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六章 往昔
作者:古德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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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志,您是东北人吧”?看这一老一小实在有趣,萧寒便有了搭讪的心思,撂下手里的筷子,从身边的包里掏出了一包熊猫烟,递给了老人,灯光下,他分明看到老人的左手中、食指给烟熏黄的痕迹。

“哟,真是好烟呢”!老人一伸手,竖起了手掌本想推拒,却看清了烟的牌子,啧啧的赞叹了一声。

“啥好烟”?年轻人凑了过来,看了看,却不认得这种如今还只是特供的香烟。

“大熊猫,中央首长才能抽得到的烟呢”!老人笑着给小伙子解说道.

“是吗”?小伙子跳脱的很,才不管这个那个的呢,伸手拿过了香烟,却发觉是没有拆口的。

“呵呵,拆开吧,我这人不抽烟,给您二位敬烟可是很有诚意的哟”!萧寒笑道,那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递了回来,冲萧寒笑了笑,低头扒面条。

“我在东北工作过”!萧寒说道,用意无非是拉近一下相互的感觉,减轻他们的戒心,也真是无奈了,萧寒因为不吸烟,家里便准备的很少,恰恰志双从老爷子那里拿了一些熊猫,所以呢,舒芳也就不另作准备,毕竟家里的客人很有限的,以至于萧寒包里只有这种,如果拿出的是普通香烟,也许也不会引起老者的戒心吧。

“是么,在哪里”?

萧寒将自己在辽钢集团工作的经历说了一下,那老者果然晓得的,闻言之下,顿时多了几分亲近,“说起来,你工作的地方距离我们那里还真不太远,坐车也就四五个小时的路程”!

一下子关系就拉近了,萧寒拿过呢那包烟,笨拙的打开来,抽出了一支,递给了老者。

老者将香烟夹在手里,萧寒尴尬的一笑说道:“哟,我只准备了烟,却没有火儿呢”!

“看来你还真是不吸烟的”老者无所谓的一笑,从兜里掏出了火柴,可那小伙子却已经打着了打火机了,递到老者的面前,嘻嘻笑道:“我给您点着”!

“都带火儿啦,那你肯定也是吸烟的吧,喏,自己拿,看样子我可比你大不少呢,怎么的,还等着我敬你”?萧寒将那包烟往小伙子跟前推了推说道。

“呵呵,尝尝,尝尝”!小伙子一边笑着,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拿过了香烟,抽出了一支,先不忙点燃,横在鼻子下边闻了闻赞道:“真香啊!比金金龙还要香呢”!

“傻小子!金金龙那算什么香啊,那是添加了香料啦,闻起来缠脑浆子,这可是正宗的烟草自然香,再说了,你拿四『毛』一包的金金龙和这几十元一包的大熊猫比,你还真能了你”!老者看样子是十分喜爱这个小伙子的,在他头上轻轻的拍了一下,笑骂道。

“这么贵呀”!小伙子一吐舌头说道。

“当然啦,唔,看你能抽得上这烟,那小伙子你的身份不简单吧”!老人敏感的问道。

“在部委工作”。萧寒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看也是,不在那种大部门,平常是接触不到这烟的”!老人点点头,像是要表白什么一样说道,“我是来平京上访的,跟你说,我不是来闹事,只是想要真正的反映一下问题罢了,所以呢,即便是你在部委这等部门工作,我也不会瞒你”!

“老人家,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您是有事情才来平京的”。萧寒微微一笑,“您别管我干什么的,今天呢,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路人,见您感觉比较亲近,老人家,今年有六十了吧”?

“哪有,我还小呢,五十八!不过……唉,还没到退的岁数呢,却生生的让人给『逼』的提前病休了……”老人长叹了一声说道。

“看上去就知道,您老这身子骨可很壮实的,怎么还弄了个病休”?萧寒却是知道的,到年份退休和提前病休,在待遇上是不同的,从经济上来说,每个月最起码差几十元呢!而且,这种影响,还一直存在。

“欺负人呗,我二爷可是解放前就参加工作了,虽然级别不高,但要真正正式离休的话,那钱可是不老少,现在算什么啊,病退,明显就吃两年的亏呢,今年正赶上调级……”小伙子在一边给老人抱屈道。

“哦,你很清楚嘛”!萧寒搭了一句。

“我怎么不清楚?我二爷和我爷爷可是抗联的老战友,不过……我爷爷在抗战的年头儿就牺牲了”

“啊,那你和我差不多,都是烈属,我大爷爷是在抗战中牺牲的,我三爷爷是在解放石城的时候牺牲的,这么一说,就感觉更亲近了,别的不说,今天您爷俩到了平京,算是到了我家门口儿了,我最尊敬的就是扛过枪,为国打过仗流过血的老战士了,老人家,今天呢,我请客,咱们喝一杯”!

萧寒说到这里,扭头招呼了一声:“老板,咱这儿有啥好的下酒菜没有”?

