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巫术
作者:张大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5273

引文

有许多次,唐望试图为他的知识取名称,好帮助我了解。他觉得最适当的名称是naguali**,但这个字眼儿太少见了;若称它为“意识的控制”又太抽象;“完全自由的追寻”,太长又太哲学。最后,因为他无法找到最恰当的名称,就把它叫做“巫术”,虽然他承认这并不是很适当的。

这些年来,他曾给我几种巫术的定义,但他又总是认为,当知识增加时定义也随之改变。在我门徒生涯末期,我觉得自己以能够了解更为清楚的定义,于是我再次询问他。

“从普通人的观点来看,”唐望说。“巫术是一派胡言,或超过他所能理解的神秘邪术。这种看法虽非事实,但也没有错,只因为普通人缺乏掌握巫术的能量。”

他停顿片刻又继续说下去,“人类天生具有固定的能量,”唐望说,“这能量有系统地被运用,从出生时开始,以最有效率的方式配合着时间的模式。”

“你所谓的时间的模式是指什么?”我问。

“时间的模式是指一系列被知觉的特定能量场,”他回答,“我相信人类的知觉是随着时代改变的。时间会决定模式,时间从无数的能量中决定特定的能量场群的使用。而我们为了应付的模式,使用这一些被选中的少数能量场,而且必须用上所有可用的能量。于是便没有多余的能量来帮助我们使用其他的能量场。”

他动动眉毛,示意我思考他的话。

“这就是我刚才所讲的普通人缺乏掌握巫术的能量,”他说下去,“如果他只运用他自己有的是能量,便无法像巫士那样知觉世界。要这么做,巫士需要使用平常用不到的能量场。理所当然,如果普通人想要知觉巫士的世界、了解巫士的知觉,他啊就一定要使用巫士们所使用的相同的能量场,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他所有的能量都已被指定用途了。”

他停顿片刻,寻找适当的字眼儿。

“这么想吧,”他继续道,“你所花的时间不是让你在学习什么一般人所谓的巫术,而是学习节省能量。这些能量使你能掌握一些现在无法掌握的能量场,而这才识我所说的巫术:就是使用在日常世界的知觉中没有被使用的能量场的能力。这种巫术是一种意识状态,是知觉日常的知觉无法触及的事物的能力。

“我所让你经验的每一件事,“唐望说,”我所显示给你看的每一件事,都只是要使你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不是一切。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们巫术,因为事实上没有这种东西可学;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老师来说服我们:在我们手中拥有无限的力量。多么奇怪的矛盾!~每一个在力量的道路上的战士总是会想,他正在学习巫术;但他所做的,只是让他自己被说服:力量隐藏在他本身之中,而他能够释放这些力量。”

“这是你所做的吗?唐望,试着说服我?”

“一点儿也不错,我是试图说服你,让你相信自己也能接触那力量。我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我与你一样难以被说服。”

“一旦我们接触力量之后,我们要怎么用它?”

“什么都不用。一旦我们接触力量后,它会自己去使用能量场,这些能量场过去一直是备用着的,但无法触及。这就是我所谓的巫术。然后我们开始看见,也就是开始知觉到不同的事物,不是想象,而是真实具体的,然后我们开始不靠语言而能了解。我们应如何使用这种得来的知觉、这种寂静的知识,是要由个人的性情来决定的。”

这是一种解释,但在另一个场合,他又给了我另一种解释。那时,我们正在谈一个不相关的课题,他突然改变话题,开始告诉我一个笑话。他笑着,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仿佛他很害羞,不敢主动碰我,却因为我的紧张反应而咯咯地笑。

“你很容易受惊。”他调侃我,更用力地拍我的背。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有一阵子我无法呼吸,感觉像是被他打伤了肺,每呼吸一口气都很难受。但当我咳了几下后,鼻子畅通了,可以深沉轻松地呼吸了。我觉得非常愉快自在,甚至不在乎他人出人意料的重击。

这时唐望开始做一次非常奇特又非常清晰扼要的解释。他告诉了我一个更为精确的巫术定义。

我进入一种奇妙的意识状态!我的头脑清楚无比,可以理解唐望所说的一切。他说,在宇宙中有一种无法测量、无法描述、巫士们称之为意愿的力量,在整个宇宙中存在的所有事物都是与医院相连接的。巫士们,或他喜欢称的战士们所关心的是讨论、了解及使用这些连接。他们尤其关心的是清理这些连接,清除由日常生活的担忧所导致的麻木。在这个阶段,巫术可被定义为清理意愿连接线的步骤。

唐望强调这种“清理步骤”非常难以了解或实行,因此巫士把他们的教会分为两大类。异类教会是施于日常生活的意识状态下,清理过程以伪装的形式教导;另异类教导是施于清明的意识状态下,就像我目前所经验的,巫士在这种好下直接由意愿得到知识,没有语言的妨碍。

唐望解释到,经过数千年使用强化意识的艰苦奋斗,巫士得到了关于意愿的特殊了悟。他们把这种直接的知识的结晶代代相传到现在。他说巫术的任务就是把这似乎无法了解的知识变成可以被日常意识的标准所了解的知识。

然后他解释巫士中领导者的角色。他啊说巫士的领导者被称为nugual(注一),是一个具有惊人能量的男人或女人,一个头脑清楚、坚毅而稳定的老师;这种人在被看见下是拥有四个能量区的明晰球体,就像是四个被压缩在一起的明晰的球。

Nugual因为具有这种惊人的力量而成为媒介,他们的能量使他们能直接从意愿的源头传送平静、和谐、欢乐与知识。Nugual有责任提供巫士所谓的“最低机会”:与意愿连接的意识。

我告诉他,我的头脑正在吸收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对于他的解释中唯一不清楚的地方是,为什么要用两种教诲方式。我可以很轻易了解他的世界,但他却说这种的过程非常困难。

“你将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回忆起你今天的领悟,”他说,“因为这是关于寂静的知识。一会儿你就会忘得一干二净,这正是人类意识无可解释的神秘。”

这时,唐望改变我的意识状态,拍打我的左侧腹部。

我立刻失去了清明的惊人意识,连曾经发生过的记忆都不记得……

唐望自己替我设下了写有关巫术的书的任务。在我门徒生涯初期,一次轻松的聊天中,他建议我写本书,好让我一直在做的笔记有些用途。我积累了一叠叠的笔记,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说,这个建议很荒谬,因为我不是作家。

“当然,你不是个作家,”他说,“所以你必须要使用巫术。首先你必须在脑中重现你的经验,仿佛重新活过,然后要在你的做梦中看见你的文字。对你来说,写作不应该是文艺练习,而应该成为巫术练习。”

从此我便依照唐望的建议描写在他的教诲下的巫术。

在他的教诲中,有由古代的巫士所发展出来的两种类型。一边被称为“右边的教诲”,是在日常意识状态下进行的;另一种被称为“左边的教诲”,则完全是在强化意识状态下进行的。

这中类型使老师能教导门徒进入三种专长中:意识的控制、潜猎的艺术及意愿的控制。

这三种专长是巫士在追寻知识时遭遇的三道迷题。

意识的控制是给头脑的迷题。是当巫士辩识出意识及知识那惊人的神秘与范畴时所经验到的迷惑。

潜猎的艺术是给心性的迷题。是当巫士察觉到两件事情时所感受到的迷惑。第一件事是,这世界看起来会如此客观实在,是由于我们意识与知觉的特性所造成的;第二件事是,如果有不同特性的知觉出现,这客观实在的世界便会改变。

意愿的控制是给心灵的迷题,或被称为“抽象”的矛盾。巫士的思想与新被抛射到人类领域之外的境界。

在唐望的教诲中,潜猎的艺术及意愿的控制决定于意识的控制上。这是他的教诲的基石,由下列的基本前提所组成:

1、  宇宙是由无限的能量场所构成,这些能量场像是丝状的光辉。

2、  这些能量场被巫士称为巨鹰的放射,出自于某种无法想象的饿来源,这来源被喻为巨鹰。

3、  人类也是由无数相同的丝状能量场所构成,这些巨鹰的放射形成一种凝聚,像是一个光亮的球体,与人体两手伸展时的大小相似,形状像个巨大的明亮蛋体。

4、  在这明晰的球体中,有个很小的能量场区域极为明亮,像是在球体表面上的一处亮点。

5、  当那明亮区域中的能量场把光亮照射到球体之外的相同能量场时,知觉便会发生。由于能被知觉到的能量场是被照亮的,那个亮点便被称为“知觉被集合的亮点”,或简称“聚合点”。

6、  聚合点能从它表面上的平常位置被移动到其他位置,或移到内部。由于聚合点的光亮能照亮任何它所接触的能量场,所以它移动到一个新位置时,它立刻照亮了一群新的能量场,使它们被知觉,这种知觉就是所谓的看见。

7、  当聚合点被移动时,能够知觉到一个全新的不同世界,就像我们平常知觉的世界一样客观具体。巫士到那个不同的饿中去寻求能量、力量、一般或特殊问题的解答,或去面对那不可想象的状况。

8、  意愿是使我们能知觉的驱策力量。我们并不是因为知觉才有意识,我们的知觉其实是意愿的压力与干预所造成的结果。

9、  巫术的目标是,达到一种完全的意识状态,经验所有能被人类经验的知觉可能性。这种意识状态甚至提供了另一种取代死亡的归途。

在意识控制的教诲中包含着一些实际的知识,唐望用它们来指导移动聚合点的必要步骤。古代的巫士看见者发展出两种奇妙的系统来达到这个目的:做梦,对于梦的控制与使用;以及潜猎,对于行为的控制。

移动聚合点,是每个巫士都必须学习的基本技巧。其中一些巫士,如nugual们,还要学习帮助他人移动聚合点。他们能够通过对聚合点直接的重击使聚合点从习惯位置上松动。这股重击感觉起来像是对右肩骨的拍打,但实际上并没有碰到身体,结果是产生一种明晰的意识状态。

唐望遵循着他的传统,只在这种特别的强化意识状态下传授最重要与戏剧化的教诲,即前面提到的对于左边的教诲。由于这种状态的惊人特质,唐望要求我不要和其他人讨论,除非我们结束了所有的巫术教诲。这个要求并不难接受。

在那些独特的意识状态中,我对于教诲的领悟力并没有想象般地增大,但在同时,我的描述甚至记忆能力却大受影响。我能够在那种状态下有效与确实地行动,但当我回到正常意识时却没有任何记忆。

我花费了好多年的时间才使这种清明的意识出现在日常的回忆中。我的理性与常识一再阻碍这个转变,因为理性与常识完全抵触了强化意识与直接知觉下那怪异而无法想象的现实。

好几年来,这种抵触所产生的认知上的混乱迫使我逃避这个课题,不愿再对它加以思索。

目前我所写的一切关于我自己巫术门徒生涯的书里都是唐望如何教导的关于意识控制的报告,我尚未描写潜猎的艺术或意愿的控制。

唐望靠着两位同伴的帮助,教授我这些原则与应用。一位是文生-马德诺,另一位是叫西维亚-曼纽耶的巫士。但不论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什么,仍然被唐望所谓强化意识的障碍模糊着。

直到现在,要我描写甚至有条理地思索潜猎的艺术及意愿的控制,都是不可能的。我的错误是把它们当成正常记忆中的课题。它们的确是但同时又不是那些课题。为了要解决这个矛盾,我不能够直接追寻这些课题,因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只能不直接地触及它们而通过唐望在结尾时的教诲课题:过去巫士的故事来探索。

他讲述这些故事,为的是师范他所谓教诲中的抽象核心。但尽管他苦心地讲解,我仍无法理解这些抽象核心的本质。现在我知道,这些故事是为了开启我的心灵,而不是要合理地解释任何事物。

他讲述的方式使我相信,这些年来他对于抽象核心的解释就像是学术性的论文。在这种情况下,我所做的是把他的解释视为理所当然,使它们成为我对他的教诲默默接受的一部分,但缺乏了我自己这一方面的分析评估,而这对于理解它们是非常重要的。

唐望提供了三套故事,每套包括了六个抽象核心故事,是依照它们的复杂程度安排的。在这里我处理了第一套,由下列的主题所组成:力量(注二)的现身,力量的扣门,力量的诱骗,力量的饿降临,意愿的条件及掌握意愿。

注一:nugual是西班牙文,音近似“那瓜”,在南美神话中的解释是某种具有神秘力量的精灵或守护神,多半令人畏惧。在此处有双重意义,在抽象上象征力量、真理、最终的不可知,而在具体上则代表巫士团体的领导者。为了避免以词限意,原书作者保留某西班牙原文不加英译,译者在此也尊重原书精神,不加以中译或音译。

注二:在本书中,原作者以spirit来称呼那主宰一切的力量。Spirit一字可直译为“神灵”,但译者为了保持spirit一字在本书中独立与抽象的精神,因此舍弃了具有宗教意味的“神灵”一词,而意译为“力量”。

一、力量的现身

第一个抽象核心

唐望在必要的时候曾告诉我关于他传承的一些巫士的简短故事,尤其是他的老师——nagual胡里安的故事。其实不是完整的故事,而是这些巫士的行为及人格的一些片段描述。这些描述是为了对我在门徒生涯中遇到的某些特定课题有所启发。

我从唐望的团体中其他15个巫士那里听到过同样的故事。虽然这些故事都不能让我对所描述的人物有个清楚的了解,但是我无法说服唐望告诉我更多关于那些巫士的细节,所以,我放弃了尝试,并自认为永远不会对那些巫士有更深的认识。

一天下午,在墨西哥南部的群山中,唐望在向我解释了更多关于意识控制的巧妙后,突然说出了让我大感惊讶的声明。

“我想现在是让我们谈谈从前的巫士的时候了。”他说。

唐望解释说,我必须开始根据对过去有系统的回顾来作出关于日常世界与巫术世界的结论。

“巫士非常重视他们的过去,”他说,“但我不是指他们个人的过去。对巫士而言,他们的过去是从前其他巫士的事宜,这就是我们所要审视的。

“普通人也审视过去。但大多是为了个人的理由而审视他自己的过去。巫士的作法正好相反,他们是以回顾过去来寻找一个参考点。“

“但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做的吗?回顾过去以寻求参考点?”

“不是!”他啊有力地回答说,“普通人检视过去,不管是个人的过去还是时代的过去,为的是替他目前或未来的行为寻找理由,或建立一个模式。只有巫士是真心地从他们的过去去寻找一个参考点。”

“唐望,如果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巫士的参考点,也许事情会跟个清楚些。”

“对巫士而言,建立参考点意味着得到一个审视意愿的机会。”他啊回答说,“这正是这最后一课的标题,没有比观察其他巫士对于了解意愿的奋斗过程更能达到同样的目标的了。”

他说,他传承的巫士在审视自己的过去时,会特别留意他们知识的基本抽象次序。

“在巫术中有21个抽象核心。”唐望继续说,“根据这些抽象核心,有许多许多巫术的故事,是关于我们传承的nagual们为了了解力量所作的奋斗。现在是告诉你这些抽象核心及巫术故事的时候了。”

我等待唐望开始说故事,但他却改变了话题,回去解释意识的控制。

“等一下,”我抗议道,“巫术的故事呢?你不是要告诉我吗?”

“我当然要告诉你,”他说,但那不是像说故事一样。你必须要反反复复地思索,也可以说,要重新经历一次那些故事。“

接着是很长的沉默。我变得非常谨慎,喊怕如果我再坚持要他说故事可能会招惹到以后会后悔的举动,但我的好奇心仍强过我的谨慎。

唐望显然猜到了我的犹豫,不怀好意地微笑着,并站起来示意我跟随他。我们坐的地方是在一个峡谷的干河床石块上。那时是下午,天空阴沉,乌云在东边的山头上漂浮。比较起来,南边的天空因云层较高而显得较晴朗,也许是因为下过大雨后云层退到了较高处。

按说我应该感到非常寒冷,因为气温很低,但我却感到温暖。我握着一块唐望给我的石头。这种在寒天中感到温暖的感觉对我并不陌生,但每次我都曾对此迷惑不解。每当我快被冻僵时,唐望总会给我一根树枝或石头让我握着,或把一束树叶放在我的衬衫中、我的腹部上,这就足以提高我的体温。

我曾试着如法炮制这种做法,但没成功。他啊告诉我,并不是这种做法使我温暖,而是因为他的内在的寂静使然。树枝、石头或树叶只是用作捕捉、维持我的饿注意力的道具而已。

我们迅速地爬上陡峭的西边山顶,直达山峰的一块大石突出部,那是一连串更高山脉的起始山峰。从那突出的石台上,我看到雾开始从南边的峡谷低处移近,山腰处的薄雾似乎也从西方黑绿的山峰滑下,向我们接近。雨后阴暗多云的天空下,东边及南边的峡谷及山脉仿佛都笼罩在一层墨绿的寂静中。

“这里是理想的谈话地点。”唐望说。他坐到一个小洞穴的石地上。

这个洞穴刚好让我们并肩坐着,我们的头几乎碰到洞顶,背部舒适地靠在弧形的石壁上。这洞穴似乎是为容纳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而设计的。我还注意到这洞穴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当我站起来时,我可以看到由东到南的整个峡谷及山脉;但当我坐下时,我便被石头遮蔽了视野,但这石台与洞穴是同样平坦的。

“这个洞穴是人造的,”他说,“石台是倾斜的,但肉眼注意不到这种倾斜。”

“谁建造这洞穴的?”

