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欲望都市第八章 鼠疫
作者:周文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8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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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用户同步阅读请访问<!-br /->..或<!-br /->.<!>.<!>. 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总得继续下去。 首发--无弹出广告[<!-br /->本章由áo,连忙收住脚步,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一看,果然有一只硕大的老鼠趴在草丛里,听见声响非但不逃跑,反而翻起滴溜溜的小眼珠朝她们两个盯了一眼。

徐烨抱住李瑾瑜的胳膊说:“它……它在看我们呢!”李瑾瑜皱起眉头说:“真奇怪,这只老鼠怎么不怕人?”她朝它跺跺脚,“嘘”了一声,那只老鼠突然头一歪,口吐鲜血死掉了。徐烨不由笑了起来,推推李瑾瑜说:“你可真厉害,这么大一头老鼠被你嘘死了!”

李瑾瑜瞪了她一眼,说:“别开玩笑,它大概是病死的,真恶心!”她拉着徐烨远远地绕道走开,又有些不放心,回头一看,只见那只死老鼠的身上隐约有闪烁的红点,在空气里慢慢飘dàng着。李瑾瑜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有些害怕。

第二天早上,s大学的校园里出现了更多奄奄一息的大老鼠,身上散发着恶臭,嘴里汩汩泛着鲜血。大伙儿议论纷纷,nòng不明白隆冬时节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老鼠,是不是化学实验室的废气废液排到老鼠dòng里,把这些鼠子鼠孙都给毒死了?这倒是一项有前途的专利,那些硕士博士们应该研究一下究竟是什么化学yào品起了作用。

s大学的清洁工啧啧称奇,他们收集了几麻袋的鼠尸,都堆在北mén外的垃圾箱旁。校长沈冀北担心校园里会流行瘟疫,于是召开了一次特别行政会议,安排医务室、总务处和宿管处组织人手,轰轰烈烈开展了为期三天的灭鼠工作,并且把所有公共场所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消毒。

但这一切都没有收到什么效果,s大学的死老鼠越来越多,甚至在教室讲台上都发现了散发着恶臭的鼠尸,学生纷纷拒绝上课做实验,拒绝去食堂吃饭,鼠患严重影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非但s大学如此,整个g城几乎被成千上万的老鼠淹没了,电视台和广播连篇累牍报道着这一罕见的现象,呼吁广大市民做好消毒防疫工作。

沈冀北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天晚上,西校区先后有二十几个学生病倒了,校医诊断下来说是疲劳过度引起的发烧,淋巴结肿痛,建议多喝水,卧chuáng休息几天。沈冀北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他不敢往坏的地方想,只能寄希望于校医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一直忙到晚上10点半才回家,老婆给他盛了一碗jī汤喝,随口说起这几天g城到处都是死老鼠,可别是要闹地震了。沈冀北叹了口气说:“真的是地震我倒不担心了,就怕是什么传染病!”他老婆吓了一跳,说:“我们这幢楼里有好几户人家都病倒了,又是咳嗽又是发烧的,会不会是传染xìng肺炎?你千万要小心点,明天我托603的方医生配点预防的中yào吃。”

沈冀北被她一句话钩起了心事,心想:“如果是肺炎还好,万一……万一是鼠疫就麻烦了!”他实在放心不下学校那一头,又给宿管处的负责人冯云山打了个电话,询问那几个生病学生的情况。当听到高烧还没有退,沈冀北有些沉不住气了,叮嘱他立刻派车送学生到一院挂急诊,他马上就赶到。冯云山觉得校长有些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流感嘛,犯得着这么紧张吗,但校长的话就是行政命令,他毫不犹豫地答应马上就办。

虽然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但s大学的宿舍里还是灯火通明,宿管处和医务室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连夜把患病的学生送往一院挂急诊。李瑾瑜被嘈杂的人声吵醒了,她披了件外衣走到窗前,只见隔壁宿舍的胡晓蕾被人扶着上了救护车。她突然注意到胡晓蕾的xiōng口和腋下闪烁着诡异的红点,那些红点她只在老鼠的身上看见过!

