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 第一百二十章
作者:老酒里的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75

第一百一十九章镇江枢密行府。元凶?!

前方是雄武营断道,中间是十余位死士不让路,后面是大宋神枪,勇不可挡,左右两侧坡上,无数人影,其中有弓箭在手的已经在瞄准,那群蒙面骑士四顾惶恐,刚才对着杨再兴时的那种嚣张荡然无存。

高林则喜形于色。

山上下来的数十人,为首者农夫模样,对着峡谷中寸步不让的死士,以左手放在胸前,拇指与小指交搭,伸直中间三指,大致比出一个“三”字来。峡谷中间的死士为首者右手持长枪,左手在胸前也作个同样姿势,彼此一点头,都盯着那群蒙面骑士。

高林催马上前,却以右手放在胸前,也是这般姿势,山上下来的人却都骇然。

杨再兴略略知道,这该是侠义社兄弟内部见面的礼仪,只是不知道为何山上的人看到高林这么大的反应,毕竟高林应该从来没有到过衢州地界,这里的人不会认得吧?

中间的蒙面骑士就算再鲁钝,也知道落入绝境,一时四顾张皇,再不能镇定下来。稍过片刻,有数骑贸然冲出,打算从杨再兴与高林之间挤过,若不求杀伤,全力逃命,这倒也不失可行之策。可是身无片甲的后果就是,还没有冲过十丈距离,山上劲矢如雨,将这几骑射得割草般倒下,马匹“咴——”声长叫中,拖着尸体冲过杨再兴面前,出谷去了。

后面的人哪敢妄动!

杨再兴一听这弦响,又是心中一跳:这可不是寻常猎户所能制用的强弓,便是在军中,也须制式步兵弓箭手才可以用到这么强的弓,这些人哪里来的?如何会有这等精锐的装备?

高林提枪挑开面前摆着的两具尸体蒙面布,却是汉人,并非女真贼子。

这队蒙面人是什么路数?为何金人与汉人混杂?

“都给老子下马!”

高林此刻驱马站在杨再兴之前,威风八面,那帮蒙面人本来已经只得二十来人,实力显得单薄许多,加上四面是敌,听高林一吼,内部开始骚乱起来,略略咕哝之后,竟然开始内部厮杀,看得杨再兴和高林等人大惑不解,不消片刻,两骑被其余众人杀死,幸存者都纷纷下马坐地,这个年头,战阵之上的标准投降姿势,看来还是深入人心的,不论他是哪一派别的兵。

“把脸上的布扯下来!”高林呼喝道。

果然,众人都扯下蒙面布,却都是汉人,异相别具的女真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你们是哪里兵马?到此何为?”雄武营统领终于开口,却心知这批人马决非乌合之众,虽然周围的布衣们看上去也很古怪,但适才毕竟替自己一方挡了蒙面人的进攻,自然算是一条战线上的,可以不论,但这些蒙面人就奇怪得很了,观其举止,浑不似同一军营中人,进退举止都大不相同。

一旁的雄武营士卒绑人的业务还是比较熟练的,面对抛兵坐地的敌人,手脚麻利地反绑停当。布衣武士们则远远避开,却并不退走,而是集中在一侧的坡地上,看着雄武营的人动手。

“这位雄武营的统领么?我有话说!——”坐地的汉子中,有一名高大些的,高声回应。

统领上前去,那汉子却低声数语,周围的人都垂首气沮,雄武营统领却大骇,竟然倒退两步,喝道:“且莫忙绑!”

只是这话说得迟了些,所有坐地的汉子早已经绑得扎实了,但听到这一声断喝,却都是脸上一喜。布衣武士们骚动不安,高林和杨再兴也相顾茫然:这些家伙究竟是哪里人手,竟然让雄武营的人也不敢轻视?!天子脚下,负责大内外围防御工作的雄武营,平日里常与羽林卫换防,可以说是天子脚下极清贵的武人,与殿前司这批用于北上防河的大宋后备武力完全不同,平日里见了殿前司军中的人,也不甚见待,眼下却透着蹊跷。

这些是什么人?

雄武营统领不敢妄动,手下士卒更加不敢,但眼下是该松绑,还是该怎么办,谁也不敢吱声。杨再兴看得老大郁闷,提枪驱马上前,那雄武营统领见来势不好,两难之下,只得暴退。杨再兴沉喝问那高大蒙面汉子:“你等是何处军兵?如何敢来截杀岳府忠良?”