“古代巫士,也许在数千年前。这个洞穴的奇特之一是,动物、昆虫、甚至人类,都会避开它。古代巫士似乎给予它一种不祥的力量,使所有生物在此会感到不安宁。”

但很奇怪,我却感到一直能够违反常理的安全与快乐。一种身体上的满足感使我全身兴奋,我的腹内有一种极为愉悦的快感,仿佛我的神经被搔痒着。

“我并不感到不舒服。”我说。

“我也没有,”他说,“这意味着我们与那些古代巫士在气质上相去不远,这使我非常担心。”

我不敢再继续追问,只好等他说下去。

“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巫术故事叫做‘力量的现身’,”唐望开始说,“但不要被这个题目所迷惑,这只是第一个抽象核心的巫术故事。”

“第一个抽象核心本身是个故事。”他继续说,“从前有一个人,一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普通人。他就像其他人一样是力量的媒介。因此,就像其他人一样,他是力量的一部分,抽象的一部分。但他并不知道。世界使得他如此忙碌,他没时间或意愿来审视这个事实。

“力量试着揭开他们之间的关连,但无功而返。力量用内在的声音诉说它的秘密,但那人无法了解这种揭露。他当然听到了那内在的声音,但他相信那是他自己的感觉与思想。

“力量为了要唤醒他,给予他三个征兆,三次成功的现身。力量以最明显的方式挡在那人的路上,但那人只注意到他自己所关切到的事物。”

唐望停下来看看我,就像他惯常的做法,等待我的反应和问题。但我没话可说,我不了解他的重点。

“我刚刚告诉你第一个抽象核心。”他继续说,“唯一可以再告诉你的是,由于那人冥顽不灵,力量被迫使用计策,计策因而成为巫士道路的核心之一,但那是另外的故事。”

唐望解释说,巫士了解这个抽象核心是一种事件的蓝图或一种重复的模式,每次意愿想要显示某种意义时都会发生。所以抽象核心是一连串事件的完整蓝图。

他向我保证,由于无法了解的理由,所有抽象核心都发生在每个门徒nagual身上。他更肯定地说,他曾经帮助意愿使我能经历所有巫术的抽象核心,就相他的恩人nagual胡里安,以及其他所有以前的nagual们对待他们的门徒一样。每个门徒nagual接触抽象核心的过程中都产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它们都环绕着抽象核心,并配合每个门徒的特别性格与情况。

他说,譬如,我有我自己的力量的昭示,他有他自己的,他的恩人有他自己的,以及他之前的nagual也有他们的,以此类推。

“我的力量现身故事是什么?”我问,觉得有点儿疑惑。

“你恐怕是最熟悉自己故事的战士了。”他回答说,“毕竟,你已经写了许多年。但你没有发现抽象核心,因为你市一个实际的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增加你的实际性,虽然你费尽心思处理自己的故事,却对其中具有的抽象核心毫无觉察。我的一切作为,在你眼中都只是一种古怪的实际行为:传授巫术给一个心不甘、情不愿且愚蠢的门徒。只要你以这种方式来看事情,就不觉察到抽象核心。”

“请原谅我,唐望,”我说,“你的话很令人费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尝试把巫术故事当成一个课题。”他回答说,“我从未特别和你讨论这个课题,因为传统上这个课题是被隐藏的,这是力量的最后手段。据说,当门徒了解抽象核心时,就像金字塔的最后一块顶石被安置妥当了。”

天色渐暗,看来似乎又要下雨了,我担心,如果风从东吹向西,我们在洞穴中会被淋成落汤鸡。我相信唐望也知道这个,但他似乎不加理会。

“明天早上之前是不会下雨的。”他说。

听到了对我没有说出的疑问的回答,使我惊跳起来,头撞到了石壁,碰撞声听起来要比实际感觉更可怕。

唐望捧腹大笑。一会儿后,我的头开始疼痛,我必须按摩一下。

“你所提供的娱乐效果一定就像当初我的恩人对我的感觉。”他说,又开始大笑起来。

我们沉默了几分钟,四周的寂静令人有不祥的感觉。我幻想听到云层从高山向下滚的声音,然后才发觉我听到的只是轻微的风声。在洞穴的位置上,风声听起来像人的低语。

“我极幸运,能蒙受两位nagual的教诲。”唐望说,把我从风的催眠曲中唤回来。“一个当然是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另一个是他的恩人,nugual艾利亚。我的情况很特殊。”

“你的情况为什么特殊?”我问。

“因为历代的nagual都是在自己的老师离开世界很久之后才开始收门徒,”他解释,“但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例外,我在他恩人离世的八年前就成为他的门徒了。我有八年的额外赠与,这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幸运的事。因为我能有机会接受两种相反的教诲方式,像是有一个非常有力量的父亲和另一个更有力量的祖父,但两人并不融洽,在如此的抗衡中,祖父总是会赢。所以我应该算是nagual艾利亚教诲下的产物。我与他不仅性情相近,同时外表也相近,可以说是他帮助我做到最后的修饰。但把我从一个悲惨角色整修为完美战士的努力大部分要归功于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

“nagual胡里安长相如何?”我问。

“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要想象出他的摸样仍有些困难。”唐望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根据情况需要,他可以成为年轻人或老头子、英俊或平庸、衰弱或强壮、肥或瘦,身高一般或像个侏儒。”

“你是说他是个演员,能用道具扮演各种角色?”

“不是,他不用道具,也不仅是个演员。当然他可算是个伟大的演员,但那不一样。重要的是他能够转变自己,变成极为相反的角色。身为一个伟大的演员,使他能够掌握住所有在行为上使角色生动的微妙细节,我们可以说他能够自在地扮演任何角色,就像你换衣服一样容易。

我殷切地要唐望告诉我更多有关他恩人的变身。他说,有人教导胡里安如何做成这些变化,但若要详细说明,会牵扯到其他故事。

“当nagual胡里安没有变身时,他是什么模样?”我问。

“可以这么说,在他尚未成为nagual之前,他是削瘦而结实的,”唐望说,“他的头发浓黑卷曲,鼻子长而直,有一口坚固的白牙、椭圆形的脸、坚毅的下巴、闪亮的黑眼睛。他约五尺八寸高,不是印第安人或墨西哥人,但也不是白种人。事实上,他的长相不像任何人种,尤其在他的晚年,他的肤色不停地改变,从深色变成浅色再变回深色。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个淡褐色的老人;日子久后,他变成一个白皮肤的年轻人,也许只比我大几岁,那时候我是20岁。

“他外观的改变十分惊人,”唐望继续说,“但内在心态及行为的改变更为惊人。譬如说,当他是个肥胖的年轻人时,他很轻浮,很好色;当他是个瘦巴巴的老人时,他又自私又小气;当他是个肥胖的老人时,他是全世界最苯的笨蛋。”

“他从来哦度不是他自己吗?”我问。

“不像我是我自己这样。”他回答,“由于我没兴趣变身,我永远是同样的摸样,但他完全不像我。”

唐望看着我,仿佛在衡量我的存在。他微笑着摇摇头,爆出一阵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我问。

“事实上,你仍旧太古板与僵化,无法欣赏我恩人的变身与其伟大的效果。”他说,“我只希望当我讲述时,你不会被迷惑。”

“为什么要把nagual叫做恩人,而不是老师呢?”我紧张地问。

“把nagual称为恩人是表达门徒对他的尊敬。”唐望说,“nagual能使门徒身上产生一种极强大的感恩心情,毕竟,nagual塑造了他们,并引导他们进入无法想象的境地。”

我说,我认为教育是一种最伟大无私的利他行为。

“对于你,教育是在谈论模式;”他说,“对巫士而言,教育是nagual对门徒的作为。他为他们轻触那宇宙中至高无上的力量——意愿,那是造成事物改变以及维持不变的力量。Nagual能聚集这种力量来引导门徒。若没有nagual这种塑造人格的意愿,门徒就不会经历到恐惧与奇妙。他们将无法踏上一次充满发现的奇异旅程,而只能学习到某种技能,只能成为医师、术士、占卜者或神汉等等。”

“你能为我解释什么是意愿吗?”我问。

“了解意愿的唯一方法是,”他回答,“要通过意愿与一切有知觉生命之间的一种活生生的联系来了解。巫士把意愿称为无可描述、力量、抽象、nagual;我比较喜欢称呼它为nagual,但这会与恩人的头衔混淆,所以我把它称呼为力量、意愿、抽象。”

唐望突然停止解释,要我安静地思考他的话。这时天色已暗,四周无比寂静,这种安静并没有使我更专心,反而使我兴奋,无法保持有条理的思考。我试着专心思考他所说的故事,但却开始胡思乱想,最后我进入了梦乡。

Nagual艾利亚的完美无缺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洞穴中睡多久,是唐望的声音把我惊醒。他说,那个关于力量现身的故事谈的是意愿与nagual之间的关系,即力量如何用一个可能成为门徒的人来对nagual设下诱饵,然后nagual决定是要接受还是拒绝之前又是如何评断这个诱饵。

洞穴中十分黑暗,狭窄的空间也使人非常拘束。通常这样小的空间会让我产生幽闭恐惧,但这个洞穴使我松弛,驱散了我的不安感。而且这个洞穴的结构,不知如何地吸收了唐望说话的回音。

唐望解释说,巫士的,尤其是nagual任何作为的都是用来加强他们与意愿之间的联系或是那联系所引发的一种反应。因此巫士,特别是nagual,必须主动与持续地等待力量的现身,这种现象被称为力量的信号,或简单的说,就是征兆。

他告诉我一个他曾经说过的故事,有关他如何遇见他的恩人nagual胡里安的经过。唐望当时被两个坏人骗到一个遥远的农场工作,其中一人是农场的领工,他把唐望当成奴隶来使唤。

唐望绝望而又无计可施,只好逃走。凶暴的领工追捕他,在一条乡间小路上抓到他,对他胸部开了一枪,然后弃之不顾。

躺在路上的唐望昏迷不醒,流着血等死。这时nagual胡里安经过那里,用医术为唐望止血,然后把仍旧不省人事的他带到家中疗伤。

力量给nagual胡里安关于唐望的第一个征兆是,有一股小小的旋风在唐望躺身之处的几尺外卷起了一团砂雾;第二个征兆是,在nagual胡里安听到枪声之前的一刹那,他所想的是现在该收一个门徒nagual了;一会儿后,力量给了他第三个征兆,当他跑去寻找掩护时,却撞上了开枪的人,使枪手惊慌而逃,或许正是如此才使唐望免于挨第二枪。这样的与人相撞是任何巫士都不会犯的错误,更何况是个nagual。

Nagual胡里安立刻评估这个机会。当他看见唐望时,更明白了力量现身的原因。地上躺着的是一个有双重力量的人,一个门徒nagual最完美的人选。

这让我产生了严格吹毛求疵的问题,我想要知道巫士是否会误解一个征兆。唐望回答说,虽然我的问题很有道理,但却无法适用于巫士,就像我的大部分问题一样,因为我是根据日常世界的经验提出这些问题的。这些问题总是关于程序或步骤,谨慎安排的规则与作法,而这与巫术是毫无关系的。他指出我的错误在于,总是没有把我自己的巫术经验也考虑在内。

我解释说,因为我的巫术经验是很少是有条理而连贯的,因此我无法把那些经验用在日常世界中。只有当我在清明的意识状态中时,我才会记得一切,而这种状态又很少发生。在这种状态中唯一能把过去与现在连贯一致的,是我与他的熟识。

他尖锐地回答说,我完全能够使用巫士的思维,因为我曾经在日常意识中经验过巫术。然后他语调缓和下来说,在所有的巫术知识被完整传授之前,强化意识状态并不能揭示一切的奥妙。

之后,他回答我巫士是否会误解征兆的问题。他说巫士在诠释征兆时能知道征兆的意义,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知道的饿。这是与意愿的连接中一种奇特的现象。巫士能直接地了解事物,至于到什么程度,则要看他们与意愿的连接有多坚固与清晰而定。

他说,众人所熟知的“直觉”,是我们与意愿连接的一种作用。由于巫士刻意追求了解与加强这种连接,所以可以说巫士能正确无误地直觉一切事物。对征兆的诠释是巫士的家常便饭,只有当个人的情感干扰了意愿的连接时,巫士才会误解征兆,否则他们的直接知识是完全准确有效的。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

他忽然说:“我要告诉你有关nagual艾利亚的力量的现身的故事。力量会抓住一切机会对巫士现身,尤其是对nagual,但这并不完全正确。力量对任何人都同样强烈而持续地现身,但只有巫士,尤其是nagual,才能敏锐地察觉到这样的现身。”

唐望开始他的故事。他说,有一天nagual艾利亚骑着马要进城,他走的是一条穿过玉米田的捷径。突然间,一只老鹰疾速掠过,距他的草帽只有数寸之遥,他的马受了惊吓。Nagual立刻跳下马观察四周,他看见一个奇怪的年轻人穿梭于高而干燥的玉米丛中。那人穿着昂贵的礼服,绝不是当地人,nagual艾利亚习惯于见到农夫或地主在田中,但从未见过穿着如此优雅的城市人在玉米田中如此活动,而且那人丝毫不在乎损坏他那昂贵的衣饰或皮鞋。

Nagual系好他的马,朝年轻人走去。他认定,那只鹰的飞翔及那人的装扮很明显是不能忽视的力量的昭示。他走到很近的距离,看出了是怎么一回事。那年轻人正在追逐一个奔跑的农村女郎,两人在嬉笑逗闹。

这其中的差异在nagual眼中非常明显。那两个在玉米田中嬉戏的人并不是夫妻,nagual想,那年轻人一定是地主的儿子,那女人则是他家中的仆人。他觉得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准备转身离去。这时,那老鹰再度掠过,擦过那年轻人的额头。受到老鹰的惊吓,他们停止嬉戏,抬头提防老鹰再次突袭。Nagual注意到,那年轻人瘦而英俊,双眼锐利逼人,神色不安。

然后他按奈不住,不等老鹰离去,又再度开始嬉戏。那年轻人抓到了女郎,抱住她,轻轻把她放倒在地上。但是他没有如nagual预料的那样去与那女人做爱,他只是把自己的衣服脱光,然后在那女郎面前开始跳起舞来。

她没有害羞地闭上眼或吃惊地尖叫,而是她咯咯笑着,被这赤裸而大胆的男人所迷惑。他像个森林之神般围绕着她舞蹈,做出各种淫荡的姿势。最后她被这种情景所征服,发出一声狂野的饿尖叫,站起来扑向那年轻人的怀中。

唐望说,nagual艾利亚向他承认,那次的力量昭示实在是令人费解。很明显,那个年轻人是个疯子。否则,只要想到农夫对于他们的女人是多么地吃醋,他就绝不会想要光天化日之下勾引路边年轻的农村妇女,而且还赤条条的。

唐望爆发出一阵大笑,告诉我,在那个时候如果一个人敢在大白天脱衣服进行性行为,这表示他如果不是疯子,就是被神灵附身。他说每那人的行为在今天看来也许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几乎是一百年前,人们当然是保守多了。

这一切都让nagual艾利亚深信,那个年轻人既是疯子,也是被神灵附体。他担心农夫也许会经过并当场大怒而惩罚那年轻人。然而,并没有人经过,nagual感觉时间仿佛暂时被停止了似的。

那年轻人结束做爱后,穿上衣服,掏出手帕仔细擦拭他的皮鞋,同时对那女郎说着不着实际的语言,然后就一走了之。Nagual艾利亚跟着他,事实上他跟踪了好几天,后来查出,那人名叫胡里安,是个演员。

接下来nagual看见他在舞台上的表演,心里明白,这个演员极有魅力,观众都热爱他,尤其是女人。而他对于使用魅力来诱惑女崇拜者,刻画司一点儿也不踌躇。Nagual在跟踪时,不只一次见识到他引诱人的工夫。他的饿手段是,只要他与女人一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就脱光衣服展示自己,然后等待那女人受不了而自投怀抱。这套手法似乎非常有效,nagual承认那演员总能得手,除了有一次,他病得非常严重,nagual看见死亡的阴影就跟在他身后。

唐望这时再次向我说明一件他几年前曾经说过的事,我们的死亡是在我们左肩后方的一块黑点。他说巫士能知道一个人时候濒于死亡,因为他们能看见那个黑点变大而形成一块和那人一样形状的黑影。

当nagual看出那人已濒临死亡时,陷入了极端的困惑中。他不明白力量为什么会挑出这样一个病人。他的经验是宁缺毋滥,nagual也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医治这年轻人或抵挡他的死亡阴影。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明白为何力量要给他如此无用的昭示。

