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之急
作者:尾行的竹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46

() 司徒毓是被一阵隐忍的咬牙声惊醒的,睁眼看时,却见林继靠在床脚,整个人缩成一团,面色通红,身子不住颤抖着。

“林继?”司徒毓一惊,忙下床拥住了她:“你怎么了?”

林继整张脸都在扭曲,连吸几口气,才能出声:“无……无妨,只……只是旧……旧疾犯了。”

“旧疾?你怎地从未说过?!”司徒毓抬袖一抹,满手都是冷汗。

“我……我……”林继痛苦地闭上眼,难以为继。

“别再说话了!”司徒毓心疼地紧揽住她,心中头一回慌得不知所措,随着林继的颤抖,司徒毓的身子也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昨日分明还是好好的,为何一觉醒来,她却成了这个样子?

司徒毓不会把脉,也不敢传唤太医,除了紧紧抱着她,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段时间过得极是漫长,许久之后,林继才停止了颤抖,蜷缩的身子也慢慢舒展开来。俊秀的脸上一片苍白,浑身上下像是在水里泡过一般,全都湿透了。此刻她方感到司徒毓正紧紧抱着她,她心中微动,明知推开她才是守礼的表现,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当然,也无法产生这样的念头。

司徒毓感到怀中的身躯渐渐有了温度,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低头看着林继苍白的脸,她的心像是被狠揪了一下,极疼极疼——她见过林继威风凛凛,也见过她不卑不亢……她几乎在任何时候,都显得那样镇定。然而此刻,她却是这样虚弱,这样需要人的保护。

心中蓦地涌起强烈的保护欲,她略低下头,下巴紧贴着她的额头,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将军。

“陛下……”司徒毓身上传来的温度让林继无法当作不知道。

“你又叫我陛下……”司徒毓轻轻叹了口气,抚上她的面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继勉力抬起手,想将她的手拉开,交触之时,一阵柔软之感迷了她的神志,让她不能再继续下去:“我生来便是带着病的,幼时险些还因此丧命,若非当时老师云游至北关,传我功法助我抵抗顽疾,只怕便没有今日的林继了。”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虞先生了?”

“然而老师纵然医术精妙,却也不能全然治好我的病,隔三岔五的还要发作一回。”林继微垂下眼,心有余悸:“之前在战场上发作起来,立时便不省人事,若非老师指挥得当,定要败于鞑剌人之手了。”她摸了摸胸口:“这道伤,便是拜那回所赐。”

司徒毓想起林继初进京之时,身上带着伤,却为她所捉弄,在朝堂上硬挺着跪了几个时辰,不由好一阵心疼:“你为何不早说,若你……我当时定不会……”

林继微微一笑:“此事怪你不得,更何况在战场上发病,并非什么光彩之事。”

“林继,以后你要是还有伤痛病患,定要一一告诉我,不许隐瞒。”司徒毓扳正了她的脸,一本正经地道。

林继摇头道:“你是国君,不应该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并非无关紧要……你的事,无论大小,我都想要关心,想要知道。”司徒毓轻轻地道:“你的事,便是最重要之事。”

林继听得眼眶一湿:“你……实在不必……”

“别说了,”司徒毓的面颊贴着她的:“我不想听这些……我想对你好,这天下又有谁敢阻止?”

林继张了张嘴,司徒毓已知道她要说什么:“我想对你好,只想对你好。”

林继长长叹了口气,合上眼,不再说话。

你对我这样好,他日情义不再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见她如此,司徒毓心中更疼,轻轻蹭了蹭她的面颊:“不要坐在地上了,咱们到床榻上去好么?”

“抱歉……是我扰了你。”林继谦然道。

此刻还是深夜,司徒毓本该睡得正香,却因她的事担惊受怕,让她如何不自责。

“我又不曾怪你,”司徒毓白她一眼:“倒是你,身子不舒服也不说出来,强忍着算是什么?”

“从前时常这样,”林继有些不好意思:“都习惯了。”

司徒毓听得眉头一蹙,忽笑道:“今日你身子虚,需要人照顾,便与我同睡罢。”

林继脸上顿时添了几分血色:“这……这……不妥……”

“我说妥便妥,休要多言。”司徒毓瞪了她一眼,扶着她站起来。

林继正要挣开她的怀抱,便感肩上一麻,已被司徒毓拂了穴道,动弹不得。司徒毓笑得像只小狐狸,眼珠子转了转,竟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你……”林继顿时苦笑不得——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司徒毓当她是小孩子么?这样抱来抱去的……

“好了,不舒服的人,就不要多说话了,闭上眼,安心睡觉。”司徒毓拂上她的眼睛。

“你……解开我的穴道。”

“我若解了,你哪里还肯听话。”司徒毓笑盈盈地在她身边躺下,撑着脑袋打量着她:“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穴道自然就解了。”

林继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拿这个顽劣的天子怎么办才好。

“乖,”司徒毓含笑看着她,目光中柔情脉脉。她轻轻伸手,将林继揽入怀中,让她的脑袋在她胸前舒适地软着陆:“快睡,我的将军。”

林继不能挣扎,也说不出话来,脸上触到一片温热柔软,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司徒毓扑哧一笑:“你的心怎地跳得如此快?”

