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站在地窖门前的时候就知道房间里有人，而会不分时间到达他的领地并且畅通无阻的，显然只有草药课的助教先生。

——老实说，在某段时期里他曾经想同简白商量一下调换职位的问题。

大门打开后斯内普没有费心去看简白究竟在哪个角落舒服地呆着，在过去相处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足够亲近——以友人的距离。

斯内普坐下，魔杖点了点书桌，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被送上来。他喝了一口，顿时感觉先前因为两个学生接连炸掉坩埚的闷气消散了些。

简白这个时候依然没有出声，斯内普不管他。静坐了一会儿之后他伸手拿过早晨未尽的某个计划清单，仔细斟酌着上面的事情，然后他听到有人起身然后走过来的声音。

“西弗勒斯。”

斯内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简白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和平常相同的嗓音语气，但他总感觉到其中参杂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自嘲斯莱特林神经质的敏感，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简白的眼睛里燃烧着一把火，并非炽烈狂热到要带着看过的人同归于尽。那是一种独属于简白才有的热度，如同蔓延在草原上的火焰，稳定而持续，执着于让人清楚其间的深意，知道这含蓄的东方人已经压抑不住的感情！

——简白爱上了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是斯内普的理智首先分析出来的结论。

——魅力非凡到成为整个霍格沃茨大半男巫女巫梦中情人肖想对象的草药课助教爱上了邪恶斯莱特林油腻腻阴沉沉的老蝙蝠——这是他近一步的思考。

但在这两个念头以后斯内普感觉不可思议，不论是这事件本身还是它到来的突兀。

斯内普是一个优秀的间谍，邓布利多可以证明这一点，因而在任何意料外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可以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迅速推断最可能的原因以及思考解决办法。

他毫不怀疑自己在简白眼中看到的东西——虽然在他的生命中这种目光真的极其罕见——但他怀疑它是怎样来的。

一份复方汤剂？他瞥了眼还拿在手里的计划书，然后将这个猜测否定。

一瓶迷情剂？可又有哪个人会白痴到在他的地窖里给简白下套。

短时间内他无法得到准确的答案，因为在此之前简白已经开口了。

“有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或许你会愿意给我答案。”

完全属于简白的温和语气以及有礼询问，而且斯内普可以确信自己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哪怕一丁点的流液草汁的味道——在他确信这一点依然是现阶段无法解决的难题的时候。

“你曾对一名女子钟情但那已经过去太久，你是否介意我近一步进驻你的生活并取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相信感情该是两心的碰撞而非一人自虐式的付出，我可以让你感到幸福，那是莉莉•伊万斯后来一直没有做到的事情。”

百分百属于简白的完美礼仪，即使是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都不会让人感觉他对提到的人有些许反感。绝对的理智与包容，温和自制到让人有时候甚至会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心。

斯内普却没有关注这些，他最初可以冷静地听简白说完类似表白的话，但在某个名字出现的时候他所有的镇定几乎破灭。

那个名字几乎成为悬于心上的一把钢刀，每听到一次就被剜下一块肉来。他痛到麻木却依然无法释怀，他为那朵逝去的百合花痛苦至今并将一直继续下去。

“……OUT！”魔药大师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冷酷，如同负伤的野兽，嚼碎牙齿的狠辣。

简白对此似乎全无察觉，他站在书桌的对面，身体挺拔而坚定，嘴角的弧度不增不减。

内心有一种冲动让简白想要跨过面前唯一的障碍，抱住他心目中的爱人诉说衷肠，但简白拥有足够的理智，那让他可以将魔药的效果维持在他需要的程度。

“负罪感不会挽回任何东西，西弗勒斯，一切都将过去。”他冷静近乎冷酷地说，“你可以抱着年少时候纯真的小暗恋了此残生，但那于事无益于时无补。你做给谁看呢？莉莉•伊万斯死了，你无法将她从死神手中抢过来。为一个死去的女人抗拒送上门的感情有什么用呢？”

斯内普两手握拳，因为过分用力已经有血液沿着指缝流出来。如果他依然理智的话他会怒吼着将简白赶出去然后一个人在黑暗中咀嚼痛苦，但是简白独有的力量影响了他，这让他的情感濒临爆发理智被挤到大脑最边缘的角落，而简白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地响起，带着看破世事的从容。

“你得到的太少而失去的太快，这让你拼尽全力抓紧一切温暖的东西。莉莉是第一个走进你心的人但最后你逼走了她，你喜欢她她却最终因你而死。未出口的感情与愧疚自责深埋在你心底，十几年的岁月将它沉淀为牢不可破的顽石生生卡在喉咙，你以为你爱她甘愿守护她的孩子直到生命终结但是……”

简白吐出一口气停顿了很长时间，从来温和的脸上换成了悲天悯人的表情。

斯内普在间隙调整了表情，表情麻木瞳孔空洞，简白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会为一个人的一个眼神而心生不忍。

“……但是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简白最后被斯内普的魔法轰出了大门，在背部即将撞击到墙上的时候他灵敏地在空中转换了姿势，一脚蹬在墙壁上然后稳稳站住。

他记得刚才斯内普脸上的表情，虽然只是大脑封闭术后的产物，但简白感觉得到斯内普周身紊乱的磁场。

理智上来说，他先前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揭开了斯内普掩埋多年的伤疤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这让对方为被逃避的现实痛不欲生。

但是一刀剜去腐肉要比温吞的怀柔更适合那个男人，因为他内心的伤口早已腐烂表皮却治愈一样完美。舒缓的节奏不适合斯内普，因为他的过去让他不再将心里最深的位置打开。

简白从来很少真正渴望什么，但一旦决定得到，必然是彻底的、百分百属于他。从斯内普最深的伤口下刀是唯一的办法，那里混乱不堪，经脉与血肉模糊交织，明明埋着最单纯的感情外表却破碎支离。

他用最直白尖刻的语言做刀，效果很明显，尤其是简白对斯内普一生感情的全盘否定！

——“……但是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这大概是斯内普最终爆发的导火索，就好像从高楼最底层的地基动手的话，只需要不大的外力就可以让整个楼层全部坍塌，蔚为壮观。

但这是否属实呢？

简白弹掉身上可能沾染的灰尘再看了地窖的大门一眼，步履从容地离开。

是否属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简白第一次感觉到嫉妒的滋味，而他一早坚定必须得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