Nagual没办法,只能继续跟踪着那演员,等待机会看见更深的意义。唐望解释说,当一个nagual面临力量的昭示时的第一个反应,是去看见有关的人与事。Nagual艾利亚在第一次看到那年轻人时,就仔细地用看见观察一切,他也同时看见了那个农村女郎。但他所看见的一切无法使力量的现身具有意义。

然而在另一次的诱惑行为当中,nagual的看见发现了新的意义。这一次演员的崇拜者是一个富有的地主的女儿,从一开始她就掌握了整个局面。Nagual得知他们的密约,因为他窃听到那女人挑逗演员在第二天与她见面。Nagual在第二天清晨躲在那女人家的对面,结果发现她没有去望弥撒,而是去与那演员幽会。她诱使演员跟随她到空旷的田野中,他似乎有点儿犹疑,但她嘲笑他,不让他拒绝。

当nagual看他们偷偷溜走时,他十分肯定将有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会发生。他看见那演员的黑色阴影变成几乎有他两倍大。Nagual从那年轻女人神秘而冰冷的眼神中判断出,她也直觉到那黑色的死亡阴影。那演员似乎心有旁骛,没有像往常一样笑闹嬉戏。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有一次他们发现nagual在跟踪,但他立刻假装是个农夫在田中工作,于是他们放松了警惕。这使nagual可以更加靠近。

到了时候,演员脱光衣服对把女郎展示自己,但那女郎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臣服于他的诱惑,反而开始殴打演员。她毫不留情地踢打他,践踏他的赤足,使他因痛苦而号叫。

Nagual知道那演员并没有威胁或伤害那女人,他连碰都没有碰她。是他在主动攻击,他只是无精打采地试着闪躲,偶尔展示他的生殖器官来吸引她的注意。

Nagual感到既恶心又钦佩。他知道这演员是个无可救药的放荡子,但也轻易觉察到他有些很特别的地方,虽然很令人恶心。可是令nagual大惑不解的是,他看见那演员与力量的连接在这时候变得非常清晰。

攻击终于结束,那女人停止殴打演员,但她没有离去,反而宣布投降。她躺下来,告诉演员他现在可以为所欲为。

Nagual看到那年轻人几乎衰弱到失去知觉的地步。但尽管如此疲乏,他仍立刻开始沉溺于诱惑之中。

Nagual不由得笑了起来,思索这个无用的男人过人的精力与决心。女人开始尖叫,演员开始喘气,nagual看见那黑影对演员施出一击,像把匕首般锐利地刺进他的隙缝之中。

这时唐望离题,开始说明他以前提过的一件事。隙缝是在我们明晰体的外表接近肚脐高度的一处开口,死亡永远都在攻击这个部位。唐望现在进一步说明,当死亡攻击健康的生物时,是用球般的力量,例如拳头;但当那生物濒临死亡时,死亡的攻击便像是匕首般锐利。

于是nagual艾利亚毫无疑问地知道,那个演员等于死人了,而他的死亡会自动结束力量的计划。不会再有任何计划了,死亡能平衡一切。

他从隐蔽处站起来准备离去,这时有些事情使他迟疑,因为那个女人的冷静非常异常。她面无表情地穿上她的些许衣饰,口中吹着无调的口哨,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时nagual看见在接受死亡的松弛中,那演员的身体释放出一层保护的力量,这才显露出他的真实面目。他是一个具有极大潜能的双重人,能够散发出一层保护或维护的力量。他是一个天生的巫士,及一个门徒nagual的最佳人选。若是没有那死亡阴影的攻击,这一切都不会显露出来。

Nagual完全被这景象所慑服,先他才了解力量的计划,但仍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无用的人物会符合巫士的标准。

那女人站起来,瞧也不瞧那男人一眼,转身离去。那男人的身体在地上发出死亡的痉挛。

这时nagual看见她的明晰体,明白她的攻击性是由于拥有极大量的多余能量。他相信,如果她不把这些能量用于正途,这些能量会带给她极大的恶运。

当nagual看着她漠不关心地离去,他明白力量给了他另一个昭示,他需要冷静与控制。他需要毫不顾虑地展开行动,加以干涉。像个真正的nagual一样,他决定要克服那不可能克服的困难,只有力量是他的见证。

唐望说,要碰上这种事才能看得出nagual的真正本事。Nagual决心不计后果,作出采取行动或不采取行动的决定。不够格的人会裹足不前,无法行动。Nagual艾利亚作了决定,他平静地走到那将死的人身边,实行了一件他的身体——而不是他的头脑——要他做的事;他敲打那个人的聚合点,使他进入清明的意识状态。他不停地敲打,使那人的聚合点松动。再加上死亡本身的力量,nagual的敲打使那人的聚合点移动到一个不受死亡影响的位置,于是那演员摆脱死神的拥抱。

当那演员又开始呼吸时,nagual明白了他的责任重大。如果那个人要抵挡住死亡,就必须要停留在强化意识状态中,直到死亡退却。那人受伤的程度使他不能被移动,否则他会立刻死亡。Nagual做了当时唯一能做的事,他在那人四周建了一个小木屋,尔后就在那里花了三个月时间疗养这个无法动弹的人。

这时我的理性又开始活动,我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想要知道nagual艾利亚如何能在别人的土地上盖房子。我了解乡下人对于土地的热爱和占有。

唐望承认他自己也问过同样的问题。Nagual艾利亚说是力量使这一切成为可能,同样的道理也可用在nagual的一切行动上,只要他遵循着力量的现身。

当那演员恢复呼吸后,nagual艾利亚做的第一件事是去追赶那个年轻女人,她是力量昭示中的重要角色。他在离那演员垂危之地不远处追上了她,他没有试着说服她去帮助那演员,他再次负起完全的责任,像只狮子般扑向那女人,大力对她的聚合点施出一击。她与那演员都能够抵挡得住生死攸关的攻击,她的聚合点变得松动,但也开始失去控制地疯狂移动起来。

Nagual背着那年轻女人回到演员的地方,然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努力不让她失去理智,不让那演员失去生命。

当他觉得能控制住情况后,他去找那女人的父亲,告诉他闪电可能击中了他的女儿,使她暂时疯狂。他带着这位父亲去她躺的饿地方,说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大概承受了闪电的大部分的威力,因此使他的女儿免于必死的命运,但他也重伤到无法被移动的地步。

心怀感激的父亲帮助nagual为他女儿的救命恩人建造了木屋。在三个月的时间中,nagual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医好了那年轻人。

当nagual离去的时间来临时,他的责任感使他必须警告那年轻女人,有关她那多余的能量及具有伤害性的后果。他邀请她加入巫士的世界,因为那世界是她那自毁力量得到拯救唯一的道路。

那女人没有回答,于是nagual艾利亚有义务去做像所有nagual对于一个有希望的门徒所应该做的。他告诉她,巫士把巫术看成一只奇妙而神秘的鸟,在它的飞行中会有短暂的停留,给予人们希望与意义,而巫士则生存在那只鸟的羽翼下。他们把那只鸟称为智慧之鸟、自由之鸟,巫士用他们的忠诚与完美来滋养那只鸟。他告诉她,巫士知道那自由之鸟永远直线飞行,无法绕圈子或回头;那自由之鸟只能做两件事,带着巫士同行,或让他们留在后头。

Nagual艾利亚对于那仍旧重伤的年轻演员就无法同等对待了,那年轻人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但nagual仍然告诉他,如果他想要被治好,就必须毫无条件地跟随nagual,那演员立刻答应了。

当nagual艾利亚与那演员准备启程回家的那一天,那年轻女人站在小镇的边界等他们。她什么都没有带,似乎只是来向他们告别。Nagual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继续前进。但躺在担架上的演员挣扎着想说再见,她笑了笑,沉默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她毫无怀疑、也毫不惋惜地抛弃了一切。她完全明白自己没有第二个机会了,自由之鸟会带巫士前进,或把他们留在后头。

唐望说,这并不奇怪,nagual的人格力量无与伦比,几乎是无法抗拒的饿。而nagual艾利亚对那两人的影响极深,他有三个月的时间使他们熟悉他的坚持、他的超然、他的客观。他们被他的清明,最重要的是他对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照所吸引。通过他的行动示范,nagual艾利亚给了他们一个巫士世界的正确描述:支持与滋养,但要求极严,在这世界中几乎不容许错误。

唐望这时提醒我一些他曾经一再重复、但我总是会掉以轻心的事。他要我时时刻刻都不可忘记,自由之鸟对于优柔寡断没有什么耐心,而当它飞走后,永远不会回来。

他声调中的冰冷使四周寂静的黑暗突然间变得十分紧张。

唐望轻易地使气氛再度缓和下来,他轻轻戳戳我的手臂。

“那个女人极有力量,能够把任何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说,“她名叫泰莉亚。”

二、力量的叩门

抽象

我们在凌晨时回到唐望的屋子。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爬下山,主要是因为我害怕会在黑暗中跌下断崖,而唐望必须不时地停下来才不会笑岔了气。

我累得要死,但却无法入睡。近午时开始下起雨来,雨滴敲打着屋顶的声音并没有使我昏昏欲睡,反而赶跑了所有的睡意。

我下了床去找唐望,发现他在一张椅子上打盹。我一靠近,他便完全清醒过来。我向他道早安。

“你似乎毫无失眠的困扰。”我说。

“当你害怕或难过时,不要躺下来睡觉,”他说话时并没有看着我,“要睡到一张柔软的椅子上,像我一样。”

他曾经建议我,如果想让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应该多睡午觉,俯卧着,头转向左边,脚伸出到床外。为了避免着凉,他建议我把一个枕头盖在肩膀上,但不要压倒脖子,穿着厚袜子,或整晚不脱鞋。

当第一次听到他的建议时,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后来我知道错了。这种姿势让我睡得非常好。我告诉他这个意外的饿结果时,他劝我最好是完全遵照他所有的建议,不要费劲去考虑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我向唐望说,他应该在前一天晚上就告诉我要坐着睡觉。我解释道,我的失眠除了是由于极度的疲劳外,还因为他在洞穴中告诉我的那些巫士的故事使我产生了奇怪的焦虑。

“又来了!”他叫道,“你听过也看过更为惊人的事,但也没有因此失眠。一定是有别的事在干扰你。”

我以为他是说我没有老实告诉他我的焦虑,所以我开始解释,但他继续说下去,好像没听到我的话。

“昨晚你坚决否认那洞穴使你感到不适,”他说,“但愿是它使你感到不适。那时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我要等着观察你的反应。”

唐望解释说,那洞穴是被古代巫士设计用来作为一种催化剂,它的造型经过细心的安排,只能够容纳两人的能量场。古代巫士的理论是,那些石头及那重形状能使两个人的明晰能量球体相互交融。

“我带你去的那洞穴是有目的的。”他继续说,:不是因为我喜欢那地方,我并不喜欢那地方,而是因为那洞穴可以用来帮助门徒进入更深的意识状态中。不幸的是,它能有如此的帮助,同时也能使问题模糊。古代巫士不擅长于思考,他们注重行动。

“你总是说你的恩人就像那样。”我说。

“那是我自己的夸张之辞,”他回答,“就像我总是说你是个傻瓜一样。我的恩人是一个现代的nagual,专注于自由的追寻。但他比较倾向于行动,而不是思考。你是一个现代的nagual,专注于同样的追寻,但你倾向于理智的放纵。”

他一定觉得他的比较很有趣,他的笑声在房间中回荡。

当我把话题带回到洞穴上时,他假装没听到。我知道他在假装,这我可以从他眼角的光芒及微笑看出。

“昨晚,我刻意告诉你第一个抽象核心,”他说,“是希望你能回顾我这些年来对你的所作所为,这样你便会了解其他核心的大概。你跟随我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已经很熟悉我。在我们交往的每一分钟,我都在调整自己的行动与思想,去配合那些抽象核心的模式。

“nagual艾利亚的故事是另外一回事。虽然听起来像是个关于人的故事,事实上它是一个关于意愿的故事。意愿在我们面前创造计划,邀请我们进入,这是巫士了解他们周围世界的方式。”

唐望提醒我,我总是坚持要在他的话中发现隐藏的秩序。我以为他在批评我,说我总是想把的教导变成一种社会科学的饿课题。我开始告诉他,我的看法在他的影响下已经大为改观。他微笑着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你确实没有用你的头脑。”他叹气道,“我是要你去了解我的教导中隐藏的秩序,但我不同意的是你所认为的隐藏的秩序。对你而言,隐藏秩序是秘密的程序或隐藏的习性。对我而言,它是两件事,它是意愿在一瞬间为我们创造的计划,邀请我们进入;它也是意愿提供给我的征兆,让我们进入后不至于迷失。

“你可以知道,nagual艾利亚的故事不仅只是由细节所构成的报告哦,“他接着说,”在所有这一切的下面,隐藏着意愿查的计划。这个故事是要让你能了解过去的nagual是什么摸样,于是你可以明白他们如何调整自己的思想与行动来配合意愿创造的计划的。”

之后,是一阵很长的沉默,我无话可说。为了不使谈话中断,我戳出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为什么唐望所说的关于nagual胡里安的一切都让我很困扰。

这些话让唐望非常高兴,他必须站起来才能笑个痛快。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说我们对于像是自己的翻版的人,不是极爱,就是极恨。

这让我感到很难为情,不敢追问他的意思。唐望继续笑着,很显然他知道我的心情。最后他说,nagual胡里安像个小孩,不懂什么是清明与节制。除了巫术门徒的训练之外,他没有任何内在的纪律。

我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想为自己辩护,我告诉唐望,我有内在的纪律。

“当然,”他哄着我说,“你总不能希望自己跟他一模一样吧。”然后又是一阵大笑。

有时候唐望会使我气得想大叫,但这次我的心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并产生另外一种疑惑。我问唐望,我是不是进入了清明意识状态但自己却不知道?或者我已经停留在这种状态中好几天了?

“目前你是靠自己进入强化意识状态的。”他说,“强化意识只有对理性而言是神秘的,实际上它非常简单。就像其他事情一样,我们想使周围的无限变得合理,结果只是使事情更加复杂。”

他又对我说,我应该多想想他所告诉我的抽象核心,而不要费神为自己辩护。

我告诉他,我已经想了一个早上,我的结论是,这些故事的隐喻是力量的现身。但我仍然无法找出他所谓的抽象核心,那一定是他还没说出来的。

“我再重复一次,”他说,像个学校老师在训示学生,“力量的现身是这些巫士故事第一个抽象核心的名称。很显然,巫士所有的抽象核心,在目前是你完全忽略的。这部分被巫士称为意愿的世间,或力量沉默的声音,或抽象潜伏的安排。”

我说,我所了解的潜伏是表示,事物隐藏起来,像是“潜伏的动机”。他回答说,在这里,潜伏有更多的意义,表示着不需要语言的知识超过我们的理解,尤其是我的理性。他承认,在这里他所谓的理解只是超过我目前的程度,但并没有超过我的最终可能。

“如果抽象核心超过我目前的理解,为什么还要谈呢?”我问。

“力量说在这时候一定套谈抽象核心与巫士的故事,”他回答说,“有一天,抽象潜伏的安排,或不需要言语的知识,或在这些故事中所隐藏的意愿的计划,都会由这些故事直接为你揭示。”

我仍旧如堕五里舞中。

“抽象潜伏的安排并不只是抽象核心的先后次序,”他解释说,“也不是它们的相似与否,甚至不是那交织它们的连线。抽象潜伏的安排是直接了解抽象,而不经由语言懂得介入。”

他从头到脚审视着我,显然是在看见我。

“对于这点你还没有一点儿概念。”他宣布。

他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看来甚至有点儿生气,好像不满我的迟钝。这使我有点儿担心,唐望并不常表示心理上的不满。

“这与你或你的行为毫无关系。”在我问他是否对我失望时,他回答说。“只是当我看见你时突然产生的一个想法,在你的明晰体上有一个特征,那是古代巫士愿意用一切代价去换取来的。”

“告诉我那是什么。”我要求道。

“以后我再告诉你,”他说,“现在,让我们继续研究那驱策我们的原动力——抽象。没有这个,就不会有战士的行径或任何对知识的追寻。”

他说,我所经验的困难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新鲜,他自己也曾经历无数艰辛才了解抽象的潜伏秩序。若是没有nagual艾利亚的帮助,他的下场会像他的恩人一样,全是行动而只有很少的理解。

“nagual艾利亚像什么样子?”我试着改变话题。

“他完全不像他的门徒,”唐望说,“他是个印第安人,肤色黑红,身体强壮。他的五官粗犷:大嘴、厚鼻、小而黑的眼睛;头发浓密而黑,没有一根灰发。他比nagual胡里安矮,手大脚大。他非常谦虚,很有智慧,但毫无锋芒。与我的恩人相比较,他显得缺乏热情,总是独自一人沉思问题。Nagual胡里安常开玩笑说,他的老师传授智慧是以吨计算的饿,在背后他称他的老师叫nagual阿吨。

“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唐望继续说,“对我而言,nagual艾利亚像一袭微风,他会耐心地向我解释一切,就像我对你一样,只是还要更周到一些。我不会称之为同情心,也许可以称之为包容心。战士无法感觉同情,因为他们不再为自己感到可怜。没有自怜的驱使,同情便失去意义。”

“你的意思是,战士只是为自己打算?”