沈冀北打电话叫上副校长张克明,匆匆忙忙赶到g城第一人民医院。他们吃惊地发现,一院灯火通明,竟然这么晚还没有下班,宽敞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医生和护士满脸倦态,病房和走道里躺满了挂水的病人,一个个痛苦地呻yín着。他一打听,全都是高烧不退,淋巴结肿痛,医生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挂几瓶水看看效果。

沈冀北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找到冯云山,问他一院传染科有没有熟人,打听一下这些人究竟患了什么病。正好冯云山的小姨子邓羚是传染科的主任医师,他领着沈冀北去找她,邓羚正忙得不可开jiāo,没顾得上敷衍他们。一直等了一个多钟头,邓羚才有工夫喘上一口气,她见是姐夫和姐夫的领导,犹豫了一下,就实话实说了。

g城的确爆发了一场恶xìng的传染病,结合症状和最近老鼠出没的情况来分析,极有可能是早已灭迹的鼠疫。但一院传染科的医师采取患者的血、痰、淋巴结穿刺液等相应标本作涂片及培养,涂片染sè后镜检,并没有发现两极浓染的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而且使用链霉素、四环素和氯霉素也没有收到明显的疗效,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鼠疫的可能xìng。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沈冀北他们大大松了口气,但邓羚接下来的几句话又把他们的心提了起来,她说:“n市研究鼠疫的专家明天一早就能赶来,在得出确切的结论之前,我建议你们暂时停课,全面消毒,把患病的学生集中隔离开来,万一真的是鼠疫的话,也可以避免引起进一步的扩散。”

邓羚有些个人的看法还是不便对他们明说。她虽然没有在患者的血、痰、淋巴结穿刺液里发现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却意外地在一例患者淋巴结的脓水中找到了一种新病菌,形态类似于缩小的阿米巴,不断吞噬着人体细胞并以惊人的速度繁衍,目前还不清楚这种病菌是否是引发疾病的元凶。邓羚隐隐约约怀疑,这可能是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一种全新的变体,换句话说,在g城爆发的是一场没有发现过的新型鼠疫……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了。

患者的病情迅速恶化,到了凌晨4点钟,一院发生了第一例突发xìng死亡,死因不明。邓羚在第一时间解剖了尸体,她发现患者的淋巴结肿大溃烂,不断溢出带血的浓水,腹部和tuǐ部出现浅黑sè的斑点——这是典型的鼠疫病状!但是患者已经使用了大剂量的链霉素、四环素和氯霉素,这是当时治疗鼠疫唯一的特效yào。

像是有约定的一样,送进一院的患者先后口吐鲜血,痛苦地离开了人间。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三个小时以后,一百多位病人中已经有超过半数变成了一具没有知觉的死尸。紧接着,接触过患者的医生和护士也开始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发烧,淋巴结肿痛,死亡的yīn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一院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n市的侯行良教授是上午9点钟抵达g城的,一同前来的还有他带的几个博士生以及n市医学院研究传染病的专家。他们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急急忙忙搭了卫生防疫站的面包车赶往一院。邓羚接待了这批远道而来的专家,把疫情详细介绍了一下,侯行良检查过停尸房的死尸,很有把握地说:“这肯定是鼠疫,你们的镜检结果有误!”邓羚有些不服气,她张开嘴想要辩解几句,又强忍了下来。

侯行良换上白大褂,亲自动手采集了死尸的血、痰、淋巴结穿刺液等相应标本作涂片及培养,涂片染sè后镜检,并没有发现两极浓染的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他双眉紧锁,下意识地看了邓羚一眼,抱着手臂在化验室里来回踱步,潜心回忆着文献上有关鼠疫病例的记载。

跟随侯教授同来的几个传染病专家又重新取样做了几遍镜检,依然没有发现任何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存在的迹象。他们窃窃sī语,彼此jiāo换着看法,他们倾向于认为,g城爆发的是一场类似鼠疫的传染病,这让全体在场的医生稍微松了口气。

邓羚小心翼翼地chā嘴说:“侯教授,我曾在一例患者淋巴结的脓水中找到了一种新病菌,形态类似于透明的阿米巴,繁衍的速度非常惊人,用高倍显微镜才能观察到,很难辨认,这会不会是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一种变体?”侯行良怔了一下,敲着额头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有变体,嗯……淋巴结的脓水是吧,取样检测一下吧!”