那汉子明显是众蒙面人首领,此刻脸已现出,众人都惟其马首是瞻,却对杨再兴怕得要死,听到杨再兴喝问,都不敢大意,那首领反而不甚惊慌,望着杨再兴微微讪笑,浑不以为意。杨再兴也不发作,却挑开地上倒毙的两位蒙面人脸上黑布,赫然是两位女真骑兵!

“混帐!敢与番贼为伍,来杀我大宋忠良!岂不该死!——”杨再兴长枪起处,那大汉不敢置信地看着枪头没入自己胸口,再一闪而出,鲜血狂涌时,已经倒在金人尸身旁,不过双手反绑,竟然像是对着金人跪了下去。

周围的蒙面骑兵大骇:这个杀人的理由当然充分之至,适才不见动静,还以为逃出生天,眼下与这个煞神一言不合,便是血染枪头的下场!

铁枪头本磨得雪白闪亮,眼下却一片殷红,杨再兴出枪回枪利落之至,枪头红樱都没有染上血渍,枪头鲜血缓缓滴落,其声细不可辩,却有如催命魔音,震得众人发悚。狭谷之内,安静得能够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

“杨大人!这个——”雄武营统领见势不妙,嗫嗫嚅嚅,似想劝杨再兴不要动手。

“那里的兵马!快说!——”铁枪已经指向下一位坐地的汉子。

“淮——淮——淮西镇江——枢密行府——”那汉子眼中只见枪头离自己不足一寸,鼻中闻到血腥,心知只要错了半个字,这枪头便要没入自己喉头,哪里还敢废话!

只是喉头不断滚动,无端生出一片疙瘩,口水不断下咽,说起话来自然断断续续了。

“张俊老贼!安敢如此?!这些番贼哪里来的?!”杨再兴暴喝

雄武营兵将都是一片骚动!

大宋的江防最高统帅、枢密使——张俊,竟然跟金贼有勾结,一起来杀岳家满门!若是此事不虚,大宋岂不危若累卵!怪不得那统领听说这些人的身份,会如此顾忌!若是宣扬天下,张俊反不反?张俊若反,大宋朝还有几天活路?

第一百二十章庙堂擎恶柱,侠义在民间。

“番贼哪里来的?!”

这一声大吼,让场里场外的人都深深撼动,那汉子虽然枪在喉头,却猛吞了一口唾沫,不敢置答,眼神惊惶四顾,周围的同伴却都纷纷避开去,无人理会。

犹豫要人命,何况在这么紧急的时候!

“嚓!——”

一声轻响,枪头没入喉间,一闪抽出,让那汉子免去了犹豫的痛苦,表情古怪地倒下,大约不知道刚才犹豫那一霎是对还是错,但鲜血和着泡沫已经从枪头刺破处喷涌而出。

“番贼是哪里来的?!——”

铁枪又已经指着下一位蒙脸汉子,有前例在先,哪个还敢相抗!

“秦相!——是秦相府上的!——呵呵——呜——”

那汉子大声嚎叫,不知道是笑是哭,全身颤动,胯下已经全湿掉了。

原来秦桧府上的金人听说岳飞满门已经遣发,便要秦桧提供路线,他们要屠尽岳府中人。秦桧正为杨再兴的反目而恼火,见金人愿意出马,那是求之不得,刚好张俊率亲卫入临安,便让张俊协助,张相公也毫不推托,立即就派出了精锐人手随行,虽然雄武营人数不少,但金人嚣张惯了,对宋军战斗力并不放在眼里,结果不到十名金将,率着二十多名张俊亲卫,竟然毫不惧怯地想要冲溃雄武营200来人的护卫队伍,可惜他们没有亮出金人身份,雄武营毕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队伍,统领当机立断,分兵一半押岳府众人先走,自己却率主力断道,居然收得奇效。

出乎意料的是,蒙面人居然与一批率先赶到的侠义社布衣武士交上了手,这批武士没有马匹,也没有盔甲,显然不是对手,却依靠简单的阵法,与蒙面人们相持了许久,直到被驱入狭谷中,蒙面人看到了对面阻路的雄武营众人,才进入真正的对峙阶段。

而杨再兴这时才赶到。

眼下地面上的汉子一边絮絮叨叨地交待,一边放声号哭,但几方都无人出声,无人笑话,杨再兴举目四顾,人人皆不敢与之对视。

秦桧府上有番贼!

