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寒冬中的勇气
作者:艾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08

且说赵全见了邹志远老师,查出他身上并无其他病症,断定是被什么毒虫咬了,细细检查体表下发现了他颈部侧动脉上两个微细的红点。这毒虫蜇咬一般都会致使伤处淤肿、青紫,哪有这般只留两个红点而毫无异状的?这使他马上想到一个不妙的可能,这件事是他的师傅——以前这柳家村的医师柳昌平告诉他的。

他先指挥众人给邹志远穿好衣物,把村长柳源慈叫了出去。

两人来到门外,柳源慈看着赵全,着急的问道:“怎么样,啥毛病?”

赵全不安的看着他,“这不是一般的毛病,恐怕和以前的一桩传闻有关。你可能不知道,我也不想多说,你安排人把这娃照顾好,我开些安神的药先用着。记住,晚上一定要有人看着,而且起码要有两个人。”

柳源慈从这话中听出古怪,想起昨天村民的传闻,说邹老师病倒的前一晚房间里发出过怕人的怪声,心里便有些发怵。

“好,我听你的,安排几个好小子守夜。”他怕归怕,邹老师一向有声望,舍了城里学校来穷山窝做老师拿每月四百块钱,山里人哪能忘恩负义。

赵全考虑邹志远病情不稳定,又说道:“今晚我先留下来,有什么变化也好照应着。”

不远处,几个妇女扎作一堆正不断口说着什么。

“咱当家的昨晚从柳小二家喝酒回来经过邹老师房间时,听得里面发出嗯嗯唔唔的声响,好似被捂住嘴发出的闷声。”

“那他咋不进去看看?”

“嗨,他喝的稀里糊涂,还知道个屁!今早才和我说起的。”

“那声音……会不会当时就犯病了呢?”

“我也这么说来着,当家的说不像……”

“我说翠玉、阿兰,你们别瞎操心了。”一个上年纪的女人开口道:“越说越玄乎,邹老师这不就是病了吗?赵大夫都已经来看了,好坏村长他们自有主张。你们别乱扯,没事说出事来,邹老师可是个好人,要说也说些吉利的不是。”

“嗯,李婶说的是,阿翠,咱都别瞎猜了,就指望邹老师好人多福,娃子们也好继续念书不是……”

当晚,赵全、阿拓在村长家吃过晚饭,柳源慈叫来一个叫柳华的小伙子,三人一起在邹志远屋里守夜。

冬天,黑的早,五、六点光景天就暗下来了,再过得一会便入了夜般一片漆黑。

“阿拓,柳华,你们两个把门窗都检查下,全都要关严实,一定不能留下任何缝隙。”赵全到了天黑,如临大敌一般紧张起来。

两个年轻人相顾而望,不晓得赵全是怎么想的,照料病人似乎不需要如此吧。

但他们还是按他吩咐的,把窗户都叉上、门用棍子顶住,在缝隙里还夹上些布片和纸张。

柳华晓得些村里的传闻,又被赵全刚才那一提醒,心里就有些打鼓,只坐在那里拨暖炉也不说话。阿拓出来的时候,那叫人的汉子就说了这事古怪,此时心里也暗自猜测着,时而喝口白酒驱寒,把那杆铁枪摆在伸手可及之处。

“等会不经我同意谁都不许出去,谁叫门也不准开,知道了没有?”赵全的神色渐渐焦灼起来,弄的两个本就心里不踏实的小伙更加狐疑不定,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在这不安的气氛中,渐渐到了九、十点钟,屋里只有一盏两百支光的灯,实在有些昏暗——从天花板上垂下根黑色双股电线,连着这裸露的灯泡挂在一个书桌上面。

赵全只叫两个小子注意动静,自己则瞪着眼睛盯住躺在床上的邹志远,那神色看在阿拓眼里,竟有几分慌张。他不禁起身把那杆枪拿了过来,不自觉的使个藏头式把枪倒竖斜握在身后,然后定定的立在赵全身后。他的听觉立刻灵敏起来,把屋里屋外几十米的细微动静全都听在耳中,警惕起来。似乎这气氛他早已习惯了似的,凝神应付毫不慌张。