侯行良采集了死尸淋巴结分泌出的脓水,换上高倍显微镜仔细观察,盯得眼睛都酸了,却什么都没发现。他失望地瞪了邓羚一眼,说:“你自己来看吧!你说的那个病例不具有典型xìng!”邓羚熟练地调节着显微镜,果然没有发现类似于阿米巴的新病菌,她犹豫了一下,突然灵机一动,说:“侯教授,要不我们取存活患者淋巴结的脓水再观测一遍!”

侯行良见她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似乎有所发现,他强忍住肚子里的牢sāo,跟随邓羚来到病房里,采集了一个才入院的患者淋巴结里的脓水,回到化验室用高倍显微镜观察,竟然真的发现了从未有过记载的新病菌!强壮,充满活力,不断吞噬人体细胞并以惊人的速度繁衍着!侯行良双手有些颤抖,他摘下眼镜用力róu着眉心,喃喃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邓羚说:“我猜想……这些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变体可能具备一定的自我意识,它们只感染健康的人类,当患者死亡后,就通过某种特殊的途径离开死尸,再去感染其他的人类!”侯行良目瞪口呆,摇着头大声说:“真是异想天开,病菌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意识!这不可能!……马上采集所有死尸和患者的淋巴结脓水做镜检,一个都不要漏掉!我要最详细的数据!”

一行人一直忙到深夜,采集检测了数百例标本,镜检的结果证实了邓羚的猜想,所有死尸的淋巴结脓水中都没有任何发现,而存活患者的淋巴结脓水中毫无例外地找到了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变体。在场所有的传染病专家都被这一事实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在g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化验室里,人类的医学研究又揭开了新的一页。

侯行良倒chōu一口冷气,他顾不得记录下医学史上这一惊人的发现,立刻着手进行**实验。他把患者淋巴结的脓水注shè到健康小白鼠的血管内,二十分钟过后,小白鼠体表出现了浅黑sè的斑点,淋巴结肿大溃烂,不断溢出带血的浓水,呼吸急促,在痛苦挣扎中死去。

侯行良又做了一次相同的实验,这次他在感染病菌的小白鼠体内注shè了大剂量的链霉素、四环素和氯霉素,但还是没能挽救回小白鼠的生命。很明显,新病菌具有顽强的抗yàoxìng,鼠疫的特效yào根本无济于事,这个沉重的打击令在场所有的医生都感到丧气。

侯行良望了邓羚一眼,苦涩地说:“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这种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变体就是传播鼠疫的元凶,我建议向市委报告这一情况,立刻封城,禁止任何人擅自离开g城,以免造成鼠疫的大规模扩散。……我们需要时间做进一步的研究!”邓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xìng,当机立断拨通了市长的直通电话,侯行良以鼠疫专家的身份向市长宣大勇指出,g城已经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恶xìng鼠疫,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特效yào可以抑制,形势万分危急!

1月23日下午4点50分,市委采取了紧急措施,g城全面封城了!

消息迅速传播开去,s大学的一切都luàn了套。大家吵着闹着要离开g城,但是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民警和联防队员二十四小时驻守在每一条大街小巷,外地学生全被困在s大学的宿舍里,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离开。

化学系的学生涌到实验室里,撬开yào品柜把整瓶整瓶的冰醋酸和苯酚往怀里塞,他们居住的每一间宿舍都被熏得酸溜溜的,每一个角落都反复喷洒了苯酚溶液——别说是病菌,连人都快待不下去了。到最后更夸张,凡是化学系学生出没的地方,就会有一股浓得散不开的、醋酸hún杂着苯酚的古怪气味。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以往亲密无间的同窗之情dàng然无存,大伙儿都虎视眈眈地彼此监视着,任谁有一点发烧喉咙痛的迹象,马上就有人打电话给医务室,叫来身穿三层防护衣的工作人员,强行押送到设在3号食堂里的隔离区继续观察,如果有明显的鼠疫病状,立刻送传染病医院急救。

