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停下的地方？”

听小丫头非常确定地指出了目标，道格顿时皱起眉头，心生疑惑。刚才停下的地方有什么古怪，让小丫头非要回去？

“对，就是刚才停下的地方！”菲菲安抓住他的衣襟，把身体抬高了一些，小脸上带着恳求：“拜托你，道格！”

“为什么？”

道格眼睛一刻不敢松懈地盯着前方和后方不断逼近的白色阴云，言简意赅。

前方的埃穆仆们已经有了戒备，包围圈朝向自己这边的密度明显增大了，若是直接冲击，菲菲安的压力不小……而如果改变方向拉着敌人乱跑一气，做得好的话倒是能把敌人调动起来，找出它们防守的较薄弱之处进行冲击……况且他自我感觉了一下，身体的疲劳感并不强，似乎还很有后劲，绕着这个魔法阵再转两圈应该问题不大。

“好吧！坐稳了！”

菲菲安还没开口回答，考虑完毕的道格已经决定满足一下小丫头的这个古怪要求。深吸一口气之后他调转身躯，保留着体力、以并不很快的速度向着刚才来的方向折返回去，与那些残余的高速尖兵变成面对面的姿态。

尖兵们纷纷发出了刺耳的啸叫，急剧地拉高身躯之后开始聚拢到一起，难听地叫着，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同时向道格发起了俯冲。

“来吧！”

道格眼中闪着阴狠的光芒，紧了紧手中的虔诚者之咏叹。一边继续保持速度向着菲菲安要求的地方疾奔，一边注意着天上的敌人——

脑际轰然一震，一圈圈的画面再次出现。道格现在对这个已经很熟悉了，非常轻易地借画面的提示躲过了无数次猛烈的扑击，偶有一两次被敌人擦过，也根本突破不了法袍‘安吉丽娜的守护’的保护，实在躲不过的正面扑击就只能多浪费一点体力，狠狠地挥动虔诚者之咏叹制造出一声惨叫。

“找到了！——”

菲菲安头晕眼花地在晃动的视野中努力寻找着，终于发现了一处先前被道格折断的小树的痕迹：“快点哦，道格！只要再到前边去看一眼就可以了！”

“你到底搞什么鬼？”

道格手中的虔诚者之咏叹闪电般朝身后刺出，准确地把一个自以为接近得很隐蔽的埃穆仆脖子贯穿，抖手甩向一旁：“先说好，我们不可能在那里停留，顶多只是看一眼——嗯？”

神祗之眼的视野中，道格突然发现前方远处的一群埃穆仆有点异样。

“你发现什么了，道格？”菲菲安似乎有些激动，一个劲地用小手拽道格的衣服：“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嗯……很奇怪！。”

道格皱着眉头痛下杀手，连续刺杀了十几个靠近的埃穆仆，把其余的暂时吓退，这才能集中精力使用神祗之眼：“我看到一群埃穆仆正集中在一起……哦，不对，是集中到一棵树上……咦，也不对……妈的，不可能吧？？！！……”

“怎么了，怎么了？”

菲菲安急得小腿乱蹬、拼命抬头，却没有道格那种变态的视力，什么也看不清楚。

“太奇怪了，”道格的脸色很是古怪，有点愣住的样子：“那些埃穆仆……竟然在试图治疗那棵树！”

在他清晰的视野中，那棵小树分明是他投掷出去的‘武器’之一，然而此刻竟然被带回了原处，一些埃穆仆飞在半空抓住上端，另外一些则聚集在断裂的地方，白生生的爪子上都微微闪着奇异的光芒，而在这光芒的照射下，那棵小树的断裂处正在缓慢但是清晰可见地生长到一起！

一群骨头架子，在治疗一棵树！

真他妈的……

道格觉得自己应该使劲地笑才对，然而那种诡异的感觉却压得他心头莫名地难受，根本做不出一点表情，而且有意识地寻找之下，他很快就发觉，再往前那另外几棵被投掷出去的小树也同样地被埃穆仆带回了原地，精心地恢复了原样！

这算什么？

他看都不看地一个横扫，把头上一只以为能捡到便宜的埃穆仆打飞，然后发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挺强，居然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条理分明、吐字清晰地把看到的事情完整地讲给了菲菲安听。

“果然如此哦……”

菲菲安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小脸微微涨红、似乎受了欺负一样，随后又变成掩饰不住的恶意：“道格，现在我们去能发魔法的地方吧！”

