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作者:海红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195

走了不到半里,陈归永匆匆赶到林强云身边,让驴夫退到一边后才小声说:“强云,有二三十个投降的头陀兵来求我,说他们也是好人家的子弟,是被胁迫而当了造反的头陀军。现如今想要改邪归正,意图跟要到我们双木商行来做事,谋得一口饱饭度日。你看,这事要如何处置?”

林强云想了想,道:“叔你去看过,若是身体好能吃苦干活,又能发誓忠于双木商行不起二心的,可以收下。但必须先讲清楚,现在来的人算是学徒,三年之内只付给他们一定的生活费,三年后若能真正做事了,便按募请的工人支给工钱。愿意的就留下,不愿意的便放他们走。”

新泉村原来也有一股数百人的头陀军下寨,也许是逃到此地的头陀军告诉了他们朋口发生的惨事,一见到双木镖旗就紧闭寨门,胆战心惊地目送四百多人车从寨外经过,再不敢嚣张。

陈归永在过了新泉之后,便将护卫队大部分留在后面,防止再有不开眼的头陀军追来报复。

经过这一次的血腥,林强云和护卫队的大部分人都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只盼能平平安安地到达泉州就好。

当日进入玳瑁山区,找了个山间小村歇息了一晚,没什么事情发生。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再走一天,进入漳州地境,头陀军的势力还没有伸展到这里,他们就基本上算是到达自己另一个所辖的安全区了。

当他们一行的前队车、驴行到龙岩县的小池村时,被当地县衙的差役们拦下了。

这些龙岩县衙的差役,由一个姓钟的县尉带领,名义上是到县境内查察奸宄,防止汀州造反的晏梦彪派探子细作到此地探听消息,实则借此敛聚钱财。

前锋开路的一什护卫队什长任是说破了嘴唇,这位钟县尉就是不肯放行。什长无法之下,对县尉说明,这批货物是漳州弓手总都头林强云押运的免课货物,随货而行的长引马上就会由后面的人带到,还是没法说服这位固执的官吏。

钟县尉仗着有带有二十个捕快和二十多个专栏的栏头在身边,有恃无恐地根本就不把仅十个人的双木护卫队放在眼里。一是欺什长拿不出签押文书,二则也没看到林强云本人,即使看到了他也并不认识。

在他们看来,一队二十五辆样子古怪的鸡公车、二十二头驴,定然是头大肥羊撞到手中,一定可以敲出够他们这些人吃上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银钱来。

钟县尉逮到了一条大鱼,心内得意非常,这下发财罗,如此大批的货物,少说也能值上百千钱吧。他一时间贪念大炽,寻思着按往常对付小行商的做法,寻出什么由头把这些车、驴载运的货物充抵商税,再将这数十人往大牢里一关,嘿嘿……

想到得意处,不由得笑出声来。县尉大人把专栏的税吏叫到一旁把自己的意思一说,那税吏倒是个晓事的老成*人,急忙劝道:“大人,这可使不得。依小吏看,此人说的话不假,他们的装束也是双木镖局的样式,何况还有双木的镖旗在此。他们的局主可是泉、漳、汀三州的弓手总都头,可不是个随便可以招惹的主儿呐。”

钟县尉此时见钱眼开,一心只想在任上把活动外放用去的钱财尽快收回袋子里,兼且背后还有大靠山撑腰,哪里听得进这位税吏的话。

笑着对税吏说:“既是老兄怕这位林飞川,那就将你带来的栏头留下,自己先回去好了,到时也少不了你的一份。”

说毕,他也不管税吏是否答应,对那些栏头差役们吩咐:“来呀,先与本官查明所运货物有若干,再细细地算出应输纳税钱多少。这些人交足了税钱则罢,若是不纳课交钱么,那本官就要按规矩以货折抵了。”

栏头、差役们一听县尉的话,全都喜形于色,栏头们取出他们随身的五尺长法锥,连招呼也不打就向车上、驴背的货包一阵狂捅乱插。

那位什长要带着手下的护卫队前去阻止时,却被二十多个差役们用刀逼住到一边不能动弹,连身上的刀和钢弩也被缴去当成彩头。什长派去报信的人,却让他们打倒在地,没法回头。

此时,护卫队的大队和林强云他们还落后在三四里外,他们谁也料不到会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头遇上麻烦。