但是大伙儿都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传染病是无yào可救的,3号食堂和医院只是鼠疫中转站,是临时停尸房,送出去的人再没有一个回来的。在这些可怕的日子里,位于g城西北角的火葬场昼夜不熄火,将全城成千上万的尸体焚化成灰烬,滚滚浓烟遮蔽了天空。s大学的学生们总是不自觉地望着天际,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变成这道浓烟里的一分子。

李瑾瑜是最早发现鼠疫传播秘密的人类,她从小用符水洗过眼睛,能看见许多常人察觉不到的东西。她在死去的老鼠和同学胡晓蕾身上看到的小红点正是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变体,并且随着鼠疫的迅速扩散,s大学的空气中漂浮着越来越多的红点,这些红点通过呼吸器官进入血液,引起高烧、淋巴结肿大溃烂和肺炎,最终夺去人类脆弱的生命。

李瑾瑜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用朱砂在符纸上画了几十道下山符,悄悄贴在4号楼的各个角落,但没有收到什么明显的效果,这些病菌不同于妖魔鬼怪,它们对茅山道的灵符免疫。李瑾瑜感到恐惧和不安,她终于放下了矜持,给周文挂了个电话,但葛辉说他有半个多月没回宿舍了,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她记起彭曙光送的bp机,又呼了周文十几次,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周文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猜疑和提防的情绪在四处蔓延,渐渐变得歇斯底里,整个g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所笼罩着。在这场恶xìng鼠疫带来的浩劫中,老师离开了学生,医生离开了病人,子nv离开了父母,妻子离开了丈夫,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人类最引以为傲的感情遭受了严峻的考验。每一个人都在问自己,我能否为了所爱的人冒生命的危险?人类啊……当méng在表面的温情被死神撕下来的时候,他们还会剩下些什么呢?

作为一个茅山道的法师,李瑾瑜感觉到压在肩头沉重的责任,她必须做些什么,不能听任一幕幕悲剧在g城上演。既然周文不在,那她就只能靠自己了。白天的光线太强,掩盖了鼠疫病菌的行踪,李瑾瑜决定在晚上悄悄溜出宿舍,寻找那些小红点的弱点。

尽管有道mén异宝三青莲护体,李瑾瑜还是不敢托大,她换上厚厚的羽绒服和绒线k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咬破指尖在身上画了三道灵神符,然后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准备出mén。戴淑珍窝在被筒里睡得mímí糊糊,根本没有在意,倒是纪芸随口问了一句到哪里去,李瑾瑜含糊答应了一声,拉开宿舍的房mén闪了出去。

这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宿舍还没有熄灯,但每一扇房mén都关得严严实实,楼道里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几个小红点在空气里飘来飘去,寻找着下一个牺牲品。李瑾瑜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有灵xìng的小红点,一路小跑着奔出了4号楼。夜凉如水,校园里杳无人迹,透lù着几分荒凉的味道,这让她有一些伤感,除了他们这些困在g城的外地学生,还有谁愿意在这种非常时期仍逗留在学校里?

李瑾瑜在校园里兜了一个圈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径直向寄傲堂北面的3号食堂走去。自从鼠疫开始在g城大规模传播,那里已经变成了s大学的隔离区,所有疑似病例都被强行转移到食堂作进一步观察,如果有明显的鼠疫症状就立刻转入医院接受治疗。但随着鼠疫的扩散,医院已经没有空余的chuáng位了,怀疑受到病菌感染的学生迫不得已,只能暂时留在3号食堂里。

那里已经成为了整个校园里最危险的地方。s大学的学生提起3号食堂就脸上变sè,他们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每个人都害怕被身穿三层防护衣的工作人员强制送往那里,那就意味着你已经染上鼠疫或者有十倍的风险可能染上鼠疫,另一方面这些措施又是完全必要的,为了保障多数人的安全,有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李瑾瑜站在食堂的窗外向里面张望,她发现大家的担心都是有道理的,3号食堂里温暖cháo湿,空气流动比较缓慢,里面的小红点比其他任何一处都要来得密集和活跃。借着皎洁的月光,李瑾瑜清楚地看到,一个病恹恹的患者捂住xiōng口剧烈地咳嗽着,无数小红点夹杂着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来,在空气中上下飞舞。她脸sè变得苍白,情不自禁倒退了几步。

李瑾瑜为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她的脸sè变得苍白如纸,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焦急地想:“这里已经变成地狱了,如果不能及时阻止病菌传播的话,我们最终将全部染上鼠疫!”她正思考着对策,突然看到了奇怪的一幕,3号食堂里的小红点仿佛听到了什么强烈的召唤,争先恐后地从窗户缝隙里,从通风口里钻出来,朝钟楼的方向迅速飘去。

这是**,不是天灾!