趁道格微微一愣的时候，她抓着他的衣领、踩着胳膊爬上了他的肩膀，撤去伪装之后，小手梳拢着跑动中凌乱了的柔顺发丝：“——我给你看点‘好玩’的东西哦！”

那种声调，令道格立即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被抓去她面前时的“赤裸裸”场景，那双大眼睛里透出的‘我要报复哦’的恶意目光，他可称得上是记忆犹新，下意识地将虔诚者之咏叹横在胸前，戒备了一下。

“走吧！”

菲菲安整理好了自己的小脸蛋，笑眯眯地咬着小白牙催促。道格皱着眉头考虑片刻不得要领之后，也就暂时放弃，准备按照原定计划，不断运动拉薄前方那个包围网之后，再一鼓作气地冲过去——

然而一路打下了数十只埃穆仆、再次超过方才折返的地方时，一直在不停实验的菲菲安大眼睛突然一亮，魔法符号的光芒闪亮中，迫不及待地飞上了天空。

杀怪杀得有点疲劳麻木的道格，第一反应就是她想抛下自己独自逃跑，下意识地挥起了虔诚者之咏叹——好在他马上就想起来小丫头和自己是共生的关系，手上的力量一收，法杖旋转着将旁边一只埃穆仆打飞了出去，骨头架子撞到附近的一颗树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看不出居然有这么重。

菲菲安的小脸上现出一个神秘而带着恶意的微笑，身形快速向上飘去。就在无数埃穆仆发出尖锐啸叫、把她当作了猎物的同时，那种红宝石一般纯净的火焰再次在她的身上燃起，并且在数秒钟之后轰然变成了燃烧着的暴风，体积扩散到了原来百倍还多。

然后，事情在道格的眼中，就变得非常之诡异了。

来势汹汹的埃穆仆本来似乎没看见这火焰一样，毫不停歇地向着天空聚集，然而突然在某个瞬间，仿佛时间慢了一下似的、集体动作停顿了一下，扇动翅膀的声音和难听的尖叫声同时消失，极度的嘈杂瞬间变成极度的寂静，让道格的耳朵难受得要命。

而就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出问题了的时候，所有的埃穆仆再次行动起来，却竟是调转身形往回飞，成千上万的尖牙利爪骨头架子一声不吭地集体向着树冠层之内急速落去，仿佛投入水中的盐块般眨眼消失不见，竟然就这么毫不迟疑地退去了，真真正正地是虎头蛇尾，看的道格差点摔倒。

“他妈的，这是什么招数？”

他很是惊讶地传声给菲菲安。

“高阶火系魔法，‘灼热眷恋’。”菲菲安笑嘻嘻地回答，语气中却有点别的什么，道格闻声立即在脑海中清晰地描绘出一张恶意地笑着的小脸蛋：“虽然杀伤力并不很大，但却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魔法哦，它的特性之一，就是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动扩散、而且很难扑灭——刚才只要烧到一只埃穆仆，我们脚下这片美丽的森林至少也要毁掉五分之三呢！”

……森林？

道格眯起眼睛，联想起先前所见的诡异景象，对菲菲安话中隐含的意味若有所觉，但仔细思考半天，最终却还是不解。

“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菲菲安的心情听起来好多了，似乎出了口怨气的样子，收回那些纯净的火焰之后遥遥地眺望着远处：“这么整齐的动作，应该有指挥者才对哦……”

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片刻之后，从原先埃穆仆们出现的地方，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冉冉升起，拥有神祗之眼的道格尚未来得及给菲菲安描述一下它的外形，下一秒钟，它已经拖着一长串虚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快得仿佛瞬间移动。

——好快！

道格眉头微皱，迅速传音菲菲安注意安全，小丫头身在空中，他没办法靠近她身边。

天空中，众多虚影次第消失之后，神秘的来者现出了真身——它大约有道格的两倍高，形态匀称，看上去像是一个黑色光滑金属构成的完美人体、或者是身穿非常贴身的全副铠甲的大号黑骑士，身后展开一双同样由一片片黑色光滑金属构成的长翼，线条优美而流畅，部件的结合部位非常精致，接缝里不时闪过流动的光芒，它双目部位的灵魂之火和埃穆仆都是一样的黑色，但那精致纯粹的黑暗仿佛来自最古老悠远的深邃夜空，比埃穆仆们要纯净得多。

“这里……是死者沉睡之地……”

作为眼睛的晶黑色灵魂之火注视了众人片刻之后，它开口了，声音纤细却又低沉，还带着古怪的回音，令人印象深刻：“擅自进入的生者……请立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