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海红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084

山都手脚并用地爬出十五六丈,藏在一条小山沟边的灌木丛下,根据他的经验自认为已经离那放满了棺材的棚寮够远,藏身处的枝叶也够茂密,没可能被贼人发现。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贼人们发现不了他,并不代表他自己不会忍不住现身让贼人看到。

四散各寻地方进食的其中两个盗贼,带的食物是又干又硬的麦粉饼,咬了两口觉得实在难以吞咽,离开废城时又因走得匆忙没灌好水袋,便由山包右边往下走,试图找到山泉水装满水袋解渴进食。

两个盗贼发现了山沟,装了水后就坐于沟边,一面谈论此行得手后分得多少收益,一面大口、大口地吞食干粮。

十多日没一粒粮食进肚的山都,最近这几天更是极少食物入腹,他已将近两年没有缺过食物,差不多快把这种让人苦不堪言、痛不欲生的饥饿感觉给忘了。这时候,虽然只能听到贼人咬嚼的砸嘴声,还有十分烦人而且吃得津津有味的吧哒声,却能引得他鼻子似乎可以嗅到空气中飘来热腾腾的米饭……哎哟,不好了,甚至还有滋滋啦啦响的猪肉炒青菜香味。

以前,山都可以明白,跟着恩人在一起,不能像还在山里和族人同住时般,用手来抓吃的东西送进嘴,一定要在进食前洗手,并且还得用两根筷子来扒饭、去挟菜。恩人一直在讲“病从口入”这个道理,听得多了以后他还是懂的。得了病会全身无力像快死的猪一样的任人宰割,连想吃饭,想喝点水也得求人帮忙的境况,山都可是记忆犹新呐。

可他就是没法理解吃东西咬嚼地时候。干嘛不能让嘴出声,嘴巴用劲去咬,把食物嚼烂就会发出声音么,还用得着特地不让自己发出那种声音吗?依山都的想法。进食时就是和喂养的猪吃食一样发声,又有什么关系,又会怎么样呢,能吃得得不就行了么。

直到这时候,山都才理会到为什么恩人在吃饭的时候,总要对自己大声叱骂——当然是带着笑容地那种好心的骂——连带着敲头、打手了。原来人们吃东西进食时的“吧哒吧哒”声是这样的令人讨厌,这种声音会使人饿上加饿,然后令你头昏眼花。这种声音会引逗你肚子里的饿鬼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甚至还会让鬼叫声不像平时那样不留心就察觉不到,而是把声音叫得特别大,以至于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

“恩人所说的话都是对地。可惜以前没照恩人说的话去做。才让自己肚子里的饿鬼在这么危险地时候发出了响声。”山都在猛扑出去,要将听到声音准备回头查看地贼人杀掉时,心里也同时向已经去了天上的父母和亲人发誓:今后一定要用筷子来扒饭,用筷子去挟菜,就算是吃一颗炒得很香的豆子得花费很多力气和时间,山都也决定在所不惜了。

虽然动作比吃饱饭时慢了很多,但山都还是能够在盗贼做出反应之前,迅快地割开了一个人的喉咙。并在另一个惊得张大嘴没把叫声喊出来这前,一手掩住他的嘴,另一手挥刀割开他的颈项。待到贼人死透要钻入灌木草丛中前。山都还不忘把两个贼人装有食物的小布囊,以及一个牛皮水袋捞到手中。

只可惜,近半个月的奔逃打斗,其间又只有些少蛇虫、山草野菜裹腹,已经将山都地体力消耗得太多了。在他重新钻入灌木丛时发出了过大的声音,让两丈外的其他贼人听到,以至于叫出声惊动了恶贼们。

山都一边朝山下逃命,一面在贼人们还没及时追来前,迫不及待地往嘴里猛塞饼子。

“这是什么物事啊,又粗又硬又臭……想不到金国地盗贼也恁般小气,这种东西也带来当干粮,知道我要来抢你们的食物,就不会做些馒头什么的,或者是带些加了盐的炒米炒面也好啊。”山都一面瞪大眼伸长脖子拼命将嘴里的东西往下吞,手忙脚乱地取水袋喝水,一边忿忿不平地在心里大骂。这是一种用麦子连皮带肉一起,不知是经过磨或者是用碓臼舂成粗粉,然后再和水烤熟做成的粗糙干粮,嚼在嘴里还有些霉变的味道。