李瑾瑜预感到自己就快发现鼠疫传播的秘密了,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她急忙撒开tuǐ追了上去。无数的小红点在夜空中飘dàng,穿过钟楼、数学楼和化学实验楼,从四面八方汇集到s大学的南cào场上。李瑾瑜惊异地发现,cào场的正中间站着一个黑黝黝的人影,数以亿计的小红点在他周围欢舞飞腾,仿佛在干涸的沙漠里跋涉的商旅看到了绿洲,仿佛漂泊重洋历尽坎坷的海员望见了陆地,仿佛背井离乡尝遍甘苦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里……

那个人张开双臂,仰天大叫一声,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是方圆十里内的老鼠都听到了宿命的呼唤,它们迫不及待地从地dòng里钻出来,奔到他的身边畏惧地伏在地上。无数小红点从他的身上散落下来,钻入老鼠的体内——那些有生命的运输车将带着鼠疫病菌飞快地传遍g城每一个角落。

李瑾瑜看到的竟然是一个鼠疫的超级传播者!

李瑾瑜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她不由倒chōu一口冷气,这场鼠疫果然是有妖怪在作祟!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苍灵符,念动咒语一扬手向他贴去,那些小红点感觉到主人受到威胁,奋不顾身地拥上来,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它们化作绚烂璀璨的火星,冉冉消失在夜空中。

那个鼠疫的传播者缓缓转过头来,lù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李瑾瑜看得清清楚楚,他竟然就是同在s大学化学系读书的同班同学施杰!他跟戴淑珍是同乡,听说几天前就染上了鼠疫,被强制送往第二人民医院接受治疗,他……又怎么会在这里?究竟是什么力量把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施杰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李瑾瑜,那些浑身沾满病菌的老鼠仿佛接到了进攻的命令,呲牙咧嘴地扑了上来。李瑾瑜吓了一大跳,转身想要跑开,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身陷危机的一刹那,她的xiōng前突然现出三朵青光流动的莲huā,上下飞舞,迸shè出夺目的光华,冲在最前面的那些老鼠收不住脚,一头撞上去,顿时化作了一滩血水。

施杰踏上半步,张开血淋淋的嘴巴,无声嘶叫着喷出一大片红点,源源不断地朝李瑾瑜当头罩去。李瑾瑜双手捏定封魔印,全力催动法术,道mén三青莲的威力惊人,将这些致命的病菌灼烧成灰烬。但是施杰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几乎招来了g城所有的病菌,无数小红点汇成了一条亮红sè的河流,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他身体里。李瑾瑜苦苦支撑了半个时辰,终于心力jiāo瘁坐倒在地,她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青莲也渐渐萎缩凋谢,光华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被鼠疫病菌吞没。

就在病菌蜂拥而上的一瞬间,李瑾瑜xiōng前的三朵青莲突然发生了异变,枯萎的huā瓣慢慢融化消失,凝结成碧绿的huā骨朵,迅速生长成熟,开出三朵流光溢彩的金莲huā。李瑾瑜的体内充斥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法力,她缓缓站起身来,心中异常jī动,所谓青莲为鞘,金莲为刃,这件茅山道一脉相传的道mén异宝终于在她最危难的时刻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显示了无穷的威力!

