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上层精灵的挽歌 第三十章 苍白的正义(二十五)
作者:八六年的伏特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28

阿丽西卡打晕侍女的时候,心里并不是没有愧疚的。但它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消散不见了,因为相比同情她们,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关系,她们很快就能醒了。她这么和自己说。

她将两具昏迷中的身体拖到床上,给她们盖上被子。想了想,又用绳子捆住她们的手,又枕巾将两人的嘴塞住。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尽管其实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准备就绪了。

拿起法杖之前,她还在犹豫着有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它太重,也太长了。而现在,看起来这个注意还不错。不过,尚若大德鲁伊知道他在典礼大会上庄重地传承给她的圣物夜精灵的咏叹首次使用是砸两名普通侍女的脑门的话,这个好主意恐怕会让自己听上几日的唠叨。

对于这个和一些类似的事,阿丽西卡早就受够了,是的,受够了。

每个人都有一点小麻烦,公主也不例外,作为一名唯一拥有继承权的小公主,阿丽西卡从小她就有于关上房门,将母亲和父亲的那些争吵和令人厌烦的宫廷教师关在外面的习惯。这是她能够让自己保持心情愉快的秘诀,而当自己越长越大,大到足够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储的时候,关上房门再也不能成为避免烦恼的好办法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方式的密斯特拉静谧安详,就像入夜后的柔光海岸。阿丽西卡去过柔光海岸,在上一次离家出走的途中,哦,她管它叫旅行。

典礼之后的夜晚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典礼上发生的事情虽然,但女皇和那些持有不同意见的议员们统一了意见,那就是暂缓冠冕仪式。也就是说。阿丽西卡成年了,但没有获得正式的参政资格。作为一名精灵公主,这种局面是有些难堪的。

不过对此,阿丽西卡倒没有什么大意见,毕竟她对成为女皇并不是非常热心。女皇也罢,公主也罢,不过是多背负上一层责任而已。唯一让她感觉有些不适地是,不管她是不是在意,她都已经成了一名弃妇。而且这一切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随着观礼人群的散去,会传遍整个森林。想到这点,她就觉得事情简直恶劣得令自己无法忍受。

她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个玩笑,计划出了一点小差错,自己并没有失败。那只是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失误而已。但事实证明了她只是在自欺欺人。母亲将自己软禁了,长老院也开始发起民众舆论,虽然没有直接攻击自己。但每一个论点都在谴责自己的失德。这些突如其来的压力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而本来应该和自己一起分担的两个人却借着战争的名义远远地躲到了耳语海岸的解释。不管怎样,我要找到她。

她向下放下早已准备好地绳子,绳子轻微晃荡着,朝下面的日冕广场落下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阿丽西卡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在的懦弱和妥协,但是此后一整天的患得患失。毫无保留地揭示了这一点。现在,她望着下面的黑暗,眼前闪烁起了和卡列尼娜的小时候一起学弓箭的往事来。

那时候,年长自己些许地她和自己一起接受礼仪和必要的防身武技。那时候的自己因为在学识和武技上出色的表现早已被誉为是迷雾森林未来的统治者。那些热情而且虔诚的民众给她安置了无数地光环:神眷精灵,花语者,夜歌森林的百合。而卡列尼娜还只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贵族少女,唯一能喝她相提并论的是在弓箭上面的天赋。作为箭术比赛的种子选手,卡列尼娜是阿丽西卡必须超越的对手之一。借着箭术大赛的机会。她向她发起了挑战。

前两次,她都以微弱地劣势输了。

第三次,决定胜负的那一局,射击的是跑动中的沼泽豺狼人俘虏。茂密的丛林和突如其来地暴雨增加了这一次狩猎地难度。追踪很困难,很多人陆续弃权。但还有不少人坚持了下来。阿丽西卡和卡列尼娜就在其中。

在森林里和训练有素的精灵弓手作战是所有种族地噩梦。即使是同样生活在森林中间或着的沼泽中地豺狼人。被当做猎物的豺狼人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飞快地逃窜,躲过了大部分的追踪。但猎物终究是猎物,逃脱不了猎手的追捕。最终它还是逃脱不了它的命运。阿丽西卡发现豺狼人之前,卡列尼娜已经在瞄准了,她抢先出手,一支箭射中了它的脊背,它僵直了一下,身体保持着飞奔的姿势,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支箭钉在了它因痛扬起的后脑上。

这要了它的命。

按照一般的规矩,首先命中的人拥有猎物的优先选择权,属于卡列尼娜的白羽箭命中了后脑勺,在豺狼人负痛翻滚的时候沾染上了泥浆,看不出具体颜色的深浅,而属于阿丽西卡的灰羽箭则插在豺狼人肿瘤一般凸起的后背上,那不是一个足以致死的位置。

判决的条件很快就出来了,几个裁判商议之后,其中一位说:“脑袋上的箭是谁的?”

