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岸边，朱柏良对那几个试图下水但又因害怕而脸色苍白、双腿打颤的男子道：“你们在这里抓住绳子，我喊你们收就收，喊你们放就放。如果看到情况不对，也要马上收绳子。明白了没有？”

几个人先后答应，有的人声音都带着颤音。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的人，他双手紧紧抓住绳子，大声回答道：“我们保证听你的，你说收我们就收，你说放我们就放。”

朱柏良转头对郭亮道：“你站这里，指挥他们，我过去。”他将救生圈往脖子一套。

郭亮没有再争，他双手抓住绳子，说道：“我等你。”

当朱柏良的腿伸进水里，快速地水流在他腿边溅起一尺多高。他身体摇晃了一下，但很坚决地扑了下去。身体立即被浑浊的洪水所吞没。郭亮的心往下一沉，担心地看着水面。只有当手里的绳子在一下一下地动弹时，他知道这是朱柏良在游水，郭亮的心才稍微踏实一些。

不知过了好久，朱柏良才在众人企盼的目光中从下游几十米处冒出头了，先大口吐了几口浊水，再呼了几口气，然后用力地朝前面划动着。

这时，不少村民大喊：“小心！来木头了！”

郭亮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绳子，眼睁睁地看着木头朝朱柏良冲去。

“啊——”几个人一齐惊叫。

木头从朱柏良身边擦过，打着滚冲到下面去了。他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游到到了“马路”上，人站起来朝手扶拖拉机走去。车上的孩子一窝蜂地涌向朱柏良所在的方向，那个嚎叫的司机也如见到救星似地冲过来。

朱柏良喘着气大声骂道：“你们他妈的安静！不许乱动。……，你！马上站这里，照顾孩子！”

那个司机被朱柏良的一阵骂，吓得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地站着，眼里全是乞求的神色。

朱柏良不再理他，尽量平静了一下呼气，用手点了二个年纪小的孩子，说道：“你们第一批。”然后又对那些年龄稍大的孩子道，“不要怕，叔叔马上就来接你们。听见了吗？”

几个孩子都含着泪点了点头。

朱柏良露出一点笑容，安慰道：“你们是最勇敢的孩子。大家都在看着你们呢，将来老师一定会表扬你们的。”

说话的时候，他将一个孩子抱进怀抱，让另一个孩子背在他的背上。然后用绳子将他们与自己捆在一起，说道：“不要怕，抱住这个救生圈。尽量放松，等下我喊闭上嘴巴，你们就闭上嘴巴。憋住气，实在憋不住就往外吐气，听见没有？如果水进到嘴里，要慢慢吐出来千万不要哭。”

也不管孩子们听清没听清，朱柏良对郭亮他们大声喊道：“拖绳子，不要太快，但不能放松。开始！”

郭亮尽量使绳子跟上朱柏良前进的速度。当朱柏良冲进水里后，大家一起用力，岸边的其他人也都开始帮忙，有的递竹篙、有点伸木杆，更多的人是看着朱柏良冲走的方向下到水边去接应。

他们三人如落汤鸡一般被扯了上来，二个孩子喝了不少脏水，好久都没回过神了，直到他们被他们的父母或亲友抱进怀里，才开始大哭，呕吐吞进去的泥沙。

二个孩子的家长、亲友们抱着他们哭哭啼啼地到坡上去了。

朱柏良如死蛇般瘫在地上，大口地呼气。刚才的这一趟似乎冲走了他所有的元气。身上的背心被洪水和洪水里的树枝刮得成了条条，头上尽是泥土。

这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随着岸上众人的惊呼，洪水再次扑上了手扶拖拉机，把车上的人再次淹没了。孩子们的哭叫声几乎和身影一起从水里冒出来。

时间越来越紧急，郭亮弯下腰从朱柏良脖子上取下救生圈，说道：“这趟我去。”

朱柏良嗯了一声，说道：“小心点！放松，越紧张越不行！”

郭亮斜扛着救生圈，用力一跃，人噗通一声扎进了水里，然后二支胳膊用力超前划动。但是，在快速的洪水里，他的力量却显得异常地弱小，身躯被急流冲到了沟底。当他脚踩沟底站起来是，不知什么东西撞了他一下，人一下被撞出好远，胸膛也一阵剧痛。

但他凭着印象依然坚强地朝前划动，终于手抓到了什么，连忙抓住并向后猛地一扯，身体终于又前进了一米多。这时，他感到水流的力小了很多，脚试着踩了一下下面——下面是坚实的地面。

他心里一喜，马上站起来。身后传来众多惊喜的喊声：“他过去了！”“他出来了！”

郭亮摸了一下脸上的污水，转身看了一眼：实在不相信这么短的距离竟然游得这么吃力，而且当时一点把握也没有，能够过来几乎全靠运气。

他的背心也被洪水冲烂，左胳膊包伤口的纱布不知冲到哪里去了，只剩下红红的伤口。

车斗上的孩子大喊：“叔叔，快来！”“叔叔，轮到我了！”

喘着气，吃力地走到拖拉机旁边，按照朱柏良刚才的样子，郭亮让二个孩子一个伏在背上，一个抱在胸前，然后用绳子捆起来，让他们的胳膊死死抱住郭亮脖子上的救生圈。

车斗里还剩一个孩子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孩子可怜兮兮地看着郭亮，说道：“解放军叔叔，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对不对？”

郭亮连忙点头道：“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最勇敢了。”

“我叫金帅。”说完，他却哭了起来，“叔叔，你一定要来救我！”

郭亮不得不回头再次安慰他：“金帅，你是男子汉。叔叔一定来救你！”

二个孩子在胸前和背后开始都很安静，但是当郭亮下水后，特别是浪头打过来淹没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下慌了神，双手双脚乱动着，一个抠着郭亮的嘴巴，一个扯着郭亮的耳朵，还有一只手死劲地揪着郭亮的头发。而且不是是哪个孩子的脚正好踹在郭亮左胳膊的伤口处。撕裂肌肉的剧痛让郭亮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嘴是张开了，但声音却发不出来，而是吞下了几口浊水，脑袋一阵晕眩。

如果不是岸边的人在不断地收绳子，如果不是郭亮心里有着一股坚强的信念咬牙坚持，他和二个小孩恐怕就此交代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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