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迁史记》云：盘古开混沌，清升为天，浊沉为地。地中有一处方万里，平原广袤，人杰地灵，曰中州。中州南隔海相望有岛名曰落霞，岛内桃花四季盛开，蔚为美哉。中州之北有沙漠千倾，终年风沙，土城，沙城分沙漠而坐南北。再北，有土曰西洲，为大漠蛮荒之绿地，多有商旅聚居为农，民风酣畅，崇尚自由，无国无城。西洲再北有土曰西域，有国曰楼兰。此北之极也。

我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地方，但究竟是哪一年，我已经记不清了。

当时的童谣流行这样一段话：

美女爱桃花，杀人眼不眨；

将军骑白马，杀人如砍瓜；

美女不可怕，将军不可怕，

宁遇土杀楚，不遇沙老大。

杀楚是谁？沙老大究竟有多可怕？我并不想说。这里我要讲的是将军的故事。

——其实中州人都知道，将军的故事，就是中州的故事。

（一）

将军平生只喜欢一样东西：用食人花叶子加一点蝎尾粉泡成的酒。即可以解酒瘾，又可以减轻他胸口上那道刀疤带来的楚痛。

而那个带给他伤疤的人，正坐在他对面。他叫杀楚，土城的将军，也是土城的第一刀客。

关于杀楚的故事很长也很出名，甚至土城人人都能讲上一天关于他的故事也不会重复一句话。但有一次我问一个老者：杀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用一个词帮我形容一下好么？老者想了一天两夜，从此再也不讲杀楚的故事了。

坐在将军左面的是一个女人，人们都叫她桃花，来自落霞的杀手。

人们都说美女最适合做杀手，因为人们见到美女的时候往往容易感情压过理智。所以桃花成功了。

她是杀手中最美的女人，也是女人中最成功的杀手。

“我真该把你的心挖出来添平我胸口上的刀疤。”将军大笑到，“可是，我更不想失去你这样的敌人。”

“我也不想。”

“我知道沙老大抓了你的家人。我也知道你很想杀我，——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杀我了。”

“我也知道。”

将军忽然长叹一声，一仰首，道：“太快了！我们已经斗了三十年了。马上和马下，三十年！”

“三十年确实不算一个很短的时间，幸好我们还都有精力斗了这三十年。但，我已经老了，这次之后，怕是我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军一仰头，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那，你想什么时候来杀我？”

“今晚，三更整，夜深人静。”

“恩，我会作好准备的。饮了这杯你就回去休息吧，我虽然也老了点可也不那么容易对付。”

“奇怪的男人！”桃花离席而去。

“但愿还能吃到将军的酒。”杀楚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

本来桃花会笑的很开心。

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时候无论她之前在想什么，此刻都会很开心，尤其这个男人还拿着一件正打算送她的礼物。

但今天她有点不太想笑。

将军把一件织锦羽衣披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只感到空气有一阵冷。

“这是我当年杀退杀楚百万雄兵之后皇上赏给我的。”将军说，“穿上它，你就会经常想到我了。”

“你在安排后事？”

“后事？你见我哪次死过的？哈哈……”将军大笑着走开了。

你见我哪次死过？桃花觉得这句话有点不通逻辑，可桃花又觉得将军的笑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英雄末路，相反倒有一种壮志难筹似的味道，竟还夹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诡异。

“你又疯了，你这个死鬼！”桃花恨恨地骂到。

这个世界上只有桃花骂将军的时候，将军才不会生气。

（三）

将军的书房很小，盈门一块扁上是将军亲书的四个烫金大字：斯是陋室。

不过据将军的书童小堂说，这是将军托人写的，其实将军根本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可等后来有人想跟小堂进一步求证这件事的时候，小堂却死了。

小堂死之前成功地把自己的铁笔送进了那时侯闻者丧胆的沙城排名第三的杀手莫瘸子的心脏里。

莫瘸子死前只说了一句话：小堂你不是人。

现在将军的书房里已经挤满了四个人。

银箭，铁卫，战将，这三个跟了将军打过半辈子仗的人，还有将军。

有了四个人之后这里就绝对再放不下第五个人了。

但马上，这里又变的空荡荡，象一方平淡得毫无波澜的人生。

夜悄悄的来了象摄食的豹子，或许那背后正隐藏着什么龌龊或者无名的英雄。

将军正在读一本兵法的时候，杀楚推开了将军书房的门。

好久，杀楚转身走了。

走之前他说：你这个死鬼！

第二天，人们发现，将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