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汹流
作者:蓝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964

花都远北,一无名山丘处。

这会已过了中午,本应是艳阳高照时;但铺天盖地的乌云汹涌而来,将白天弄成了黑夜。

又是一个下雨天。

淅淅沥沥的针雨倾洒而下,给大地垂下了一阵密集的珠帘;将山丘中的花草树木打得枝叶颤抖,腰身摇摆。

山林深处,隐藏着一间小木屋。

这小屋甚是破烂,几乎就是断墙残壁;不过好在屋顶还没塌下,所以勉强还可以用来避风遮雨。

只不过,要是风雨再大些,这破屋会否给拆散了架,可也难说得很。

腐朽的屋檐下,站着一个俊秀的少年。

这少年看起来似是满心焦虑,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一会望望阴沉沉的天边,一会又看看紧掩着的屋门;双手紧搂着双臂,一副愁眉不展、坐立不安的样子。

阴雨夹着冷风,绵绵不断。现在的天气,还挺冷的。

丝丝风雨从四面八方飘扑过来,少年不禁打了个哆嗦。

点点水珠沿着狭窄的木檐滚落而下,滴在了少年的头发上,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少年心情开始焦燥起来,脚步也变得有些急促。

小屋外另一边还栓着三匹马。屋里实在太小了,容纳不下这三个大家伙,所以它们只好在外面淋雨。

少年看了看这三匹不安份地跺着步的马,顿生同病相怜之情。

唉。大家都不容易啊。

又过了好一会,屋门终于给打开了,一个紫衣少女的身影冒了出来。

少年赶紧转身一望。

一阵莺鸣从少女的口中悠悠飘出。

“可以了,小缘,进来吧。”

天籁之音啊!少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面露喜色,赶紧踏步迈入屋里,也没注意到那紫衣少女还未闪到一旁;结果一个冲势就撞到了她的肩膀。

“哎哟!”紫衣少女恼了,一个拳头锤在了少年的头上,吼了一声:“急什么急啊!”

少年倒也不去争辩,右手轻抚了一下头部,继续往屋内里疾走几步,停了下来。

小屋内更是破烂,木柱黑迹斑斑,裂口无数;屋穹边角处蛛网尘封;地上尽是枯草杂叶,风一吹,尘埃漫天飞舞;屋顶处破了好几个洞,雨珠滴落到地上,积聚起了一滩滩污水。

风再稍大些,小屋立即吱吱作响,随时要塌了一般。

这破屋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过,形势所逼,实属无奈,总好过在外面淋雨。

屋里没漏雨的那片角落处,地上几束树枝围在一起,支撑起了一簇篝火。

火苗吞噬着燃红了的木屑,咝咝作响。

篝火后的地上,坐着两个少女。

其中一个白衣少女,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着小腹,眉心紧蹙,皓齿紧咬着朱唇,面现苦色;她旁边的少女,年纪轻些,挽着她的身子,满脸关切,但又有些无可奈何。

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外面急雨连连,身边又没工具,连弄点热水都成了奢望。

少年立定,忧虑地看着白衣少女,着急地问了一声。

“小音,现在好些了没?”

白衣少女的下颌动了动,两片红唇飘了飘,却挤不出一个字。

过了一会,少女的脸蛋,开始渐渐地泛红。

这种事……该怎么说出口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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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馨音现在的状况,不太好。

昨晚从花都下榻的客栈离开之后,本计划是直接向北走;但夜太深,过江的渡船都已歇业;于是,四人只好沿江向西而行,到了珠江拐北处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大亮了。

骑马连跑了一整夜和一上午的路,林馨音早已经疲惫不堪。

更糟的是,过了中午之后,天边一大片乌云急袭而来,然后就开始疯了一样地下雨。

南方的雨,任性得很,像个爱哭的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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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还在行途中的四人来说,这场雨简直就是恶梦。

再往北行,可到小城曲江,不过还有好长一段路。

天可怜见,这路边的一山林处,还卧着一间小木屋;或许是某个守山人寄宿的,也可能是那个山民住的,不过这会已悄无人迹,显然是已被遗弃多时。

这小屋十分破旧,日晒风吹雨打,早将它折磨得不成样子;但对于四人来说,却不亚于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收集了一些树枝,燃起了一团篝火,总算驱散了些许寒意。

安定下来后,林馨音却觉得特别辛苦。很疲累。不过,若只是这样的话,倒也好办,睡一觉就行了。问题是,阵阵绞痛,从小腹处生,自昨晚开始,越演越烈,把自己折磨得神经都蜷缩成了一团。

痛痛痛!好像有把刀在肚子里拼命地乱刮似的!

