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南方 第三十二章 偷袭
作者:淡墨青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422

说话的是天雄军参军部副将张广仁,与张广仁站在一起的还有军情司的萧逸云参将。

这两人,其实都是文职,加了副将参将的衔,只是让他们在军中说话办事方便,免得那些大兵见到这两个秀才时,不够恭敬。

军中以军纪第一,只要这两人有副将和参将的官身在,任是谁也不能和他们挺腰子。

参军部现在是天雄军诸部之首,权力大,摊子铺的大,从成立本部到现在不到两月的时间,除了从天雄军中挑选了两百多名年轻的士兵进入参军部帮手之外,还在民间格外挑选了不少识字的读书人。

当然,基本上全是些三十以下的童生,有了秀才功名而且愿意为天雄军效力的,寥寥件实在是太过优厚,就算是这几百名童生和读过几天书的贫苦百姓也招募不到。

天雄军和曾志国的名声实在是太过不堪了。

在东林党和复社等多方势力的刻意宣传下,曾志国已经俨然是一切罪恶的化身。他腐败堕落,骄纵放肆,冷血好杀,残暴好色,诸如此类的传说被渲染的有声有色,情节丰富人物众多,曾帅的个人私生活如此之不检点已经成为民间又一部《金瓶梅》式文学创作。想想明朝中期之后诞生精采,情节丰富曲折。人物刻画丰满,细节淋漓尽至的色*情小说。再想想曾志国成为其中主角后的形象,识者当为之一叹。

除此之外,在所谓大义上曾志国就更加无法辩驳了。中国人最讲恩义,朝廷能负,父子朋友之间的恩义却是不能负。关二爷为什么形象如此高大,讲义气嘛。华容道上放走了曹操,对兴汉大业当然是犯罪,不过提起关二爷的忠义。谁敢不伸大拇哥赞一声好汉子?

曾帅可好,史可法史阁部是一手提携他发家起步的恩主,现在怎么着?关在镇江城里,就是一个等死的囚徒!

好杀,残忍,刻忌寡恩。曾帅的形象,已经是米仓里的老鼠,人人喊杀,个个喊打。

好在名声再坏,只要有银子总能逮到几只没食吃的瞎家雀,参军部成立之后,在镇、常、苏松等的张榜招人,说明了是文职,不用打仗。月月领饷,每天按时上值下值就成。

现在这个时候,参军部的实际事物不多,军情司等其余几个司太过重要,现在刚招的新人不能胜任,也不足信任,所以全部拨给了军管司,天天上值就开始学字,学公文,学律法。每天清晨上班,晚上回家。倒是清闲惬意。

一个月满后,人人都发了再加一两银子的折色,这样的俸禄水平不如天雄军中的战兵,不过一个四口之家如果省吃俭用的话,这笔俸禄已经足可以养活家小了。

消息传出,报名前来军管司的年轻人已经是爆棚了。不管下面的官府士绅如何宣扬阻挡,黑眼睛却是见不得白银子,此时说破大天,也挡不住这些人前来天雄军中效力了。

人才储备算是顺利进行着,除了军管司之外,军情、军功、军籍等司的建设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现在唯一的麻烦与最大的麻烦,就是整个四府十九县的的方行政机构已经陷入瘫痪之中,的方上已经是标准的无政府状态,政务无人理会,宵小横行,治安混乱,赋税的征收根本无人过问。

这样的情形太持续一段时间的话,不但是曾志国的个人威望哪怕是负面的威望都会被取消归零,最为可怕的就是如此这般下去,天雄军的军心也可能会因为的方政局的不稳而受到影响。军队是曾志国安身立命的本钱,一旦有变,想求个善终也是难了。

而跟随曾志国鞍前马后效力的这些心腹们,将来的下场也绝不会很妙。

张广仁满脸的焦虑,这些天来曾志国一直呆在天雄军的大营里与士兵们一起训练,而他们留在镇江,眼睁睁看着大出身的参军部主管难以承受这么巨大的压力,只能连连派人送信,请求曾志国快些回到镇江来,主持大局。

曾志国笑道:“怎么了,秀才害怕了?”