杨再兴此前虽然知道,却只是与孛迭等人交手时才晓得的,但居然有如此之多,竟敢于出动人手来截杀岳府满门,却是杨再兴所始料不及,且张俊居然让枢密行府人手随行陪同,若是传了出去,大宋朝当真国将不国了!

布衣武士们开始移动到高林这一侧,官道两端,分别被雄武营官兵和布衣武士们堵死,中间除了地上坐着的蒙面汉子,就只有杨再兴和雄武营统领,那位统领头皮发麻,巴不得自己刚才就不在这里,可是不该听的已经听到了,周围有近两百人见证,没有一个是聋子,这可如何是好?

张俊!秦桧!大宋朝一文一武的最高官!居然在和金国的贼子们暗通款曲!

杨再兴狠狠地盯着那统领,大叫一声:“高林!”

后面高林驱马上前,杨再兴微微侧头示意,高林知机地招呼人手,把蒙面汉子们的马匹牵走,布衣武士们差不多可以做到两人共乘一匹。

然后,杨再兴勒马调头,退出百十步,再转过去对着雄武营那边的人马,一言不发,侠义社众人则退得更远。

雄武营统领僵在场中,额头见汗,大冬天的,却燥热得慌。

半刻之后,那位统领回头招呼一声,后面的上百名雄武营骑兵蜂涌上前,长枪大刀齐下,惨叫声大作,片刻间就将地上的蒙面汉子们杀个罄尽。侠义社的人大惑不解,高林和杨再兴却缓缓点头。

今天所发生的事,若是让张俊和秦桧生警,这百余雄武营的汉子死几遍都够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才是最好的办法,至少能够活得安稳、长久些。

谷中人死尽后,雄武营的人缓缓前进,留下满地尸体,这该是让衢州地方官头疼的事,不需要让雄武营的人烦恼。杨再兴这才有空,与侠义社诸人见面。

“大宋神枪!久仰!在下林落云,侠义社衢州分社,由林某负责,这位却是太行山上哪位英雄?”那农夫模样的汉子拱手问高林。

杨再兴一愣:他怎么知道高林是从太行山来的?

高林大笑:“某家便是高林!”

数十位汉子都是大骇,立即上前躬身为礼,年纪小点的干脆就跪了下去。高林不以为意,只说了声:“大家伙不必拘礼!快起来吧!大宋神枪才是侠义社真正首领!”

杨再兴在边上一吓,这高林什么时候给自己安的职务?

众好汉却是哈哈大笑,林落云捋须道:“怪不得太行侠义社如此风光,原来是大宋神枪在背后主事,高寨主能够枉驾衢州,已经是衢州侠义社幸事,谁料杨大人也肯光顾,若非前面还有大事,倒该先尽地主之宜!”

杨再兴下马问道:“你们如何得的消息,怎么知道有人要对岳家不利?”

林落云道:“消息自临安城中来,我等来不及措画,有先到的,有后到的,老夫却是为这些弓箭,跑了几家匠户才筹到,所以晚到了些儿,官兵们倒也会选地方,我等原来意料中的埋伏地点也是这个谷中,只不知他们何时到罢了。”

高林道:“岳家人便在前面,不如且见了面再细谈?”

众人皆称是,侠义社人手这才乘马,与杨、高二人缀在雄武营大队后面而去,一路上杨再兴不免打听些侠义社事宜。

“前两个月还好些,南来的河北宋人,或是南方的大户,只要侠义社上门,听说是助太行义民抗金,皆尽力相助,出钱出力,于路送往太行寨中。这个月来却是大不如从前,江南富户,都传言和议将成,此后不会再打仗了,提到太行抗金,便不大好说话,兄弟们又不愿闹得僵了,与官府冲突,事便难做得多。”林落云虽然胸襟磊落,但提到近来的憋屈,仍是愤然。

杨再兴隐隐听出了一点门道,原来这侠义社江南各地分社,除了传递消息,便是募捐抗金物资,虽然河北南下的宋人多愿慷慨解囊,但本身立足未稳,哪来的余钱?江南富户们自然有钱得多,却只是在兀术大军临江时,才晓得抗金的必要,眼下稍稍安定,便不肯多出银钱了,这也是人情之常。

说话间,前方已经赶上雄武营大队,天色渐明,已经能够到看岳府众女眷所乘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