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中以来，楚戈只弄明白了三件事。一，文科班的漂亮女生比理科班多；二，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是学生没办法泡到的——不管她戴不戴眼镜教不教英语；三，“牛头马面”不是传说中的那样用绳子铁链拘鬼下地狱，而是直接将鬼吸进肚子里的。

第三件事让他对现有的科学体系和世界观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并直接导致了他对物理和化学等自然科学的厌恶，所以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文科班。而第二件，则让他在课堂上看了无数的笑话——美丽的英语老师林小雅小姐可是从来都当面念那些发春的男生给她写的情书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看到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和幽灵，楚戈也弄不清楚。他只知道，似乎从某个人住进他家之后，他便渐渐可以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两年之前的那个艳阳天，刚刚独自报名的他在学籍薄上的家庭一栏里艰难地填上孤儿二字的时候，一个长得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从他背后抢走了他手中的笔，并在监护人一栏写上了一个名字。

楚时月；与楚戈关系：叔侄。

从最开始的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再到如今的清清楚楚乃至身临其境；这一年来，楚戈那原本脆弱的神经开始变得无比的坚韧，几乎到了末梢坏死的程度。

……

“楚戈？”

一声有些懒洋洋的呵斥打断了楚戈的思绪，紧接着，五条黑影从三个不同的方位渐渐朝他靠拢。

楚戈停下脚步，借着昏暗的灯光和月光看清楚了来人。然后，他在黑暗中被放大的眼瞳急剧缩小，接着，他下意识的将背靠在了身后建筑工地临时搭建的围墙上。

虽然只有十七岁，虽然只是高二的学生，但楚戈却已经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江湖汉子”。从初中时代的乖学生到如今逃学，抽烟，赌博，打架，调戏女生——他，被誉为明光高中第一问题学生。如果不是他父母曾经是明光高中的教师，如果不是明光高中绝大多数老师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楚戈早已经被扫地出门一百次了。

作为曾经在高一下学期就独自挑了三个高三学霸的天才级打架高手，楚戈知道，在被超过三个人挡住去路的时候最忌讳的是将自己立于孤墙之下。然而，这五个人手中的三把砍刀和两只钢管断绝了楚戈的最后一丝逃跑希望——打群架挂了的，很多时候都是在追逐的时候被砍死的。

楚戈站定后，他将手缓缓伸向了胸前——作为一个学生，肯定是不可能随身带着砍刀这种凶器的，事实上他连水果刀都没。在他的胸前，只有他父亲在十二岁的时候留给他的一枚吊坠，那是一枚类似于土的掉渣的十字架的普通吊坠。然而只有楚戈知道，这枚吊坠的强度足以在任何金属和玻璃上留下痕迹。

既然跑不掉了，那么捞几个当垫背的总是好的——这是一个职业混混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然而，当一个叼着香烟的人影从街对面的角落中缓缓走出的时候，楚戈停下了动作。

“三毛哥，我们向来没有过节的。”楚戈将手停在胸口位置，静静的盯着来人头上的那一拽逆着长的长发，看着对方嘴角一闪一闪的火光映出的脸孔，他眯起了双眼。

三毛，本市黑道头子大毛的弟弟，虽然刚出道一年，但已经在这座城市的各个阴暗角落都闯下了诺大的名头。

心狠手辣，做事果断……这些黑社会头目所应具有的素质他全有不说，他还有一个难能可贵的素质……那就是讲规矩，绝对不主动挑事。

作为明光中学的第一问题学生，楚戈显然知道三毛的行事风格。

“戈子兄弟，你最好还是把手放下，你那把十字架上次可是将雷老四的手下捅了七个窟窿的超级凶器。”三毛吐掉烟头，将脸露出在昏黄的灯光下。

“三毛哥倒是对我了解得挺详细的。”楚戈见对方包括三毛在内的六个人都和自己保持了五米的距离，也渐渐的将手放下，但依然背靠着墙壁，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中。

“本市已经很少见到你这样能打又敢打的新人了。不是我夸你，如果赤手空拳的话，我这五个兄弟一起上估计也拦不住你吧？说不定还会被你放倒两个。”三毛说着笑了起来，他又弹出一支烟，身旁立刻有一个小弟给他点着了。

“三毛哥过奖了。”楚戈的声音极为镇定，听不出一丝的情绪：“不过三毛哥你在夜里十一点将我拦住，而且还亲自赶来，不会是就为了夸我两句吧？”

“嗯，当然不是。”三毛吐出一口香烟，咧嘴笑了笑：“退学，跟我混，哥马上收人，然后上金帝哥给你接风。”

楚戈眉毛不觉察的皱了一皱：“不然呢？”

“打你一顿。”三毛将烟头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然后又伸出无名指：“如果你配合，只躺三天就可以了。”

……

夜风起，卷着纸屑和各色的包装袋掠过街心。随着夜风，楚戈眼睛再次眯起。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三毛咧嘴笑了笑：“哥我惜才，就破例告诉你一声：三天前，你教训的那个嚣张的转校生是公安局局长的公子。”