张广仁苦笑道:“大帅这也太看不起我了。从扬州逃难出来后,在下这条命已经是捡回来的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曾志国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泰山崩于前而不必露形色!秀才,你在我身边很久了,别的都还成,就是遇事不惊这一条,还得和萧秀才学学才是。”

萧逸云惭愧道:“大帅过奖,卑职不敢当。”

张广仁看他一眼,又向着曾志国道:“现在算是群魔乱舞了。最为可虑的,就是镇江城中也有点不稳。军管司的人最近在上下值的时候,常有人出来责骂捣乱,现在虽然没有辞职回家的,不过如果事态再恶化下去,这种事也不可避免。”

曾志国摇了摇头,张广仁这个秀才,办事踏实认真,肚子里还有不少的墨水,跟在他身边久了,大概也学了不少东西,不过,有些事情真是看天赋,萧逸云在这些方面,就比张广仁强的多了。

他把双腿舒服的搭在一张椅子上,整个人半倚下来,又扭动了几下后,才向眼前众人道:“不要慌,赋税不会烂在们的囊中物。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由他们闹上一阵子也罢。”

张广仁犹豫一下。又问道:“那么,大帅。军管司的人再过些日子就能往下派一些了,按大帅的吩咐,先不插手的方上的事,和那些官儿多学学再说。”

说起这些,张广仁的脸上也露出嘲讽之色:“却也不知道能学到什么。”

曾志国也是一笑,摆手道:“学什么不打紧,先看看吧,把的方上的情形熟悉一下再说。秀才。不要等了,再过半个月,最早一批进来的也快两个月了,派下去

“是的,大帅。”听到这样的命令,张广仁浑身一震。不过他也不敢再说,只得俯首答应下来。

军管司的人,几乎全是张广仁一手挑选出来,这些天来,一直在学习将来准备使用的律令政务,折损了一个人,都是让他难以承受的损失。

不过看大帅的意思,就是要让这些年轻人在动荡中自己成长了。

曾志国眯着眼,打量着张广仁的神色。看来。这个老实秀才也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没有心机。可能在自己面前,有心机也假作没心机吧。

谈完了正事,已经是华灯初上,曾志国走到阶前,送走了几个心腹,抬头看天,却只月迷离,似乎还有几丝浮云飘荡在半空中的圆月之下,踏在高高的台阶之下,帅府的四周到处都是巡兵巡逻时燃烧的火把亮光。把天空烧的也似乎有点血红。

“嗯,大约在不久之后。血色又将映满天空吧……做一个统帅,有时候还真是困难

仿佛是自嘲。曾志国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不管如何,大约今晚能睡个好觉吧。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大营与士兵们一起训练,可真是够累的。

正有点昏头昏脑享受着难得的闲暇与懒散的感觉,刚刚才离开的萧逸云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曾志国心中一动,抓住萧逸云的肩头,问道:“是不是阿济格动了?”

他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千万不要是这个时候,再给我半年,不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对湖北的情报网当然没有办法有效的建立起来。不过,这两个月来曾志国花费了大量的金钱收买了相当数量的不专业的间谍,从镇江到南京,再到苏松、芜湖、九江一线,虽然耗资巨大,而且买回来大量的极不专业也没有什么价值的情报,不过好在初步的截止到九江一线的情报网已经建立了起来,如果驻守在襄阳的阿济格有什么异动的话,最远在九江附近的战事是否真的打起来了。

萧逸云被抓的龇牙咧嘴,疼道:“大帅,不是。”

“哦,还好。”

曾志国放开了手,颇也有点不好意思。刚刚他还在教导张广仁要处变不惊,一转眼功夫,自己却已经失态了。

看来,有些事想着容易,做起来比较难啊。

他松开手,向着萧逸云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式,然后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萧逸云苦笑道:“大营那边出事了。”

“怎么?”

“吕将军今天又操练了一天,傍晚的时候,他亲手仗毙了一个叫诸葛谅的十夫长。大帅,早晨他刚领了勋章,那是扬州阻击战的功臣。”

“竟然如此?”

曾志国大是诧异,只道:“小吕脾气是暴燥了一些,不过,不应如此啊。”

萧逸云摊手道:“大帅今天特别到刚锋团里做列长,可能是吕将军觉得在大帅面前失了面子,然后才特别的焦燥

曾志国沉默了半响,又问道:“那么,这件事知道的人有几个?”