两刻时辰后才到达小池村外的林强云,眼看到自己的人被别人毒打,辛辛苦苦运到这里的两万多双布底鞋,被铁锥插破了三四成,急需要运到泉州去做蚊香的药草粉洒落一地。

整个场面十分混乱,地上一片狼籍,林强云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场中,但却说不出一个字。好半晌后他忽然觉得两眼金星乱冒,一头就从驴背倒栽而下。

四儿惊叫一声,扑上前一把抱住林强云,两人轰地一下同时摔倒在地上。

四儿急得哭出声,叫道:“护卫队的都是死人啊,把这些杂种们全都拿下绑了,听候发落。若是公子有什么不测,我要零剐了他们为公子报仇……快动手啊……”

听到四儿的哭叫声,一位哨长从林强云摔下驴的景象中清醒过来,愤然大声发令:“本哨一、二小队全都上,把这些害民贼绑了,若有反抗的,打断他们的手脚!”

不但是哨长所属的二个小队,其他各小队的护卫队员也从震惊气愤中回过神,暴应后立即冲上前,把那些栏头、差役全都踢翻在地,用绳索绑得他们惨呼求饶声不绝于耳。

队伍后面的陈归永和沈念宗这时也来到,一见林强云脸青唇白,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的模样,也慌了神。沈念宗抢前一把抱起林强云,泪流满面的连声叫:“强云,你怎么了!好孩子,叔在这里,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陈归永对此类事见得较多,知道慌乱不能解决问题,镇定地伸出三个手指搭在林强云左手腕部,然后迅速在他的人中用力掐下。

不一会,林强云无力地睁开眼睛,抬手抹去沈念宗脸上的泪珠,挣扎着站起身,尽力装出笑容:“叔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因为病过一场后身体还没有复原,又过于累了些才会支持不住。”

看到林强云清醒了,沈念宗破涕为笑,指着一地的布鞋和草药粉问:“孩子,叔快被你吓死了。刚才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这些鞋和草药粉吗?”

林强云点点头:“这些鞋是三百多妇女几个月的心血,她们还指着做鞋的钱养家活口,被人这么毁掉能不心痛吗。”

转脸向四儿问道:“毁坏我们货物的是些什么人,看来好像是那里的差役和栏头。把护卫的人叫来,我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什长脸上有好几处青肿淤伤,一到林强云的面前就气愤地报告说:“局主,这些龙岩县的差役和栏头太过分了,特别是那个自称姓钟的县尉……”

林强云听完什长讲述的经过后勃然大怒,人也因怒气勃发而摇摇欲倒,沈念宗慌忙扶着他劝道:“强云,千万别生气,静下心来。你慢慢说吧,要怎么做,交代给他们就行。”

林强云喃喃说:“王法何在,天理何存,连我们的兵器钢弩也敢收缴!我这三州总都头的名号都不能阻止这些贪官污吏胡作非为,老百姓还用活吗,不造反才怪?好,既然你已经做了初一,我也就可以做十五。”

什长也说道:“局主,你只要吩咐一声,我们会办好的。”

沈念宗慌忙问道:“强云,你想怎么做?先说给叔听听。”

林强云喘了好一会,慢慢平静了下来,沉着脸说:“汀州往泉州的商路不打通,我们的蚊香生意绝对没法做,汀州城内的数千人又要过上从前般的苦日子,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林强云脸上浮起阴森森的笑容,让沈念宗也看得打了个寒颤,语气平静的对什长说“哼,那人自称县尉,是不是真的还难说得很,把他押过来让我问问。即使是真的县尉,也要先把他说成是假的。会做出样枉法害民事情来的人,真和假又有什么分别?”

钟县尉是个三十多岁的俊美文士,并没有像其他的差役栏头般受绑,被推到林强云面前时还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昂首向天,对林强云不理不睬。

他既没穿官服,身上的文士博袍也因为被护卫队员不住的推搡而皱皱巴巴的,样子甚是狼狈。

林强云轻声问道:“你姓钟,是龙岩县的县尉大人?”