“从某方面来说,没错。对于战士而言,一切事物都内求于自己,开始于自己,结束于自己。然而,他与抽象的接触使他克服了自我重要感,于是他的自我变成了抽象,不再具有个人性。

“nagual艾利亚觉得他与我的生命个性十分相似,”唐望继续说下去,“因此,他觉得有义务帮助我。而我对你没有感到这样的相似,所以我想我对你的态度很接近于胡里安对我的态度。”

唐望说,在他抵达他恩人住处的第一天,nagual艾利亚便把他置于羽翼之下,开始向他解释一切,也不管他时候能了解。Nagual艾利亚对于唐望的热心强烈到几乎把唐望囚禁起来,他以这种方式保护唐望不受胡里安的严格的折磨。

“在开始时,我总是整天待在nagual艾利亚的屋子里,”唐望继续说,“而且我乐此不疲。在我的恩人家中,我总是要全神戒备,畏惧他要如何整我;但在nagual艾利亚家中,我觉得自在而平静。

“我的恩人对我毫不留情地施加压力。我总是不明白为何他对我如此严厉,我把他当成不折不扣的疯子。“

唐望说,nagual艾利亚是来自墨西哥欧萨卡省(Oaxaca)的印第安人,他的老师是一个叫罗山度的nagual,来自相同的地方。唐望描述说,nagual艾利亚是一个很保守、喜欢孤独的人,但也是一个有名的医师与巫士,而且名声不仅仅限于欧萨卡,还遍及墨西哥南部。可是虽然他的名声及工作是在墨西哥南部,他却独自一人住在相反的一端,墨西哥北部。

唐望停止说话,扬起眉毛,用疑问的眼光注视我。大门我只希望他继续说他的故事。

“每次我觉得你该发问时,你总不问,”他说,“你听到我说nagual艾利亚是个著名的巫士,每天都要接触墨西哥南方的人们,同时他也是一个住在墨西哥北部的隐士,这不会使你感到奇怪吗?”

我觉得自己非常愚蠢,我告诉他当他说这些事时,我想的是这个人来回地波一定非常辛苦。

唐望大笑起来。既然他要我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我问他nagual艾利亚怎么能同时身处两地。

“做梦是巫士的喷射机,”他说,“nagual艾利亚是个做梦者,就像我的恩人是个潜猎者。他能够创造并投射巫士所谓做梦体或替身,于是能在同时身处两地。靠着他的做梦体,他能够进行他的巫士工作,同时他的自然本体能够维持隐遁。”

我说我很惊讶自己能如此轻易接受这种说法:nagual艾利亚能够投射出一个他自己的立体形象,但我却无法了解抽象核心的解释。

唐望说我能接受艾利亚的双重生活是因为力量在调整我的知觉能力。我听了以后,强烈抗议他这番话的含混。

“这并不含混,”他说,“这是事实。你可以说目前这是一个无法理解的事实,但这情况迟早会改变的。”

在我未能回答前,他开始继续nagual艾利亚的故事。他说,nagual的头脑非常慎密,而且手艺高明。他在做梦的旅程中看见许多东西,醒来后会哟内个木头或铁来复制。唐望很肯定地说,这些复制品有一种慑人的美丽。

“原来那些东西是什么呢?”我问。

“那是不可能知道的。”唐望说,“你必须要考虑到,nagual艾利亚是个印第安人,他进入做梦旅程,就像是一只野兽在寻找食物。野兽绝不会出现在热闹的地点,所以他只到偏僻的地方。Nagual艾利亚是个孤独的做梦者,我们可以说他所拜访的是无限虚空中的垃圾场,没有其他生命存在。他复制他所看到的,但从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用途或出处。”

我再次觉得毫无困难就能接受他的话,而且一点儿也不感到牵强附会。我正要告诉他这个想法时,他用眼神打断了我,然后继续讲nagual艾利亚的故事。

“拜访他对我来说是极大的享受,”他说,“同时,也带来一种奇怪的负罪感。我在他那里是时常感觉无聊得要命,不是因为nagual艾利亚很无聊,而是因为胡里安把人宠坏这方面是无人可敌人、的。”

“但我以为你在nagual艾利亚家中是很自在平静的。”我说。

“是的,但这也是我的负罪感及庸人自扰的来源。像你一样,我喜欢折磨自己。在刚开始时,我在nagual艾利亚身上找到平静;但不久,当我与nagual胡里安熟识后,我便比较亲近nagual胡里安了。”

他告诉我,在nagual艾里亚的屋子里,有一个打铁及做木工的地方。这栋瓦顶的泥砖屋里的地面是泥土地,房间很大。他与五个女看见者生活在一起,她们事实上都是他的夫人。还有四个男巫士看见者,住在nagual周围的小屋子里,他们都是来自不同地区的印第安人,一起迁移到墨西哥北部。

“nagual艾利亚非常看重性能量,”唐望说,:他相信那是赐予我们来做梦的。他相信做梦被废弃不用,是因为做梦能够很轻易地破坏敏感的心理平衡。”

“我教你做梦,就像他教我的方式一样,“他继续说,”他教导我,当我们做梦时,聚合点会和轻微、很自然地移动。心理平衡只不过是聚合点定位于我们所习惯的位置上。如果做梦能使聚合点移动,而且做梦是用来控制这种自然的移动,性能量又是做梦所需要的,那么,当性能量被用到性上,而不是做梦时,会有极糟糕的后果。做梦者会疯狂地能够他们的聚合点而失去理智。“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唐望?“我这么问是因为我觉得做梦不是我们原来的话题。

“你是一个做梦者,“他说,”如果你不注意你的性能量,那你最好要先习惯聚合点的狂乱移动。不久之前,你曾经对你的反应感到奇怪,其实你的聚合点已经几乎在狂乱地移动,因为你的性能量失去了平衡。”

我愚蠢而不适当地说了一些对于成年男性的性生活的看法。

“我们的做梦是由性能量来控制的。”他解释说,“nagual艾利亚教导我,而我教导你,你的性能量不是用来做爱就是用来做梦,没有其他选择。我之所以要谈这个,是因为,你现在要移动你的聚合点来掌握这最后的课题——抽象,有很大的困难。

“我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唐望继续说,“只有当我的性能量从世俗世界中解脱后,一切才开始起作用,这是做梦者的规矩。潜猎者则刚好相反。可以说,我的恩人,不论是个平常人还是个nagual,他都算是个色鬼。”

唐望似乎准备要透露他恩人的行为,但显然又改变了主义。他摇摇头说我还没有开悟,不适合对我这样的透露。我没有坚持。

他说,nagual艾利亚的清明是一个做梦者经过与自我无可想象的战斗后的成果。他用他的清明来回答唐望的疑问。

“nagual艾利亚说我在了解力量上的困难与他的一样,”他说,“他认为有两个不同的课题,第一个是间接地了解力量,第二个是直接地了解力量。

“你的困难是第一种。一旦你了解力量是什么,第二个课题便会自动得到解答。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力量用寂静的语言对你说话,你必然会立刻了解力量是什么。”

他说,nagual艾利亚相信,我们的困难在于我们不愿意接受知识能够存在于言语的解释之外。

“但我毫无困难就接受了这点。”我说。

“要接受这个观念不是说说就算数的。”唐望说,“nagual艾利亚时常告诉我,整个人类都远离了抽象,虽然在某个时候我们一定曾经和接近它。抽象曾经是我们的生存力量,后来发生了变化,我们被拉得远离抽象,现在我们无法再回到过去。他说,一个门徒要花许多年的时间才能回到抽象,知识与语言可以彼此独立存在。”

唐望重复一次说,我们无法回到抽象的主要困难在于我们拒绝接受一个事实:我们可以不靠语言,甚至不靠思想来了解事物。

我正要争辩说他的话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但我突然强烈地觉得我漏掉了一些重点,而他的论点实际上非常重要。他是在试着告诉我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是我无法了解的或言语无法表达清楚的。

“知识与言语是分离的。”他轻声重复。

我正准备要说:“我知道。”仿佛我真的知道,但我克制住自己。

“我告诉过你,力量是无法被谈论的,”他继续说,“因为力量只能被经验。巫士试着解释这种情况,他们说力量不是你能看见或感觉到的,但它总是在我们四周盘旋。有时候它会降临到我们之中,但大部分时候,它似乎是漠不关心的。”

我保持沉默。他继续解释说,力量在很多方面很像是一头野兽,它保持着距离,直到有东西引诱它上前,然后力量才会开始现身。

我提出疑问:如果力量不是一种实体或一种存在,也没有实质,那要如何引诱它呢?

“你提出这个问题,”他说,“是只用你自己的概念来衡量抽象的。例如,人的内在本质或基本意义,是你所谓的抽象;或者一些较明确的性质,例如性格、意志、勇气、尊严及荣誉等等。当然,力量可以用所有这些名词来描述,这也是最让人迷惑的地方,它是所有这些,但又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他又说,我所谓的抽象是指与实际完全相反的事物或我认为毫无实质内容的事物也亦如是。

“而巫士所谓的抽象与人类的情况毫不相关,”他说。

“但它们是同一件事,”我叫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我们谈的不是同一件事。”他坚持道,“对于巫士而言,力量是抽象,因他不靠言语甚至思想去了解力量;力量是抽象,因为他无法想象力量是什么。巫士控制力量,但又毫无欲望想要去解释力量。他能辨认力量,试探力量,引诱力量,熟悉力量,然后用他的行动表现力量。”

我绝望地摇摇头,我看不出差别何在。

“你的误解源在我用‘抽象’这个字眼来描述力量。”他说,“对你而言,抽象是用来描述直觉状态的字眼儿。譬如说力量这个字眼儿就是个抽象的字眼儿,它无法描述理性或实际的饿经验,当然你只能用这个字眼儿来激发你的幻想罢了。”

我对唐望感到愤怒,我叫他老顽固,而他只是笑着。他建议我好好思索这个观念:知识可以独立于言语之外,而不需费神去解释它。也许我会有所领悟。

“想想这个,”他说,“和我接触对你并不是这么重要。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你就接触了抽象,但由于你无法解释它,所以没有注意到它。巫士接触抽象,但不去思索它、看见它、触摸它或感觉它的存在。”

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喜欢与他争论。有时候我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但唐望显然非常自得其乐。

Nagual胡里安最后的诱惑

唐望的院子很凉爽、安静,像是在修道院的回廊中一样。院中几棵高大的果树彼此靠得很近,似乎是为了要降低气温以及吸收噪音。我第一次到他家时,曾批评这些果树的栽种方式很不合理,如果是我,会把它们种得分开一些。他回答说,那些树不是属于他的财产,它们是自由而独立的树战士,是他的巫士团体中的成员。而我的批评只能用在普通的树上,与它们毫无关系。

他的回答听起来很像隐喻,那时我不知道唐望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唐望和我坐在树前方的扶手椅中,那些树都结满果实。我说,这情景不仅美丽,而且非常奇特,因为现在不是结果的季节。

“这里面有一个有趣的故事,”他承认,“你知道,这些树是我的团体中的战士。它们现在结果实,因为我的团体成员都不断地在它们面前谈论那注定的未制旅程,表达我们的感觉,所以这些树现在都知道,当我们展开那最终的旅程时,它们会加入我们的行列。”

我震惊地瞪着他。

“我不能留下它们,”他解释书,“它们也是战士,它们把命运都交给了nagual团体,它们都知道我对它们的感觉。树的聚合点位于它们那巨大的明晰外表的低处,这使它们能够知道我们的感觉,例如,我们现在讨论那最终的旅程时的感觉。”

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想要停留在这个话题上。唐望又开始说话,驱散了我的忧郁。

“巫术故事的第二个抽象核心叫做力量的叩门。”他说,“第一个核心即是力量的现身,是意愿在巫士面前创造计划,邀请他们进入。巫士看见下,才知道是意愿的计划。在一个被邀请或进入的新入门者眼中,同样的计划便成为力量的叩门。

“第二个抽象核心本身自成一格。故事讲的是,力量对我们的主角现身后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于是力量设下了陷阱。这是最终的诱骗。并不是因为那人有什么特殊,而是因为力量不可思议的安排,使那人刚好出现在力量叩门的地方。

“不用说,那人当场就拒绝与力量有任何瓜葛,他可不愿意相信如此荒唐的胡言,他是个聪明人。结果是变成完全的僵局。”

“我可以说这是个傻瓜的故事,“他继续说,”我可以说,这故事是用来安抚那些对于抽象的寂静感到不自在的人。”

他凝视着我一会儿,然后微笑起来。

“你喜欢文字,”他在责备道,“只要想到寂静的知识就会使你害怕。但若是故事,则不管有多愚蠢,都会使你快乐,感到安全。”

他的微笑充满了恶作剧的味道,我忍不住笑了。

然后他提醒我,我已经听过了他详细描述的力量第一次叩他的门的情形,但这会儿我不懂他在指什么。

“当我因伤躺在地上等死时,不是只有我的恩人碰上了我,”他解释说,“那天力量也发现了我,叩我的门。我的恩人明白他在那里是作为力量的媒介;没有力量的介入,碰见我的恩人就不会有任何意义。”

他说,只有在力量展现了意愿之后,也许是细微的暗示,也许是强烈的命令,一个nagual才能成为媒介。因此,一个nagual不能根据自己的好恶或算计来选择门徒。然而,一旦力量的意愿通过征兆显露之后,nagual便不遗余力地去实现力量的意愿。

“经过毕生的练习,”他继续说,“巫士,尤其是nagual,能够知道力量是否在邀请他们进入计划之中。他们学会整修他们与意愿的连接,所以他们总是能事先知道力量的计划。”

唐望说,巫士的道路大致上是一种激烈的净化过程,使与意愿的连接开始起作用。普通人与意愿的连接几乎是死的,而巫士在刚开始时的连接是无用的,因为他无法自主地控制。

他强调,为了能使连接重生,巫士需要一种坚强而强烈的目标感,一种被称为不移的意愿的特殊心理状态。要相信只有nagual才能提供这种不移的意愿,是巫士门徒阶段最难做到的事。

我争辩说我看不出有什么困难。

“身为门徒,所有努力是去清理、重生他与力量的连接,”他解释道,“一旦连接重生后,他便不再是门徒了。但在那之前,为了能坚持下去,他需要强烈的目标感,当然他并没有,所以他让nagual来提供这个目标感。而为此他必须消除他的个体性,这才是困难的地方。”他提醒我他曾经一再告诉我的事,巫士世界并不欢迎自告奋勇的人,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这使他们尤其难以消除他们的个体性。如果巫士是的观念与行动与那自愿者的目标相抵触,自愿者便会拒绝改变。

“使门徒的连接重升,是nagual最困难与最有趣的挑战,”唐望继续道,“也是他最头痛的问题。根据门徒的个性,力量的计划可能非常含蓄和单纯,或复杂得像迷宫。”

唐望向我担保,虽然我可能不同意,但我的门徒训练绝没有像他一样令他的恩人头痛。他承认我有最起码的自我要求,而他当时一点儿没有,他的恩人当初则比他还要糟糕。

“其中的区别可由力量的现身中看出,”他继续说,“在某些情况下是几乎注意不到的。而我的情况是,力量的现身是命令。我被射伤,血液从我的伤口泉涌而出,我的恩人必须迅速准确地行动,就像他自己的恩人对他的做法一样。巫士知道,如果命令越困难,门徒也越令人头痛。”

唐望说,他能与两个nagual学习的最占便宜之处是,他能从相反的观点听到同样的故事。例如,从nagual艾利亚处听到力量现身的故事,若从门徒的观点看,就变成力量严厉叩打他恩人的门的故事。

“任何与我的恩人有关的事都非常严厉,”他开始笑了,“当他24岁时,力量不仅叩他的门,而且几乎拆下了整个门。”

他说,他恩人的故事其实更早就开始了。他的恩人当时是个英俊的少年,成长于墨西哥市,家境富裕,教育完整,个性迷人。女人对他都是一见钟情。但他那时已经很放纵自己,不知节制,对于任何无法立即得到报偿的事都懒于处理。

唐望说,这样的个性加上他的家庭背景——他是一个富裕寡妇的唯一儿子,还有四个溺爱他的姐姐——他只能变成这样。他放纵于任何他能想到的不良行为中,甚至在他那放纵的朋友群中,他也被视为毫无道德可言的坏蛋,仿佛生来就是要干尽世上所有的恶事。

长久下来,他的放肆造成肉体上的衰弱,他染上了致命的肺结核,这在当时是一种不治之症。但他的疾病并没有使他收敛,反而让他更为纵欲。由于他没有半点儿自我控制,完全沉溺于酒色之中,导致健康日益恶化,最后完全没救了。