“大鱼大肉的没有,不过几样下酒的小菜还预备着,您等,我给您说一下哈”!老板一听这边要点菜,赶紧走了过来,对萧寒说道:“水煮花生您要不?还有猪爪、蚕豆肉皮冻”!

“还真不错,那切仨猪爪,来一盘儿肉皮冻,水煮花生来那么一大盘儿,酒是二锅头吧?大瓶小瓶的?大瓶的话,来俩”!萧寒故意豪气的说道。

“好嘞,你 稍等片刻,这就上来”!老板高兴的赶紧准备去了,很快,三样儿清淡的下酒菜就端了上来。

就在老板准备酒菜的这当口儿,萧寒敏锐的察觉,四五个壮汉从西边一路走来,当看到老人和那小伙子的时候,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其中两个还想往这边凑合,却给后边的人给阻止了,凑在一堆儿说了写什么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溜达到了旁边的座头儿上,要了几碗吃食,坐了下来,萧寒心中一动,对老者和年轻人说道:“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一下晚一点回去,要不家里会着急”!

“呵呵,那我们就却之不恭啦”!可以看出,那叫春子的小伙儿心思灵动,萧寒这样主动热情,其本身就带有几分诡异,给老人接连使了好几个颜『色』,可老者呢,却十分磊落,颇有几分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的态度,却是毫不理会。

见老者接受了自己的好意,萧寒快步走向了路边的电话亭,只是他走之后,春子却凑到了老人的耳边说道:“不会是给咱们那边的人打电话去了吧”?

“这人……这人不是那边儿的,你放心吧”。老人十分笃定的说道。

“您怎么知道”?

“他的身上有一股正气”!老人低声说道,“别看他年轻,可我在他跟前,却感觉到了当年我们老师长身上才有的那种昂藏正气”。

“您老的感觉可千万别出岔子呀”!

“放心吧,我的眼睛亮堂着呢”!

萧寒自然不知道这爷俩在背后议论自己,快步走到了电话亭中,拿起了电话就给陈小山打了个传呼,很快,陈小山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今天我遇到了一个上访的老人,东北那边的,听他和同来的小伙子说话,应该是企业方面的问题,我想了解一下,可刚才呢,来了几个很可以的家伙,我担心一旦老者和那小伙子离开了公众视线,这几个人要不利这对爷孙”!萧寒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要陈小山找几个人手过来,在平京,陈小山安排这个是最妥当不过的人了。

给陈小山打完电话,萧寒心中大定,回到了小吃店这边,坐了下来,这时候,老板已经摆好了酒杯,春子呢,已经打开了酒瓶,给老人和萧寒倒上了。

“平常不怎么在外边吃饭的,要是不给家里打电话,可要怀疑我失踪了呢”!萧寒笑着解释了一下,和老者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萧寒的酒量本就不错,老人呢,又格外的实在,一来二去,就让萧寒给喝多了,随即,老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我不是个纯正的东北人,老家是河北的,后来呢,我爷爷闯关东的时候一家子来到了关外,就和春子的爷爷一个村”!当萧寒问起他和春子的关系之后,老人陷入了回忆之中。

“九一八事变,我们的那个村子跑敌情儿都跑散了,两家人儿,就剩下春子的爷爷带着一家子和我跑到了山沟沟儿,后来,春子的爷爷为了我,和家人也失散了”!老人叙述到这里,心情变得很激动,叹声说道:“春子的爷爷比我大十来岁呢,从我一小,都是春子的爷爷带着我,而这次跑敌情儿的时候,更是为了我,和俩孩子和他妻子失散,说起来,我那马子哥,对我是天大的恩情”!

“二爷,说这个干啥,恩情也是互相换出来的,再说您一说这个就难受,还是别说了吧”!春子看老人落泪,赶紧劝道。

“不,我要说,今天我跟这位小老弟感觉投缘呢,他也是烈士的家属,理解这个”!老人固执的说道,“可不像有些人呢,对那些为国家牺牲、留学的革命军人却没有比对那些还乡团亲近”!

萧寒暗自感叹了一声,这个现象,还真是让人心寒呢,只是偌大的中国,他终究是看顾不过来的,好在如今的老兵协会发展迅速,相信不久之后,这种让那些新老革命军人寒心的事情便会逐渐的减少直至消失吧!

“后来我跟着我马子哥一起参加了抗联,记得那年夏天,我们的队伍和口木人在石头砬子那里和口木人的清剿部队相遇了,那个战斗,真是激烈呀”!老人继续回忆道。

“当时我们一个团,在经受了口木人三次冲锋之后呢,就剩下了三百多人,可就是那样,我们也还是坚守了阵地,要知道,在我们的背后,可是几万还没有及时撤退的群众呢,为了保护他们,我们甘愿牺牲”!老人饮下了一杯苦酒,昂扬的说道。

“那次战斗中,我亲手『射』杀了六名日寇,跟马子哥说的时候,马子哥说他也打死了六个,你不知道,我们两个好是好,可在平时,却是事事都要比试一下的”!老人说到这里,很骄傲的一撇嘴,往事的回忆,让他已经忘却了亲人的牺牲痛苦,尽情的感受回忆中和亲人较劲儿的情形。

“就在我们说什么也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一个小战士从侧翼跑了过来,只是还没有抵达我们的阵地,就给鬼子打倒啦”!说到这里,老人已经是泪眼朦胧,面『色』也变得极为苍白,嘴唇颤抖着难以成声。

过了许久,许久,老人才算稳定了情绪,对萧寒笑道:“您看看我,每当想起这个情景,我都忍不住要落泪,唉,也许我现在这样子去那边见我马子哥,会给他笑话吧”?

