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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州城的大乱，是我们没有预想到的。其实在遇到那些劫掠乡里的刺史府护军时，我们就理应想到这种情况会不可避免的发生。如果说以前，我还会对那些朝廷大人心怀敬畏，那么经历过这件事后，他们在我的眼中连条狗都不如。按他们说我们是给帝国看家护院的狗，那他们就是寄生在帝国身上的臭虫，是帝国动荡的根本。

——《浴火重生—帝国元帅强瑞回忆录》

寒风之中，一队官军正急奔在通往鄗县的山路上，他们头上冒出的热气就像团团白烟在不断翻腾着，赵峰在路旁大声催促着部队进一步加快步伐。在处理完了那些临阵脱逃的冀州军后，几个兄弟迅速合计了一下当前所面临的形势。按照大家共同议定的结果，老成持重的赵峰先率三千劲卒抄小路直插鄗县，务必要抢在流言中已经来袭的东胡人面前进驻冀州州城。

“还有多远？”赵峰向身后一个猎户问道。这个猎户是侦骑在搜索那些冀州兵时意外发现的，现在正好做了舞阳军的向导。

“大人，不远了，翻过前面的山丘，就该到了。也就伍里路吧。”猎户一指队伍前行的方向，认真的回答道。

“又是伍里？”赵峰现在的心态真是有点无可奈何了。这些山民根本没有距离的具体概念，从队伍离营出发以来，他已经把同样的问题问过不下十数次了，每次得到的答案居然都是同样的伍里。他叹了口气，再次开始督促士卒们继续加快前进的脚步。

夜色中，为避免被东胡人发现，所以并没有点燃火把松脂照明，山路坎坷，免不了有些跌撞。就在那叮当哎呀的声响中，部队终于攀登上了山顶。那猎户将嘴一撇，指着山脚下的一座城池说道：“没错吧，是不是伍里路就到了。”

赵峰往山下望去，一团漆黑中一点火光映红天际。坏了，难道州城已失。他回头唤过一个军校，一阵低语后，几条人影径直向山下扑去。“七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就看天意了。”赵峰对天默默祷告起来。

此时，在通往鄗县的官道上，吴青峰同样头痛不已。自从把那些民女从冀州兵手里解救出来以后，尽管已派军士给她们发放了路费，可大多数女子仍然默默的跟在队后。前进中的舞阳军士显然颇受影响，不时有人回头注视，甚至当这些女子中有人跌倒时，后军的队列里很自然的就有军士出列将她们扶起。

“九弟，是不是女人天生就是咱们男人的克星啊？”吴青峰关闭车窗，躺在软榻上向王雨问道。

王雨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车外移了回来，接口应到：“七哥，我们好像太狠心了吧。这些柔弱女子家园尽毁，无处可去，不跟着我们恐又遭山贼溃兵毒手。不如……”

“不如我们收留她们吧，她们也的确可怜，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我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呢。”看王雨开了口，早就按捺不住的强瑞也急忙替那些女子求起情来。

“我知道，可帝**制不允军伍之中夹带女子。何况大战在即，她们跟着我们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还不如早早逃离冀州啊。”吴青峰左手托腮，开始考虑起兄弟们的建议。

王雨虎目圆瞪，瓮声瓮气的插话道：“七哥，你就是想的太多，我们好歹是军人，跟着我们总比自己逃生要安全吧。更何况我们是舞阳军，不如。”

“对啊，七弟，你点点头，剩下的我和九弟就安排了，你要是怕以后的麻烦，我们全都担过去总可以了吧。”强瑞接着说道。

“好，好，好。这妇人之仁早晚会把你们害了，吴伯。”随着吴青峰的低喝，老管家在车外立时应到“少爷，什么事啊。”吴青峰把他叫到榻前，附耳低语起来。

“把这些女人带到后营编队，你们记住了，在军中若犯军规，不论性别，一律严惩。”吴青峰的声音终于从车内传出。顿时，舞阳兵的脸上都泛出了轻松的神色。随着命令，一队面上覆着铁面的军士将这些女子领着，直奔后营去了。那带头指出冀州兵兽行的女子奔出几步，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吴青峰的大车磕了三个响头，一拭眼泪，又紧追过去。

“还是圣人说的好啊，天下唯女子小人难养，四哥，你们都出去吧。咳咳，我累了。切记，若有二哥那里的消息，一定要叫醒我。”连天的军议早就让吴青峰疲惫不堪，话音刚落，就卧在白虎皮中沉睡过去。

强瑞和王雨跃出车外，相视一笑，分别向队首和队尾奔去。片刻间，低沉的军令开始在队列中逐次传达开来。“侯帅睡了，行进中务必禁声。”“侯帅累了，都他们的把嘴闭紧，脚步放轻啊。”

