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文思院副使王伟从工部出来，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他位于城西的家中。

他十四岁的女儿王春桃看到父亲回来，忙倒了杯热茶端出来，放在案上，说道：“父亲，请喝茶。”

王伟看着他唯一的女儿，叹了一口气。王春桃问道：“父亲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又何故唉声叹气？”

王伟说道：“为父等下再和你说……你母亲呢？”

“母亲一早带着平儿去隆善寺上香去了，今天又有庙会，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

“那怎么行，你快去叫她回来，我有要事找她商量。”

“是，父亲。”王春桃做了个万福，款步出了门去。

王伟任职的文思院隶属工部都水司，主管舆辇、册宝、法物和各种器服所需的金银犀玉、金彩绘素等装饰品之制造和供应事宜，说白了，就是个九品的小官。王伟年轻时没有考中进士，所以混了半辈子，依然是个九品的小京官，不能不说是仕途黯淡。

今天早上，宫中传出信息，要从北京及附近郊区的清白之家中，甄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作为皇后。当年太祖皇帝曾立下规矩：“皇后出于民间”，所以王公贵族的女儿们反而没有希望入宫为后，像王伟这种小官吏的女儿最为合适。

王伟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依然是一个九品的副使，皇上选后，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没有想法。不过，参选的女子成千上百，想要被选中成为皇后，难若大海捞针。

王伟的家跟隆善寺离得近，不一会儿，他的夫人何氏就回来了。

“老爷，何事着急找我？”

“夫人，当今皇上准备大婚，于民间选后，我想让桃儿进宫参选。”

“皇上大婚？”何氏讶道。

王春桃一直站在母亲身边，这时听了父亲所说的，居然是关于自己的大事，便有些发怔。

王伟和夫人商量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让女儿去试一试，他们似乎没有想过要问女儿的意思，等商量完了，王伟才向女儿说道：

“桃儿，这两日你要口含茶叶，多加洗浴，如果八字相对，后天你就要入宫应选了。”

王春桃表情有些呆涩，听到父亲问话，茫然地点了点头。

王伟很快便取来宣纸，将女儿名字与生辰八字写好，装入一角袋中，出了门去。

第三日，王家被告知王春桃的出身、八字、年龄都符合条件，今天下午未时一到，进宫应选。

王家忙又将王春桃上上下下仔细洗浴了一遍，穿上一件崭新的淡红色褙子，由王伟领着，一路来到东安门外。

门外广场上早排了三四百名适龄少女，无数的侍卫维持着秩序，一些礼部官员在前头设了几个案桌，口中指挥着什么，王伟上前跟一个熟识的官员报了道，便和女儿到一旁静静等待。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听到礼部官员喊王春桃的名字，王伟一边拉着女儿的手走上前去，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

“桃儿，一会进去，按他们说的做就行，父亲在这等你出来。”

王春桃应了一声，茫然地告别了父亲，跟着来接她的一个太监走进了东安门，来到一座二进的宫殿前，换了一个宫女引着她，进了一个厢房。

厢房里又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宫女等着，她看到王春桃进来，也不说话，只是仔细地打量着王春桃，又绕着她转了几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刚才引路的宫女出去把门带上，然后开口道：

“身段还行，面相也不错，今个儿能有你这模样的不多，来，跟我来。”

屋中有一道屏风，王春桃跟着她转到了屏风后面，那宫女开口就说：

“把衣裳脱了吧。”

王春桃乍一听这话，羞得满脸绯红，下意识地用双手护在胸前，不知所措。那宫女似乎早就见惯了这副场景，笑吟吟说道：“害羞什么，都是女人家，这皇帝选后，多少年才这么一次，可马虎不得，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是要杀头的。”

王春桃听到出了错要“杀头”，吓了一跳，只得羞答答地解开了褙子，待褙子褪去，便露出了亵衣。

那宫女说了一句：“莫要害臊，老身也是例行公事”，便上前拉起王春桃手臂，往她腋窝里仔细闻了闻，看看有无腋臭，又在她后背和小腹部比划了好一阵，然后转到王春桃身前，说道：

“可曾长过疹子？”

“没有。”王春桃摇了摇头。

宫女又指着旁边一个卧榻说道：“全脱了，躺上面吧。”

王春桃这一惊，脸上就更红了，睁着一双大眼睛胆怯地看着那宫女，手脚却是一动不动。宫女见状，愠道：“你还想不想当皇后了？”

王春桃避开了宫女的目光，低头看着地面，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不结了，别说是皇后了，就是选宫女，也都得先过了这一关，这就你和老身两个，没有外人……”老宫女见王春桃依旧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便有些不耐烦，接着说道：“要不老身卖个人情，这身也不验了，让你过了这关？”

王春桃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惊讶地看着她。

那宫女又说：“到时候你要是真的被选中为皇后，大婚之夜皇上不见红，皇后全家就有欺君之罪，不光要废了皇后，还要诛灭九族……”

王春桃浑身打了个哆嗦，心中惊惧，又想起父亲来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只好闭了眼睛，狠下心来将亵衣裤一一除下。

宫女看着面前一丝不挂的王春桃，心中暗笑，自己用这招不知道治了多少“碍事”的少女，这个也不例外。

“赶紧躺下吧。”宫女又招呼道。

……

……

这一天，是皇帝亲自选后的日子，万历来到祥曦殿时，两位皇太后早在殿上等候着了，殿中除了太监和宫女外，还站着五个少女，见到皇上来了，一起下跪，呼道“叩见皇上”。

一个礼部官员行至丹陛前，念着手中的折子，分别介绍了五名少女的来历：站在中间的，是张居正推荐的吏部文选郎顾宪成甥女楚湘云；右首第二位是张四维推荐的刑部主事王之案之女王君兰；右首第一位是王国光推荐的户部检校应献平小姨白玉凤；左首第二位是吕调阳推荐的顺天府尹吴时来侄女吴月仙；最左边一位，是申时行推荐的工部文思院副使王伟之女王春桃。

其实除王春桃外，其他四名女子也都是重重甄选出来的，说是某某某推荐，不过只是挂个名而已，古人就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万历叫了五位少女起来，仔细看着她们，见她们都是约摸十四五岁，正值豆蔻年华，虽说不上是天姿国色，但个个模样清秀可人，五官端正，面带娇羞，仿佛五朵娇滴滴迎风盛开的水仙花。

万历看着这五个水灵灵的少女，知道自己可以从她们当中选一个当自己的皇后，心中暗自感慨：这要是还在现代……我哪有这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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