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中州，六公子心头有种别样的味道。

自那次在落霞乔装三月终于抓捕了江湖第一恶人百变星君之后，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人和事情是自己应付不来的了，即使是这次的将军之死。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竟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让他觉得时刻都晚了别人一步，他甚至怀疑整件事背后那个始作俑者是不是正躲在某个角落窥视着自己，并欣赏着自己狼狈的样子？

六公子忽然发现他一直犯了一个错误。他觉得自己一直是被背后那一个或几个始作俑者牵着走了，从将军之死，到龙家失窃，再到教头被害，然后银箭和韩山，蛇谷之变丢了龙小铃，直到桃花这个神秘的女人出现，他急于知道每件事情的真相，但每件事情都依然那么的扑朔迷离。

“你必须从头开始，”六公子对自己说，“从将军之死开始。”

想到将军，六公子就想到了老兵。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比将军自己还了解将军，那他就是老兵。没人知道老兵的真实名字，因为知道他名字的人都已经在沙场上战死了。老兵跟了将军三十二年七个月零十三天，知道他在一场战争中盲了两只眼睛再不能打仗。

他的两只眼睛是对战争最好的控诉。

老兵已经很老了，胡子差点拖到地上。尽管双目失明，但老兵却仍然在享受属于他的生活。老兵很懂生活。他时常会为了调一盏茶而花上大半天的时间，也时常会为了一餐夜宵而忘了睡觉。

“你觉得我很无聊？你错了。”老兵用镊子钳起一片龙井轻轻放在紫砂茶壶里。

“得之故我幸，

失之故我命；

得失不在我，

我却为何生？”

老兵用一种固执的眼神望着六公子，似乎想让六公子给他一个回答，但显然又不是。

“只有生活是属于你自己的！”老兵说，“其他的什么也不是，只有生活，是完全属于你的，是要你决定它的方式的。——你懂？不，你不懂，不，你不想懂，你只想听将军的故事，可他的故事真的好长好长……”老兵面前的热茶腾起一阵雾气，模糊了老兵的脸孔，却清晰了他的记忆。

“将军十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老将军积劳成疾病死在军营，将军幼袭父位，以显示了将门虎子的风范，也从此拉开了中州新将军时代的序幕。

四十五岁前的将军，我叫他马背上的将军，戎马倥偬，想当年风流的时候，北御杀楚，南定落霞，近卫中州，远拒沙城，象这样的故事几乎人人耳熟能详了吧：当年中州宫廷政变，将军匹马单刀斩佞王的故事；当年土城被沙军围困危在旦夕，将军急率三家将500护卫声东击西击退50万沙兵的故事；当年落霞王沙无赦叛乱事败藏逆在僵尸洞，将军九天九夜不眠不食，在迷宫一样的洞穴里终于让罪魁授首的故事；当然还有将军和桃花的故事——这个故事，世界上除了将军和桃花之外，就我最知道了，相信你也一定会感兴趣。

“四十五岁后的将军，我叫他椅子上的将军。那时侯他即使什么事都不做，但只要有他在，就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椅子上的将军，已经成了一个传奇，已经成了一种精神，已经成了一个神话中人物。——这个就不要我多说了，我还是给你讲将军和桃花的故事吧。”

“桃花原是落霞王沙无赦的爱妾，那年沙无赦叛乱，将军受命前往平定。就象前生的宿命一样，将军和桃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桃花就对将军说：“你来了，你终于来接我走了。”然后桃花就跟着将军了——很简单也很不简单的爱情——年轻人，你知道爱情是什么么？这就是爱情。

桃花既是尸王的爱妾，也是尸王培养的杀手，对沙无赦叛军也可谓了如指掌。她跟了将军后，将军杀退沙无赦自然势如破竹。但是南蛮地势险恶，尤其有个叫做僵尸洞的所在，里面形如迷宫，进去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再活着走出来的，就连当地土人也不行。沙无赦走投无路之下就率残兵躲进僵尸洞里。”

说到此处老兵停了一下：“结果不必我多说了，将军一个人深入僵尸洞，九天九夜，就在我们以为将军不可能再出来的时候，将军却提着沙无赦的人头走出来了。——落霞叛乱就这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收场了。但是，就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为将军的表现所叹服的时候，我发现桃花却看似心事重重。继而，我也留意到，将军似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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