楚戈沉默，然后低头。他的右手将拳头握紧又松开，举起又放下……

没有任何人愿意任人宰割，特别是楚戈这样叛逆的少年。然而，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就仿佛半夜碰到的要拉你一起喝酒的邻家大哥一般的人物，是言出必行的黑社会头子。

如果他反抗，三把砍刀以及两只钢棍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朝自己招呼而来，再加上三毛本人……传闻中，三毛可以一人独战十余人，属于退役特种兵一类的狠角色，绝对不是楚戈这种凭脑子和一股子狠劲的少年可以比拟的……

至于跟三毛混黑社会，这是楚戈不会考虑的——他走的路和黑社会是两种风格。

再一阵风起，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楚戈抬起头，然后将手举到耳后。

三毛看着楚戈的动作，仿佛早有预料似的笑了笑：“哥就欣赏你这种，有志气！”接着他一弹响指，对着身侧的小弟吩咐道：“三天。”

钢棍带着呼啸声，重重的落在楚戈的胳膊上，强大的力量将他胳膊瞬间压下，并落到了他的侧背上。

楚戈一声闷哼，随即咬紧了牙关。一个名字被他紧紧的咬在牙齿缝中。

“用点力。”三毛吐掉烟头，转身掏出手机，迅速按了几个键后说道：“120吗？滨河东路有人受伤了，嗯嗯，滨河东路二十号对面。”

楚戈抬头，眼神有些复杂的盯着三毛的背影，然而，在瞬间，他的瞳孔再次缩小！

九月的夜空美丽无比，一轮圆月静静地悬在夜空中，几缕云霞淡淡的漂浮在明月之下，享受着月色的照抚。

然而，就在这美丽的夜空下，楚戈的眼眸深处却出现了一抹阴影，渐渐的这阴影愈来愈大，愈来愈浓。

棒球棍的又一击重重的落在了楚戈的背上，强大的力量让他一个趔趄，然而，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着了魔似的让视线穿越六人的包围圈，盯着空无一人的街心。

视线所及之处，一个身高足足有三米的怪兽——楚戈一向将其称为牛头马面——出现在街道的中央。

牛头马面，传说中的阴差，它们穿梭于阴司和人间，将那些留念人间的鬼缉至阴间。

虽然在楚戈眼中，他所看到的这些怪兽并不全是长着牛马的脑袋，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将这些巨大的怪兽看成牛头马面，因为它们都是一样的难看和狰狞，也一样的吞噬着灵魂。

这只怪兽长着一只大约两尺长的独角，脑袋足足有水桶那样大，它的上肢已经脱离了足的功能，变成了袋鼠那样的爪子，两条粗壮的后腿稳稳的支撑着它的身躯，让它牢牢的站立在马路的中央。它的胸口位置，燃烧着一团暗红的火焰。

“好了，用拳。”三毛打完电话，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楚戈，然后再次吩咐道。

有点一般的拳头顿时落到楚戈身上。然而，楚戈却没有半点反应，因为……他看到了街道中央，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孩正无措的看着那只怪兽，似乎浑然不知他马上就要成为怪兽的食物。

“三哥，这小子还真抗揍啊。”一个混混一拳捶在楚戈的腹部，巨大的疼痛让楚戈身子一缩！他终于闷哼了一声！

这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闷哼，而是因为……在楚戈的视线中，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天而降！下一刻，一个清脆冷冽的声音出现在楚戈的耳畔。

“憎恶兽？天地虚空，四维皆无——伏吟！封！”

一头怪兽，两个鬼？楚戈瞪大了眼睛。不对！最后面那个……好像不是普通的“鬼”！

这时，夹在两个“鬼”中间的小鬼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了厉声的惊叫——楚戈艰难的抬头，发现正在群殴自己的混混们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在这一刻，楚戈再次确认了，只有他才能看到这些“鬼”。

楚戈全然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自己正在被人群殴，他的视线穿过夜色，停留在了那个白色女鬼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那个被白色影子称为憎恶兽的怪兽已经扑向了正在连滚带爬逃跑的小鬼。眼见着就要追上的时候，那白色的影子再次低吟出声。

“荆棘，鬼刺，蔓林，静海之水。木咒之苍，蔓藤缠绕！”

伴随着白色影子急促的低吟，自地面猛地升起数道青色的光芒，瞬间，这光芒便将憎恶兽的双腿完全裹住。

尚未等到可怜的楚戈从震惊中回过神，白色的影子从头顶轻抚了一下，接着，一枚发簪便出现在她手中。

“以吾之名，苏醒吧，紫凤。”

伴随着白影的再次低吟，发簪在瞬间变成一把蓝紫色的长剑，紧接着，白影高举长剑，整个身躯以完全超越物理常识的速度和力量高高跃起，在四米高的空中停滞半秒后，紫色长剑带着无上霸气，径直劈向那头怪兽。

只听怪兽发出一声惊天的咆哮，那女鬼的长剑竟然深深的砍进了它的肩膀！

楚戈目瞪口呆！他吸着气，终于低吼出声：“好……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