“大胆刁民,见了本官还不下跪!”钟县尉摆出官老爷的架子,向林强云瞪眼大叫。

“既是县尉,本都头如何不认得,就算你是新来的,必然会有证明文书。就请出证明文书让本都头看看。若是有人胆敢假冒官府,并以官府的名义损毁边军定制的用品,即便是知县大人做出这样的事,本都头也定会依法严办,绝不宽容。”林强云越说越严厉,声音虽然不大,却是颇具威严,酽然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钟县尉听得一怔,他带人出来到自己的辖地巡察,如何会有身份证明文书带在身上,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应对。

林强云把脸一沉,喝道:“没话说?看来是假冒的了,来呀,绑起来押到县衙去,请知县大人细细地审问。”

钟县尉一听要绑,心想自己这样的读书人如何能承受得了,情急大叫:“竟然要绑我,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本官是真的……”

“有辱斯文?你这禽兽般的东西可以算得上是斯文么?猪狗不如的东西,绝不轻饶。绑!”林强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昂首向天发问,没听到般的把手轻轻一摆。

执着钟县尉双手的两名护卫队员,刚才受的窝囊气把肺都快气炸了,不但刀剑钢弩被人缴掉,还被这家伙叫差役们给打了一顿。此时有了报复的机会,那还有什么客气的,将姓钟的双手朝后面用力一扳一提,骂道:“胆敢下令收缴弓手的兵器,还胆大包天地毁坏忠义民军定制的用品,定是金狗派来的细作,妄图坏我大军的战力。死到临头还敢大喊大叫,不能轻饶了你。”

钟县尉叫声未完就变成杀猪般的惨叫、号哭,再没法说出话来。

护卫队员们对其他的差役和栏头,除把他们当砂袋练了一会拳外,倒还有些手下留情,没有绑得太死。

对这些个仗势欺人,只知残民以逞谋取私利一类的县尉之流役吏,全都恨之入骨。虽然他们明知这县尉是选官,并非役吏。

他们硬起心肠,不管恶吏如何痛哭号叫求饶,狠狠地将他的手往后高吊,绑得和个粽子般弓背弯腰无法直身。这样的绑法,时间稍长后,大筋将被拉损,若不及时放松或是医治不得法的话,这双手就算是废定了,十年八载内连提起五斤重的力道都用不出。

林强云冷冷地看着钟县尉,哼了一声吩咐说:“清理点算我们的损失,进城到县衙去查明这些人的身份。若是假冒官府,自有国法处置。如果确是真的县尉和差役、栏头,那就要请知县庄大人还我们个公道了。”

花了半个时辰,陈归永和沈念宗来对林强云说:“强云,布底鞋被刺破了有近三千双,药草粉倒是损失不多,仅散落了几袋,也就四五百斤上下,算来总值约一万三千余贯。”

“请归永叔和我一起去,将人和损坏的货都押到龙岩县衙。”林强云脸色不善,气呼呼地说道:“我们走吧。”

龙岩知县庄梦诜,乃宁宗朝嘉定十六年(1223年)癸未科进士,次年授建康军签判,二年后挂职在临安做了个领俸的闲官。直到去年,才好不容易走通了史弥远的路子,堂除外放到这里做一任县官。

这位县太爷除了胆子极小外,倒也不失为一个因循守旧,只知依规照法办事好好先生,是个真正走科举这条路求取功名富贵的读书人。

今天到公堂审结了一个小案子后,回到书房取出几篇由本县书院学子所誊写的“劝农篇”,准备看过之后按知州林大人的吩咐,找家书坊刊刻印发到本县各乡里。

庄知县正摇头晃脑地读得津津有味时,外面大堂前的鸣冤鼓“咚咚咚”地响起,他放下手里的稿纸,自语道:“又是什么人的耕牛被盗了么,今天下午又忙不完喽。”

庄梦诜收拾好来到公堂上时,衙役们已经排好了班,只不过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副不知所以的奇怪神色。

就连庄梦诜看清了公堂下的人时,也是大为奇怪,心道:“这世间也真可谓无奇不有,以往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钟自强,这个专职负责一县治安、缉捕宵小奸徒的县尉,竟然会被人绑得如同粽子。现世报啊,前几天他才伙同税务专栏的人,用卑鄙的手段破了一个商户的家,今天就被人绑到堂上来了。是要,是要……”