山下传来的爆炸声让山都精神大振,只要能跑到与蒙古人厮杀的战场上,见到护卫队的亲人,自己就算是得救了。

有过与山魅在山林里追捕博杀拼命,被这仅有半人高的精怪鬼物杀掉百多人的经历,听到动静而发现山都杀了两个同伙的盗贼,虽是有巨大的利益在眼前等着他们,却也不敢像以往那样,只几个人就凭着一股子发财的勇气放胆狂追不舍。

而有了倚仗的山都,想起前次在马蹬山附近被追得好不辛苦,最后还让人给迫下山崖差点掉下水淹死,心里就很是生气。他不愿意这样像兔子般的只是逃命,必须和上次一样对这些要把自己捉去领赏的恶贼进行反击。

“可惜子弹和无羽箭都用光了……不怕,不怕,有一把恩人给我的宝刀也够了,嘿嘿,我们再来好好玩玩……”

又一轮追与逃、杀与被杀的死亡游戏,伴随着数里外轰轰隆隆的爆炸声,在山林中开始了。

下午,谢衍率五哨护卫队的人来到,这批乌合之众个人的武功虽高过护卫队,却又哪里是武器精良、组织严密且配合默契军队的对手,仅用钢弩射杀了十数个人,被围住的上百山贼强盗便弃械投降,其余的恶贼吓得飞也似的入山钻林逃跑了。

身体疲惫不堪的山都一见到谢衍,什么话也不说只管死死拉住他,将其身上的炒米袋子先捋到手,慌不迭的填了一把香愤愤的炒米到嘴里,这才依依不舍地让人给半拉半架拖下山回去。

…………………………

开封 现时大金国的行在,是个建筑成四四方的一个大城,它横卧在黄河孕育出地辽阔平原上。汴河、惠民河(蔡河)、广济河(五丈河)、金水河穿城而过,城墙外还有一圈“护龙河”,城西的开远门、顺天门外的金明池座落于两门西去的大道之间,给这座古都添了个“中原水城”地美誉。

值得庆幸的是。当年完颜宗斡、宗望攻下汴京时并未将城内的设施损坏多少,使得先帝(宣宗)南迁时没花很多的国力来维修。

周显德三年筑的开封旧城,城周四十八里二百三十三步。到了大宋开国后,于大中祥符九年增筑,元丰元年重修,又在政和六年,宋徽宗下诏有司,度国(城)之南展筑京城。所建的新城周回五十里一百六十五步。

相对京师外城来说,里城和宫城就小得很不成比例了,里城位于开封的正中心。也是个正四方形。周长仅十五里。宫城的位置处于里城地北偏西,更是小得紧,它的南北长是东西宽的两倍,可怜生生地周回只有五里。

宋太宗赵匡义从乃兄死后接过皇帝宝座坐下,开初十多年为巩固皇位殚精竭虑无暇他顾。到了雍熙三年,赵匡义大约是认为大事底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似乎觉得自己地皇宫太小不足以展示皇家的威严。便想要扩建宫城,下诏殿前指挥使刘延翰等经度之,后来因为宫墙外的居民大多不欲迁徙。他这个皇帝也没办法,所以只好作罢。

宣宗南迁后,大肆征发南京路各州县的民夫扩建京都,于原开封城四边向外各延展了九里,再筑了一道周长达一百二十里的外城,把金明池也圈入新城之中。这样,现时的汴京就有了宫城、皇城(原里城)、里城(原外城)和外城四道城墙层层相套了。

金国正大八年,同时也是大宋绍定四年,蒙古窝阔台大汗三年,四月二十一日,东天方泛出些微若有若无的鱼肚白,还没有完全放亮。三十三岁的金国皇帝完颜守绪,艰难地在侍寝地嫔妃身上爬了起来,拖着肥胖得快点走上一二百步路也会直喘的身体,极为辛苦地在宫女们的服侍下,好不容易才穿好上朝地冕服。

金国朝庭上下,自章宗明昌六年(1195年)袭用大宋的汉仪编成《大金仪礼》以来,就开始以这套朝仪行礼了。按《大金仪礼》的规定,今天是每月三次(初一日、十一日、二十一日)大朝会的日子之一,他这个皇帝昨夜再怎么辛苦,现时再怎么渴睡也得起来上朝与群臣议事。

“只盼今天没什么事情让大臣们争吵的,到大殿上坐一会就回来补上一个回笼觉。”这话完颜守绪没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最好是一上大殿,没人出班奏事,太监叫一声‘无事退朝’就最妙不过了。唉!”