痛得林馨音脸色苍白如纸,五宫都变了形。

癸水?林馨音并不傻,可当这个词在脑海里一荡而过后,心跳立刻开始加速。

-当了女生一个月零七天后,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它说来就来,根本不给自己任何准备时间!

-更没想到的是,它来得还如此地气势汹汹,折磨起自己来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最糟糕的是,它竟挑这种时候来!现在还在旅途中啊!

-自己的第一次,竟然是在这种阴雨连绵天,荒山野岭处度过的?

好惨啊。林馨音心里一阵悲哀。而且,麻烦的是,自己竟无任何应对办法。以前虽有过要防备一下的想法,却羞于行动;再说了,这儿也不像原来的世界那样,随便一个超市就有卫生用品卖,所以,具体该怎么办自己也不知道,也不好意思去开口询问。

其实,自己的潜意识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的想法。

但是,这次汹涌而来的癸水,彻底冲垮了林馨音脑海中深藏着的最后一点幻想。

身体上承受着阵阵痛楚的折磨;精神上忍受着种种情绪的摧残。

羞愧、悲愤、茫然、痛苦、无助……

一时间,渀佛几千几万条毒蛇缠绕了过来,疯狂撕咬着林馨音的心灵。

崩溃了。干脆就这样痛死算了。要不,痛昏过去也行啊,也许醒过来后,就都好了。

忽然,下体一阵湿热,林馨音大惊,喊出了声。

“啊……”

一下子把旁边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凌月缘赶紧凑近了些,问道:“小音,怎么了?”

“我,我……”林馨音双手捂着小腹,柳眉紧锁,眼神游离,朱唇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惨白的脸颊,却渐渐燃起了红晕。

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都明白了过来。

毕竟都是过来人了,经验自然要比林馨音丰富得多。

凌月缘刚要动作,叶悠悠已经站了起来,面对着他,开口说了一句。

“小缘,你先出去一下吧。”

凌月缘一呆,赶紧开口说道:“我……”

“出去出去出去。”叶悠悠将凌月缘拉起身来,推推搡搡将他赶到了屋外,又将房门紧紧掩上。

凌月缘举起拳头刚要锤门,但转念想了想:算了。

叶悠悠转身走到林馨音旁边,蹲下问道:“身边有带了那东西吗?”

“啊?什么?”林馨音不知所云。

“就是……那个啊。”叶悠悠一愣。月经带都不知道?随之又问道:“你是……初潮?”

林馨音脸色更红了,闷了一会,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叶悠悠总算明白过来,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没经验的大木头,于是转身翻起了自己的包裹,说道:“我还有备用的,你先将就用一下吧。”

“你会用么?”顿了一会,叶悠悠又问道。

“不会……”林馨音老老实实地轻声说道。

“我帮你?”叶悠悠看了看林馨音。

“别了,别了,我自己来就好了,我会,我会……”林馨音大惊,差点跳起来。

“真的会……?”叶悠悠歪了歪头,满脸疑惑。

“真的……”林馨音声音小得跟蚊子在嗡鸣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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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凌月缘再次入屋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

过程很是艰巨和羞人。时间虽然不长,但对林馨音来说,却像过了几个世纪,每一秒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像是在走独木桥似的。不过踉踉跄跄地总算还是走完了这段路。

林馨音看了看正站着的凌月缘,张口却无言,一对视久了,想得多了,脸又开始飘红。

“还很痛吗?”凌月缘蹲下了身子,问道。

痛啊。还痛啊。痛得像丢了块肉似的。林馨音心是这么想着,不过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唉。凌月缘很是无奈。这会儿天气还很阴冷,还是身边有个热水袋就好了,捂在小腹处可以驱下寒,减轻下阵痛。

“好了好了。”叶悠悠不满地撇了凌月缘一眼,又看了看林馨音,说道:“把人家都弄脸红了,真是!女儿家的事,你又不懂,别问那么多啦。”

凌月缘一听,很是不服气。我不懂?什么话嘛!