林强云看庄县令坐好了,在四儿的搀扶下慢慢走进公堂,向庄梦诜行礼后说道:“庄大人,有人假冒龙岩县尉,借着收取商税的名义,带人将淮南忠义民军所定制的‘军鞋’毁坏了上万双。此人已被本都头擒拿到案,请大人严加讯问,查清详情后也好向州衙呈报。”

庄梦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肯定是这不自量力的钟县尉又带人出去打野食,他好死不死的找上双木商行的麻烦,被林飞川手下的镖局武师抓到这里来了。

庄知县笑道:“林都头,本官不敢相欺,堂下绑着的确是本县的县尉钟自强和差役、栏头,他也是刚到任不足三月,必定是不认得林都头才有此误会……”

林强云抱拳恭声问道:“大人认准了,此人确是到任不久的龙岩县尉?”

庄知县道:“不会错的,他正是由吏部选人至本县专管缉捕盗贼维护治安的县尉。”

林强云勃然变色,强打起精神厉声说:“既是朝庭命官选吏,自然精于我大宋律法,何以带人借收取商税为名,将我大宋民军的军鞋毁损一万多双,此人定然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奸徒,请大人严查。”

庄知县派人将所有人犯先押到牢里,然后请林强云到后堂坐下。

他有心做个和事佬,笑着对林强云说:“林都头,依本官想来,这钟县尉应该不会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只怕是有些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林强云一听庄梦诜的话就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现出恨恨的神色,打断庄梦诜的话说:“若非敌国,那就是汀州反贼的奸人了。不然为何向他讲明了这是军鞋,还胆敢公然损毁。我双木商行到今年底要交付五万双鞋,时间本就十分吃紧,如今被这厮毁了一万多双,如何还能按时交付给淮东的民军使用?”

不是敌国奸细,就是造反盐枭的细作,这是要往死里整人呀。庄梦诜打了个冷颤,心里暗自思量:能从上千闲官中被选派外放的吏员,京师里定然是有靠山的,为了今后的前程着想,还是要想法救这钟自强一救。

当下放下架子赔笑道:“林都头,林公子,本官可以担保这位钟县尉决非敌国和盗贼的奸细,请给下官一个薄面,让他赔出损毁的军鞋所费若干,再加些你们镖局的草鞋钱,此事就这样了结了。如何?”

林强云心道:“看来这知县大人恐怕也和那县是一伙的,即使自己气他不过非要弄到这县尉丢了官,有这位知县护着他,只怕是也难有作为。不如先给庄知县留个面子,以后再想办法整治这些个贪官污吏。”

想到这,也就不再勉强,一脸无奈地对庄知县说:“那好,看在庄大人的面子上,让他交出五万贯‘军鞋’钱来,这事就暂且先行放下。若是不拿出钱来包赔的的话,那就只有按实将此案申报上去了。”

庄知县一听林强云答应了赔钱私了,心中欢喜得紧,站起身说:“林都头先请宽坐,待本官去叫他将钱取来后,验过不少分文时,再放人可以么。”

林强云行礼回应:“大人请便,在下在此专候就是。”

一个时辰后,林强云从县衙出来,等候在外面的沈念宗、陈归永上前问道:“强云,这事如何解决?”

“还能怎么样,官官相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林强云恨声道:“拿到三万贯钱赔偿,三天后再付两万贯。并答应只要他们在任一天,我们双木镖局的镖旗护着的人货,经过本县不再盘查抄验。”

陈归永道:“这样不是很好么,还这么生气干嘛?”

