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赴任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莫永军还不知道黄杰要到东乡县的消息，那他这个东平县长就当得太没有水平了。其实就在黄杰在仪阳市人事局报到的当天，恨不得黄杰刚刚走出杨向东局长的办公室，杨向东就第一时间抓起电话打给了莫永军。作为仪阳市人事局长和仪阳市组织部副部长，杨向东自然对市里面领导同志的关系还是比较清楚的。

别看黄宝顺一走很低调，但是担架都知道，他跟东平县的莫永军、西张县的陈启明和杨平县的刘宇关系一直都很好。平时这三个人到市里来办事，最先进的办公室就是黄宝顺的办公室，有时候晚上不想赶回县里面了就住到黄宝顺家里。这次黄宝顺把自己的儿子黄杰定到了东平县，无非是因为莫永军在东平县当县长的关系。虽然黄宝顺已经反复交代杨向东，一切都安正常程序走，不要跟下面交代黄杰要到下面县里面的事，但是杨向东要是真的不跟莫永军打个招呼，那绝对就是他自己笨。

黄杰到东平县的时候也考虑了一下，他知道莫永军现在是东平县的县长，自己下来的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要是自己一来就去找莫永军，一旦让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说什么裙带关系之类的。反正自己的级别是死的，也没有必要利用关系找路子进个什么好单位，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就找到莫永军的，不如等报了到再说。

虽然几年没有到东平县，但是变化并不大，再说就这么大点个地方，全复杂也有限。黄杰随便找了个人问了一下就找到了东平县人事局。他是拿着仪阳市人事局开的分配表下来的，自然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找到局长办公室就行了。

人事局局长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黄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倒是对门一间办公室里有人探出身来。

“你有什么事？”一个年级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黄杰两眼，一下子就看到了黄杰手上拿着的档案袋。

“刚毕业来报到的吧？报到到分配办就行了，用不着来找局长，局长出去了。”年轻人挺客气的，看架势就是秘书一类的人，很是会来事。他虽然不认识黄杰一身的行头，但是明显可以感觉到，尽管黄杰并不像一般来报到的年轻人一般西装革履的，但是他身上的这一套休闲服肯定不是一般街边上买的便宜货，再说一般来报到人肯定早早就打听过要找哪个部门，正常情况下不会冒冒失失的跑来敲局长的门，说不定是跟局长有什么关系，当然客气许多。

“我是仪阳市人事局分配下来的，今年刚毕业，那边交代我下来以后直接找这边人事局的刘局长。”黄杰没有接着说下去了，他等着这个年轻人安排。

年轻人一听就明白了，一般从市里面人事局直接安排下来的大中专毕业生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因为市里面没有指标了，而且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关系，结果就分到县里先干着。一般情况下，这些人的档案用不了多久也会跟着下来，这辈子就算在县里面扎下根了（当然，要是有本事升上去了另说），另一种情况就是带着锻炼性质分配下来的，这种人跟前面说的就完全是两回事了，谁也说不准他们是什么来头，但是肯定来头不小，而且他们的档案也不会跟着走，属于镀金性质。

今年东平县已经接受了好几个这样的大学生了，但是他们的工作都是由分配办安排的，秘书一样的年轻人很清楚，今年分配下来的人中唯一例外的就是眼前这位。刘局长前两天就交代过，说是会有一个从市里面分配下来的硕士生来找他，让年轻人帮他留意着。尽管刘局长没有说更多的东西，但是年轻人知道，这个人的来头一定不小，否则刘局长也不会亲自交代这个事情，更不要说管他分配的事情了。

“哎呦，你好、你好，我叫叶伟平，是刘局长的秘书，刘局长交代过这两天你会过来报道，我还想着一个硕士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怎么着也该跟我差不多年纪，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今年多大了？”叶伟平很会说话，一下子两个人的关系就拉近了许多。

黄杰连忙握住了叶伟平的手：“真是麻烦你了，我叫黄杰，今年19岁了，因为读的是少年班，所以毕业得也早。”这些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算自己不说，报道表上也得填，况且叶伟平那么客气，多交一个朋友也好。

黄杰的话一说完，叶伟平顿时就明白了。怎么说黄宝顺都是仪阳市的副市长，他儿子考上交大少年班的事几乎市里面大小干不没有人不知道，黄杰早就已经成了各级干部教育子女的榜样了。虽然叶伟平原来不知道黄杰的名字，但是一联系他的姓，再加上局长特意交代的情况，想不知道他是谁都难。

“有什么麻烦的，来，先到我屋里坐一会，喝口水，我给局长打个传呼。”叶伟平并没有说破黄杰的身份，既然局长都没有提，自己就算知道了也还是装做不知道的好，再说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跟黄杰交上了朋友，说不定哪天他就能榜上自己的忙。