俗语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正是对唐望的恩人的写照。当他的健康恶化时,他的母亲,也是他唯一的依靠者与约束人,突然病势。她留给他可观的遗产,应当可供他舒适地过一辈子,但他挥霍与放纵使他在短短几个也就把钱花得一干二净。他没有一技之长,于是沦为乞丐。

一贫如洗,也就没有了朋友,连以前爱过他的女人都不再理睬他了。他这一生中头一次发现自己面对冷酷的现实,加上他的健康状况,这似乎应该是终局了。但他开始应变,决定去找个工作。

然而,他的风流好色是改不了的,这使他只能到他觉得愉快的地方去找工作,也就是剧院。他是个天生的演员,而他过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女演员厮混。他加入了外地的剧团,远离家庭与旧相识的圈子,成为一个非常热情的演员,擅长扮演宗教剧及道德剧里的英雄人物。

唐望说,他恩人的生命中总是带着荒谬的矛盾。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赖,快要死于自己的胡作非为中,却在舞台上成为圣人和英雄。他甚至在庆典中扮演耶稣。

他的健康维持了一季的巡回演出。然后在杜伦哥市(Durango)发生了两件事;他的生命到了尽头,力量叩了他的门。

他的死亡与力量的叩门同时降临,就在光天化日的旷野中,死亡在他勾引一个年轻女人时抓住了他。他当时已经十分衰弱,而那天又过度纵欲。那个年轻女人既强健又疯狂,她答应与他做爱,这使他跟着她到无人的荒郊野外。然后她抗拒他好几个钟头之久。当她终于屈服时,他已经完全筋皮力竭,咳嗽得几乎无法呼吸。

在他最后的激情中,他的肩膀感到一阵剧痛,胸膛仿佛被撕裂开来,他无法克制地呕吐起来。但他追逐快乐的冲动使他无法克制地呕吐起来。但他追逐快乐的冲动使他无法停止,最后死亡以胃出血的形态降临到他身上。那时力量才现身,以一个来帮助他的印第安人形态降临。他曾经注意到那个印第安人在跟随他们,但他未放在心上,只是沉溺于他的色欲中。

像在做梦一般,他又看见那女郎。她一点儿也不恐惧或惊慌,只是安静迅速地穿上衣服,然后像被猎犬追赶的狡兔般地消失了。

他也看见那个印第安人冲到他身旁帮助他坐起来。他听见他说着愚蠢的话,他听见他向神明祈祷着,呢喃着莫名其妙的方言。然后印第安人迅速展开行动,站在他身后,给了他后背很重的一击。

那垂死的人很合情合理地猜想,这个印第安人如果不是想打通他阻塞的血脉,就是想要杀死他。

当印第安人继续不停敲打他的背时,他相信这个印第安人是那女人的情人或丈夫,想要谋杀他。但当看到印第安人灼灼的目光时,他改变了想法。现在他知道那印第安人是个疯子,与那女人没有关系。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倾听那人的呢喃。那人说,人的力量是无可估量的,死亡会存在,只是因为我们从出生时便开始意愿死亡,而对死亡的意愿,能够靠移动聚合点的位置而暂时使之停顿。

这时他认为这个印第安人完全疯了。他觉得自己的千年个克微秒年个实在非常戏剧化,竟然要死在一个胡言乱语的印第安疯子手中。于是他决定要死得像个真正的演员。他答应自己不要死于胃出血或那印第安人的敲打,而要死于欢笑中,于是他开始大笑,直到他断气为止。

躺望说,他的恩人自然无法把那个印第安人当真,没人能把这样的人物当真,尤其是一个未来的门徒,本来就不该自愿接受任何巫术的任务。

接着唐望说,他曾经给我关于巫术任务的不同描述,但若从力量的观点来看,巫术任务是清理我们与力量的连接。所以,意愿在我们面前创造的计划其实是一个清涤站,那里我们所找到的并不是清理的方法,而是能容许清理自动发生的寂静知识。如果没有那寂静的知识,什么方法都不管用,而我们所能得到的,将只是一种若有所失的不确定感。

他解释道,由于这种寂静的知识所导引出来的巫术事迹是如此简单,但又如此抽象,巫士在许久以前便约定,只用象征性的字眼儿来描述这些事迹,力量的现身和叩门便是例子。

譬如,唐望说,对nagual与一个准门徒的首次会晤,若要用巫士的观点来描述,将会是完全无法了解的废话。正如这样:一个nagual经过毕生的努力而能够在他与某种无法描述的抽象之间不可见的连接上,集中某种我们无法了解的东西,那是某种经过巫术训练而发展出的加强知觉,叫做第二注意力。他这么做是为了增强和清理另外一个与那无法描述的抽象之间不可见的连接。

他说,我们每个人与寂静的知识之间都有天然的屏障,因人而异。而在我的屏障中最坚固的是,我把我的自满自傲伪装成独立自主。

我要他给我一个确实的例证。我提醒他,有一次他警告我说,在辩论中最常被使用的技巧是随意指控而不提出任何确实证据。

唐望看着我,双眼发亮。

“过去我常给你吃力量的植物,“他说,”开始时你说服自己,认为你的经验只是幻觉。然后把它们看成是特殊的幻觉,我记得我常取笑你把它们称为教导性的迷幻经验。”

他说,我为了要支持我那虚假的独立,因而使我无法接受他的解释,虽然我自己暗地里知道力量植物只是有限的工具。他用力量植物使我的聚合点移动,离开习惯的位置,使我暂时进入了清明的意识状态中。

“你用你的独立自满作为屏障,来克服那种困难,”他说下去,“同样的屏障一直到今天都还存在,所以你还有那种不确定的渴望感,只是也许没有过去那么明显。现在的问题是,你要如何调整你的结论,使你目前的经验配合你的自满独立?”

我承认要维持我的独立的唯一方法是根本不去想我的经验。

唐望大笑得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他站起来走动,恢复呼吸,然后再坐下来,把脚跷起来。

他说,一般人不知道,甚至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但却千真万确的,我们与意愿的连接使我们与命运无始无终地纠缠着。从生命一开始,世俗的作为便使我们视线不清,只有当我们的生命快到尽头时,我们与命运的纠缠才会发生变化,我们才开始看透世俗的迷雾。不幸的是,这种觉醒通常伴随着年老的衰弱、能量的丧失,我们已没有力量使命运的纠缠变成实际而有益的发现。在这时开头,所剩下的只是一种无形的痛楚,一种无可描述的渴望,以及对于错失良机的愤怒。

“我喜爱诗的原因有许多,”他说,“其中之一是,诗能捕捉住战士的心境,解释那几乎无法解释的种种心境。”

他说,诗人能敏锐地觉察到我们与力量的连接。但他们是直觉地觉察,而不是像巫士那样刻意与实际。

“诗人并没有与力量直接接触,”他继续说,“因此他们的诗无法直接表达力量的真正意图,但也相去不远。”

他拿起旁边椅子上我带来的一本诗集,这是希梅内斯(JuanRamonJimenez,西班牙诗人,195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选集。他翻到他做下记号的一页,然后给我,示意我念下去。

今晚在这房间中徘徊的是我,还是那黄昏时

在我的花园中窥伺的乞丐?

我环顾四周,

发现一切如旧,但又有所变化……

窗户本来是打开的吗?

难道我尚未进入梦境?

难道花园原本不是如此惨绿?……

天空原是清澈澄蓝……

此时浓云密布,

风雨欲来,

花园深沉而幽暗。

我以为我的头发密而黑……

穿着灰色的衣服……

这是我的步伐吗?

这在我脑海中回响的声音,

一热按有以前的旋律吗?

我是我自己,还是那黄昏时

在我的花园中窥伺的乞丐?

我环顾四周……

浓云密布,风雨欲来……

花园深沉而幽暗……

我来了,我走了……难道我不是已经进入梦境?

我的头发斑白……一切如旧。

但又有所变化……

我读了又读,感受到诗人的无力与迷惑,我问唐望他是不是有同样感受。

“我想那诗人感觉到岁月的无情逼人,感觉到那种不定的渴望,”唐望说,“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另外一部分让我感兴趣的,是那诗人虽然从未移动他的聚合点,却能直觉地感觉到某种惊人的事物正濒临存亡的关头。他极准确地直觉到,有某种无名的力量单纯到令人畏惧,在主宰着我们的命运。”

三、力量的诱骗

清理与力量的连接

太阳尚未从东方的山峰升起,但气温已经颇为炎热。我们在离镇数里的路上,到达了第一道陡坡。唐望停止前进,走到公路旁边,爬到一些在筑路时被炸开的巨石上坐着,他示意我也爬上去。我们通常在入山前都会在那里停下来休息或谈话。唐望说,这趟旅程将会很长,我们可能会在山中停留数天之久。

“现在我们将要谈第三个抽象核心,”唐望说,“叫做力量的饿计策,或抽象的计策,或自我的潜猎,或清理连接。”

我很惊讶有这么多名称,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待他继续书哦下去。

“而且,就像第一与第二个核心一样,”他说,“它本身的故事自成一章。大意是当力量叩过我们的主角的门,而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后,力量便使用唯一的手段——诱骗。毕竟,力量也用诱骗去解决了以前的僵局。很明显,如果力量要对那人造成影响,它必须诱骗他。于是力量开始教导他巫术的奥秘,而巫术门徒的学习过程变成了充满计策与欺骗的道路。

“故事是说,力量籍着不断改变那人的意识状态来诱骗那人,教他如何节省能量以加强他的连接。”

唐望说,如果我们把他的故事用在现代,便是nagual的例子。力量是活生生的媒体,示范着抽象核心的结构,使用计策与欺骗来教导门徒。

唐望突然站起来朝山区走去。我跟着他,我们开始并肩登山。

在近黄昏时我们抵达了山顶。即使在这种高度下,天气仍旧十分炎热。我们一整天都循着一条几乎无法辨认的路径,最后到达了一处原始的了望台,面对着西北方。

我们坐在那里,唐望再度开始讲述巫术的故事。他说,现在我知道了意愿向nagual艾利亚现身的故事以及力量叩打nagual胡里安的故事,我也知道他如何会晤力量,更不会忘记我自己会晤力量的经过。他说所有这些故事都有相同的结构,只是角色不同。每个故事都是一出抽象的悲喜剧,都有一个抽象的演员——意愿,及两个人类演员——nagual及他们的门徒,剧本便是抽象核心。

我想我终于理解他的意思了,但我无法向我自己解释我了解的是什么,也无法向唐望解释。当我想把思想变成语言时,便发现自己口齿含混不清。

唐望似乎发现了我的处境,他建议我放轻松些,只需倾听。他告诉我他的下一个故事是关于把门徒带入力量的领域的过程,巫士把这个过程称为力量的诱骗或称为清理与意愿的连接。

“我已经告诉你nagual胡里安如何人把射伤的我带到他的住处去疗养复原的故事,”唐望继续说,“但我还没有告诉你,他如何清理我的连接,如何教我去潜猎我自己。

“一个nagual对他未来的门徒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骗他,也就是他对着门徒与力量的连接上施与一击。这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非正式的手法,就像我对你所做的;另一是纯粹的巫术,就是我的恩人对我所做的。”

唐望开始告诉我,他的恩人如何召集在路上的行人,让他们相信这个受伤的人是他的儿子,然后雇佣了一些人,把流着血且不省人事的唐望抬到他的家。唐望在几天之后醒来,发现一个仁慈的老人与其肥胖的老婆在料理他的伤口。

老人说他的名字是贝里沙罗,他太太是一个著名的医师,他们两人在照料他的伤势。唐望告诉他们说自己一文不名,贝里沙罗说等他伤好以后再谈报偿的事。

唐望说他完全被搞糊涂了,而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他那时只是一个20岁的印第安老粗,没有头脑,没有受过教育,而且脾气暴躁。他没有一点儿感恩观念,虽然他觉得那对夫妇这样帮助他很仁慈,但他打算只要等伤势痊愈就在深夜中一走了之。

当他快复原而准备偷偷离去时,老贝里沙罗把他带到一个房间中,用颤抖的低语告诉他,这栋房子属于一个恐怖的人所有,他与他妻子只是囚犯。他请求唐望帮助他们重得自由,逃离那人的魔掌。在唐望尚未回答之前,一个长着一张鱼脸的怪人冲进房间中,仿佛他一直躲在房门外偷停似的。这个人活像鬼怪故事中的角色,他浑身青绿,只有一只不会眨的眼睛在额头中央,身体像门一般巨大。他冲向唐望,像只毒蛇般地嘶嘶作响,准备把唐望撕成碎片。唐望因惊吓过度而晕了过去。

“他对我与力量的连接所施的一击,实在是巧妙无比。”唐望笑着说,“当然,我的恩人在那怪物出现之前便使我进入了清明的意识状态中,所以我实际上看见的怪物是巫士所谓的无机生物,一种无形的能量场。”

唐望说他知道无数关于他恩人任何创造出荒谬而尴尬的场面来整他的门徒的例子,尤其是针对唐望。唐望的严肃与刻板使他为他恩人恶作剧的最佳对象。他又说这些恶作剧无疑使他的恩人非常快乐。

“如果你认为我常取笑你,没有错,但我的取笑根本没法和我的恩人相比。”唐望说,“我那邪恶的恩人会用哭泣来掩饰他的笑。你无法想象在我刚开始门徒生涯时,他是多么爱哭。”

唐望继续讲他的故事,他的生命在经过看见那怪人的震惊之后,便再也不一样了。他的恩人和确定这种改变。唐望解释说,一旦一个nagual诱骗了他的准门徒,尤其是门徒nagual之后,他一定要努力保持住门徒的服从。这种服从有两种不同形式,准门徒或者极为自律的人,只需要作出加入nagual的决定即可,就像年轻的泰莉亚那样;或者准门徒根本没有什么自律,于是nagual就必须花许多时间与精力来收服他的门徒。

在唐望的情况中,由于他是个粗犷的年轻人,没有一点头脑,结果收服他的过程非常怪异。

在第一次的震惊之后不久,他的恩人便给了他第二次震惊。他向唐望显示了他变身的能力。有一天他的恩人变成了一个年轻人,唐望那时无法想象这种变身,只把它当成一种表演艺术。

“他怎样做到变身的?”我问。

“他是一个魔术师,也是一个艺术家,”唐望回答,“他的魔术在于他能移动聚合点到任何能造成改变的位置上而达到变身。他的艺术在于他能使这种变身达到惟妙惟肖的地步。”

“我不太明白你的话,”我说。

唐望说,知觉是人类一切所作所为的关键,而知觉是由聚合点的位置所决定。因此,如果聚合点改变位置,人对世界机的知觉就会随之改变。巫士若能知道聚合点不同改变的确实位置,他就能随心所欲地变化。

“nagual胡里安移动聚合点的能力是如此高明,他能够做到变化无穷。唐望继续说,”例如当巫士变成乌鸦时,当然是一项伟大的成就,但这需要对聚合点做巨大与剧烈的移动。然而把聚合点移动到一个胖子或一个老人的位置,仅需要细微的移动,及对人性敏锐的了解。”

“我不太愿意把这些事当成事实来谈。”我说。

唐望像是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事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你恩人的变身有什么理由吗?”我问,“或者他只是在消遣自己?”

