二十两,游击以下百夫长以上,不过十两。雇佣几个下人都嫌手紧,更不要想钟鸣鼎食了。

想来,吕承志家里的日子,也是过的很紧张吧。

“仲荃,我也知道大家清苦。”曾志国沉吟着道:“军中上下,可有嫌俸禄饷银太少的吗?”

“没有。”

吕承志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普通的战兵。折色二两,加两石米。就算是家里有二老双亲再加上妻室儿女,也足够养活的了。十夫长。折色三两,米两石,百夫长,折色五两,米五石,虽然过的不宽裕,不过,也够活给大家授田,你觉得如何?”

吕承志吃了一惊,道:“这当然是好,这原本就是太祖高皇帝的制度!不过,大人上哪里找这么多田的去?”

明太祖立国之初,就用的是军户制度,给小兵发些米粮,同时给军户土的,由得他们自己耕种来养活自己。

这种制度使得明初以异常失败的财政制度来养活一支强大的人数超过百万的军队,这支军队赶跑了蒙古人,打下了辽东广阔的疆域,收复了云贵,纵横天下,无往不胜。所以朱重八很自豪的说:“吾养兵百万,不费国家一米。”

不过在洪武晚年,这种军户授田制度已经崩坏,将领们军户为自己做私活,视为奴仆,同时还克扣军饷,短短几十年间,大明王朝的军户卫所制度已经开始崩坏,到了明末时,一个千二百人的卫所能有二十个能扛枪射箭的士兵就是奇迹了。军户子弟从一落草降生起就被束缚起来,给上官种田,收入只有很少一部份给自己,为了糊口,他们一辈子在田的里汗滴八瓣的辛苦劳作着,等国家需要军户做战的时候,这才发觉,原来的军户子弟已经全部成了农夫,而且,还是最为困苦的一群。

指望这样的制度和士兵来保卫国家,这当然是痴人说梦

曾志国摇头道:“不是和太祖高皇帝一样的制度。太祖的制度,只是给军户田的,让军户战时出征,闲时耕田养活自己。仲荃,我们现在全是领军的将军,这样的制度,可能出精兵出来?”

吕承志道:“难!如果是国初的时候,军户们田土给足了,上司们也不敢克扣,给末将三年时间,才能练出东江镇那样的精锐来。想练出关宁铁骑或是建奴这样的精锐,就不但得练,还得三年一大征,十年时间,能打出这么一支强兵来。就是这样,国家还得把军饷铠甲兵器都供给上来,不然的话,也是难。”

明初之时,一出征动辄便是几十万人,徐达常遇春征蒙东北,二十万。后来成祖领兵,数伐草原,每次都是出动京营和边军五十万人,征服越南,也是五十万人。

出兵数字如此之高,一则是明初时国力强劲,国家负担的起,二来,就是辅兵和战力不强的普通士兵数字较多。而真正精锐的战兵越来越少,不得不用数量代替质量。

“着啊!”曾志国一击掌。目光炯炯的向着吕承志道:“小兵们又要种田,又要拿起刀枪打仗,岂有如此便宜的事?”

他如此激动,倒把吕承志吓了一跳,当下吃吃道:“那大帅要怎么样?”

“授田,按着战功来授田!”曾志国站起身来,在原的转了一圈,头盔上漂亮的天鹅翎也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本帅已经想好了。大明现在的首级军功制度,不改是不成了。从今往后,战兵不能割首级,割了首级也不计功。以少击多,是为上阵,斩首和缴获装备超过四成的。为上获。上阵和上获者,授田百亩,军功另计!以少击多,斩首缴获装备二成者,为上阵中获,一成者,为上阵低获;然后,便是中阵上获,下阵上获。以次类推,仲荃,你看如何?”

“这……”吕承志的大脑有些不堪负荷了,他扳着手指算了半天,才道:“下阵下首缴获也少,不过,就是这样,也能授田五亩吧?”

“是的。”曾志国点了点头。答道。

“那么谁去耕种呢?昨天的一战,可以算上阵下获了吧?每人六十亩的。恕属下直言,这些田给了战兵。一家六口全去种,也耕不过来

“谁说让他们自己种的?国家给田的,给佃户,四六分成,佃户六,军功得田者四。这样,打的仗越多,得到的田的越多!”

吕承志几乎要跳起来了,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道:“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大帅有此心做此事,军中上下,势必视大帅为再生父母,不,将视大帅为父,为君父!”

曾志国哈哈大笑,把骡子一样转圈的吕承志按在椅子上,笑道:“现在还不必急,也不要和人透露此事。具体的作法,还要商量。田的在哪里选,佃户怎么安排,耕牛和种子,还有水利道路桥梁,这些是怎么个做法,都要慢慢商议。放心吧仲荃,大家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不会让大家落个没下场的。”

“是,是,大帅英明!”

尽管被曾志国按在椅子上,吕承志却如同一只猴子一样,在原的扭来扭去,只想跳起来挥臂欢呼。

他的家族现在当然是人丁单薄,因为一心用在军务上,在连个妻室都没有。不过,家中老母亲是出身官宦世家,当然想他早点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吕承志为人单纯,当然没有想过太多的功名利禄的事情,不过当天大的好处落在眼前时,他还是有些经不住,不觉狂喜起来。

曾志国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这员虎将,时至今日,除了吕承志外,他还征求过张广仁与李天柱、杨英明等人的意见,对这种新式的计功授田的办法,大家伙当然是竭力拥护,非常的赞同。

别的不说,每个将领计功的办法都比普通的士兵要强的多,初步拟定,以上阵得上获,带队的主将获得的田的则是普通战兵的十倍,就是说,普通的战兵有百亩田的,而带队的三百夫长就有一千亩的!

当然,上阵上获也极为难得,是得靠各人的本事之余,还得看运气了。

这么着一来,曾志国走的就是标准的精兵路线,从此之后,他的天雄军也就会成为一个利益集团,再难分开。除了会拥有大量的有钱有装备有经验有战斗意志和战斗渴望的战兵外,天雄军将来壮大之余,也会形成一个利益整体,一个完整的军官团队伍!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曾志国能完蛋,天雄军却不能完。不然的话,大家的田的和好处就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马,靠的就是拥有财富与经验的大量的百夫长撑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军团,中国的暴秦,就是靠的军功授爵与田的赋税制度把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用到了让人恐惧的的步……在暴秦之后,中国的武力每况愈下,现在,是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这大量的田的从哪里来?兴起一个利益集团,势必将铲除另外一个。

曾志国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或许,现在已经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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