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亚波罗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一直笼罩在四周的浓烈杀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凌子风感到身上一松，心头立刻泛起虚脱的感觉，盾牌和长剑咣当一声摔落尘埃，然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上。

直到这时，凌子风才发现，不但自己的衣服全部被冷汗浸透，甚至连脚下的地面都落下点点滴滴的汗水，在浮土上留下许多坑坑洼洼的小点，好像下了场小雨，可见自己紧张到何种程度！而在对阵的时候，凌子风感觉时间仿佛无限漫长，然而，但再次看到周遭景物之后，才突然醒觉，其实从狄亚波罗站在对面到现在只过了短短的十几秒钟，因为跑道上的角斗士仅仅前进了百余米的距离。

双手撑地，凌子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随即看到狄亚波罗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是凝如山岳的身形、无可匹敌的气势，还是惊涛骇浪般的杀气？

冷汗涔涔流下，凌子风骇然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真正看清楚！

“你看清了我的动作吗？”狄亚波罗的声音低沉悦耳，但是听在凌子风的耳朵里却像炸雷一般——除了举剑过顶的动作之外，狄亚波罗是如何飞身越过十几米的距离，如何避开自己的攻击，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后把剑架在脖子上的，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经过两个月的地狱式训练，体能和武技都取得长足进步的凌子风，原以为自己距离合格角斗士只有一步之遥，却没有想到，在狄亚波罗的面前非但不能接住一招半式，而且连对方的动作都看不清，顿时脸如死灰，信心全无，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清！”

“真的吗？”狄亚波罗眉头上挑，轻声说道：“你再想想！”

显而易见，狄亚波罗话里有话，也就是说刚才的表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糟糕！想到这里，凌子风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些，开始仔细回想自己的一举一动，良久不语，狄亚波罗则双臂环抱，静静地等待他想出答案。

“眼神！”凌子风失声叫道：“你的眼神！我看清了你的眼神！”脸上随即出现喜悦的神情。

“正确！”狄亚波罗缓缓点头，同时用赞许的语调说道：“在我发动攻击之前，你看到了我的眼神，从而推断出攻击的目标，并且也做出了正确的应对措施，与其它人相比，你的表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可是为什么我既挡不住你的攻击，也看不清你的动作呢？”看清差距之后的凌子风再也不敢骄傲自满，虚心请教起来。

狄亚波罗回答道：“狂风，你之所以不能看清楚这些，是因为你已经被我刻意营造出来的气势所压倒，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眼神、杀气等次要方面，从而忽略了攻击的本质。不过，你能看清我的眼神，证明你还没有完全被压倒，心头尚有一片明净之处，具有习武的天赋！”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被气势压倒呢？”凌子风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锤炼！持续不断地锤炼你的肉体和意志！”狄亚波罗郑重其事地说道：“此外别无他途！”

迎着凌子风饥渴的眼神，狄亚波罗缓缓说道：“跑步可以提高你的耐力和速度，搬运石球能增加你的力量，对打则是提高技巧和灵活性的最佳途径，但是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即使你能把体能发挥到极限也不过是停留在武技的阶段，而不是武道！”

“武道！？”凌子风用梦呓般的声音重复着，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对，武道！”狄亚波罗用凝重的语气说道：“人的体内实际上蕴藏着巨大的潜在力量，但是只有通过对肉体和精神的双重锤炼，才能逐步将其激发出来，并最终为你所用，这就是所谓的武道！如果始终认识不到这一点，即使把身体锻炼的蛮牛般强悍，也还是个武道的门外汉，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技由心生！武道之心，要求武者的注意力不要滞于一处，似看非看，从而综观全局，只有做到了把握全局，才能随心所欲地运用自己的武技。”

“狂风，你不但力量与武功可圈可点，似乎意志也进行过锤炼，实际上已经初窥武道的门庭，只要再继续心灵的修炼，登堂入室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狄亚波罗裂开大嘴，无声地笑了笑，“当然，想要看透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对手，仅仅领悟武道是不够的，你还必须拥有不输于对手的意志、肉体和技巧。在这些方面，你和经过千锤百炼、早已领悟武道的我相比，差得太远了，失败是很正常的！”最后，狄亚波罗又补充了一句话，“刚才我只拿出三成力量而已，如果你想减小差距的话，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狄亚波罗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凌子风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导师所讲的关于武道的一切，仿佛在自己面前打开一道大门，露出里面的巨大宝藏，引领自己走向武道之路！导师的说法既陌生又熟悉，明明是首次听到，为什么却偏偏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浩如烟海的资料飞速在脑海中闪过，凌子风突然双眼放光，脱口喊道：“气功！”

“气功？”狄亚波罗眉头一皱，轻声问道：“什么是气功？”

凌子风略微思索一下，解释道：“是我家乡的一种武技，练习它可以在锻炼意志和肉体的同时，激发人体的潜力，从而达到常人无法想象的高度——与导师刚刚提起的武道之路有异曲同工之妙！”

狄亚波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平和地说道：“即使是相同的武技，由不同的人使出来，效果也会积极截然不同，因为使用者的心境千差万别，所以武道之路不仅仅是一条，你的情况和我不同，应该寻找自己的武道，按照自己选择的方向走下去，就可以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蓝天。”

凌子风默默点头，俯身捡起盾牌和长剑，在狄亚波罗对面摆开架势，然后用低沉而又坚定的声音说道：“导师，请赐教！”

“好！”狄亚波罗赞许地点了点头，缓缓举起长剑！

无可匹敌的气势、汹涌澎湃的杀气……再次将凌子风包围起来，一切都是刚才的翻版！

凌子风放松紧绷的身体，极力不去注意这些表相，而是运足目力，毫不畏缩地迎着狄亚波罗杀气滕藤的目光看过去！

狄亚波罗的下巴不为人察觉地点了点，然后双眼圆睁，悍然发动攻势！

这一次，凌子风不但看穿了对方的目标，而且捕捉到了空气中的一串残像，当即信心高涨，大吼声中，盾牌向前猛推，手中长剑毒蛇般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