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漠沙如雪(上)
作者:老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87

死亡沙漠中,有一种小的可怜,却又可怕无比的生物,那就是黑沙蚁。这种蚂蚁外表跟普通蚂蚁没什麽两样,黑色,细小,可是却长著能咬碎岩石的坚固牙齿。黑沙蚁常常聚集在一起,静静的伏在沙丘上,就仿佛黑色的沙子一般。可是只要一有东西接近它们,这些看似没有生命的黑色沙子,就会突然动起来,撕碎吞噬眼前的所有东西,连渣都不剩一些,就算是最坚硬的岩石,在他们的嘴下,也脆弱无比。

沙漠中人无不对这种凶猛的黑沙蚁感到恐惧,避而不及,可是黑沙族人却把这种蚂蚁供为崇拜的神灵,也常常使用一些特别的手段,来捕获一小部分黑沙蚁,用来惩治那些族中的俘虏和叛徒。这种手段,与其说是让受刑的人痛苦,倒不如说想用这种恐怖死法的震撼力,来警告其他人,让他们永远不敢背叛黑沙族,几乎所有俘虏都见过被黑沙蚁杀死的人的惨状,所以,才会恐惧成这样。

黑风话音刚落,底下围著的族人立刻移动了起来,慢慢的空出了一个过道,接著有两名族人高举著两个大竹筒走了过来,神情肃穆。两边的黑沙族人在看到这两个大竹筒时,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是畏惧而又兴奋。

竹筒里装著的,就是恐怖的黑沙蚁,黑沙蚁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这种竹子,只有把它们引进这种竹筒里,才能困住它们。

当这两名族人走上高台後,另一名黑沙族人亦提著个小桶上了高台,不断的用刷子将桶中的黄色液体涂抹在石头的身上,这种液体是黑沙蚁最喜欢的食物。石头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黑沙”是什麽,却也知道绝对不是什麽好东西,当下恐惧的大声叫了起来,死命的挣扎著,却丝毫动弹不得。边上的黑风的人由的石头大声叫唤,也不阻止,只是冷笑著打量著他。

奴隶群中慢慢的骚动了起来,边上几名黑沙族勇士立刻狠狠挥动了几下手里的皮鞭,把这骚动压了下去。小黑只感觉自己脊椎柱上传过一道凉意,还有种麻麻的感觉,让他不断的发著抖,紧咬下唇,看著高台上无助的石头。

“现在,就让我们的‘黑沙’,来处罚这名背叛我们的奴隶吧!”黑风高举著双手吼道,底下黑沙族人巨大的附和声瞬间将石头的恐惧压了下去,亦在这一刻宣判了他的死刑。

只见那两名族人慢慢的打开了竹筒上面的盖子,将开口的竹筒放在了石头的脚下,瞬间,里面涌出无数细小的黑沙蚁,疯狂的爬满了石头那涂满黄色液体的身躯!

“小黑啊……”石头无助的发出了他人生最後一次呼喊,不是在叫远方的亲人,而是在叫著跟自己一起度过半年光阴的小黑。高亢的吼声就象被一把尖刀狠狠的割断了一般,刚刚喊出却又嘎然而止,黑沙蚁,已经爬进了他的内脏,却断了他最後的生机。

小黑啊……

就在石头发出这一声呼喊时,小黑只感觉,世界,一下子消失了。周围的黑沙族人,周围密密麻麻的建筑,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一般,只剩下自己和石头遥遥相对,只剩下石头那一对充血的眼睛正望著自己。那眼神,是失望?是不屑?是恐惧?亦或是嘲笑?