“将军，城中并无东胡人，只是流民在趁机劫掠。”山顶上的赵峰终于等到了侦骑的回报，心中的大石也总算可以平安的放到肚中。“闹事的流民有多少？”

“将军，小的粗估了一下，大约有万余，不过老弱妇孺已经占去大半。”侦骑继续回报道。

“好极了，以千人为队，速速进城。先占据要害部分，紧接着关闭城门，分街坊安顿流民，若有不听号令者，斩。”随着赵峰斩钉截铁的命令，三段黑色的铁流迅速的向山下的城池飞奔而去。

当天色渐明的时候，吴青峰和他的主力部队终于开进了鄗县南门。城中，尚未完全熄灭的余烬还在冒着青烟，断断续续的呵斥声在城中的一些角落里依稀响起。随着最后一个军士也走进城中，城门立刻又关闭起来，高高吊起的吊桥上还挂着两三个尸体。

两个时辰后，冀州刺史府衙大堂，吴青峰躺在他那张软榻上咳嗽连连。其余众人都站立在殿内，不是有人命令他们不许坐，持续行军两日的他们也不是不累，只不过这殿内早已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一个明镜高悬的牌匾依然半晃着吊在大堂之上。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吴青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向面前的赵峰问道。

“嗨，刺史大人早跑了，紧跟着冀州刺史府的护军，冀州的大小官员，富商巨贾都开始象滚雪球一般逃窜。他们携家带口出逃所造成的恐慌逐渐演变成一场骚乱，本就缺衣少食的幽州流民趁机开始劫掠城中百姓，抢夺食物。我的三千军士弹压了一个多时辰，才控制住局势，不过城里因肆意抢劫放火造成的损失确实巨大。”赵峰的双目赤红，布满了血丝。

“那州库呢？”吴青峰迫不及待的问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什么都没了，那位刺史大人，帝国三甲及第的精英带够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后，临跑前放了把火，全给烧光了。要不是这把火，城里的流民也不会骚动。”赵峰恨恨答道。

“什么，咳咳，全烧光了，全都烧光了是吗。”吴青峰的双眼立时变得黯淡无光。

赵峰急忙上前，扶住吴青峰的身体回答道：“倒也不是，七弟你别着急。好在我们赶到的及时，流民又重在抢粮。所以除了粮库尽毁以外，军库倒是损失不大。”

“天啊。”吴青峰在赵峰的扶持下，又把身躯硬撑着半坐起来。看着他铁青的面庞，殿内众人都禁声不语，殿内的空气立时变得凝滞起来。

“拿图来。”过了许久，心思稍安的吴青峰向老管家喊道，话音方落，几盏烛火也迅疾的移了过来。又是长时间的沉思，除了一阵阵的咳嗽，整个府衙大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这个小候爷的身上，等待着他进一步的命令。

当安民的梆鼓响过十余番以后，吴青峰终于抬起头来，径直卧回软榻之上。伴随着大家早已熟悉的咳嗽声，一连串的军令持续从他口中发出。

“即刻修书，将这里的情况如实上报朝廷。用九旗边报，务必用最短的时间让圣上和宰相大人洞悉冀州之危。”

“四哥，你率人安顿流民，以我的名义宣布除犯有人命者外，余恶不究。再派军医救治城中伤者，贴出安民告示，选嗓音宏亮的军士逐街宣告，今天正午以前，我要一个安宁的鄗县。”

“九弟，你率侦骑出城，分成十路，给我把冀北的情况摸个清楚，一定要小心东胡人的突然出现。”

“二哥，你在城中布置好防务，我就不信，这么大的骚乱，东胡人就不会来混水摸鱼。”

“派出军士，顺那个刺史大人逃窜的方向追下去，把他一定给我捉回来，尤其是他带走的财物，一分也不能少。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看看城中可还有没逃走的豪族大户，衙役官吏。一个不落，都给我请到府衙里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调陷阵营，把军库给我看好了，一件军械都不得有失。”

“传令三军，敢有趁乱胡闹生事、抢劫奸淫、侵扰百姓的军士，无需请示，立时杀了。”

随着一条条军令的发出，殿内的将佐也越来越少。天也透亮，府外哀悼意外丧生的亲人的哭喊声也越来越多。

“侯爷有令，敢趁乱劫掠，奸淫妇女，杀伤人命者立斩。”冀州州城在昨夜的大乱之后终于安定下来。只不过那高悬的吊桥，紧闭的城门，余烬的青烟还在表明这个城池还没有完全从一场动荡中恢复过来。

“咳咳，神州的百姓，是否注定要多经磨难，我的舞阳兵，真的可以带给他们一个琅琅乾坤吗？”吴青峰的目光越过府门，穿过城墙，投射在冀州广袤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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