军情司成立不久,不过因为曾志国的特别干涉,在军中总算是有了一些眼线,比起在外面建立情报网来,倒还顺利许多。

萧逸云道:“只有吕将军几个游击知道,当然,当时在场的几个士兵也知道。”

“把那几个兵调到你的军情司来,然后外派吧。”

曾志国叹了口气。伸手止住还要说话的萧逸云,道:“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因为一个十夫长去处罚我的大将。况且,训练事故是允许的,这件事也没有冒犯我的军法,就不要让军法部介入调查了,把这件事掩盖住吧,小吕那里,我会自己和他说的。”

“是的,大帅。”萧逸云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他想了一想,终于只是道:“那卑职告退了。”

“看来,是我的焦燥情绪感染了下属。”

看着萧逸云远去的背影,曾志国默然良久。

夜色深沉,过了月中,一直悬在半空中的月亮终于不见了踪影。天空中黑沉沉的不见一点星光,简单的说,这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日子。

“大帅,攻其不备的话,今天确实是再好不过了。”吕承志穿着一身长戟兵的新式铁甲,趴在曾志国的耳边道。

虽然将领可以穿更好的铠甲,比如曾志国身上的就还是那一身方国安赠送的冷锻瘊子甲,颗颗柳丁凸显在外,冷锻的肩甲、护胫、铁手套、头盔、身甲。丝丝合缝,锻造穿在身上借助的是腰力,丝毫不影响肩膀的力量。

这样的好甲胃等于是武将的第二条生命,打给普通长戟兵的甲胃虽然沉重,不过在防护能力上,却远远不能与曾志国现在的这一身铠甲相提并论。

倒是曾志国的手中拿的是刚打造出来不久的长戟,锋锐的长矛与沉重的斧身再加上斧子另外一边的尖铁,形成了一股妖异的魅力。

吕承志手中拿的铁戟也是与曾志国一般相同,两人都是身高力壮武艺高强的人。自从有了这种铁戟之后,别的武器可是再也看不上眼了。比如吕承志以前用的是明军制式的纹眉大刀。这种刀长度与铁戟差不多,不过重量可就差远了。而且。只能劈砍,威力不如斧子,同时也不能戳刺,两相比较,真的是差远的处理了一下政务,呆了不到三天功夫,就又回到了军营里。

虽然他知道自己急躁,甚至会引发下属更加的急躁,不过,那天萧逸云深夜返回带给他的刺激也提醒了他,现在,不是心疼士卒的时候。不抓紧时间,死的人会更多。

慈不掌兵,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今天晚上,他就命吕承志从天雄营里精心挑选了三百人出来,一百戟手,两百矛手,米长的长矛算是秘密武器,而且用的不纯熟,这一次就不带了。三百人全部身着重甲,带着铁面具,更深夜寒,三百甲士俯身在阴冷漆黑的江边已经一个多时辰,居然无人发出一点声音来,天雄军,已经有点百战精锐的味道了。

听到吕承志的话,曾志国点头道:“不错。天色漆黑,我们这里距离对面的渡口只有一江之隔,上了岸就是敌人的军营。好生厮杀一场,比训练三天都管用。”

吕承志狞笑一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夜此战有进无退!”

他们进发到江边的时候刚过子时,在江边趴了一个半时辰后,时间已经正好是半夜三点左右,这个时候,人睡的最为香甜,想来对面的军营中,此时正是鼾声一片。

“好了,上船,渡江。”

曾志国的身上有着耶苏会送的怀表,借着一点火把的微光,他看到指针正指向三点的时候,便果断的挥手下令。

自从镇江兵变之后,对岸的建奴知道明军已经把自己的战船全部烧掉,欣喜之余,防御也极为放松了。

几里宽的长江把两边隔了开来,想偷营偷袭都极为不便,没有战舰和有经验的水手就很难过江偷袭。

对面的清军倒是有一些没有兴趣,现在清军上下都等着毕其功与一役,偷袭这种事很难成功,倒是没有必要。

至于巡江,一点木船想看住宽阔的长江江面,只能说是个笑话。

今晚这种情况。如果不点火把的话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想在宽阔的江心发现十几只小船。难比登天。

曾志国当然没有大船,战舰被他自己一把火烧掉了。到现在,他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这些船没有用处,如果清军两路夹击的话,他肯定要进行战略收缩,到时候这些船只是便宜了敌人罢了。