“老人家,没人会笑话您!”这时候,老人的讲述,已经吸引了附近的食客们,有两个中年人在隔壁的桌子上听见老人如此说,赶紧劝慰道。

“呵呵,谢谢您二位了”!老人扭转身,冲那两个人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算是致意了。

“当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是我给一发流弹伤了额头吧,凑乎着包扎了一下,因而眼睛有些不好使,这个时候,我却看到我马子哥猛的叫了一声,继而从战壕中就蹿了出去,我一把没有拉着,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冲到了那个小战士的身边了,我们连长气的在我旁边大骂,大家伙儿赶紧火力掩护他”!

“我马子哥冲到了小战士倒下的地方,背着小战士就往回里跑啊,跑,可是,再好的身手,再好的掩护,可那是在两军阵前啊,那边的小鬼子千把人盯着这边呢!我马子哥跑啊跑,就在要跑到我们阵地跟前的时候,却给小鬼子的子弹击中了,这时候,我也忍不住蹿了出去,同时窜出去的还有我们连长和几个战友”!

“我们七手八脚的把我马子哥和那个小战士拉进了战壕,拉进来的时候,那个小战士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们连长哭着骂我马子哥,说他混蛋,现在正是坚守阵地需要人手的时候呢,他却为一个已经给打倒的小战士搭上了『性』命,让他又少了一个坚守阵地的好兵!”

“我马子哥艰难的睁开眼睛,冲我们连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你就是骂我我也不后悔,我到那儿的时候他还没有死呢!我要不出去救他,怎会知道咱们的援军已经要到了的消息?还有啊,我救他的时候,他跟我说,爹啊,我妈和我弟都在三里屯呢啊,等战斗结束,你一定要去找他们呀”!说到这里,老人泣不成声,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我爷爷当时救得是我大伯,在失散之后,我大伯也参加了抗联,不过和我爷爷却是在两个队伍里,一年多都没能见面,这次阻击,我大伯他们的部队作为援军来救援我爷爷他们这个团,在之前,我大伯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我爷爷是在这个团的了,主动要求作为通讯员来送信,可是,信送到了,可我爷爷和他,却同时牺牲了”!显然,春子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一边劝慰着老人,一边抹着泪水继续说道。

此情此景,凡是听到的人,尽皆动容了,原本喧哗的小店,变得格外肃静,只剩下春子喃喃的低语:“战斗结束后,我二爷爷就找到了我『奶』『奶』和我爸,后来又在解放后,将我『奶』『奶』和我爸接到了市里,一直照顾着我们,我们两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听到这里,萧寒就觉得自己的喉头哽得难受,犹如一团火憋在那里,想要吐出来,却是怎么都不能够,惨烈的战斗这些年他也听过不少,可是为什么,这个故事依旧让他的心如此哀恸!

“过去的事情……不说了!不管怎么的,咱们都胜利了不是么?后来我到了地方上,党和国家信任我,要我负责建设一个造纸厂,我虽然当时不大懂造纸这码事儿,可咱干革命的,就像是一颗螺丝钉,只要国家需要,想拧在哪里咱都行,于是我拍着胸脯跟领导保证,一定在规定期限内,将厂子建起来”!

“那是五八年的事情啦,那个时候,人们的血真的是热的呢,只要一个号召,人们会泼了命的去干,我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到郊区的那个荒滩的人是一百零八名,那时候还有人说笑,我们是水泊一百单八将呢,到了那里的时候,可真正的是荒滩一片,那茅草哟,都有一房高!

我们一百多人,到那儿第一件事就是割草,当时也不是太懂啊,都说造纸是要用草当原料的,要是一把火烧掉,岂不是很可惜,于是就找来了镰刀,钻进了茅草地。

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那么大的力气,仅仅三天啊,一望看不到边的一片荒滩上的茅草,就给我们一百多人撂倒了。

捆起来的一捆捆的茅草,整整堆了三个大草垛,个顶个都一翻眼儿高,割完了草就是打地基,按照上边提供的图纸,我们开始挖沟,一个人一天的任务是十五米,呵呵,都是黑土仁子地,铁锹『插』在上边,就像是在挖棉花,不用力是踩不下去的,不沾水,锹上的泥土就甩不下来,于是,我们把自己的脸盆都拿来盛水了,等地沟挖完,我们的脸盆,个个儿都成了烂西瓜皮,可大家伙儿谁也不觉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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