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1979年9月20日

米高宁更换了三处住所，他不再叫海姆，而是化名德国人门森，脸上的络腮胡子刮去精光，除了眼睛不能变化外，他通身没有留下海姆的丁点影子。警察没有搜查他的房间，但还是认真对照了身份证和本人的相貌。米高宁并不相信加沙奇报过警，他想即使自己做得滴水不漏，贝娜那里总会露出些许形迹，法国人不是笨蛋，他们能从换包的举动中看出猫腻，更能推测一个钢琴推销商的企图。

酒店离火车站不远，便于机动，虽说这片区域治安环境较差，米高宁则正是看中了它的喧闹繁杂。下楼给比柳佐夫打电话，他尚未接到上级派来的专家。不过米高宁很高兴，加沙奇是看到比柳佐夫和他在一起的见证者，比柳佐夫越安全越说明加沙奇没有出卖他。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米高宁醒来发现门边有个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请将母亲爱读的那本书送到五一六房间。落款是三颗叠加的五角星。米高宁知道这是他们内部遇到特殊情况时使用的联络方式，来人不直接敲门而选择用信传递，还表示对方不愿暴露面目。

米高宁按照指示悄悄找到那个客房，门虚掩着，米高宁进去只瞅见来人的背影，那人后脑似乎长了眼睛，低声命令道：“请回，米高宁同志！”米高宁常年在外，本部的人事变动一无所知，这人怕是哪个首长亲自莅临。糟糕，为圆片的事已经惊动高层并启用如此多的资源，千万别出纰漏啊！

不到一个时辰，惴惴不安的米高宁听到屋外有动静，打开门，送去的包裹又回来了，走廊却看不见一个人，包里面有张纸，纸上写着字：这是赝品！另外还有一张照片，跟包里的石片很相像，照片后面有说明：真正的圆片不怕腐蚀、不怕火烤、不怕击打！

行动失败！米高宁惊恐万状，他仿佛看见无数支枪口对准脑门，看见自己踽踽独行在寒冷的西伯利亚冰原。接下来比柳佐夫能收到什么样的命令，如果要召米高宁回国，他将面临极其严厉的审判；如果要他继续留在巴黎，那无疑是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等待死亡与重生的判决太难熬也太痛苦，米高宁再次拿出那块决定自己命运的石片，真想一拳头砸破它！加沙奇啊加沙奇，你那么崇拜马胡子主义，为何不接受用它武装起来的苏联人民的召唤？难道有错吗？难道集体农庄和公有制比不上万恶的资本制度吗？米高宁回想那天几乎说服了加沙奇，但他心里的疑虑好像还真不少，加沙奇难道看出我们国家的弊端？他当时说马经典有些理论被人误解是何道理？米高宁不大愿意思考太高深的问题，他只知道大人物在下棋时，当当棋子儿也很幸福啊！

“咚”“咚咚”“咚咚咚”，是比柳佐夫，他居然找到这儿来了！米高宁深深吸口气，不管什么样的结果，一定得坦然接受。

“开门，门森，是好消息！”比柳佐夫深知此时米高宁的心情。

米高宁让进比柳佐夫，关上门，急急问：“什么好消息？”

“上头命令我们继续完成任务，还是你负责。”米高宁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比柳佐夫，我问你，你在哪里接来的客人？”米高宁想起五一六房那个神秘的背影。

比柳佐夫瞪大眼睛：“我没有接到客人，是他打电话问你的房间号。他是谁？我们认识吗？”

米高宁摇摇头，再多讨论下去说不定会惹来意外的灾祸，还是谋划后面的路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