“别傻了,战士不会只是消遣自己的。”他回答,“他的变身是策略性的,视情况的需要,例如他会从老人变成年轻人。有时候会有很滑稽的后果,但这是另外一回事。”

我提醒他,我曾经问过他,他的恩人是从何处穴道这种变身的?”他说他的恩人有一个老师,但不肯告诉我那是谁。

“那个非常神秘的巫士受到我们的保护。”唐望简单地回答。

“什么神秘的巫士?”我问。

“死亡拒绝者。”他疑问地注视着我说。

对于唐望团体中的巫士而言,死亡拒绝者是个鲜活的角色。根据他们的说法,死亡拒绝者是来自古代的巫士。他之所以能活到今日,是因为他能控制他的聚合点,使聚合点以特殊的方式移动到特殊的位置上。如此的控制使他的知觉与生命一直延续下去。

唐望告诉过我,他的承传中的看见者与死亡拒绝者在数世纪之前订下约定,死亡拒绝者用力量的礼物来与他们交换生命的能量。由于这项约定,他们被死亡拒绝者视为监护人,而他们称死亡拒绝者为“租借者”。

唐望曾解释,古代巫士是移动聚合点的专家,他们因此而发现关于知觉的惊人知识;但他们也发现,要陷入病态是非常容易的。唐望认为死亡拒绝者的情况便是一个典型的病态例子。

唐望时常抓住机会一再强调,如果聚合点被一个看见的人所推动,聚合点会被推到位于明晰球体内部的任何位置上。聚合点的光芒能照亮周围的能量纤维,所产生的知觉将会与日常知觉同样完整,但大不相同。因此,清明的头脑对于聚合点的移动非常重要。

唐望继续讲他的故事,说他很快就相信,那个救他的老人其实是一个年轻热假扮而成的。但有一天,那个年轻人又变成了唐望初次见到的老贝里沙罗,他和那个是他老婆的胖女人收起他们的行囊,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了两个微笑的男人及一队驴子,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动。

唐望微笑着回味他的故事。他说当赶驴人在装载驴子时,贝里沙罗把他拉到一旁,说他与他太太再度化了妆,他又变成了一个老头,而他那美丽的妻子,变成了一个肥胖暴躁的印第安女人。

“我那时候过于年轻而愚蠢,只相信表面事情。”唐望说下去,“就在几天之前,我才看到他从一个70岁的衰老的老头,惊人地变成一个20来岁的年轻人,于是我相信老头只是化了妆。他的妻子也曾经从一个尖刻的胖女人变成一个美丽苗条的年轻女人。当然那女人没有像我的恩人那样变身,他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女人罢了。虽然我那时候是可以发现这一切的,但智慧总是以艰难而缓慢的方式来临。”

唐望说,虽然他感觉仍有点儿不适,但那个老人向他保证说他的伤势已经痊愈。然后他拥抱唐望,以真正悲伤的语调低声说:“那怪物非常喜欢你,他决定释放我与我妻子,而只留你作为他唯一的奴仆。”

“我本想一笑置之,”唐望说,“但那时从那怪物的屋子中传出一阵野兽的咆哮声及恐怖的震动。”

唐望的眼睛闪烁,流露出内心的愉悦。我想保持严肃,但止不住偷笑。

贝里沙罗察觉到躺望的恐惧,不住地为这命运的转变道歉。他的自由使唐望变成奴隶。他厌恶地咋舌,诅咒那怪物,含着眼泪告诉唐望那怪物每天要求的一系列杂务清单。当唐望表示抗议时,他低声说没有任何退路,因为那怪物非常精通邪术。

唐望向贝里沙罗询问该采取什么行动。贝里沙罗繁冗地解释说,只有在面对平常人时,行动的计划才有用。在凡人的世界,我们可以计划与盘算,凭着运气,加上自己的智慧与决心,可以做到我们希望的成功。但在面对未知时,尤其是像唐望的情况,唯一生存的希望是默认与服从。

贝里沙罗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唐望承认,为了确定怪物永远不再打扰他,他准备到杜伦哥市学习巫术。他问唐望是否也想去学巫术,唐望很害怕地说,他一点儿也不想要和巫术扯上任何关系。

故事讲到这儿,唐望捧腹大笑,承认他很喜欢想象他的恩人是多么自得其乐于他们之间的应对。尤其是在谈到当时他在一阵恐惧与慌张中拒绝了学习巫术的正式邀请时所说的话:“我是一个印第安人,我生来痛恨、恐惧巫术。”

贝里沙罗与他的妻子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唐望知道他在暗中哭泣,显然是被他的拒绝所伤害。他的妻子必须扶住他,直到他恢复平静为止。

当贝里沙罗与妻子离去时,他转身给唐望另外一个忠告。他说那怪物厌恶女人,所以唐望应该寻找一个男人来替代他,祈祷让那怪物会喜欢上新人而更换奴隶。但他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要等许多年之后,怪物确信他的奴隶够忠诚、够服从,才会容许他到外界去。

唐望再也无法忍受而崩溃了。他开始哭着告诉贝里沙罗,没有人能奴役他,他宁愿自杀。那老人很为唐望的坚决而感动。他承认自己也有同样的念头,但是那怪物会读心术,每次都能阻止他自杀的尝试。

贝里沙罗再次劝唐望跟他去杜伦哥市学习巫术,他说这是唯一的选择。唐望说个选择就像是从油锅跳入火坑中。

贝里沙罗开始大声哭泣,拥抱唐望。他诅咒着他拯救唐望的那一刻,发誓说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下场。他吸着鼻子,以热切的眼神凝视唐望说:“改头换面是唯一的生路。如果你行动不谨慎,怪物会偷取你的灵魂,把你变成一个只会做杂事的白痴。很可惜我没时间教你如何演戏。”然后他又大哭起来。

后来唐望泪眼潸潸地请他告诉他要如何改头换面。贝里沙罗说那怪物视力极差,建议唐望尝试各种不同的装扮,毕竟他有许多年的时间可以用来实验。他在门边拥抱唐望,毫不遮掩地大哭,他的太太害羞地碰碰唐望的手,然后他们便走了。

“在我一生中从未像当时那样感到恐惧与绝望。”唐望说,“怪物在屋内乒乓作响,仿佛很不耐烦地等着我。我坐在门边,像只狗般痛苦地呻吟,然后我因为恐惧而呕吐起来。”

唐望有好几个钟头都无法动弹。他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屋子里,说他几乎要被吓死,是一点儿也不夸张。这时他突然看见贝里沙罗在街对面疯狂地挥舞双手想引起他的注意,这情景让唐望立刻松了一口气。贝里沙罗蹲在街上望着屋子,他示意唐望不要乱动。

经过很长时间的等待后,贝里沙罗用手及膝盖朝唐望爬了几尺,然后又蹲着一动不动。以这种方式,他花了几个钟头慢慢爬到了唐望身边。有许多人经过,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唐望的绝望或那老人的行动。当他们碰头时,贝里沙罗低声说,他觉得很不人心把唐望留在那里,像丢下一只被锁住的狗。他的太太虽不赞成,但他必须回来救唐望,毕竟他的自由是靠唐望换来的。

他带着威严低声问唐望,是否愿意做任何事情来逃生,唐望向他保证说他什么都愿意做。于是贝里沙罗极隐秘地交给唐望一大包衣服,然后说出他的计划。唐望要到离那怪物最远的房间里去,慢慢脱下他的衣服,一次一件,从帽子开始,最后是鞋子。然后他要把他的衣服都穿戴在一个木制的人的身上,这个木头人,是他在进屋之后便要很迅速读制作完成的。

计划下一步是,唐望要穿上唯一能愚弄怪物的衣物,也就是那一包衣服。

唐望跑进屋内准备一切。他在屋后找到一些木头,做了一个稻草人似的木架,然后把衣服都脱下穿到木架上。但当他打开那包衣服时却大吃一惊,里面全是女人的衣服!

“我觉得很可笑,也很困惑,”唐望说,“我正准备穿回自己的衣服时,却听到了怪物非人似的低吼。我从小便很轻视女性,认为她们的唯一功能只是服侍男人,穿上女人的衣服对我来说等于变成了女人。但我对怪物的恐惧是如此强烈,于是闭上眼睛,穿上那该死的衣服。”

我看着唐望,想象他穿上女人的衣服,这个景象是如此地荒谬,以至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唐望说,老贝里沙罗在街对面等着,当他看到唐望的打扮,便无法控制地大哭。他哭着带唐望走到小镇的边界,他的妻子与两个赶驴人在等着。其中一个大胆地问贝里沙罗是不是想要把这个长相怪异的女还卖到什么妓院去,老人哭得几乎要昏倒,赶驴人不知如何是好。而贝里沙罗的妻子没有来安慰他,反而尖声大笑起来,把唐望弄得昏头转向。

这一群人开始在黑夜中赶路,他们选择人迹稀少的销路往北前进。贝里沙罗没有说什么话,他似乎和恐惧地预感着麻烦的出现。他的妻子不停地抱怨说,他们带着唐望等于是放弃自由的希望,贝里沙罗严厉地命令她不准再说下去,免得赶驴人发现唐望的假扮。他警告唐望说,由于唐望不懂得女人的举止,他最好假装成一个头脑不灵的笨女孩。

几天之后,唐望的恐惧大为消退。事实上,他变得很自信,几乎不记得曾经恐惧过。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打扮,他会以为这整件事只是一场恶梦。

在这种情况下,打扮成女人当然需要一些剧烈的改变。贝里沙罗的妻子极认真地指导唐望有关女性的一切。唐望帮她煮饭、洗衣服、收集木柴。贝里沙罗剃光了唐望的头发,并涂上了一种气味强烈的药剂,他告诉赶驴人这个女孩染有头虱。唐望说,由于他是个不留胡子的年轻人,要装成女人并不困难。但是他很厌恶自己,厌恶他的同伴,更厌恶他的命运。穿着女人的衣服,做的女人的粗活,这超过了他的忍耐限度。

有一天他受够了,赶驴人是最后的导火线。他们期待并命令这个奇怪的女孩服侍他们。唐望说,那时他还必须时时戒备,因为他们会毛手毛脚。

我感到必须提出一个问题。

“这些赶驴人是不是跟你的恩人串通好的?”我问。

“不是,”他回答,并开始大笑,“他们只是两个老好人,暂时被我的恩人所迷惑。他雇佣他们的驴子来载草药,告诉他们会有重赏,只要他们帮他绑架一个年轻女孩。”

Nagual胡里安的作为激发了我的想象。我可以看到唐望如何抵挡别人的性骚扰,使我也忍不住大笑。

唐望继续讲他的故事。他坚决地告诉那老人,这种假扮已经太久了,男人都开始拿他寻开心。贝里沙罗平淡地叫他要谅解,说因为男人毕竟是男人,然后又开始啜泣起来。唐望非常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激烈地为女性辩护。

他非常激动地抗议对于女性的不公平待遇。他告诉贝里沙罗,现在的情况要比去当怪物的奴隶还糟糕。

唐望的困境并没有改善。那老人抑制不住地啜泣,口齿不清地胡言乱语道:生命是甜美的,其代价是微不足道的,那怪物会吞噬唐望的灵魂,甚至不让他有自杀的选择。“跟那些赶驴人打情骂俏,”他安慰唐望,“他们是无知的农人,他们只是在开玩笑。如果他们碰你,你就反推回去,让他们摸你的腿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再度止不住啜泣。唐望问他为何这样哭泣。“因为你实在是最适合的人选了。”他回答说,同时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唐望感谢他所做的一切。他告诉贝里沙罗他现在觉得很不安全,想要离开了。

“潜猎的艺术是去精通一切伪装,”贝里沙罗说,一点儿也不理会唐望的话,“而且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伪装。要做到这样,你必须要无情(ruthless)、机警(cunning)、忍耐(patient)与温和(sweet)。”

唐望一点儿也不懂贝里沙罗的话,他也不想弄个明白,他只是向他要一些男人的衣服。贝里沙罗非常谅解,他给唐望一些旧衣服和几块钱,并向唐望保证,如果情况需要,他的打扮总是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他还努力请求唐望与他一起去杜伦哥时学巫术,永远逃离那怪物的魔掌。唐望客气地拒绝他,于是贝里沙罗向他道别,并用力拍打他的肩膀。

唐望换了衣服,向贝里沙罗询问方向。他回答,只要唐望往北顺着小路走,迟早会到达一个城镇。他说他们很可能会再度碰面,因为他们的方向一致,都是要远离那怪物。

唐望飞也似的离开。他终于自由了。他走了至少四五里路才再见人迹。他知道附近有小镇,心想也许可以先找个工作,再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他坐下来休息片刻,猜想自己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会碰到什么样的困难。这时他从眼角看到小径旁的灌木有些动静,他觉得有人在偷看他。他变得极为恐惧,跳起来朝小镇的方向奔去。那怪物也同时跳出来,只差几英寸就要抓住他的脖子了。唐望用前所未有的大嗓门尖叫,但仍保持足够的自制朝着他原先的来路奔去。

当唐望狂奔时,怪物紧追在后,只差几尺之遥。唐望说,那怪物发出的声音是他听过最恐怖的声音。最后他终于看见远处有驴队在行进,他大喊救命。

贝里沙罗认出了唐望,极害怕地跑向他。他把那堆女人的衣服朝唐望丢去,叫道:“像女人一样跑,笨蛋!”

唐望承认他不知道如何能在那种情况下像女人般奔跑,但他做到了,那怪物停止追赶。贝里沙罗告诉他赶快去换衣服,并说他会设法拖延那怪物。

唐望加入了贝里沙罗妻子与赶驴人的行列,不敢正眼看他们。他们掉过头,走另外一条小径,好几天都没有人说话。然后贝里沙罗开始每天都给他上课。他告诉唐望,印第安女人都很实际,对事情能够的态度都是直截了当地表现出来,但她们也都很害羞。受到挑战时,她们的身体会有恐惧的反应,眼神不定,嘴唇紧闭,鼻孔扩大。这些反应会伴随着一种惊人的固执及羞怯的笑容。

他要唐望在每个经过的小镇上练习这些女性的行为特征。唐望相信他是在教他如何演戏,但贝里沙罗坚持说他是在教他潜猎的艺术。他告诉唐望,潜猎是适用于万物的艺术,有四个学习步骤:无情、机警、耐心及温和。

我觉得必须打断他的故事。

“但潜猎不是要在深沉的强化意识中才能学会吗?”我问。

“当然,”他带着微笑回答说,“但你必须了解,对于某些男人来说,穿上女人的衣服是进入强化意识状态的途径之一。事实上,这种方式要比推动聚合点更有效,但很难安排。”

唐望说他的恩人每天都训练他有关潜猎的四种心境。他坚持要唐望了解,无情不是残酷,机警不是狠毒,耐心不是疏忽,温和不是愚蠢。

他教导他,对这四个步骤必须熟练而完美,直到几乎无可觉察。他相信女人是天生的潜猎者。他的信念如此强烈,因而认为男人只有装扮成女人,才能真正学会潜猎的艺术。

“我跟他到所有经过的每一个小镇的市集中,与人们厮混,”唐望说,“我的恩人总是在我身边观察我,‘无情而迷人’,他会说,‘机警而善良,耐心而主动,温和而致命,只有女人能够如此。如果男人像这样就是婆婆妈妈。’”

仿佛是为了确保唐望不再脱队,那怪物会偶尔现身。唐望曾瞥见它在野外漫游,通常都是贝里沙罗为消除他颈部的疼痛而给他做了一阵背部按摩之后他才看见怪物的。唐望笑着说,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他是被推进了强化意识中。

“我们花了一个月才到达杜伦哥市。”唐望说,“在那个月中,我粗略地见识到潜猎的四种心境。这对我并未造成什么改变,但让我浅尝到了身为一个女人的滋味。”

“潜猎”的四种心境

唐望说,我应该静坐在那古代的了望台上,利用大地的重力来移动我的聚合点,并试着回忆其他的强化意识状态,在其中他曾经教导过我潜猎。

“在过去几天中,我曾经提起过潜猎的四种心境。”他说下去,“我提起无情、机警、耐心及温和,目的是希望你能记得我所教你的。如果你能用这四种心境来帮助你完全回忆我的教导,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沉默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说了一些应该不会使我惊讶的话,但我还是大吃一惊。他说他曾经在墨西哥北部与文升-马德诺及西维欧-曼纽耶一起教导我潜猎的四种心境。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让我思考他的话。我试着回忆,但最后终于不得不放弃,只想大声地抗议说我绝不可能记得一些并未发生过的事。

正当我努力想表达我的抗议时,一阵不安突然产生。我知道,唐望的这一番话并不是想要激恼我。每次他要我回忆强化意识时,我都会极强烈地察觉到,在他的教导下我所经历的事件都是没有连贯性的,这些事件不是像日常生活事件一般井然有序地首尾相接。因此,他很可能说的是实话。在唐望的世界中,我根本没有资格把事情看得理所当然。

我想要说出我的想法,但是他拒绝听我说,只是催我回忆。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风也变大了,但我不觉得寒冷。唐望给了我一块石头放在胸口,我的知觉敏锐地觉察着四周的一切。我感觉到一阵突然的拉扯,这不是来自于我身体内部或外在环境,而是在我某种未知的部位上一种实际的轻触。突然间,我开始清楚地回忆起数年前的一次会晤,事件与人物开始生动地出现在我脑海中。我吓了一大跳,打了一阵寒颤。

我把这一切都告诉唐望,他一点儿也不惊讶或担忧。他鼓励我不要屈服于心理上或生理上的恐惧。

我的回忆来势汹汹,仿佛我重新再经历一次那些事件。唐望保持安静,甚至看都不看我。我感觉麻木,这种麻木感觉过了一会儿后才渐渐消失。

“这怎么可能,唐望?我怎么会忘记这一切?”

而他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

“这一类的回忆或遗忘,与一般的记忆毫无关系,”他安慰我,“这与聚合点的移动有关。”

他说,虽然我已经拥有关于意愿的全部知识,但我还不会使用那些知识。去了解意愿是意味着一个人能够随时解释或使用这些知识。一个nagual由于责任使然,必须能够如此运用他的知识。

“你回忆起什么?”他问我。

“你第一次告诉我有关潜猎的四种心境的情况。”我说。

某中我日常意识所无法解释的过程开始释放前一刻并不存在的记忆。我回忆起在许多年前发生的整个事件。

当我要离开唐望在墨西哥索诺拉的家时,他叫我在一个礼拜后的中午与他在亚历桑那州诺格拉市(Nogales)的巴士站见面。

我提早一个小时到达。他站在门边。我向他打招呼,他没回答,却急忙拉我到一旁,低声说我应该把手伸出口袋外。我不知如何反应,他没给我时间,说我的裤子拉链没拉上,又说我如此明显地勃起实在是非常丢脸。

我闪电般地试着遮掩自己。当我明白这只是个恶作剧时,我们已经在大街上了。唐望大笑着用力拍我的背,好象在庆祝这个恶作剧。突然间,我发现自己进入强化意识状态中。

我们走进一家咖啡店坐了下来。我的意识如此清楚,我想要观察一切,看见事物的本质。

“别浪费能量!”唐望严厉地命令,“我带你来这里,是来看你是否能够在聚合点移动后吃东西,不要做任何其他事情。”

可是,那时候有个男人带我前面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他身上。

“转动你的眼球,”唐望指示,“不要看那个人。”

“你看见了什么?”我听到唐望说。

我看见一个明晰的茧状物,由透明的翅膀所保卫着。那些翅膀会张开来拍打一阵,然后脱落,再由新的翅膀所取代、重复整个过程。

唐望大力转动我的椅子,使我面对墙壁。

“真是浪费,”在听过我的描述之后,他大声叹气说道,“你几乎用完了你所有的能量。克制自己,一个战士要能集中注意力。谁在乎什么明晰茧上的翅膀?”