于是,凌月缘不假思索地,立即反驳之。

“去~!那种事,谁不懂?我又不是没来过……!”

……

话一出口,包括凌月缘在内,四人皆愣。

本来就阴冷的小屋,这会更添加了几分寒意。

阴风嗖嗖,全场死静,一时无语。

苏若云惊讶得张开了樱桃小嘴,一会儿,发觉不雅之后,赶紧合唇,双手抿嘴,但一对圆溜溜的眸子仍在打转,流出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的意味。

叶悠悠歪着头,双眉低垂,目露异光,像看怪物一样地注视着凌月缘。

林馨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投向凌月缘的眼神,尽是理解和同情的意味;今天的疼痛倒让她有些明白,为何以前的凌月缘,每个月都会有一段发飙期了。确实,这疼痛如此要命,不发泄一下怎么行呢!嗯,应该,应该。只不过,老舀自己发泄,有些受罪就是了……

可等到再仔细掂量一下凌月缘的话语后,林馨音顿觉不妥。

糟了,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

静寂了一阵后,凌月缘给灼热的眼光刺得坐立不安,忙乱着开始解释起来。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那种事……我又不是没看过!”

……

更冷了。

现在的屋子里,温度又下降了好一些,直如时光逆转,孟春轮回成了季冬。

实在太可怕了。

苏若云的面色,开始变白。

叶悠悠的脸色,愈发难看。

林馨音无力地抬了抬头,转动了下眼睛,动了动双唇,想阻止凌月缘再说下去。

……

凌月缘却着急于解释清楚,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双眼望向林馨音,像溺水的人想抓住一根稻草一般,急急忙忙却又不识时务地添加了一句。

“我,我的意思是,那种东西,我又不是不懂得用!小音知道的,对吧,对吧!”

……

现在的小屋,就是一个大冰窖,可以把人冻死。

叶悠悠看了看凌月缘,又转头望了望林馨音,语音颤抖着说:“你们……”

苏若云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无语地看着林馨音。

不是,不是啊……怎么连我也给卷进来了啊……林馨音无力地抬起了右手挥了挥,想赶走望向她的叶悠悠和苏若云脑中的乱想,无奈,却只是徒劳。

两人愈加疑惑地来回打量着林馨音和凌月缘。

……

凌月缘快给急死了,怎会越说越乱了?赶忙又开口说道:“我,我,反正我对那种事很明白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凌月缘惊觉自己已无法再说下去,接着又发现,自己连动下身子都不能了。

五根银丝,已悄无声息地缠住了凌月缘。

“行了,行了。你不要再说了,实在太恶心了。”叶悠悠撇了一眼凌月缘,将他推dao在地,又说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躺一会,冷静一下好了。”

凌月缘根本冷静不下来,满脸通红,双眼剧转,急欲争辩;可现在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望着破烂的木屋顶,数着一滴又一滴的雨珠渗透入屋。

……

叶悠悠转过头来,看了林馨音好一会,缓缓开口道:“你确实是初潮……没错吧?”

“嗯……”林馨音脸色泛红地说道。

顿了一会,叶悠悠尽量委婉地再问道:“以前没人帮你换过那东西……对吧?”

“嗯……”林馨音脸蛋红得都快滴血了。

“真的?”叶悠悠不放心,再补充一句。

“嗯……”林馨音真想哭。

“算了,不说了。”叶悠悠别过了头。

“嗯……”林馨音简直疯了。

静默了一会,林馨音转过了头,发现苏若云也在看着她。

苏若云呆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满脸红云轻飘。

你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林馨音快抓狂了。

假如能打个洞,该多好?直接挖到地心处躲起来,冬眠个几百年再出来。

尴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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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还在下,哗啦啦的,一点见停的意思都没有。

屋里却是静悄悄的,一时没人说话,只有火苗跳动时所发出的??声在回响。

气氛有点冷。

林馨音静静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火苗携着木屑尽情地欢舞着,渐渐地有些出神了。

渀佛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连自己在想些什么,都没法洞悉。

忽然,又是一阵绞痛袭来,疼得林馨音弯下了腰身,银牙紧咬,脸色再度发白。

身旁的苏若云见状,抬起了头,凑近了些,问道:“音姐姐,还……不舒服吗?”