一边把黄杰往屋里让，叶伟平一边说：“难怪我看着你年轻，原来是少年班出来的，听说少年班里都是一些神童，原来我还不相信，现在看到你我信了，19岁就拿到了硕士学位，大概放眼咱们仪阳市你是独一个了。”

黄杰客气一番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水还是叶伟平帮打的，一边回应着叶伟平：“什么神童，运气好一点罢了，少年班不用考试，学校推荐以后面试能过就行，关键还得看预科两年的成绩，要是不行照样得回来。”黄杰说的是一般情况，他当然不会告诉叶伟平自己是一个例外，更不会跟他说自己是交大少年班年纪最小拿到硕士学位的，这些不是在这里摆显的东西，要是真的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太肤浅了。

“嗨，想当年我们考大学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清华、北大之类的根本就不敢想，十几岁的时候还整天想着怎么逃学呢，可是那会你都已经上大学了，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没有办法比呀！”叶伟平一边按着刘局长的传呼号码，一边跟黄杰聊着天。

黄杰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不过对叶伟平这个人还是有好感的。

办公室的电话没一会就响了起来，叶伟平一边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一边对黄杰说：“应该是刘局长打来的。”

“刘局长么？我是小叶，仪阳市分配下来的硕士黄杰已经到了，现在就在我办公室里，您看怎么安排？”

“哦，黄杰到了？我马上回来，你先招呼着。”刘局长的声音很大，连一边坐着的黄杰都听到了。

“这个我明白，那我让他等着你。”叶伟平答应着挂上了电话。

“刘局长马上回来。”放下电话以后叶伟平告诉黄杰，心里挺震撼的。平时跟刘局长那么长时间了，他当然知道刘局长的性格。听刘局长的口气，说不定他一接到这个电话以后放下手上的事就回来了。不过这也难怪，怎么说都是副市长的儿子，要不刘局长也不会那么客气。

其实刘新民这会正跟莫永军在一起讨论着该怎么安排黄杰的问题，虽然黄宝顺什么都没有交代，甚至没有跟莫永军提黄杰要到东平县的事，但是莫永军心中有数，这事是黄宝顺不好说，还得自己考虑。

莫永军想过了，按理来说，要是黄宝顺想让黄杰进机关单位。那么大可以把他留在仪阳市，根本没有必要让他到东平县来。既然安排下来了，那么肯定就是希望把黄杰放到下面去。按照黄杰的情况，享受副科级待遇是没有问题的，但要是把他安排进县里面哪个单位当个副科长肯定不合适，这样就没有必要下来了，如果安排到下面乡里去，先干一段时间副乡长，到时候提个乡长什么的，这样的安排黄宝顺肯定满意。所以这天上午他把刘新民叫到县政府，目的就是跟刘新民说一下这个事情。

这会听说黄杰来了。莫永军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一下黄杰，反正黄杰得在东平县呆一段时间了，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要是到了这会还装着不知道不去见一下说不过去，再说这么多年了，莫永军还真像见一下古灵精怪的黄杰。

“黄杰，到了东平县也不先到莫叔叔这来打一转，是不是想躲着我啊？”黄杰正跟叶伟平聊着天，莫永军一马当先走了进来，竞直跟黄杰打着招呼。

“莫叔叔？你怎么来了？”黄杰还真没想到，他本来打算等办完报到手续以后以后再去莫永军家里的。

“我怎么就不能来？别忘了，这可是东平县，我是东平县的县长，关心一下大中专毕业生的分配问题也是我当县长的职责吧？”莫永军笑着打起了官腔。

“您这不是开我的玩笑么？我本来想着等办完了手续以后就上您家吃饭的，没想到在这见到了您。”黄杰笑着说。

刘局长这会终于有空插上了一句话：“看来咱们小黄同志还是挺懂事的，知道中午要请客了，先把莫县长赖上再说。”刘局长笑着说，接着吩咐叶伟平：“小叶，打开我的办公室，倒点好茶。”

叶伟平这会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自然领导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心里别提多吃惊了。他想到过凭黄宝顺的关系不会随便把黄杰放到东平县来，但是没想到黄杰跟莫县长的关系这么亲近。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了，他能看得出来，黄杰还是很好交往的，再说刚才莫永军跟黄杰打招呼的生活也没有回避他，说明莫永军并不排斥他，只要以后跟上刘局长的叫脚步，自己应该有进步的机会的。

在刘局长的办公室里，黄杰办好了报到手续，分配的事莫永军已经跟刘局长商量好了，黄杰就去许术乡。毕竟莫永军是从许术乡出来的，对许术乡的情况了解，而且乡里面的干部情况也不复杂，莫永军说话还是很有效的。