阿丽西卡记得自己非常焦急地想表示什么,因为她觉得首先射中的是背上的那支,而不是卡列尼娜的那支。自己已经输了两场了,如果再输掉这一次,那么自己就会失去胜过卡列尼娜的机会,永远冠上失败者的名号,虽然现在看来那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竞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对从来都是压别人一头的阿丽西卡来说意义非常重大。

由于仓促间无法组织起语言,她都快急哭了。只能焦急地挥舞着手里地短弓。

卡列尼娜看了一眼阿丽西卡,收起弓,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不是我的。”雨水顺着她的睫毛往下滴,她的表情从容镇定。

负责裁判的斯坦隆长老用灰绿色的眼珠盯着她,好一会,才宣布:“获胜者,阿丽西卡。”

“今天,你赢得了箭术冠军。”当自己捧着钟座奖杯回到皇宫的时候,自己的母亲。这片大路上最广袤的森林中唯一公认地主宰,精灵女皇清淡地问她的女儿。

“是的。“阿丽西卡还沉浸在获胜的余韵里。

“说来听听。“

阿丽西卡把经过重复了一遍。女皇点了点头,脸上是一贯的淡然。她拿出一支箭:“是你的吗?”这是一支灰羽箭。

“是的。“

“可是判定获胜地那支箭,是白羽的。“女皇盯着她。

阿丽西卡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她知道面对能够洞察一切的母亲,诚实是免遭责罚的首要条件。----何况,确实我先射中的,她这么想。

但是这一次她想错了,从来都是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母亲给了她一个重重地耳光,然后将箭丢在她面前。不等她说话,迎面而来的是另一个巴掌。

她倒在地毯上。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不是你的,那就别接过来。”在年幼的自己泪汪汪地捂着脸,让侍女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母亲这么说。

这句话几乎成了对她的注语。之后的几次类似的比赛里,阿丽西卡再也没有赢得过冠军,甚至有几次连入围地资格都没有。渐渐地,连她自己都开始相信其实自己的一切都是从从别人手里夺过东西。并不是真正的赢取。

从那时候起,阿丽西卡放弃了弓箭,开始了混迹的上半生。

弓箭,到奥术,到剑士。再到月之女祭司。她一直在奴隶寻找一种能够证明自己的方式,但是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给自己影响太深地缘故。她一直没有找到能够让自己发挥地东西。人类世界旅行的途中,她遇见过无数和自己经历类似地人。并且逐渐地习以为常。她认为自己的失败不是偶然地。而她不知道的是,正是这种不加争取的态度,才是导致自己落败的根源。

如果她只是一名普通的精灵,那么,这没什么,只要避开如狼似虎的奴隶联会,在森林的任意一个角落,她的本事都足以过的很滋润,但很可惜,她是注定要继承女皇的位置,成为迷雾森林主宰的公主。

这就是她一切烦恼和痛苦的根源。

现在,晚风已经变得料峭,打断了阿丽西卡的思绪。她朝上面的宫殿望了望,世界之树的树冠间隙透出宝蓝色的夜空,夜空下面,是一栋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巅峰建筑,是森林王座,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接过母亲的位置,坐到那里,俯视整片夜歌森林。

但,那不是现在。因为她知道自己还远没有达到她的要求,也不足以弥补这个千疮百孔的衰败中的帝国。

----不是你的,就别接过来。

这句话又在阿丽西卡耳际响起。

----母亲,你是对的,我不该接过来。

阿丽西卡开始顺着绳子往下爬。在她攀援住绳子的时候,这根从明显已经有些年头的绳子摩擦着窗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让她紧张了一下,旋即开始懊恼为什么不愿意花点时间好好策划这次事件,而仅仅是从厨房里翻出两捆旧绳。

和一开始的愧疚一样,懊恼也并没在她心中停留多久,确定绳子能够承受自己的体重之后,阿丽西卡没有放弃这次明显过份仓促的行动,向下面的黑暗中慢慢攀下。

她没有留意到没有一丝光线的日冕广场上,慢慢地亮起了几点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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