“嗯……”林馨音双眉紧皱,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苏若云轻叹一声,沉思了一会,转过身子,低下了头,双手似是屈于胸前,轻轻动作着,却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过了一会后,苏若云重新面向林馨音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根笛子。

林馨音在旁看得两眼放大。这……这是在变魔术么?忽然就冒了出来!这笛子平时是放在那的?难道……一直都是藏在苏若云的怀中……?

可是,又有些不对。林馨音摇了下头,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起苏若云手中的笛子来。

此笛长度介于曲笛和梆笛之间,浑身雪亮,洁白无瑕;犹如由清净透澈的白玉雕琢而来,又似是天山顶的千年寒雪凝聚而成;流光溢彩,银芒荡漾,如同是异于凡尘的世外之物一般。

苏若云见林馨音紧盯着她手中的笛子,一副好奇不解的样子;于是,淡淡地笑了一声,低眉倾望着握于左手中的笛子,右手很是爱惜地轻抚过笛身,缓缓说道:“她叫凝霜。这些年来,她一直陪着我,寸步不离呢。”

凝霜静静地闪过了几道雪光,银点闪烁,晶莹透亮;似是在呼应着主人的温柔触摸。

林馨音看着苏若云那副入神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

苏若云一听到笑声,霎时反应了过来,一抬头,脸色又有些微红;赶忙说道:“音姐姐,我奏一首笛曲给你听听,好么?”

“咦?好啊。”林馨音更是好奇了,一时忘了小腹处的阵痛。

苏若云望了望窗外细密的丝雨,小息一会儿,轻呼了一口气,双手慢慢地将凝霜执高,与肩膀保持水平,十只纤指轻触孔面;脸蛋稍倾,双眸渐隐,睫毛微荡,朱唇缓缓地点在了笛膜。

“凝霜.雨音曲-”

瑶池之音,悄然而生。

如云缥缈,如烟袅袅,如风缓步,如雨微飘;丝丝妙音,落于凡间,荡于屋檐,绕于屋梁,响于耳边,印于心弦,游于思海,遐想无限。

一时间,原本破旧阴冷的小木屋,渀佛成了春风暖意眷顾下的百花园。

一时间,原本阴暗冷清的世界,被悠扬圆润的悦乐滋润过后,荒地变成了鸀野。

一时间,原本嘈杂不休的屋外细雨,这时却渀佛成了为音曲而生的伴乐。

一时间,原本汹涌动荡着的不安的心情,此刻已静如止水,不再压抑,不再悲哀。

林馨音听得有些醉了,嘴角边有了些笑意。这一刻,渀佛心灵受到了熏陶,灵魂得到了升华。精神上畅游了一番,身体上的疼痛,似乎也在悄然而逝。

还躺在地上的凌月缘,虽然不能说话,但眼神已经柔和了很多,渀佛心中的闷气已一散而尽,心情也随着悦曲逐渐地轻松起来;身子顿觉得轻飘飘地,犹如翱翔于碧空,漫步于云端,一时舒畅无比。

叶悠悠转过了头,轻笑着看了下苏若云,说道:“很好听哦。啧啧,居然还藏了一手哟?”

苏若云脸颊掠过一片红晕,嘴角轻翘了一下,随之又继续吹奏着笛曲。

雨还没停。只是,这时的雨,少了些阴冷的寒气,多了些春天的气息。

绵绵细雨,坠于地上,溅起了朵朵水花。

丝丝笛音,滴于心头,荡开了圈圈漪涟。

一时间,每个人渀佛都沉浸在了自己的心思之中。

这时的屋子里,又是悄无人声,只有润丽的曲音在轻轻地回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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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雨过天晴。不过,已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鸟鸣嘤嘤,清风阵阵;春雨方去,空气中还游离着些许水汽,枝叶上还盛载着点点露珠,泥土中还残留着雨滴的痕迹;早晨的气息,充满了自然的味道,格外清新。

四人睡醒过来后,稍稍整理了一下,离开了小木屋,骑上了马,继续赶路,悠悠北行。

经过一晚的休息,林馨音现在的气色好多了,虽然小腹处还是隐隐作痛,不过,总算已无大碍。

林馨音看了看与她同骑着一匹马的苏若云,好奇心又给提了起来。

昨晚自己是在音曲的奏鸣下入眠的,醒来后,发现现在的苏若云,已经两手空空,不知她又将凝霜藏到了那里?