就在这一瞬间,小黑的脑海里,那些往日和石头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就象破碎的镜子一般,凌乱的划过脑海。第一次见到石头,第一次听石头将故事,石头当时帮自己取名字的情形……

“喂,看你这麽黑,就叫你小黑好了?有没有意见?”那时的石头,是一脸的凶悍之气,被俘虏的他,仍然是那麽的要强。

“小黑,你不知道,我在我们族中,可是被誉为最有潜力的战士,我的族人一定会带著大队的勇士,来救我出去,肯定!”那时的石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暴戾,有的,只是对故乡的憧憬。

“小黑?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吗?跟我回去,我会给你最好的东西,我不会让你再过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昨晚的小黑,即将逃离时,那依依不舍的眼神。

“小黑啊……”即将死的石头,在最後一刻,终於在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用那对眼睛,看著自己……

“石头!”小黑猛的发出一声大吼,恐惧而又无助的向前伸出手去,却抓不到任何东西,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小黑的脚一抖,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一张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脸,出现在小黑的面前,那双大眼里,充满了关切之情。

小黑茫然的扭了扭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小破屋的地上,身边坐著的,是同是奴隶的莫大叔。

“大叔,石头他……”小黑挣扎著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著眼前的人,犹豫著开口问道。

莫大叔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然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抓住小黑那瘦削的肩膀。小黑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了过去,莫大叔抓的小黑肩膀的手连忙用力,这才把小黑给疼的清醒过来。接著,莫大叔慢慢跟小黑说起了他昏迷以後的事情。

原来,就在石头喊出小黑的名字时,小黑不知道哪来的胆量,竟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就要冲上前去,幸好莫大叔就在他身边,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小黑,否则小黑此刻已经是大漠上的一条冤魂了。莫大叔拉住小黑後,紧紧的把他扣在了怀里,捂住小黑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可是小黑在看到黑沙蚁将石头啃剩一具骨架後,昏迷了过去。所幸黑沙族人今天心情好,在确定黑沙蚁将石头的骨头都吞噬干净後,破例放了奴隶们一天假,这才让小黑的昏迷没人知道。

“小黑,不是莫大叔说你,石头……是死的很惨,可是你又能怎麽样呢?还是小心点,保好你自己的命吧……”莫大叔安慰的拍了拍眼神涣散的小黑,对他说道。

“我知道了,莫大叔,谢谢你,你还是……回去吧,免得出事。”小黑呆滞的脸上,慢慢又回复了一贯的冷漠,变的面无表情,只不过看著莫大叔的眼神里,却包含了一种对亲人的感情。莫大叔在黑沙族呆的时间比小黑更久,据说是一个已经被灭族的部落之人,流落到这里时,被黑沙族人强迫做奴隶,这一呆,就是数十年。在所有奴隶中,亦数莫大叔最为照顾人,只不过谁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比他小的,就叫他莫大叔,跟他一样大的,就叫他莫大哥,而奴隶中,亦没有比莫大叔还年长的,老人……被俘虏後只适合死亡。

莫大叔一时语塞,原本还想好好开导小黑,却没想到小黑竟然能如此之快的回复过来,更反过来让他小心查夜的黑沙族人发现自己不在住处,当下不由的有点窝心,开口说道:“小黑,你不用担心大叔,大叔自己知道怎麽做,你千万别把石头的事放在心上,要哭的话,就哭出来吧,免得在心里憋坏了。”

“哭?”小黑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大叔,您不是想让我把那些勇士全部引过来吧?放心吧,我没事的,您还是快点回去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莫大叔老脸微微一红,小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再说下去,就是自找没趣了,呆在这里却也不知道该做什麽,只好站了起来,重重的拍了拍小黑的肩膀,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夜空中,传来一声叹息,等小黑重新抬起头爱时,莫大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小黑怔怔的望著门外许久,确定那唯一关心著自己的莫大叔离开之後,才缓缓的站起身来,移到了小木屋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破洞,从那里,可以看的见东方。晶莹的泪水,慢慢的从小黑的眼眶中流下,划过那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滴一滴,落在沙石之上。半晌,才用他自己才能听的到的声音,低低的呢喃著:“石头……我还是和你一起,陪著你,跟你一起望著你的家乡。”

石头死後,烈日依旧,工作依旧,一切依旧。

一群奴隶,在黑沙勇士的皮鞭木棍下,机械的移动著脚步,重复著同样的工作,挥洒的著自己的汗水,时间,又悄悄溜过了半年。或许,对於小黑他们来说,时间,并不需要在意,因为他们是完全属於黑沙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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