本月初一的大朝会上,为了体现自己的圣明,下诏全免已经被鞑靶(蒙古)兵的铁蹄残踏得糜烂的京西路军钱一年,以示朝庭对受蒙古人蹂躏州县的宽容与优渥,对饱受战乱之苦的细民百姓关心。同时也对遭旱灾的州县,差税从实减贷。反正这些受灾州县的民户已经逃匿一空,官府早就没法控制,也没法收到任何赋税,下达这样的诏书既表示了朝庭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关心民生,又不损能够收取赋税地方所得的钱粮,何乐而不为呢。

本月十一日,也就是上次的大朝会,是让完颜守绪十分不开心的一次,兵部职方司、户部职方司联名奏称:河北东路的武仙,在白云军一到便狐假虎威跟在驸马都尉崂山郡王的军伍后面捡便宜,领兵抢占了滑州、浚州和卫县三城不算,还大肆搜刮当地的钱粮,令得白云军的粮饷还要已经十分窘迫的朝庭国库度支,使得现时不但百官的俸禄,连西征大军所需的粮草也无法调拨发给。

另外,又有派到南朝(宋)临安的细作密报:近月来,蒙古有联宋使出现在临安城,据闻宋蒙两国已经达成联合出兵侵金之议,宋庭为了讨好蒙古,甚至还将仅存一具有关国运的“天圣铜人”“赐与”了蒙古人。

那天的大朝会吵吵嚷嚷的一直到午时方才退朝,弄得完颜守绪疲累得几乎当堂昏倒。

今天的大朝会一开始,就有黄门跌跌撞撞一路高叫“大捷。京西凤翔府一日解围,我军收复标阳、高陵两县……”,把一份刚来京西地战报送到。

完颜合达、移刺蒲阿奏称:三月下,官兵与入侵的鞑勒军博杀。先解凤翔府之围;四月初,于渭水连破敌浮梁北岸连场大战破敌鞑靶汉军、契丹糺军四万,斩首两千四百余级,俘获敌军一万一千二百三十余人,收缴战马一千二百七十三匹、粮草辎重无数,收复标阳、高陵两县;四月中,大军一部溯渭水攻击而上,一路击毁七座鞑勒军搭的浮梁到渭桥镇。水陆合击渭北鞑鞋国酋窝阔台大营,此役斩首一千八百余级,俘获鞑勒汉军、生口无数。

战报中还上奏。此次侵入的鞑鞋军不堪精锐地金兵一击。接战时稍触即溃,两行省拟分兵两路,北向绕道河中府取延安府断鞑靶军退路,西进扫荡四下劫掠的鞑鞑军游骑,不日将再向圣上报捷……云云。

好消息让完颜守绪很是兴奋,再不感到今天的大朝会有什么难过之处,虽然他对两行省的报捷奏章没有片言只语提到山东白云军的情况很是不解,一时也没去怎么仔细深究此事。

大败鞑鞑军的利好消息使满朝哗然。

把个死气沉沉的朝堂一下子变得喜气洋洋、百官吹捧阿谀的恭贺声不断。

这时候,只有几个人没像其他百官一样兴高采烈,其中就有右丞相完颜赛不和那位上朝公干时总嫌堂食不合口味。自带家里地饭菜为餐,现时任平章政事的皇族左宰相——内族白撒。

白撒虽然对京西诸路大败鞑鞑军也是感到高兴,却还没有到得意忘形的地步。他可清楚得很,现时金国可与鞑鞑军战且能胜出地,除完颜陈和尚统率地忠孝军外,几乎没有任何军队有战斗力。此次京西诸路的连番大捷,除了得力干数千忠孝军之外,重金购得的“轰天雷”、“雷火箭”以及佣聘来的山东白云军功不可没。