难道是在她肩上的包裹里?仔细端详了一番,沉思了一阵,好像又不是。

难道又是藏在了怀里?呃,这个可真不好确认了。

好奇怪。世纪之谜啊。林馨音百思不得其解,又愈发好奇起来。

走了一阵后,无聊得发闷的叶悠悠,又哼开了小调。

在旁边的凌月缘,听得直皱眉,扭过了头,偷偷吐了吐舌头。

都说美女配莺嗓,这妖女说起话来还行,唱起歌来却是个反例。

特别是昨晚听了一曲天籁之音后,凌月缘尤觉得对比强烈:现在的叶悠悠哼得这么难听,简直跟多了柄破二胡在身边叫丧似的,刺耳无比。

实在是不堪入耳。要不是被这妖女给捆怕了,凌月缘早喊了出来。

于是,凌月缘悄悄地放慢了骑马的速度,赶紧跟叶悠悠保持一段距离。

……

赶了半天路后,叶悠悠抬头望了望天,一阵皱眉。

那原本碧空万里的天边,竟又飘来了一大片乌云,气势汹汹地,似是又要兴风作浪。

又要下雨?不过,这会离曲江已经不是很远了,正好赶到这个小城歇歇脚。

于是,叶悠悠转过身,刚要呼喊后边的三人加快下速度,忽然,脑筋一紧。

前方,有股气息,在急速逼近中。

叶悠悠立即对三人说道:“小音,小缘,停一下,别走了。”

林馨音和凌月缘勒住了马,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叶悠悠。

叶悠悠轻笑着说道:“有人来找麻烦了。”

怎么回事?马背上的三人,都是一愣,往前望了望,发现了一个人影,正在急奔而来。

那人越来越近了,最后,在四人的前方五十步之外,站定下来。

是个老人。

林馨音和凌月缘一见到这人,不禁都睁大了眼睛,仔细再看了看:这老人,好面熟!

对了,就是那时候,在春城遇到的,跟他们玩骰子的那个邋遢老人。

那个想骗钱的老家伙!

……

叶悠悠看了看两人惊讶的神情,笑道:“怎么,你们认识的?”

凌月缘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一个老骗子而已。”

“呵。”叶悠悠笑了笑,说道:“要真是如此就好说了,不过,恐怕没这么简单啊。”

忽然,叶悠悠右手一挥,一道银光疾射而出,杀向了老人。

老人一惊,立即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右手一抓,已将来物牢牢地抓在了手心。

“哼。”老人冷笑一声,右手掌慢慢摊开,目光一对着了手心中的东西,随之一愣。

一个铜币。

啥?啥意思?

老人呆了一呆,望向叶悠悠的眼神,满是疑惑。

“喂,老头。”叶悠悠轻笑着,开口说道:“听说你是个骗子耶!不过我们比较穷,身上没多少值钱的东西,送个铜币给您老喝茶用,别挡道了行不?”

“哈,哈,哈!”老人大笑三声,脸色一沉,右手一使劲,铜币竟给捏成了一团疙瘩。

林馨音和凌月缘在旁一看对方露了这一手,不禁心中一震。

叶悠悠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老人一个甩手,将那疙瘩块扔到了一旁,目光射向叶悠悠背后,正骑在马上的苏若云,沉声说道:“不挡路也行,只要那个姓苏的丫头,跟我走就行了。”

林馨音和凌月缘一听,大吃一惊;苏若云的脸色,一阵发白。

叶悠悠看了看苏若云,又望了望老人,用着一副诧异的声调说道:“哟,哟,哟。老头,年纪都一大把了,还看上人家小女孩啊?真是个老色狼!为老不尊哦!”

老人脸色有些发青,并不搭理叶悠悠,转头望向了凌月缘,说道:“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啊。”

凌月缘愣了一下,随之嘲笑着回应道:“是啊,我还记得那次赢了你一堆钱呢!对了哦,那天你在大街上睡了一晚,有没有给冻着啊?”