“热、热!”林继的声音含糊传来。

司徒毓的手在她背上缓缓游走,明显不怀好意:“这天确实热了些,要不……把衣服脱了?”

林继浑身一颤,忙道:“不、不热了!”

司徒毓好笑地托起她的下巴:“到底热还是不热呢,傻将军?”

林继一脸纠结,说热也不是,说不热更加不是,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呵……不逗你了,快睡。”司徒毓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将脑袋靠向她,含糊道:“被点了穴道,就老实一些。”

林继无奈地看着自顾自睡过去的司徒毓,目光渐转柔和。

这个女皇啊……她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一张石几,两副碗筷,几色小菜。

李敬亭自斟自饮,神色间隐见落寞之色。

约莫喝了半壶,他才停了停,看向对面空着的位置,轻轻吐出一口酒气,微笑道:“十八年了,你已死了十八年。”

“这个世间,除了我,怕是没有什么人还记得你了。”

“你曾是天之骄子、一国储君,死后却连一座坟也没能留下……这是何等讽刺的事。”

“在国史上,你是弑父夺位的废太子,势必要受万古唾骂。”

“在旁人眼中,你并不是一个好人。可你……终究养育了我十八年。”李敬亭慢慢喝干杯中酒:“养育之恩,我终身难忘……虽然,你对我并不好。”

李敬亭的笑容渐渐转为苦涩:“很讽刺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只将你当作叛逆,常常惦记你的,倒是我这个偷龙转凤的养子。”他又斟了杯酒,倾在脚下,为石板吸收:“不管怎样,今天是你的忌日,我总该敬你一杯。”

“李大人……似乎心情不好?”头顶上传来一个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声音。

李敬亭愕然抬头,果见一个青衣人抱臂站在高高的树顶,身子随着纤细的树枝上下晃动,让人为她捏了把汗。

李敬亭呆了片刻,微笑着拱了拱手:“皇夫殿下,却是久违了。”

青衣人自树林轻飘飘地落地,摆了摆手,笑道:“我已经不是皇夫了,切莫这样叫我。”

“那……我该叫你顾兄,还是顾小姐?”李敬亭笑得狡黠。

青衣人道:“随你怎么叫都成,”一眼看到桌上的酒,顿时眼睛一亮,取过杯子连灌三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李敬亭看得好笑:“你有多久没喝过酒了?”

青衣人皱眉道:“酒儿这回又禁了我一个月的酒,我都快憋坏了。”

“说到这个……陛下呢?她怎舍得与你分开?”

“酒儿去了骊山,便打发我先到你这里来。”青衣人兀自觉得不过瘾,拿了酒壶来对着壶嘴便灌。

见她一副酒鬼投胎的样子,李敬亭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青衣人含糊道:“我左右不过走了一年多,你可别一副多年未见的模样。”

李敬亭失笑:“说得也是。”顿了顿,他问道:“你们回来,可是有什么大事?”能让这两位逍遥人间的主儿出现在这里,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青衣人放下喝口了的酒壶,皱眉片刻道:“我也不大明白,或许……她只是想回来看看罢。她虽远离了皇权,但仍放心不下毓儿。”

李敬亭点了点头:“两位陛下姐妹情深,自该如此。”

听他这么说,青衣人忍不住一笑,促狭地望定了他。李敬亭面色一窘,轻咳道:“不说此事了……你云游四海间,可有什么奇闻异见没有?”

“有啊,这一路走来,我可将沿途好酒都喝了个遍。”青衣人兴冲冲地道。

李敬亭以手扶额,叹了口气:“风土人情呢?”

青衣人眨了眨眼,面露无辜之色:“这个……没有注意。”

得,这两位不是去游遍天下的,分明是去喝遍天下的。

“对了,李大人,这些年酒儿一直不曾放弃寻找姑父,你或许有些线索?”

“这些年,她二人也曾回来过几回,你姑姑还收下一个徒儿……这些,你们都不知道罢了。”

“如此,酒儿也该放心了,至少她们很平安。”青衣人皱了皱眉:“酒儿总是这样执著,我也劝过好几回,她怎也不肯听。”

李敬亭轻叹一声,颇有感触地道:“父女天伦,人之常情。”

青衣人微垂下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些郁郁。

“好了,不说这些。你我也算故交,今日便抛开一切,好好喝一场如何?”

“这样最好!”听到喝酒,青衣人自是再高兴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故人啊故人~

总觉得小林子以后会各种宠毓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