对于统兵在外征战的的行省所奏报,丝毫未提及白云军与轰天雷、雷火箭的事,白撒知道并非完颜合达的主意,必定是移刺蒲阿这个胆小无谋之辈争功所致。

当此朝庭上下一片欢欣之时,奸黠地白撒当然不会出言为别人辩白,对皇帝和朝中众臣泼冷水。即使是有大臣提出,既然大金国的精锐能轻松的打败鞑勒军,并收复数县之地,就要诏令两行省趁此时机率军北进地建言时,他也没多发一言。

到了最后,完颜守绪论准了右丞相完颜赛不的奏请,下诏依前与山东之议,即日始开大(黄)河河禁,任由白云军输运兵器及放山东行商入境博易。

下朝后大金国的好几位朝臣匆匆离开,他们都有各自的要紧而又不足为外人道之事去奔忙。

四月二十二日夜来的戌、亥两个时辰真的是大凶,煞在西方也没有一点错,大宋朝官府颁行天下的皇历真是奇准无比。这不,于临安城外西北方护国寺开坛的道、佛两门的论道、证佛**会,就在当天晚上戌时出了事,到次日的子时前,被扭送交给仁和县捕快的歹人有上百,死伤的也已达到二十出头。

当日到护国寺的临安本地人和不少外地赶来观礼的客人,都众口一词地说,二十二日戌时,我大宋道家南宗的正一道(也有人说是天师道)“上人”行法除魔。

有番邦来的妖僧出头为其小妖报仇,欲暗中伤害正一道的小天师。却被已经行过了一次法而道力大减的“上人”祭起法宝“烛天灯”照得无所遁形,一切行动都暴露在数千只眼睛之下。在妖僧旋妖法行凶之际,更被“上人”以“诛心雷”所制,若非“上人”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善心,又不欲因此坏了朝庭与番邦交好之本意,那妖僧定然也会与被诛灭的妖怪一样,当场形神俱灭。

只不过,番邦妖僧不识好歹,将有心放它一马未下杀手的“上人”以出其不意的卑鄙手段给暗算了。

茶馆酒楼是这种消息的传播地,传说越来越玄,三数天内各种版本层出不穷。一时间临安城内外内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

林强云小腿是被大力法王铁靴头踢破的皮肉之伤,虽是看来吓人得很,但却因为是顺腿而裂地破口。没伤到腿筋,让孩儿兵及时上了自制的金创药后没什么大碍。左肩上那条被撕下的肉,当时孩儿兵们看清没被泥沙弄脏,也立即将其按回了原处,上了药后也没出现什么不对。

倒是右小腿、右胁的几根骨头,还有胸腹部受重击而至地内伤,让人觉得头痛。林家大宅幸好有随海舶一起从邓州来临安的当世名医陈自明,经过他的一番紧急处置。方将林强云的伤势控制住。

第二天下午林强云就清醒过来,强忍住伤痛吩咐盘国柱把相关的人叫来,问过了一些事情。并得知“天圣铜人”已经被蒙古人运出临安后。立时请应君蕙写了几封信,让亲卫分别派人送往史相公府、根据地和沿江以及江北各地。

此后的几天里,连续不断有信鸽将各地的信息传回,林家大宅也不住地有信鸽将命令传达出去。几天的时间里,林家大宅不但夜间有挎刀带剑地江湖豪客来来去去,白天更有不少背了奇形囊袋的小股精悍镖师出门。

几天的时间内,双木商行出钱收买番邦喇嘛行踪,悬重金捉拿“大力法王”归案。以一万贯齐鲁纸钞购回“天圣铜人”地消息不胫而走。连带着二十二日夜晚临安护国寺发生地变故,以及“天圣铜人”乃关乎大宋国运兴衰的传说,还有一贯齐鲁纸钞可以在任何时候。到任何一家金行兑取一千文足铜钱的信用,也同时向四面八方飞快地传播出去。

一是巨额银钱的诱惑,二有保国安民的名誉,闻风而动的各路武林人士、江湖猎食者、游手路伎、泼皮混混四出活动。

南来的蒙古人也不甘向赵宋南人示弱,所有潜入到宋境、金国的高手、细作纷纷向大江沿岸汇集,誓要保住到南朝扬蒙古国威地喇嘛平安,拼死要将“天圣铜人”送归大斡耳朵以使大蒙古国自此兴旺强盛。一时间,大江南北两岸再一次掀起一股抢夺与保护,捕杀与反击的血雨腥风。