“黄杰啊，许术乡你是知道，当年莫叔叔就是许术乡的党委书记。不过许术乡的底子薄，这么多年了，一直都靠吃国家救济，工作难度很大。你先下去当一段时间副乡长，干出点成绩来。老乡长明年就要退下来，到时候你有了成绩咱们也好说话，我真希望许术乡能在你手上脱贫致富，走上小康的路子，到时候我也好跟你爸爸交代。”莫永军是在吃午饭的时候说这番话的，莫永军的老婆、刘新民和叶伟平也都在。按理来说这样的话不该当着外人说，莫永军这么说是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为了让刘新民知道自己跟黄杰的关系，到时候黄杰办什么事的时候方便，另一个就是稳刘新民的心，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把他当外人看，相比之下，后一条的意思更来得重一些。

“到时候我亲自送小黄到许术乡去，顺便在许术乡呆两天，看看那里的干部队伍情况，我相信小黄是有能力的，好好干，需要组织或人事部门帮忙的尽管说，刘叔叔支持你！”刘新民这是间接在跟莫永军表决心了，不管这么说他还是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能亲自送一个副乡长去上任可不关是代表县政府，而是直接把黄杰放到了后备干部的队伍里了。

“这样也好，到时候我再跟财政局那边打个招呼，看看过段时间能不能给许术乡一点钱，也算是支持一下黄杰吧。”莫永军接着说。

“谢谢莫叔叔和刘局长，你们放心，到了许术乡我一定好好干，我相信只要努力，总是能干出成绩来的。”黄杰刚才半天都没能插上话，光听莫永军和刘新民说了，这会连忙表态道。

“哎，怎么还叫刘局长？这里又没有外人，该叫刘叔叔。不过到了下面可别这么叫，不然别人该对你有看法了。”莫永军教训着黄杰，其实这话主要是说给刘新民听的。

“这个我知道。刘叔叔，您别介意，来，我敬您一杯。”黄杰明白莫永军的好意，跟刘新民搞好了关系好处可多了，毕竟他手上管着人事局，到时候在下面乡里面想拉一下谁，最好的办法就是帮着解决工作问题。只要有刘新民在，这个事好办得很。

“好、好，咱们俩就喝一杯”刘新民跟黄杰碰了一下，一口喝下了杯中的啤酒，接着对问黄杰：“怎么样，要不要来一点白的？到了下面乡镇，光喝啤酒可不行啊。”

莫永军的老婆一听这话连忙拦了下来：“可别，黄杰才多大的孩子？再说刚才学校出来，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喝点啤酒就行了。”

黄杰也连连摆手：“在家的时候我爸就不让我喝酒，后来又读的是少年班，老师管得可严了，连啤酒都不让喝，今天喝酒的事要是让我爸知道了肯定说我。要不刘叔叔陪莫叔叔喝一点吧。”黄杰是真的不会喝酒，少年班有生活老师管着，要是让老师发现喝酒的事可不得了，虽说谈不上什么纪律处分，但是光那一通说就够烦人的了。

“哈、哈、哈，你呀，跟你爸爸一样，喝酒的水平都不行，记得当年你考上少年班的时候，还没等酒席散了，你爸爸就醉得不行了，还是我把你爸爸扛回家的。”莫永军笑着说。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不也吐了一地？害的人家李大姐洗了好半天地板。”莫永军的老婆抢白了莫永军一番。

……

当天晚上，黄杰还想着住到县委招待所的，可莫永军怎么都不让，黄杰只好在莫永军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黄杰就开车到了人事局，刘新民早就等着了。虽说刘新民的车也跟着一起下了许术乡，不过车里只有司机和叶伟平。刘新民是坐黄杰的车下去的。

当两台车一起到许术乡的时候，乡里面的干部都吃了一惊，都说要来一个副乡长，可是没想到别人连车都带下来了，而且还是新车。乡里面一共就只有三台车，一辆是县里面淘汰下来的拉达，另外两个都是小面包，其中一辆还是派出所专用的。虽说拉达车基本上是书记在用着，乡长平时用面包车，但是名义上这两个车还是公用的，毕竟乡镇级别的干部还享受不到配车的权利，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副乡长不但年轻、学历高，竟然还有配车？

其实他们那里知道，要是按照黄杰妈妈的意思，真是把奔驰给开下来了，那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开会宣读了黄杰的任命之后，刘新民真的在许术乡住了几天，名义上是检查工作，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做给大家看的。就凭他整天拉着黄杰到处转悠的情况大家就知道，新来的这个副乡长来头不小，谁要是得罪了他，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