他说,强化意识状态就像一个跳板,从这里可以跳入无限。他强调着,当聚合点松动后它不是又固定于里习惯位置非常近的地方,就是继续移动,进入无限。

“人们不了解在我们自身中蕴藏着多么奇异的力量,”他说下去,“例如,就在这时候,你可以进入无限。如果你要继续你那些无用的行为,很可能会把你的聚合点推出界限之外,而永远无法回顾。”

我很了解他所说的危险,或者说,我在身体上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深渊的边缘,如果我向前进一步,便会坠入其中。

“你聚合点能移动到强化意识中,”他继续说,“是因为我把能量借给了你。”

我们沉默地进食,吃的是非常简单的食物。唐望不准我喝咖啡或茶。

“当你在使用我的能量时,”他说,“你不是在你的时间中,你是在用我的时间。而我只喝水。”

当我们走回到我的车旁时,我觉得有点儿头晕而差一点儿跌倒,这种感觉很像是第一次戴上眼镜走路的情形。

“控制你自己,”唐望微笑道,“我们要去的地方需要极精确的控制。”

他要我开车穿过边界,进入在墨西哥那一边的诺格拉市。当我在开车时,他不停给我指示:走什么街,什么时候该转弯,该开多快。

我知道这地方,“我不耐烦地说,”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像计程车一样。“

“好吧,”他说,“带我到天堂大道1573号。”

我不知道什么天堂大道,也不知道这条街是否真正存在。事实上,我怀疑他只是编造一个街名来捉弄我。我保持沉默,在他闪亮的眼光中有一丝嘲讽。

“自我中心是一个真正的暴君,”他说,“我们必须不断努力,才能推翻他。”

他继续告诉我该如何开车,最后他要我停在街角一栋棕色的两层楼前,这是一个上流阶层住的地区。

这栋房子有些特征立刻吸引了我的视线:铺了一层很厚的红褐色碎石的小路绕着房子四周,大门坚固,窗户名洁,屋檐也漆成红褐色,与碎石路同色,所有窗户被百叶窗遮着。从各方面看来,这是一栋典型的中产阶级的郊区住宅。

我们下了车,唐望带路。他没有敲门或用钥匙开门,但当我们接近时,大门无声地打开,在我看来像是自动门一样。

唐望迅速地走进去,他没有邀我同行,我只是跟着他。我很好奇,想知道是谁从里面打开门的,但里面没有人。

房子的内部摆设十分宜人。在一尘不染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图画,也没有灯具或书架。地板是金黄色的地砖,与白的墙壁相映成趣。我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进入一间宽敞的起居室,那里有很高的天花板及砖壁炉。房间的一半是空的,但在有壁炉的那另一半则摆着昂贵的家具。两张很大的棕色沙发在中间,两旁是两张同样颜色的扶手椅,正中央是一张厚重的橡木圆咖啡桌。从这些东西看来,住在这里的人富裕而节俭,他们显然很喜欢坐在壁炉前。

两个年纪50上下的人坐在扶手椅上,我们进入房间后他们便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是印第安人,另一个是拉丁美洲人。唐望先介绍我认识印第安人,他比较靠近我。

“这位是西维欧-曼纽耶,”唐望对我说,“他是我的团体中最有力量及最危险的巫师,也是最神秘的。”

西维欧的长相活像是从玛雅壁画上剥下来的。他的肤色苍白,几乎泛黄,我觉得他像中国人。他的眼睛斜长,但不是单眼皮。瞳孔深而大,闪闪发亮。他没有留胡子,黑头发中有一丝灰。颧骨很高,嘴唇厚实。他也许有五尺七寸高,瘦长而结实。他穿着黄色的运动衫,褐色的长裤及薄夹克。从他的衣着及神色看来,似乎是个墨裔美国人。

我向他微笑,并伸出手,但西维欧并未握手,他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这是文生-马德诺”唐望说,指着另外那个人,“他是我的团体中最有知识及最年长的。说他年长不是指年龄,而是因为他是我恩人的第一位门徒。”

文生同样敷衍地点点头,不发一言。

他比西维欧稍高些,但同样瘦小而有型,嘴唇细薄,眉毛浓黑,衬托着他灰色的胡须与头发。他的棕色的眼睛看来灵活明亮,带着笑意,虽然他的表情严肃凝重。

他保守地穿着一件绿色的西装,里面是开领的运动衫。他也像是个美国出生的墨西哥人,我猜他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对比之下,唐望像是个印第安工人。他的草帽及破旧的鞋子、旧帆布裤及方格衬衫使他看来像个园丁或工友。

看见他们三人在一起,我的印象是唐望是伪装的一个。我觉得他如同一个秘密军事行动的指挥官,不管如何伪装,始终无法掩饰他的指挥地位。

我同时觉得他们年岁似乎相同,虽然唐望看起来老多了,可是也比他们强壮多了。

“我想你们都知道这个卡洛斯是我所见过最放纵的家伙,”唐望挤为严肃地告诉他们,“比我们的恩人都要放纵。我向各位保证,如果有任何人把放纵当成专长,那就是这一位。”

我笑了,但没有任何人陪我笑,那两个人双眼炯炯地观察着我。

“当然你们三个将会是绝妙的搭配。”唐望继续说,“最年长有知识的,最危险有力量的,及最自我放纵的。”

他们仍然没有笑容,只是审视着我,使我非常难堪。这时文生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带他进来。”他冷冰冰地说,“他对我们没有用处,叫他到后院去。”

“把他绑起来,”西维欧补充道。

唐望转向我,“来吧。”他轻声道,用头朝后院的方向指了指。

很明显,这两个人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的愤怒要大于伤害,但这些情绪被我的强化意识驱散了。

我们走进后院。唐望随意捡起一条皮绳,然后闪电般地绕住我的脖子。他的动作如此迅速准确,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像条狗一样被绑在后院的房柱子上。

唐望摇着头,像是感叹,又像不可置信,然后走回屋子里。我喊着要他把我解开。绳子把我的脖子勒得很紧,我无法放开喉咙大叫。

我无法相信所发生的一切。我控制住怒气,并试着解开绳结。绳结打得非常结实,使皮革似乎黏在一起,我的指甲因努力试着松绑而疼痛不已。

我感到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怒,像只无力的野兽般咆哮。然后我抓住绳子,用脚顶住柱子拉扯,但皮革非常坚韧。我觉得羞辱而害怕,恐惧带给我暂时的清明,我知道我让唐望伪装的指挥气势给骗了。

我尽可能客观地衡量情况。我知道惟有切断绳子才能逃走,就开始狂乱地把绳子靠在木柱的角上摩擦。我想,只要能在那些人回到后院之前磨断绳子,我便有机会冲出去开车逃走,永远不回来。

我喘息着、流着汗地摩擦绳子,几乎快磨断时,就用脚顶住木柱,把绳子绕在手臂上,然后拼命拉扯。绳子突然断裂,我往后跌进了屋内。

当我跌跌撞撞地通过门口时,唐望、文生及西维欧都站在房间中鼓掌叫好。

“多么壮观的进场,”文生说,他扶我站起来,“你骗过了我,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唐望过来解开绳结,使我的脖子恢复自由。

我因恐惧、愤怒及用力过猛而颤抖着,我含混地问唐望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他们三人同时大笑,一点儿也不带威胁性。

“我们想考验你,看看你是什么样的料子。”唐望说。

他带我到沙发旁,有礼貌地请我坐下。文生及西维欧坐到扶手椅上,唐望则面对我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我紧张地笑着,但不再为我的处境及唐望那一伙人感到担忧。他们都极好奇地注意着我,有节奏地摇着头,他的眼神没有集中,但盯着我不放。

“我们把你绑起来,”唐望说,“因为我们想知道你是温和还是耐心的,是无情还是机警的。我们发现你什么都不是,你只不过是个超级的放纵狂,就像我先前说的。

“如果你不放纵于暴力中,你会注意到,那个绑住你的绳结是假的,只要拉对就回松开。文生设计出这个绳结来愚弄他的朋友。”

“你粗暴地拉扯绳索,所以你当然不温和的。”西维欧说。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

“你也不是无情或机警的。”唐望继续说,“如果你是,你会轻易地解开两端的绳结,带走一条昂贵的皮革绳索。你也不是耐心的,如果你是,你会在呻吟咆哮后,发现在墙边有一把剪刀,你可以在两秒钟内剪断绳子,而不需要那么痛苦、费力。

“因此你不用去学习暴力或迟钝,你已经是这样的人了。但你可以去学习无情、机警、耐心与温和。”

唐望解释说无情、机警、耐心与温和是潜猎的核心。它们是基本原则,而所有的应用都必须以仔细而复杂的步骤来教导。

他这番话当然是对我说的,但是他却望着文生与西维欧。他们黄钻心地聆听,不时点头表示同意。

他再三强调说教导潜猎是巫士最困难的行为之一。他坚持认为,不管他们如何教导我潜猎,不管我如何误解他们的意图,只有完美无缺才是他们行动的依据。

“尽管放心,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的恩人,nagual胡里安使我们非常清楚。”唐望说,然后他们三人轰然大笑。我觉得很不自在,不知该想什么。

唐望强调说有一点很重要:在旁观者眼中,巫士的行为也许很邪恶,而事实上,他们的行为总是完美无缺的。

“如果你是被施受的对象,你要如何分辨其中的差别?”我问。

“恶意的行为是为了个人利益;”他说,而巫士的行为有着超然的目标,与个人利益毫无关系。他们虽然喜欢他们的行动,但这不能算是利益,而是他们的性格特色。普通人才是为了利益而行动;战士的行动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精神。

我思索着,行动而不考虑利益,这是个很陌生的观念。我从小就学习为任何我所从事的事情抱着某种回馈的期望。

唐望一定是把我沉默的思索看成了怀疑,他笑着看他的同伴。

“拿我们四个人为例,”他说,你相信你是在进行某种投资,将来会从这些情况中得到回报。如果你对我们生气,或我们使你失望,你也许会想个邪恶的法子来报复我们。相反,我们一点儿也不关心个人利益。我们的行为是受制于完美无缺,我们无法对你感到生气或失望。”

唐望微笑着告诉我,从那天在巴士站见面后,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由完美无缺所主宰的,尽管看起来似乎不是如此。他解释,他需要使我进入不设防的状态,好帮助我进入强化意识中,因此他才告诉我拉链没拉上。

“那是一种震撼你的方法,”他微笑着说,“我们是粗鲁的印第安人,所以我们的震撼都很原始。战士越世故,他的震撼方法越讲究与复杂。但我必须承认我们很欣赏我们的粗鲁,尤其是在把你像条疯狗一样的绑住时。”

他们三人都安静地微笑着,仿佛有别的人在屋中,他们不想去打扰。

唐望压低声音说,因为我是在强化意识中,所以比较能够了解他准备要告诉我的两项艺术:潜猎与意愿。他称它们为古今巫士的至上宝贝,是今天的现代巫士与几千年前的巫士所同样关切的。他强调潜猎先于一切,战士在能常识任何事之前必须先学习潜猎,然后必须学习意愿,只有到那时候,他们才能随意移动自己的聚合点。

我完全理解他的话,我知道移动聚合点能有什么效果,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我找不出字眼儿来解释我所知道的。我尝试对他们说出我的知识,他们只是嘲笑我的失败,并诱使我继续试下去。

“愿不愿意让我来替你说?”唐望问没“我也许能找到你无法找到的字眼儿。”

从他的眼光中我看得出他是在认真征求我的同意。我觉得这个场面非常不搭调,因而开始笑起来。

唐望极有耐心地又问我一次,而我不得不又发笑了。他们惊讶与关切的目光告诉我,他们不了解我的反应。唐望站起来说我太累了,该回到日常世界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请求道,“我很好,我只是觉得,你征求我的同意是很好玩的一件事。”

“我必须要征求你的同意,”唐望说,“因为你是唯一能容许隐藏在你内部字眼儿被释放出来的人。我想我错估了你的理解程度,言语是人们所拥有的极重要与具有力量的神奇财产。

“巫士有一项准则,他们说聚合点移动得越强烈,那种有知识但不知如何表达的感觉也越强烈。有时候普通人的聚合点会毫无理由地移动,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是会变得瞠目结舌,迷惑而退缩。”

文生插嘴建议我再逗留一会儿,唐望同意,转身面对我。

“潜猎的首要原则是战士潜猎他自己,”他说,“他无情地、机警地、耐心地、温和地潜猎自己。”

我想要笑,但他不给我时间。他很简洁地将潜猎界定为:使行为以新的方式用于特殊目的的艺术。他说普通人在日常世界的行为都是例行公事,任何打破例行公事的行为都会我们的存在造成不寻常的影响。这种不寻常的影响是巫士所追寻的,因为它具有累积的作用。

他解释说,古代的巫士看见不寻常的升年个万亿毫能造成聚合点的波动。然后他们发现,如果不寻常的行为以有系统及有智慧的方式实行,最后会迫使聚合点移动。

“对那些巫士看见者真正的挑战是,”唐望说,“去寻找出一套行为的系统,它不琐碎也不反复无常,但包含着能区分巫士看见者与凡俗的术士差别的那种道德与美感。”

他停止说话,他们都注视着我,似乎想在我脸上寻找疲倦的迹象。

“任何时候能把聚合点成功移到另一位置的人,便是位巫士,”唐望继续说,“从那个新位置上,他能够对他的同类人们实行各种好事或坏事,因此,做一个巫士可以像个修理匠或面包师。然而,巫士看见者的追求要超越这个层次,为此,他们需要道德与美感。”

他说,巫士的潜猎是他们一切作为的基石。

“有些巫士反对潜猎这个字眼儿,”他说,使用这个名称是因为其中包含秘密的行为。

“它也被称为隐匿的艺术,但这个名称也同样不顺耳。我们自己由于爱好和平的性情,把它称为’控制下的愚行’.你可以用任何你喜欢的名词来称呼它。我们则将继续使用潜猎这个名称,因为潜猎者简单多了,就像我恩人说的。”

提到他们的恩人时,他们都像小孩子般笑了起来。

我完全了解他,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只是我觉得必须紧紧抓住唐望所说的每一个字来稳定自己,否则我的思路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注意到我的眼睛专注于他嘴唇的动作,而我的耳朵专注于他的声音,但当我发现这个行为时,我便无法再聆听他的话,我的注意力被打断了。唐望继续讲话,但我已经没有在听,我的思路漂浮于生活在强化意识中那不可思议的可能性。我问自己在那时会有什么好处?是否更能评估情况?比普通人更迅速,更有智慧?

唐望突然停止说话,问我在想什么。

“啊,你真是非常实际。”他听过我的报告后说,“我本来以为在强化意识中,你的性情会变得更有艺术性、更神秘。”

唐望转身要文生回答我的问题。文生清清喉咙,但手放在大腿上摩擦。给我很强烈的感觉是他的怯场。我为他感到难过,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当他开始支吾难言时,一个形象进入了我的脑海,这是我父亲留在我心中畏缩时的样子。但我尚未来得及沉溺那形象中,文生的眼睛已闪耀出一中奇异的内在光芒。他对我做个鬼脸,然后以权威而专断的方式说起话来。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他说,“在强化意识中没有什么好处,否则所有人类都会进入其中。他们安全地留在外面,因为要进去实在很难。但总会有普通人在机会很偶然的情况下进入强化意识中,如果他进入了,通常他会把自己弄糊涂,有时候甚至是无法挽救的。”

他们三人都爆发一阵大笑。

“巫士称强化意识是意愿的入口,”唐望说,“这是它的用处,想一想吧。”

我一一凝视他们,嘴张开着,觉得如果不闭上嘴便能了解这个谜语。我闭上眼睛,答案便出现了。我没有去思考,只是感觉到了,但不管我怎么努力尝试,都无法用语言表达。

“好,好,”唐望说,“你又靠自己得到了一个巫士的答案,但你仍缺乏足够的能量来制服它,使它变成你语言。”

我所经验到的不只是无法说出我的想法,而且好象是我重新经历了某些遗忘许久的事物;不了解我的感觉是因为自己当时尚未学会说话,因此缺乏把感觉转变为思想的工具。

“思考与表达你所想的,需要无可估计的能量,”唐望说,看破了我的感觉。

我思绪的强烈程度使我忘记了是如何开始的。我呆呆地望着唐望,承认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或我在刚才所说过或做过的一切。我记得皮革绳索的事件及唐望在那之后说的一些话,但一点儿也不记得刚才充满在我心中的感觉。

“你的做法不对。”唐望说,“你想要像平常一样回忆起事物,但现在情况不同。几秒钟前,你强烈地感觉你知道某种特别的事物,但这种感觉无法用回忆来唤回,你必须用意愿来召唤它们。”

他转身面对文生和西维欧。文生四肢伸展地躺在扶手椅上,双脚伸到咖啡桌下。西维欧凝视着我,他的双眼漆黑,像两块闪亮的黑宝石。他一动也不动地发出像鸟鸣一般的尖锐叫声。

“意愿!”他叫道,“意愿!意愿!”