虽然这老人的功夫似是很厉害,不过却曾经被凌月缘的魔眼耍弄过;所以凌月缘并不怕他;再一想到曾经给他骗过钱,以及现在他这番要抢人的言论,凌月缘对他的印象就更坏了,出言更是毫无留情。

“哼!”老人脸色更难看了,阴沉着说道:“那天我只不过是陪你玩了玩而已,你还真以为我中招了?”

凌月缘嘟了嘟嘴,斜了斜眼神,望望天又望望地,一副无视对方的神态。

老人有点怒了,尽量压下了火气,慢慢说道:“飘云居对你也感兴趣得很。不如,你也跟我走一趟,如何?”

飘云居?!林馨音和凌月缘闻言,互相望了望,都是心中一颤。

在这两人的印象中,飘云居可不是什么积善积德的慈善机构。

还记得,在花都的熙和轩,那天晚上的听闻中,就是飘云居,一举将人家满门屠尽!

飘云居,对我感兴趣?凌月缘心中闪过了几丝慌乱,双眼紧盯着老人,问道:“你……到底是谁?”

“哼哼。”老人脸庞闪过了一丝得意,缓声说道:“我,是飘云居九使之一,阴风使,张驰,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九使?阴风使?凌月缘真是半点概念也没有,不过看这老头一副得意的表情,似乎是很厉害的样子。想到这里,凌月缘双手紧握住了马缰绳,提高警惕,准备随时使出瞳术。

身旁的林馨音,也开始紧张起来,右手伸向了怀中的小刀。

苏若云玉齿紧咬着朱唇,脸色更加苍白,双眼却有些发红。

“哈哈哈!”另一边的叶悠悠,忽然大笑了好一会,又慢慢地开口道:“老头!怎么,你连男的都也要的么?好变态哦!”

“臭丫头。”张驰怒了,对着叶悠悠说道:“你话还真多啊,找死么?”

“嘿,嘿,嘿。”叶悠悠望了望四周,笑道:“哟,这会就来了你一个人么?”

“哼。”张驰很是自负地说道:“就你们这么几个小辈,我一人就足够对付了。”

“嘻嘻。太自信可不好。”叶悠悠笑道:“前天晚上,就有几个家伙鬼鬼祟祟地闯进我们的房间,结果给我们捆起来打了一顿,又塞到了床底下,也不知给闷死了没有呢。”

“哼,一群饭桶!”张驰脸色铁青地说道。

“咦~哟。话可不能这么说哦。”叶悠悠看着张驰,嘲弄道:“没准,你也是个老饭桶呢。”

“哈哈!”张驰怒笑道:“臭丫头,看来你真的是想寻死了……!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阴风使的厉害……!”

“嘿嘿。”叶悠悠翻身跳下了黑风,站定了说道:“可惜,我是台风,你可撞到克星了。”

“哼!”张驰不再跟叶悠悠进行口舌之争,双手张开成鹰爪状,开始催谷内劲。

“悠悠姐……”马背上的苏若云,轻轻呼了一声。

“没事的,很快就好。你们先离我远一点。”叶悠悠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缓步向前。

叶悠悠在离张驰三十步之前站定,双眼紧盯着对方。

这时的气氛,已有些凝重。

说笑归说笑,一涉及到生死之搏,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忽然,张驰双眼杀意骤现,身子飞起,向前猛扑,右手五指如钩,带着阵阵阴风,袭向叶悠悠的咽喉。

叶悠悠身子急退,一个转身,折向张驰的左侧,右手一挥,出招!

“纤风.蛛丝缚-!”

五根银索,急速扑向张驰!

张驰冷哼一声,身影一闪,纤风索只抽到了地面,激起了一阵尘土。

叶悠悠眉头一皱。这老家伙,样子看起来跟枯木似的,身法却还挺厉害!

只是稍微一分神,张驰又扑到了眼前,右手猛地一抓!

可惜的是,叶悠悠的反应也很灵敏,飞身一过,张驰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这两人都是偏向灵活机动的敏捷型格斗方式,缠斗了好一会,却都没碰到对方一丝毫毛。

时间一长,难免就要变成耐力和内力的拼斗。

这可不妙。叶悠悠咬了咬牙,不行,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跟这老头纠缠下去了!