李瑾瑜咬破食指,凌空画了一道青冥符。鲜血组成的灵符迅速流动,一道青sè的光气闪过,将施杰的xiōng口剜出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施杰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身子瘫软下来,渐渐化作一滩脓血。他的喉咙口咯咯作响,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费力地说:“谢……谢……你……”

天sèméngméng亮,那些带菌的老鼠在四下里逃窜,转眼就不知所踪,残余的小红点汇集在一起,随着晚风向南校mén外飘去。尽管消灭了一个传播鼠疫的妖怪,但李瑾瑜心中却殊无欣喜之情,相反,她的心情有几分沉重。她记起了道mén世代相传的预言:“青莲为鞘,金莲为刃,金莲现世之日,即为天下大luàn之时!”

种种迹象表明,施杰并不是造成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背后的cào纵者应该另有其人,而且极有可能是那些法力高强的大妖怪。它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李瑾瑜感到十分孤单,她开始迫切地怀念周文,如果他能够跟她一起并肩战斗的话,她就有信心挽回发生在g城的这场悲剧。

nv人啊,无论她有多么强大,总还是需要有一个肩膀依靠。

为了g城和生活在g城的人们通宵奋斗的不止李瑾瑜一人。从发现第一个突发xìng死亡病例起,侯行良和邓羚等传染病专家就一直坚守在第一人民医院的化验室里,日以继夜地研究着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变体。他们几乎试验了目前所知的所有抗生素,但是没有一种能有效地控制病菌的繁殖和传播。

短短十几天里,他们一个个都累垮了,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瘦了一圈,连站都站不稳。邓羚是nv同志,第一个撑不住了,在护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到休息室里,筋疲力尽地躺倒在chuáng上,才一合上眼就发出了低微的鼾声。她实在是太累了。

还没睡上半个钟头,传染病科的医生梅汶奺大汗淋漓地冲了进来,大声说:“侯教授,邓主任呢?你们快去看看,今天早晨送来的一个鼠疫病例,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了!”侯行良瞪大了眼睛,匆匆忙忙用消毒酒jīng洗着手,一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汶奺兴奋地说:“她送来时已经陷入昏mí之中,持续高烧不退,淋巴结肿大,腹部和tuǐ部出现浅黑sè的斑点,是典型的鼠疫症状。照理说她是捱不过去三个小时的,可是刚才我去病房巡查的时候发现,她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身体的一切指标都正常,就是神志有些糊涂,一个劲叫着她丈夫的名字——可能是高烧引发的后遗症。”

侯行良抑制住心头的兴奋之情,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们去病房看看,如果真的有所好转,那么在患者的体内应该能够找到鼠疫的免疫抗体——你们邓主任,她在隔壁休息。她实在是太累了,先不要惊动她。希望她醒过来能听到好消息……”他话还没有说完,邓羚已经扶着墙壁走了出来。她是被梅汶奺的声音吵醒的,隐约听到了好消息,不知从哪里提起了一股虚劲,说什么也要去病房看看。

他们一个个振奋起jīng神,换上防护服戴上医用口罩,全副武装来到病房内。患者名叫方yù湄,是一个三十,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人。侯行良翻看着诊断记录,发现在过去的5个小时里,患者的体温接连三次超过了40摄氏度,这很可能是鼠疫病菌在进攻她的肺部,但是她利用自身的抵抗力,顽强地tǐng了过来。

邓羚回过头问梅汶奺:“她丈夫在哪里?”梅汶奺鄙夷地扁扁嘴,低声说:“那男的把她丢在这里,像逃一样溜走了,根本不顾老婆的死活。他把这里当成什么了!”邓羚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别这样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丈夫还算有良心,把她送到医院来,换了那些贪生怕死的男人呀……”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了,这些事情她已经看得太多了。

就在两人小声jiāo谈的当儿,侯行良已经采取了方yù湄的淋巴结分泌液,同时在她的胳膊上chōu取了100cc血液样本,回到化验室里立刻着手进行研究。他先在高倍显微镜下观察分泌液,没有发现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变体,然后他把分泌液注shè到健康的小白鼠体内,二十分钟过去了,小白鼠依旧活蹦luàn跳,没有感染上鼠疫。这一切都证明,方yù湄已经痊愈了。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