陈自明虽然专攻妇科疾病的疗治,对其他方面也尽有颇深地造诣,于林强云的伤势却大感迷惑不解。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放到林强云的身上就好像不怎么正确了。

到了四月二十九日,经过七八天的养息,被裹得像个木制布娃娃的林强云,不再受强制躺在床上,已经得到“啧啧”称奇的陈自明允许,可以坐起来了。

这天,林强云在后院养伤的房门突然被人“砰”地一下推开,这声开门的大响将正喂林强云喝药的荷丝娜吓了一跳,手一抖将碗里的药水洒了林强云一身。

应君惠“锵”一声抽出佩剑,一个箭步跃到门前,听清了张可大的话后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强云一眼,边收起剑边问:“又多了一个徒弟,怎么我没听说啊。”

此后一生之所系的公子主人、自己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父亲有危险,黛丝娜慌忙从床边站起身,紧张地挺着大肚子走前两步,大张双手拦在床前,一点没想到就她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挡住张可大。

不过,门被撞开后倒是没人冲入对林强云不利,小天师张可大站在门口大声叫道:“师傅,我们能进来么,你今天好了点没有,我要来给师傅磕头行拜师礼了。”

张可大那种有如尖叫般大嚷的声音,让屋里的三个个女人皱起眉头,也都松下一口气。

“等等……哎哟……”林强云听出是张可大的声音,转头才瞪起眼,没想到这个细微的头部动作也能牵动胸部的伤处,痛得他很丢脸的叫出了声。

只听房外有人叱道:“可大不得喧哗,吵了上人养息。”

“嘶……君蕙、黛丝娜,让他过来吧。”林强云右手按住右胁的木板,轻声吩咐道:“我有一些事要和他讲清楚。”

陪同张可大一起进屋的张继宗微笑向床榻上的林强云稽首:“看脸色,上人的伤可是好多了,想必无甚大碍了吧。”

林强云:“请恕小子有伤在身,怠慢了张真人和天师小兄弟。快快请坐。荷丝娜,给张真人和小兄弟两位奉茶。”

张继宗牵了张可大进入房内,环眼一扫见了林强云床头一本书皮上地字后,这老头的神色微微一变。然后就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应君惠搬来的靠背椅,感叹地长吁了一声方才坐下。

端起荷丝娜送来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单掌立于胸前说:“上人……”

林强云截口道:“张真人,千万别再这样上人、上人地叫了,你年纪比我大,就叫我林强云或是林飞川,你看怎么样。”

张可大那天当众宣称要拜林强云为师,虽然“上人”并未答应收徒。但于正一道来说,这就是变相地承认了止止庵一系也属张陵亲传正统。张继宗等正一道的长老们苦思之下,一致认为。事已致此。那就必须大力促成张可大拜师成功,免得让止止庵一系独大占了鳌头。他们相信,只要将张可大与林强云的这种师徒关系处理得好,也许这是更进一步发扬正一道的大好机会。

成了精的老道士不知道林强云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改变对林强云的称呼而使张可大失去拜师的机会,连忙推辞道:“上下尊卑,古有明训,我道门中更是不能乱了章法。直呼尊姓名讳。于礼不合,上人法谕,请恕老道不敢遵从。”

林强云苦笑。别人要怎么称呼自己那是他们地自由,这是没办法的事,只索由他。

张继宗沉吟了一下说:“上人,贫道有一密事相商,是否能请众位夫人们暂避。”

应君惠不等林强云开口,立时就招呼黛丝娜姐妹,笑道:“黛丝娜、荷丝娜我们走,去厨下看看今天买了什么菜,中午煮些好吃的让大哥将养身子。

张继宗对张可大吩咐:“可大,你也先出去一下,为叔有要事与上人相谈。”

只有两个人地大房间里,张继宗神情一凝,指着床头地那本书对林强云发问:“敢问上人,此书可是我道教阴阳双修的功法秘笈《养生诀》?上人修习的定是此书中的功法,难怪仅数日的时间就好得这么快。”

林强云没想张继宗问的是这本书,一怔之下大感尴尬,期期艾艾地不知说什么好:“是‘养生诀’没错,但还要在前面加上‘阴阳’两个字。是了,‘阴阳双修’已经点明了……这是……真人知道这本书?”