林强云心中烦闷,自从病中清醒过来后,无论何时何地,他脑子里时不时地总会想起母亲,但母亲的形象很是模糊,有时是母亲自己的脸相,有时却又像是叔妈的面孔。他自己也难以分清,自己究竟是对不能再见面的母亲感情更深一些呢,还是对才认识一年余的叔妈更觉得亲一些。他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心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叔妈当成了母亲,把沈念宗当成父亲来看待了。

凤儿妈的死对林强云的打击实在是超过一般人的想象,当时若非沈念宗受伤需要他救治,恐怕他也不是在两三天后才发病昏迷。

对凤儿,他是当她为自己最痛爱的小妹妹,对她只有一股兄妹之情,并不涉及到男女情爱。

他也并非不知道凤儿对自己的感情,也清楚沈念宗夫妇很期望自己成为他们的女婿。可林强云就是无法对凤儿产生出兄妹以外的感情,没往这方面去深究,又不敢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林强云的心思,只有沈念宗约略猜到了一些。他是个很开通豁达的读书人,觉得男女情爱的事情最好任其自然,即使是林强云不能成为自己的女婿,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也就没着力去促成凤儿的心愿。

林强云呆呆地站了一会,咬牙切齿地说:“我是不甘心哪,接连出了几件事情,没有一件是我们所能掌控的。叔妈、凤儿和在横坑谷口战殁的人死得冤枉啊!李全李铁枪!李蜂头啊李蜂头……”

久久,林强云长长的叹了口气,对陈归永说:“归永叔,我们先在龙岩城内住一天,明天你安排一什护卫队在这里坐等,三天后必须取到那狗头县尉包赔的两万贯尾数。”

从龙岩县城出来后,一路直到漳州都平安无事,林强云去和本家族叔见了个面,林岜告诉他,自己又升官了,即将到行在临安礼部任职。而这次的升迁调任京官,又都是那一万斤“洁白糖”再一次发挥出来的功效。

问清林岜是走陆路,由南剑州(今福建省南平市)转建宁府(今福建省建瓯市)从仙霞隘入两浙路赴临安。并不是走水路出海,林强云心下稍宽。

当下将这次汀州和龙岩县发生的情况向林岜报告后,心下揣揣地说:“叔父大人,此次失落一具钢弩和两匣箭、针,小侄病体痊愈后,定会全力追回,请大人万安。”

林岜想了想,劝他说:“贤侄安心,去年为叔将此事报上朝庭去后,枢密院、兵部全无回文,想来朝中并未引起重视。钢弩能收回则最好,若是实在不能夺回,那也只索罢了。要紧的是尽量不让外人知晓此事。为叔进京后,也会寻机从中周全。”

林强云向林岜告辞时说道:“烦请叔父大人到京后,将我们上贡的‘雪花膏’与‘香碱’寻机进献,小侄将在今年会到临安与叔父大人相会。到时也好借机与京中的权臣谋个熟面,于小侄立足京师大开方便之门。”

林岜笑道:“这个自然,贤侄但请放心,这些东西到了京师众人的手中,不仅是贤侄,连为叔父的也能因此而得到不少好处。”

回到泉州的家里,大家听说了凤儿母女不幸的消息,自是嘘吁嗟叹、劝慰了一番。

听说林强云回来,应君蕙立即将两个多月来的情况讲了。这里原来没有生意的店铺,生意逐渐好了些,除掉所有花费外,还有些微薄的利钱收入。那两间一开张就十分红火的胭脂水粉铺、糕饼糖果铺的生意越来越好。

胭脂水粉铺由于已经没有了皇族的包买,普通人也能排队买到“雪花膏”和“香碱”,比刚开张时更显得热闹非凡,带得整条南门大街都因为蕃珠巷口的胭脂水粉店而名扬八闽。

位于万寿街上张嫂管的糕饼糖果铺,此时不但把隔壁的一家三开间店铺盘下,另外还在城内外又多开了三间分店,每天的利钱已经由原来五百贯上升到现在的一千三百余贯。仅此糕饼糖果一项,每年将为林强云赚进五十余万贯利钱。

至于蒲开宗定做的那种治痒病的雪花膏,因为林强云做好后没有交代能否直接卖给他,也被应君蕙扣住,只是先以店里的雪花膏卖给他一盒,让他先拿去应付杨妙真。

林强云也交代应君蕙,治病的雪花膏暂时留下,他要想清楚之后再作决定。

这李蜂头已经叫人对他们下手,并还害死了自己的亲人,“猎鹿刀”和雪花膏的处理就必须慎重了。即使要卖,也应该在时机合适的时间、于自己有利的地点来做这损益参半的生意。

得知因为自己没在,本应于五月初五天后宫前举行的陀螺比赛,已经由应君蕙去请翁知州再出了一次榜文,改至七月初七的“七巧节”举行。

他对此自是无可无不可,自知身体还没复原,呆在家里静养。

这天,闲得实在无聊,林强云忽然想到还有一本属于“封资修”的黄书,何不趁此时机把《阴阳养生决》仔细地看了一遍,看看到底是否真像天松所说的那样,并非淫秽之物,而是道门修真秘典。