赵全眉头微皱,转过头,见是阿拓地站在身后。换了个人似的威风凛凛,从容不迫。心中暗惊——刚才他感到背后一丝淡淡的杀气。

他不是个简单的山村郎中,当年他师傅柳昌平不但医术了得,更有一身绝技,虽然英年早逝,但赵全已把他的本事学的七七八八。

寂静中,阿拓手臂肌肉猛地一紧,屏住了呼吸。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

“谁?”柳华开口问道,阿拓半侧转身两边注意,赵全则不动依旧注视病人。

“是柳华吧?我是你李婶,给你们送点热食暖暖身。”正是白天和那几个妇女一起的李婶。

柳华把眼瞄向赵全,赵全也不回头,只把头微微摇了摇。

柳华有些为难,毕竟人家是好心,但迟了迟见赵全没有任何改变的意思,只好开口冲外道:“李婶,你回去吧,咱都睡下了,天冷,不好起来。”

门外那李婶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好好休息,我不打搅了。赵大夫年纪大了,你们两年轻人多照看着点。”

“哎。”柳华歉疚的回道,有些不满的转头看了赵全一眼,却碰上阿拓凌厉的目光,竟不自觉一个哆嗦。

这傻大个怎么回事?平日里挺和气一个人,难道跟着赵老头时间长了也变古怪了?

一时屋内寂静,呼吸声、暖炉细爆声,再无声响。

再看赵全,脸色刹那间就变了,嘴唇竟微微哆嗦着。

她今晚会动手吗?

如果她来了……赵全想到这里,转头看着阿拓——他还没有找到答案。赵全心中苦涩,但随即又强迫自己镇定,把有些枯燥的手伸入怀中:那里有一只黑锦收口袋。

师傅……看来我是免不了要步你的后尘了。他皱摺丛生的脸上现出一末淡淡的哀伤,但立刻又变的坚定:就算拼上老命,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两小子的周全!

“阿拓。”他转过头,继续注视着病人背对两人道。

“爷爷,怎么了?”阿拓早发现赵全的变化,正自疑惑。

“你听着。”赵全低声道,那声音前所未有的苍老“我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说去就去了。”

“爷爷……”阿拓刚要开口,赵全把手一伸,阻止他打岔,继续说道:

“今晚的动静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不需要我多说了吧。”他凝视着邹志远动脉上那两个细小几乎不察的赤点,好似突然进入了某种熟悉的状态,变的从容镇定起来。“我告诉你,等等如果发生什么变化,你不要管我,带着柳华走。”

阿拓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惊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难道这件事的幕后真的隐藏着如此大的隐秘和危险。

他本不是个优柔罗嗦之人,以前、现在都不是。所以,他也不发话,只静静听赵全吩咐。

赵全感觉着身后年轻人的呼吸依旧从容,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相信你以前不是个平凡之人,就算现在,你失去了记忆,平凡也不能长久的困住你。你终要飞出去,但,在此之前,你先要解开自己的心结。我可能等不到你的答案了,但这并不重要,这答案只要你告诉自己就够了。如果你一时找不到答案,也不要紧,想想你现在的生活,你现在是否快乐,只要你愿意,这山村永远容的下一个诚实、善良的你。”

人生来,究竟是善,还是恶?阿拓把这问题深深的刻进自己心里。

“呵呵,其实,我虽然活了六十七岁,但还觉得没活够,想多活几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和丫头,特别是你,我对你有太多的期望,多想看着你们成长啊。答应我,如果我回不去了,帮我照顾丫头。”

阿拓觉得迷惘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竟不觉湿了眼眶。点头道:“我一定做到!”

子夜,外面响起呜呜的风声,这朔风刮的凄厉,越来越紧,不多时,传来沙沙的轻响——又下雪了。

雪一落,过得一会,气温骤然下降,柳华哆嗦着将双手凑近暖炉烘烤取暖,连呼吸都发着颤声。屋中四人不断呼出白气,正是一夜最冷之时。

那邹志远吃了安神药,到现在为止一直呼呼睡着,倒也安静。

雪落细声越来越密,好大的雪!这雪落的声音实在奇妙,真是软软的听着舒服,大雪时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这安静而柔软的声响,不但不吵人,更显静谧。

就在这宁静的气氛中,阿拓猛然转身对向门口!

“刮兹”,门上忽传来声细响。

阿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脚步声在雪落的掩护下,直到门口才被他隐约听见。如果是小动物,倒是有此可能,如果是人……

在这暗藏杀机的气氛中,他早不觉进入了某种状态。

枪,紧握手中,手心无汗,干燥的紧贴冰凉枪身。

他神色沉稳地对着门口,那声音突然消失了,然而……

赵全和阿拓的眉头同时一颤,骤然皱起——好强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