张继宗很是庄重地说道:“上人不必如此,此书的内容从表面上看,让人不堪入目甚有淫秽之嫌。可,非我修道之士又哪里会知道,书中所载图文俱是道家修真之技。特别是内里记下类似于内功的一种‘壮凝功’法,实是于男女双修得以成道地无上秘法呐。不知上人可习得了功法的几成?想必上人此功法是小有所成,否则腿部与肩上两处深有寸许长达数寸的裂肤开肌之伤,和肋、腿两处四根骨折那么重地伤势,如何能有那么快就治得恁般好的。”

“类似于内功的壮凝功?我不知道啊!”林强云还真是没想到这本黄书中会有这种东西,一时也是稀里糊涂的转不过弯来,只会轻轻的小声申辩。心里却也在庆幸:“过了快十天才被允许坐起身,这样也算伤势好得快么?就算好得快,那也是由于我有用三七配制的‘白药’和‘七厘散’,又有陈大名医的妙手回春,怎么算到黄书里记的什么‘壮凝功’上来了,这死老……牛鼻子恐怕在胡说八道。”

“咳,上人说笑了。”张继宗自度很理解林强云此刻的态度,对于他矢口否认修习《阴阳养生诀》上的“壮凝功”一点也不介意,这事摊到自己的身上,在外人面前也照样会态度决绝地一口否认。干笑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神情,还是严肃地解释说:“上人怕是有所不知,本教自第四代天师张盛始,即有修习‘壮凝功’法,不过都是天师嗣位时法不入六耳的口口相传,直至二十七代天师张象中。故而,自第五代张昭成天师以下至二十七代的二十三位天师,有五位活至百龄以上,九位寿过九旬。除二十代天师张谌、二十六代天师张嗣宗以外,其他七位天师也都年过八十方才仙去。此后不知何种原因,二十八代天师张敦复便没再得到此功法的传授……”

林强云沉吟道:“这就是说,正一道的这门只传天师一人。叫做‘壮凝功’地修炼秘法自二十八代天师时便已经失传了?”

张继宗:“上人说得明白,正是如此。不过,上清宫中有文记载,我道门另一秘笈《阴阳养生诀》中有‘壮凝功’法的记录。”

林强云:“此事稍后再说,现请真人先告诉我,为什么这种功法被称之为‘壮凝功”这种‘壮凝功’又是起什么作用的呢?”

张继宗:“所谓‘壮凝功’,其全称应该是‘壮肌凝脉驱血功’。以字释义。修习此一功法之人可令其身体得到具有‘壮肌’、‘凝脉’、‘驱血’三项异能……”

林强云细听之下基本明白了,所谓的“壮肌凝脉驱血功”,就是仅凭思想来控制全身肌肉血脉。不必像自己每天进行地晨练就能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这是一种可以随时随地以冥想的方式强壮肌肤。锻炼血管韧性,加速血液运行,修习到一定的程度时甚至可以指挥、控制血液集中到某几处特定位置的神秘功法。

林强云不发一言静静的听,心里却在结合自己学过的生理卫生知识,以及到这个世界之前在公社进行地赤脚医生培训进行思考,渐渐想通为什么习练这种“壮凝功”可以使受伤的人快速好复原,暗自思量道:“加快了血液循环,也就促进身体的新陈代谢。只要补充地营养和有效地药物能跟得上,比普通人受伤好得快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张继宗说到“壮凝功”乃阴阳双修不可或缺的必练之法时,林强云又无法理解了。心里的郁闷真是难以言说。

张继宗的话也一直没有停,将事情解释完了后才想起一事,有点不解地说:“不知为何,我们的记录中还专门提到,说这种功法也不似习武者的内功般,要从孩童时练起,而是必须要到行冠礼成年后的人方可修炼,未成年的孩童绝不可沾此功法。”

林强云插口道:“唔,必须要成年后地人方可练习,恐怕年纪太小的人练了这种功法会有什么不妥,或者……可是,这本《阴阳养生诀》中并没有提到‘壮肌凝脉驱血功’呀,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继宗探过身,指了指床头的书,吞吞吐吐地试着向林强云问:“上人,能否……将此……将此《养生诀》……嘿嘿,借予在下……在下……这个,嗯,一观呢?”