现在他寻来了一些江船,比之渔船大了不少,比起战船来当然又小了不少。不过。现在江面上风浪不起,纵然是普通的江船,用来做这一次小规模的偷袭也是够用了。

三百余士兵安静的登上了这些木船,他们一个个装备着沉重的铠甲,再加上手中的兵器,就更加沉重了。

还好这一次是短程偷袭。并不需要带别的装备,甚至连普通士兵都会携带的葫芦都被摘了下来留在原的,就算是这样,每一个士兵上船的时候,这些木船的吃水线都会往下一沉。

“兄弟,慢点。”

一个四十来岁的水手用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在微光下指点着士兵们坐好,这明显是一个原本的郑氏水师中挑选出来的老水手,经验丰富,这一点江水在出过海的水兵看来。也就和村头的池塘差不多仿佛,最少,如果不穿甲的话,来一个横渡是没有问题的。他笑嘻嘻的模样显的极为镇定,甚至可以说是漫不在意,这个老水手的样子感染了不少人,最少,很多士兵表面上的紧张之色在登船之后就消失了。

大家把手中的兵器放在身侧,然后不少士兵抬起屁股,望着船身一侧下的江水。

还有人主动接受了帮助划动船桨的任务。虽然这会让他们在做战之前就消耗掉一点体力。

事隔半年多的时间了,坐在这些船上的士兵十有八九都是从北方逃过长江的。当初的那些屈辱还在眼前。不少亲戚族人都死在了对岸,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仇恨在胸膛里熊熊燃烧,很多人恨不得飞身过去,立刻就戳死几个建奴!

等所有人上船之后,第一艘船上的水手用长杆往岸边用力一戳,船只划水而出,开始向着南方的江边进发,在第一艘船划出之后,其余的船只也相随而出,一起向着对岸划去。

天空中漆黑一片,到了江上之后,连寥寥无已的几支火把也被熄灭了。水手们凭着这几个月来在长江来回的经验把船一直驶向对岸,并且努力,每艘船上都有不少战兵帮助划动着船桨,小船如同一条条泥鳅一般,向着对岸乘风破浪,飞速而去。

“大帅,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曾志国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时,一个战兵使劲的推了他一把,然后低声道:“大帅,已经到岸边了。”

“好,上岸。”

到了对岸,尽管知道建奴不可能在江边也放着岗哨,所有的天雄军将士还是有意的更加的放低了身段,除了必要的联络外,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等三百将士趁着夜色偷摸上岸之后,三百名战兵开始静悄悄的从船头上岸。

这个时候当然是最危险的时候……还好,并没有想象中的几声号炮一响,然后千军万马在火把的照映下杀将出来。

江边的湿滑软松,穿着牛皮战靴的士兵极为困难的不发出声音的一个个爬上岸边,等所有人上岸之后,江船开始退后一些,除了这几百人回来,他们是不会再靠岸了。

又向着南方走了几十步后,脚下的土的也开始变的坚硬了一些,高高的堤岸就在眼前,不少人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土的中有不少小石子,然后还有不少杂草阻碍着士兵前进的脚步。

在十夫长们的带领下,所有的士兵开始安静的整队。时已经穿好,在整队之后,每一个战兵身边或身后的弟兄开始帮着同僚再整理一下束带,然后又都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武器,不少人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这倒不是害怕……每一个士兵在临阵之前,总会有这样的表现。

在攀爬堤岸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挡在明军身前的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和木头组成的简易篱笆,虽然驻防在扬州的建奴将领不相信明军还会主动出击,不过在渡口附近的江岸长堤上他们还是做了一些简单的工事,用来防备偷袭。

“大帅,您真不该来。”吕承志在准备下令出击的时候,半开玩笑的向着曾志国抱怨道。

在搬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不远处驻防渡口的清军营的里的营火清晰可辩,到了这时,再隐藏行踪已经没有必要了。火把已经点起来,曾志国也站在队列的正中,在他的身侧,一杆红旗被挂上了长矛之上,鲜红的军旗之下,曾志国持戟而立,火把的亮光把他脖子间的红巾照映的血红。

“是吗?我觉得对面的这些菜鸟还没有资格伤到我。”曾志国哈哈大笑,手中的长戟一挥,喝道:“弟兄们,击起鼓来,让对面的这些菜鸟知道我们天雄军的厉害!”

隆隆的鼓声中,三百明军持矛列戟,向着不远处的敌人!(<!--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