手抄的《阴阳养生决》共有四十余页,翻开书面的首页是一大篇的序言,果然像天松子所说的一样,大讲了一通道理。

揣摩了好久,林强云才有点看懂其中的一些意思,叹道:“早知道有朝一日会要看这文理深奥的东西,过去多听听父亲讲解的古文也好,就不会弄到现在几十个字要想上老半天。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

他注意到序文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功法因人聪愚而有难易之别,其效理则一。譬如‘提肛’一法,功成时男得意足而精固神完,女尽欢如意得补无损,内免争宠之乱……”

林强云暗暗对“提肛法”留上心,暗道:“这倒是说得不错,一家人最怕就是成天的吵闹不休,如果真能做到夫妻和睦、相敬如宾,那可不正是家和万事兴的好事吗。”

十多幅男女交合的画栩栩如生图文并茂,让人看得血脉贲张、蠢蠢欲动,赶紧翻过不敢多看。

书中的二十四个药方不但写明了各种配方,还注明药材的出处、炮制、作用和服用的方法及注意事项。

有个药方下细小的说明文字让他看得既吃惊又好笑,其中最后一句写着“……此方于提肛功练至六层后辅之,则于御女时圆转由心,精关收放自如,可纵横闺中竟宿金枪不倒,正宜行阴阳互补之功法也”。

“纵横竟宿金枪不倒?这还了得!”林强云心想:“骗人!还‘行阴阳互补之法’呢,那么一夜干下来。女人还不被弄死了?互补,怎么补啊。”

想想药方倒也罢了,没有什么好研究的,真要研究的话他也不懂,只需实在要用的时候照方抓药就行。

“呵呵,”林强云窃笑道:“骗人不花本钱,亏得天松子那老道还说得神乎其神,什么集多少道家经典之大成,还要我林某人不可等闲视之呢。”

另外就是名为“提肛”、“固精”、“壮具”、“补元”,四种既像内功,又类似于体能锻炼的练习方法了。

“不过,这些什么‘提肛’、‘补元’等等功法说得这么神奇,又是固精保命,又是双修俱益、内丹将可有成,这段空着的时间里倒也不妨试着练练看。”林强云想道:“令夫妻双方都能得益的好事,恐怕谁也不会拒绝。”

专门找到“提肛”功法的一页仔细看去,弄清了里面的意思后,不禁失笑道:“什么‘提肛’功法,不就是喝多了水后,上课上到一半时的憋尿吗,只要是个男人,傻子也会的呀。讲得神秘兮兮的害我看了大半天,头都想得发痛。”

可林强云依着书中所述的方法一试,这才发现‘提肛功’练习起来远非自己所想般的容易。书中所说初学者用力提肛为五十息(百秒左右),大成时可达千息以上。但自己不到十五息(二十多秒)就坚持不住了。

“难矣,‘幸福不会天上来!’”林强云想到一首熟悉的歌词,随口就唱了出来。

静静的调养了十多天,身体逐渐地恢复,除了还是用不上多少力气外,基本和以前无异。

按那《阴阳养生决》上所说的功法练习,林强云身体起了一点微小的变化,不仅阴部雄伟了些许,而且精神也大见好转。特别是大病之前偶有发生,大病后几乎隔二三天就会有一次的梦遗症再没有出现过。

六月二十六日,蒲开宗又找上门来,他虽然得到一盒雪花膏解决了前段时间的燃眉之急,稍稍缓解了因林强云不在而得不到治病雪花膏的危机。但自己的两儿子还在李蜂头的手中,一天拿不到真正能治痒病的仙膏,就不可能会有安生的日子好过。所以一打听到林强云回到泉州,马上就急赶到林宅求见。