他每叫一声,他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人,越来越锐利。我觉得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我的思想没有放在我的反应上,反而直接回忆起我的感觉。但我尚未能完全回忆时,这股感觉扩张了起来,变成别的东西。这时我不仅了解到强化意识是意愿的入口,我也了解了什么是意愿。但最主要的是我了解到,这知识无法被转变成语言。这知识可以随时供人取用,供人感觉,但无法被解释。我们可以靠改变意识状态来进入这知识,因此强化意识是一道入口,但甚至这入口都无法被解释,我们只能使用它。

那天还有一项知识不请自来:意愿的知识是开放给任何人的,但使用这知识的权利则只有探索意愿的人才能拥有。

这时候我已经非常疲倦。无疑,由于我的疲倦,我的天主教背景开始进入我的反应中,有一会儿我相信意愿就是上帝。

我如实地告诉唐望、文生及西维欧,他们大笑起来。文生仍旧用他权威的声音说意愿不可能是上帝,因为意愿是一股无可描述的力量,不可能被具体化。

“不要乱下结论,”唐望严厉地对我说,“不要用你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经验来判断事物。等你能控制你的知识时,再决定什么是什么。”

回忆起那次潜猎的四种心境使我精疲力竭。最显著的结果是一种不寻常的冷漠,我不在乎自己是否会一命呜呼或唐望是否会一命呜呼,我也不在乎我们是否要在这古代了望台上过夜或摸黑走回去。

唐望非常谅解,他拉住我的手,把我当成盲人一样带到一块巨大的岩石旁,帮助我背靠着岩石坐下。他建议我让自然的睡眠把我带回到日常的意识状态中。

四、力量的降临

“看见”力量

    我们刚结束了一顿迟来的午餐。还坐在餐桌旁时,唐望宣布我俩将要在巫士的洞穴中待一个晚上,必须立刻起程。他说我非常需要再次坐在那里,在完全的黑暗中,让岩石的构成及巫士的意愿来移动我的聚合点。

我准备起身,但他阻止我,说有一些事情要先解释清楚。他挺直身子,把脚跷到另一张椅子上,身体往后靠,采取更为放松与舒适的姿势。

“当我把你看见得更仔细时,”唐望说,“我越加注意到你和我的恩人是多么相似。”

我感受到很大的威胁,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告诉他,我无法想象这种相似性;但如果真的有相似之处,我也不觉得很高兴。我希望他能告诉我,让我有机会改正或避免。

唐望笑得流出眼泪来。

“在这些相似中有一点是,当你行动时,你行动得非常好;”他说,“但当你思考时,你总会绊倒自己。我的恩人也是如此,他并不擅长思考。”

我正准备自卫,说我的思考没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看见他的眼睛发出不怀好意的光芒,我心里立刻凉了半截。唐望注意到我的转变,惊讶地笑着,他一定是期待相反的反应。

“我的意思是,例如,你只有在思考时去了解力量,才会有困难,”他带着责备的笑容说,“但当你行动时,力量会轻易地向你显示。我的恩人就是这样。

“在我们出发去洞穴前,我要告诉你有关我的恩人与第四个抽象核心故事。

“巫士相信,直到力量降临的那一刻之前,我们都可以转身离开力量;但降临之后,便没有选择了。”

唐望故意停下来,用眉毛示意我思考他的话。

“第四个抽象核心是力量降临的巨大冲击。”他说下去,“第四个抽象核心是一种线路,力量向我们显露它自己。巫士说力量埋伏在一旁,然后扑向我们——它的猎物。巫士说力量的降临总是被遮掩着,发生了却又好象完全没有发生似的。”

我变得非常紧张,唐望的语调使我觉得好象他准备随时向我施出一击似的。

他问我是否记得力量降临到我身上,使我与抽象结下永远的盟约的一刻。

我不知道他指什么。

“有一道关卡,一旦跨越后便永远无法回头。”他说,“通常从力量叩门之后,要经过许多年的时间,门徒才会抵达那道关卡。但有时候也会立刻抵达,我的恩人便是一个例子。”

唐望说,每个巫士都应该清楚记得他跨越关卡的情形,以提醒自己他的新知觉状态的潜能。他解释说,一个人不一定要成为巫术的门徒才能抵达那界限。他每次都会强调一个普通人与巫士唯一的差别:巫士强调光卡的跨越,并使用这个记忆作为参考点;一个普通人没有跨越关卡,于是尽力忘记一切经过。

我告诉他我并不同意他的论点,因为我无法接受只有一个关卡需要跨越。

唐望失望地看着天空,开玩笑地摇头表示绝望。我继续说明下去,不是我要唱反调,而是澄清思路。但我很快就失去了动力,因为我突然觉得自己正滑下一个隧道。

“巫士说,第四个抽象核心发生时,力量切断了我们的自我反映之链。”他说,“切断项链是很惊人,但也很不受欢迎,因为没有人想要自由。”

穿越隧道的感觉持续片刻,然后一切豁然开朗。我开始笑了起来,奇妙的领悟从我内部以笑声绽放。

唐望似乎能阅读我的思想。

“多么奇怪的感觉:明白我们所思考的一切,所表达的一切。这都是由聚合点的位置所决定。”他说。

这正是我所思考与笑出来的原因。

“我知道现在你的聚合点移动了,”他又说,“你了解了项链的秘密。它们囚禁了我们,使我们固定在自我反映的舒适位置上,它们保护我们不受未知世界的攻击。”

我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中,对所有巫士世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我什么都明白。

“一旦我们的项链被切断后,”唐望继续说,“我们便不再被日常世界的关切所控制。我们仍存在于日常世界中,但已不再属于那里。为了能被属于,我们必须要分享人们的关切,如果没有项链就做不到这点。”

唐望提到,nagual艾利亚曾对他解释说,普通人的特征是——我们都分享着一把抽象的匕首——对自我反映的关切。我们用这把匕首割自己而流血;自我反映之链的功用在于给予我们一种共同流血的感觉。我们都分享着一种美妙的事物,我们的人性。但如果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自己只是孤独地流着血,我们并没有分享到任何东西,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玩弄那不真实的、人造的、可随意处理的自我反映。

“巫士不再属于日常世界的俗务,”唐望说下去,“因为他们已不再是自我反映的俘虏。”

然后唐望开始说有关他的恩人与力量的降临的故事。他说这故事紧接在力量叩了那年轻演员的门之后开始。

我插嘴问唐望,为何他总是用“年轻人”或“年轻演员”来称呼nagual胡里安。

“在这个故事中,他还不是nzgual,”唐望回答,“他是个年轻演员。我不能在我的故事中称他胡里安,因为对我而言,他永远是nagual胡里安。为了对他一辈子的完美无暇表示敬意,我们总是把nagual加在名字前面。”

唐望开始讲他的故事。他说,nagual艾利亚把那年轻演员的意识状态改变到强化意识中来阻止他的死亡。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后,年轻演员恢复了知觉。Nagual艾利亚没有提起他的姓名,只说他是个专业的医师,凑巧来到意外现场,而发现两个人濒于死亡。他指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年轻女人泰莉亚,年轻人很惊讶看到她也昏迷在身边,他记得自己看见她跑走了。更惊讶的是他听到这老医师说,无疑是上帝用闪电惩罚了泰莉亚的罪恶,使她失去了理智。

“但怎么可能会有闪电,现在连雨都没有?”年轻演员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当印第安人回答说上帝的旨意是不容怀疑时,他显然被说服了。

我再次打断唐望。我很好奇,想知道那年轻女人是否真的失去了理智。他提醒我,nagual艾利亚对她的聚合点施与震撼的一击。她并没有失去理智,但由于那一击的结果,她不停进入又滑出强化意识状态。因而对她的健康造成严重的威胁。经过了艰苦的努力,nagual艾利亚帮她稳定住聚合点,使她永远停留在强化意识中。

唐望说,女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壮举,她们能永远维持住一个聚合点的新位置。而泰莉亚是无人能比的。当她的项链断裂后,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参与了nagual的计划。

唐望回到他的故事,nagual艾利亚不仅是个绝佳的做梦者,也是个卓越的潜猎者。他看见那年轻演员是被宠坏而骄傲的,只是在表面上装成冷酷与固执。Nagual知道如果他提到了上帝、罪恶与报应的观念,那演员的宗教信仰会使其讽刺的态度彻底崩溃。

听到了上帝的惩罚,演员的面具开始破碎,他开始表示忏悔。但是nagual打断他的话,严厉地强调当死亡迫近时负罪感已不再重要。

年轻演员仔细聆听着。虽然他感觉虚弱,但他感觉虚弱,但他不相信自己有死亡的危险。他以为他的虚弱与昏晕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

Nagual仿佛读到了他的思想,直言地说明他这些乐观的想法在此并不适用。他的胃溃疡本来会致命的,都是靠他身为医师所安置的一个塞子才保住性命。

“当我敲打你的背时,我放了一个塞子阻止你的生命力流失。”nagual对充满怀疑的年轻演员说,“没有这个塞子,你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会再施一击拿走塞子向你证明。”在他说话时,nagual艾利亚拍打那年轻演员的身体右侧,年轻人立刻开始咳嗽呕吐,在他控制不住的咳嗽中血液从嘴里泉涌而出。然后在他背部的另一击立刻又停止了他的痛苦与呕吐,但无法消除他的恐惧,他昏了过去。

“我可以暂时控制住你的死亡。”nagual在年轻演员恢复知觉后说,“至于能控制多久要由你来决定,看你能否忠实地遵循我要你去做的一切。”

Nagual对那年轻人的第一个要求是完全的静止与沉默。如果他不希望他的塞子脱落,他必须要像是失去了行动与言语的力量一样,因为只要有小小的一个动作或说一个字,都会使他走向死亡。

年轻演员不习惯服从指示或命令,他觉得一股怒气冒上来。当他要抗议时,强烈的疼痛与呕吐又再度开始。

“忍耐下去,我会治好你的。”nagual说,“如果坚持要做一个软弱败坏的白痴,你就必死无疑。”

那个骄傲的年轻演员被这个侮辱所震惊,从未有人叫他软弱败坏的白痴。他要表示他的愤怒,但他的痛苦如此剧烈,以至使他无法做任何表示。

“如果你要我消除你的痛苦,你必须盲目地服从我,”nagual以令人恐惧的冰冷语气说,“点点头就可以。但要知道,只要你改变主意,变回无心的笨蛋,我就会立刻拔出塞子,让你去死。”

演员用最后的力气点头首肯。Nagual拍他的背,他的痛苦消失了,另外一样东西也跟着消失了,就是他心中的迷雾。这时候年轻演员什么都不明白地知道了一切。Nagual再度介绍他自己。他说他的名字是艾利亚,而他是nagual,那个演员知道这一切的意义。

然后nagual艾利亚把注意力转移到半昏迷的泰莉亚身上。他把嘴凑到她左耳,低声对她下达命令,使她的聚合点停止疯狂的移动。他缓和他的恐惧,告诉她有关巫士的故事,其中主角的经历与她类似。当她比较平静后,他介绍自己是nagual艾利亚,一个巫士。然后他在她身上尝试一件最困难的巫术:把聚合点移动到这个已知的世界之外。

唐望说,有经验的巫士能够移动到这个世界之外,但无经验的生手则做不到。Nagual艾利亚曾说,平常他不可能做这种尝试,但在那天,某种超过他的知识与意志的东西在主宰他,结果十分成功。泰莉亚移动到了我们已知的世界之外,然后又平安回来。

这时nagual艾利亚又有了新的领悟。他坐在这两个人之间,审视他们的情况。那演员赤裸裸的,只盖着nagual艾利亚的披肩。他告诉他,由于情势使然,他们俩都落入了力量设下的陷阱。他身为nagual,是陷阱中的主要部分。由于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们,他被迫成为他们暂时的保护者,必须使用巫术的知识来帮助他们。身为他们的保护者,他有责任警告他们,他们即将面临一道独特的关卡,进入一种洒脱而不冒险、关注而不放纵的心境中。他不想说太多,怕会把他们弄糊涂或影响他们的决定。他觉得,如果他们要跨越那道关卡,他提供的帮助必须越少越好。

然后nagual把他们留在那荒僻的地方,自己前往市中心去准备草药、毛毯等物品。他的想法是,他们在孤独中才能抵达并跨越那道关卡。

这两个年轻人躺在那里,专注于自己的思绪中。过了许久,他们聚合点的移动使他们的思想比平常更深化,但也使他们的忧虑、怀疑与恐惧比平常更强烈。

由于泰莉亚可以说话,也比较强健些,她打破沉默。她问那年轻演员是否感到恐惧,他点头表示同意。她对他产生极大的同情心,把她身上的围巾拿掉盖在他的肩头,并握住他的手。

年轻人不敢说出他的感觉,他害怕他的痛苦会再产生。他想要对她抱歉,告诉她他唯一的悔恨是伤害了她,他的死亡并不重要,他很确信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泰利亚想的是同样的事情,她也说她只有一样悔恨,她对他的伤害导致了他濒于死亡。现在她很平静,这是一向因有多余能量而激动的她所不熟悉的感觉。她告诉他,她的死亡也快降临,她很高兴一切都将结束。

年轻演员听见他自己的思想被泰利亚说出来,感到一阵寒颤,一股能量突然产生,使他坐了起来。他没有感到痛苦,也没有咳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的了。他握住女孩的手,他们开始不再言语地交谈。

唐望说,在这一瞬间,力量降临到他们身上,他们看见了。他们是天主教徒,他们以为看见了天堂,一切事物都活生生地笼罩在光芒中,他们看见了奇迹般的世界。

当nagual回来时,他们已耗尽了力气,但没有受伤。泰莉亚昏迷不醒,但年轻人以极强的自我控制力保持清醒,他坚持要在nagual耳边低语。

“我们看见了天堂。”他说,眼泪从双颊滚下。

“你们看见的不是天堂,”nagual艾利亚说,“你们看见了力量。”

唐望说,由于力量的降临总是很隐晦而自然的,年轻人与泰莉亚无法保持记忆,他们不久便忘了这段经历,就像其他人一样。但是他们的经验有一个很独特的地方:不靠训练,也每哦于觉察,他们共同做梦,并看见力量。要像他们一样轻松地达到这种境界,可真是非同寻常的。

“那两人的确是我所见过的人里面遭遇最不寻常的。”唐望补充道。

我自然是希望唐望再说下去,但他不肯,他说这就是关于他的恩人与第四个抽象核心的故事。

他似乎记起有社呢们没告诉我的事而大笑起来。然后他拍拍我的背,说该是去山洞的时候了。

当我们抵达山洞时,天几乎要黑了。唐望迅速坐下,就像第一次时一样,他坐在我右边,与我肩膀相触。他似乎立刻边的非常放松,这使我也静默下来,我甚至听不见他的呼吸。我闭上眼睛,但他用手走肘碰碰我,不准我闭上。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饿,一股强烈的倦意使我双眼酸痛,最后我放弃挣扎,进入前所未有的深沉睡眠中。但我没有完全睡着,我能够感觉到四周的深沉黑暗。我的身体像是在穿过重重黑暗,然后黑暗突然变成红色,然后橙红色,然后是刺眼的白色,如同一盏强烈的日光灯。我慢慢集中视线,看见自己仍与唐望坐在一起,但已经不在山洞里了,我们是在一座山顶上,朝下俯视一片美丽的平原,原出有高山。这片美丽的景色沐浴在大地本身放射出来的光芒中。我看到熟悉的事物:石头、山丘、河流、树林、山谷,但它们都被本身的震动与光辉所转化升华。这片光华如此悦目,也使我全身颤抖。

“你的聚合点移动了。”唐望似乎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没有听见声音,但我知道他在对我说话。我的理性反映是,对自己解释这个情况就像是在真空状态中说话一样,也许是因为我的耳朵暂时被所发生的一切影响了。

“你的耳朵很好,我们现在是在不同的意识状态中。”唐望似乎又对我这么说。

我无法说话。我感觉睡眠的昏沉使我说不出话来,但我却又十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