“哎哟……嘶……这伤不知要多久才能好得清爽,动一动都痛得人冒冷汗。”林强云原想将书递给张继宗,还没动就痛得受不了,被这下地疼痛一刺激,倒是让他在思想上转了个弯,抱歉地向张继宗苦笑道:“嗨,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真人想看的话须得上一些时日才行了。嗯,我想,再过个十天八天就差不多了吧,而且此书交到真人手上时,不得离开我的视线,只能在我的面前看一遍。如何”

“十天八天后方能得以一见书中的内容,这不是推诿的话么……是了,上人还须凭此书治疗他的伤势,能答应在十天八天后给自己看一看已经是是很看得起自己了。不得让书本离开他的视线,也只能看一遍,也是防范于未然之计,此事无可厚非。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将书中所载内容记住要点应该毫无困难。”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只是出言试探一下的张继宗,先是听得林强云顾左右而言他的叫痛,心就冷到了脚底下。谁料这位“上人”的话锋一转,又说可以让自己观看《阴阳养生诀》,心情上的一冷一热,使这位老道热血上涌,面色通红,差点激动当场就昏倒于地。好在他是练武之人,年纪也够大风过的世面够多,立时调动内息瞬间就平复了澎湃的心潮。

张继宗大喜之下连忙起身稽首,神情动作无一不中规中矩、庄重肃穆:“能得‘上人’允准赐予一观此书内容,实是张继宗之幸。得到如此天大的机缘,慢说过个十天八天,就算是过上数月乃到一年半载,下座也是有耐心要等的。”

见林强云没说话,张继宗又小心地问:“有关下座侄儿可大拜师的事,‘上人’以为何时可以行礼?”

收过大大小小的徒弟有多少,一时间林强云自己都有点搞不大清,就是多收一个也无所谓。可这位要拜师的是正一道的天师,而道教龙虎山正一派与止止庵的天师派却是符箓与金丹的派系不同,两系正为谁是张陵直系传承而争得不可开交呢,这时候若是收了张可大为徒,会不会引起天松子等人的不满?林强云倒真的是不好立即回答张继宗的问题。

“上人不必忧心,本派与天松子他们的止止庵一系,只不过是一时的意气之争,只要上人与天松、飞鹤各位道兄说明,可大侄儿拜了上人为师后,我龙虎山与止止庵就成了一家人,也就没什么传承道统好争的了。”

“如此,张真人且先将此事放下,待小子知会了天松子等人后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怎么样?”林强云觉得,如果天松子他们如果同意的话,多个龙虎山的势力为友并不是什么坏事,也就顺水推舟地先把事情拖下。

吃过午餐,林强云借口需要休息,把三个女人都叫回去各自的房间,这才拿起《阴阳养生诀》细看起来。

以前没有注意,这时再看,林强云倒还真的发现总纲中确实有写到“壮肌”、“凝脉”、“驱血”等字眼,但却没有什么功法的说辞。稍后十多幅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男女交合图,与二三十个药方和制药的方法、用处之类,再认真的看了一遍,没什么发现。

直到翻至最后四五页,入目两张有点像针夷穴位图的站立人像时,林强云才感觉到这几个画了正反两面的人像有点像是张继宗所说的东西。

通读了一遍后心有所悟的林强云不禁自语道:“唔,有点意思了,这里提到的肤紧肌凝,应该就是练至‘壮肌’有成之后的情况。”

连着几天下来,经过细细揣摩图像边上的注释文字,再对照前面所书的几种“提肛”、“纽拔”诸般功法,林强云稍悟了些“壮凝功”的修习过程。他也逐渐明了为何说进行阴阳双修之前,一定得先练好此种功法不可,而且未成年行冠礼之人为什么绝不可练习此功了。

“提肛”之法,可牢固习练者的精关,能控制泄精的时间。“纽拔”之法,是以外力延展人的男根,使其日渐伸长。而壮凝功的修炼,则是在练至一定的程度时,可借助强壮的肌肤之力,压迫身体部分血管缩小扩大,将缩小血管中的血液转移至扩大了的血管内运行。

既然已经入了门,其他深造的问题就容易了。林强云没让张继宗等几天,在五月初二日就将他请来,让其在自己的眼前看了这本《阴阳养生诀》,兑现了数日前的诺言。宋末商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