使用风影术?那个太耗力了,而且,对付这种对手,效果也不明显。

其他的招数,也都很耗力,没有绝佳的机会,决不轻易动用。

叶悠悠望了望远处的苏若云,忽然,灵光一闪。

好,博一搏!豁出去了!

两人又拆斗了好几十招。突然,张驰目光一闪:捕抓到了对方一个破绽!

机会!稍纵即逝!张驰立即行动,右爪向前一扑,五指插在了叶悠悠的左臂上,指尖再一弯,内劲一吐,牢牢地制住了对方!

叶悠悠的左臂,顿时血如泉涌。

得手了!张驰笑了,左爪准备一鼓作气,将叶悠悠的喉咙掐断!

出乎意料地,左手,提不上来。

不对,不止左手,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了!

五根银丝,从叶悠悠的左手射出,悄悄缠住了自己。

一股阴柔诡异的内劲,透过银丝,在自己体内乱闯,控制住了自己的经脉。

张驰大惊:中招了!

“老头,你上当了哦。”叶悠悠轻轻地笑道;渀佛感受不到左臂的伤痛。

张驰脸色有些发白,却说不出话。

冷静,冷静!张驰沉住气,紧急谷劲,跟那股入侵的阴劲对抗起来,试图将之驱赶出去。

五根纤风索,微微地颤动起来。

形势还不乐观,叶悠悠收起了笑容。

现在可不是跟对方玩拼内力的时候。该下杀手了。

叶悠悠缓缓地举高了右手。

忽然,叶悠悠脸色一沉,双眼寒光一闪,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骤然伸直!

“纤风.三荷尖-!”

三根纤风索,从叶悠悠的右手三指处疾射而出,迅捷无比地穿透了张驰的咽喉、左胸、右胸;钉在了地上!

任你是左心还是右心,哪怕有两个心脏,照样一招致命。

张驰双眼圆睁,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叶悠悠冷冷地看着张驰,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保持着礀势不变,动也不动,僵持了一阵。

鲜血从张驰的身上冒出,沿着三道银索缓缓而行,将其染成了三根红线;流到了地上,又积起了一大滩血迹。

张驰的双眼,渐渐地没有了神采。

又过了一会,叶悠悠双手向后一拉,八根纤风索,尽数收回。

张驰再也无法站立,仰天而倒,满脸不甘,但为时已晚。

叶悠悠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战斗结束了。不过,自己的左臂,又挂彩了,而且,受伤不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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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悠悠右手捂住左臂的伤口,缓缓回头,向着林馨音、凌月缘和苏若云三人微笑了一下,示意战局已定。

三人都下了马,向着叶悠悠这边跑了过来。

“你……伤好重。”凌月缘看了看叶悠悠鲜血淋漓的左臂,顿觉得触目惊心;再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张驰,心里又是一阵颤然。

“还好。”叶悠悠笑道:“第一次看到我杀人吧?有没有没给吓到啊?”

凌月缘摇了摇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呼。”叶悠悠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不杀他,这会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凌月缘低下了头,沉思着,无语中。

林馨音默默地走到叶悠悠身边,帮她包扎起伤口来。

不出一会,鲜血将白纱布染成了红色。张驰的那一爪,掐得很深。

林馨音皱了皱眉。叶悠悠这伤受得确实很重,这下可真麻烦了。

苏若云在旁静立了片刻,走近了些,对着林馨音说道:“音姐姐,让我来吧。”

林馨音愣了一下,退开了些。

苏若云将血红的纱布拆开,又将双手移到了叶悠悠左臂伤口的上方。

慢慢的,苏若云的双手逐渐发出了银色的光芒,银光由淡至深,笼罩住了叶悠悠的伤口。

叶悠悠的伤口,竟开始慢慢地愈合。

林馨音和凌月缘看得都惊呆了。这?!这真是太神奇了!匪夷所思啊!