侯行良立刻做了一个重要的对比试验。他分别在两只小白鼠的体内注shè了鼠疫患者的淋巴结脓水,使它们感染上病菌,十分钟后,这两只小白鼠出现了明显的鼠疫症状,然后,侯行良把方yù湄的血液样品制成血清,注shè进其中一只小白鼠的血管中。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做对比实验的那只小白鼠体表出现了浅黑sè的斑点,淋巴结肿大溃烂,不断溢出带血的浓水,呼吸急促,终于痛苦地倒在了笼子里。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注shè了血清的那只幸运儿,正像所有人期望的那样,它战胜了鼠疫病菌,顽强地活了下来。

化验室里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中,他们终于占得了上风。侯行良兴奋地说:“好了,可以进行人体试验了,如果成功的话,那将是一场伟大的胜利!”但是邓羚的头脑异常清醒,她等到欢呼声告一段落,冷静地建议说:“侯教授,是不是再chōu取那只痊愈的小白鼠体内的血液,制成血清样品,做一次同样的对比试验?”

这句话提醒了侯行良,他用赞赏的眼光看了邓羚一眼,说:“这很有必要,我们立刻就动手!”他迅速做了第二次动物试验,但出乎意料的是,新的血清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两只小白鼠双双死于鼠疫。“这怎么可能!”侯行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立刻向那只痊愈的小白鼠注shè鼠疫患者的淋巴结脓水,三十分钟过后,它再次因为感染鼠疫而死亡。

大家的心情一下子从巅峰跌入了谷底。

“看来只有用方yù湄的血液制成的血清才能暂时治愈鼠疫!”侯行良疲倦地róu着眉心,神情显得苍老而失望,“当血清注入第三者的血管后,其中的抗体开始消灭革兰氏yīnxìng球杆菌的变体,当患者痊愈后,抗体失去了攻击的目标,于是就通过某种途径失去了活xìng。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我们需要一个志愿者来做人体试验!”

化验室里一片寂静,到哪里去找这个勇敢的志愿者呢?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勇气tǐng身而出。

侯行良长长叹了口气,毅然说:“那就我来吧!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邓羚站起身来说:“还是我来吧!侯教授年纪大了,万一有什么不测,那将是医学界的一大损失。何况,这里还要您主持大局。我年纪轻,应该在我身上做试验!”侯行良无奈地摇摇头,苦涩地说:“到最后还是一个nv同志tǐng身而出。身为医学工作者,唉……”他用谴责的目光扫了他的学生一眼,他们一个个羞愧地低下头去。

侯行良又在方yù湄的胳膊上chōu取了300cc的血液,制成两份血清。他向邓羚注shè了鼠疫患者的淋巴结脓水,嘱咐她卧chuáng休息。十二小时以后,邓羚开始发高烧,咳血,淋巴结肿痛,鼠疫在她体内开始发作了。然后她接受了血清的治疗,三个小时后高烧退去,淋巴结消肿,肺部没有杂音,渐渐恢复了健康。

人体试验进入了最关键的一步。侯行良再次向邓羚注shè了鼠疫患者的淋巴结脓水,就如同那只可怜的小白鼠一样,鼠疫在她体内迅猛地发作,只不过一个小时,她就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侯行良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立刻用颤抖的双手向她注shè第二份血清,同时开始祈祷。如果邓羚有什么不幸,那他就是杀害了这个勇敢的nv医生的凶手。

又过了漫长的十二小时,邓羚紧闭的双眼睁了开来,她低声说:“我没事了。侯教授呢?试验成功了吗?”侯行良点点头,老泪纵横,他欣喜地看到,邓羚终于拣回了一条xìng命。

但是试验的成功却令他们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只有用方yù湄的血液制成的血清才能消灭鼠疫,一个人身体里能有多少血?能制成多少血清?这些血清应该留给谁使用?一连串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谁都无法回避。

侯行良向g城的市长宣大勇汇报了他们的进展,同时建议公安局安排人手调查方yù湄丈夫的行踪,他们需要详细了解她的既往病史,找出血清含有活xìng抗体的关键。宣大勇听到这个好消息非常振奋,他立刻答应下来,并且许诺为他们的研究提供一切便利条件。最后他漫不经心地提醒侯教授,要在方yù湄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提取尽可能多的血清,严密封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有市委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

侯行良放下了电话,心头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