蒲开宗看到林强云一副有气无力的消瘦模样时,心中大为吃惊:“看来双木商行的人没有骗我,这林老板果然是大病过一场的样子,难怪过去的两个月连人影也看他不到。”

林强云也不和蒲开宗废话,直接就将叔妈和凤儿的死讯告诉他,神情严肃地问道:“蒲老板,你将实话对我说明白,治病的‘雪花膏’是否李蜂头的老婆,人称‘姑姑’的杨妙真所买?要知道,他李蜂头既然令人下手杀害了我的亲人,就是我林强云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世上有我林强云就不能让李蜂头活着。”

蒲开宗听林强云说得严重,心急自己的儿子还在楚州李蜂头的手中受苦,说不定那杨妙真得不到治痒病的仙膏后,一怒之下两个儿子会命丧淮东。

蒲开宗再也顾不得平时总要摆出的大商家的脸面,学着宋人的样子,走到林强云面前恭恭敬敬抱拳打躬行礼,带着哭声恳求道:“林老板,你就做做好事吧,为杨姑姑买这种仙膏的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己呀。他们派人先将我的两个儿子抓到楚州去,威胁说,若是不能将这种治痒病的仙膏买到送去,就要用我的两个儿子来试她的新刑具,连根毛也不会回到泉州来。近日,我还打听到,这仙膏是给杨姑姑的面首治病用的,并不是杨姑姑自己得了痒病。”

林强云皱皱眉头道:“那么,你说李蜂头向我定制的宝刀宝剑,也是由于儿子被他劫持后才由你出面向我买的罗。这样吧,这件事情让我好好想想,宝刀宝剑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炼制出来,治病的雪花膏也必须待我身体恢复以后才能着手炼制。本月底你再来听我的准信,到时候就可以知道能不能将这两种物事卖给他们。”

蒲开宗不敢把宝刀宝剑是蒙古工匠总管定做的事情说出,怕激怒了林强云时连一样也得不到。他心里还存有侥幸的想法,只要能买到一项东西,即使是没有直接关系的宝刀宝剑,也能借蒙古人的势力,强迫李蜂头放回自己的两个儿子。

无奈之下,蒲开宗只好硬挺着等下去了。

转眼已经是七月初三,听说陀螺比赛的准备工作已经大体准备得差不多了,林强云自我感觉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便想到外面走走散散心。

大院里几百新老护卫队有操演队列的,持弩练射的,荡桥上练平衡的,抡刀握枪对练功夫的……每个人在火辣辣的大太阳下晒得皮肤黑红,浑身大汗湿透衣衫。都是一丝不苟练得极为认真,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场中的人们看到十多天不曾露面的林强云,在山都、四儿的陪伴下走出厅门,仅是对他们微笑着注目为礼,然后又全神贯注的做自己应该干的事。

林强云满意地点着头,十分赞赏他们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见到自己就乱了队形上前行礼问好。显然纪律性并不因为人多而有所松懈,反而大大地加强了。

林强云正正经经地回礼,报以微笑。为了不影响护卫队的训练,加快脚步向后院的作坊走去。

四儿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声向林强云问道:“公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因为你每天都在看书用功,没敢问出来。今天公子不读书用功了,能不能给我们解说一下?”

林强云:“什么事,你说。”

四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你那‘照妖镜’,前几天我拿出来擦拭时发现照出来的人像已经很不清楚了,它上面的法力是不是快用完了呢?”

林强云心里大为得意,但马上就想到自己正有做些镜子出来的打算,四儿这时不说起的话,倒还真是忘掉了。

心里一动之下,暗道:“这件事情就由四儿来替自己代劳吧,省得以后做起事来再没有时间考虑其他,又会出现什么差错。”

心里一轻松,为自己的聪明主意得意不已,摸着他的头说:“傻瓜头,过些天我身体好了以后,带你和山都一起跟我学做像‘照妖镜’一样的镜子,你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现在和你讲也说不清楚,不如到时候再认真看。”

山都不甘只有自己才能享受的摸头被四儿霸占,挤到他们中间一把抢下林强云的手按到自己的头上,得意地朝四儿挤眉弄眼。宋末商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