叶悠悠看着为她疗伤的苏若云,满脸笑意。

只是,过了一会后,苏若云的脸色,却开始慢慢地发白起来。

这时,叶悠悠开口说道:“若云,够了。再继续的话,你会很伤身的。”

苏若云惊讶地看了看叶悠悠,又低下了头,双手发出的银光依旧不减,直至叶悠悠的伤口彻底愈合之后,方才停止了动作。

叶悠悠此时的手臂,就如从没受过伤一般,连半点伤痕也看不到。

这时的苏若云,脸色却很苍白,几滴冷汗挂于前额,喘息也急促起来。

叶悠悠扶住了都快站不稳了的苏若云,又对着林馨音和凌月缘说道:“看来,我们是被飘云居盯上了,现在我又杀了他们的一个魔使,以后的麻烦可大了。从今天开始,大家最好都小心些。”

林馨音和凌月缘心中一阵悸栗。特别是凌月缘,刚刚张驰的话,还在他脑海中回响,越想越是后怕。

静了一会,凌月缘不解地转头望向了苏若云,问道:“那飘云居……为什么……要?”

仔细想了想,前晚的那群黑衣人,应该也是飘云居的人;包括今天的这个张驰在内,好像目标都是对准苏若云,这是为什么?

苏若云闻言,脸色更白了,轻声说道:“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家……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前面离曲江已经不远,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哟,什么话!”叶悠悠拍了拍苏若云的肩膀,说道:“我杀了飘云居的人,小缘又给他们盯上了,你以为,我们现在分开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所以,还是聚在一起行动的好,彼此才好照顾呢。”

“对吧,小音?你也不会一个人偷偷跑了吧?”叶悠悠又望向了林馨音。

林馨音望向凌月缘,坚定地点了点头。就算前途再艰险,自己也绝不可能丢下凌月缘,一个人跑路的。

凌月缘笑了笑。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个回望,便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苏若云低下了头,眼眶红红的。

“事已至此,我们最好开诚布公,把情况都挑明了。”叶悠悠又望向了苏若云,严肃地说道:“若云。花都,红枫山庄……庄主是苏镇南,没错吧。”

苏若云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眶已开始有泪珠在滚动。

林馨音和凌月缘,心中一震。就是那个被飘云居灭门了的红枫山庄?!

想到这里,两人望向苏若云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人家。

毕竟,那是撕心裂肺的惨事,再怎样动听的言词,也起不了半点作用。

也许,只有缓缓流逝的时间,才能慢慢抚平心灵的创伤。

“飘云居行事毒辣,千里追杀,斩草除根,无所不用极致。”叶悠悠叹了一口气,对着苏若云说道:“若云,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苏若云抬手擦了擦眼睛,说道:“曲江的天兴门,谷门主跟我父亲有过交情,我想先去那里暂避一阵,然后找时日到杭州,再做打算。”

那时候,红枫山庄被飘云居围攻四天后,曾派出两拨信使分别奔向杭州、曲江;但前往曲江的信使,被中途截杀;而杭州与花都之间的距离,却是远而又远,根本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到了第七天深夜之后,红枫山庄已抵抗不了飘云居的进攻,只好组织数人护送苏若云突围。到了珠江边后,护卫已几乎给追杀殆尽;苏若云也被打落珠江;所幸的是,大难不死,漂流了好一阵后,给冲上了花都南城的珠江江畔,之后又遇到了林馨音三人。

想到这里,苏若云心头一阵辛酸和悲痛,两眼又开始泪珠朦胧。

“好了,好了。”叶悠悠望了望天,说道:“这天气不太好,而且,在这野外呆久了也很危险,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嗯。”苏若云轻轻应了一声。

……

四人重新上马,继续赶路。

天色阴阴的,却又不下雨,特别地闷。

林馨音心头也是一阵沉闷。

奇怪的感觉。

仔细再想了想,有点不对劲。

那个张驰,不是从后边追杀上来的,而是迎面而来的,难道是从曲江出发的?而且,他不是呆在春城的么?春城离曲江也不近,莫非,他很早前就来到了曲江?

而且,四人的行踪,好像都给人掌握了一般。

难道说,曲江方圆数十里内,都给人监视着?

林馨音心里一颤,竟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可是,这天气,实在太不好了,还是赶紧先找个地方歇息的好。

林馨音皱了皱眉,想了想,应该没事吧。至少……自保总该不成问题吧?

……

四人再走了一段路。

前方,城市的轮廓,渐渐地明朗了。

小城,曲江,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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