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江大学，校园西苑，天使之路。任飞扬独坐在石椅上，翻阅着一本有关青铜器的书籍。京雪鸳慢慢走了过来，“我可以坐着这里吗？”任飞扬合上书籍，抬头看着她，“坐吧。”京雪鸳很淑女地在石椅上铺了一张白纸，然后扶着裙袂坐下。任飞扬还是那样看着她，总觉得她很像曹静寒，也许美丽的东西总是有相似的吧。

京雪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你老看着人家干什么啊？”任飞扬说：“你很漂亮。”任飞扬有种特性，也可以说是天赋，他可以不带有人为的情感去欣赏美。美就是美，不需要人赋予其含义。京雪鸳有些尴尬，想岔开话题，看着任飞扬手中的书，说：“你一个花艺师，怎么再看这种书呢？”任飞扬感到好无趣，“你不是作家，不也看过语文课本吗？”

“你来这干什么？”任飞扬问。京雪鸳从包包里拿出一本很厚的花艺百科，打开问道：“我有许多不明白的问题，想请教你一下。”任飞扬有些奇怪，说：“你知道我在这？”京雪鸳摇头，说：“不知道啊，我看见你在这坐着，我就过来了。”

“你一直把这本书放在身边？”任飞扬突然感到有趣了。京雪鸳说：“是的。兰花小姐要考专业知识啊，我一点也不懂，所以要加快学习啊。”任飞扬说：“兰花小姐对你很重要吗？”京雪鸳说：“很重要。”任飞扬加重语气，说：“是钱重要吧。”京雪鸳怔了一下，点点头，“嗯。”

任飞扬说：“钱，真的那么重要吗？可以让人如此疯狂的追求，可以让人出卖兴趣，出卖兄弟，出卖身体。”京雪鸳身子一颤，不敢去看任飞扬，恍若他的眼神可以看穿一切。但是，只过了短短的时间，京雪鸳抬起头直视着任飞扬的眼睛，说：“你身在富贵家庭，不知道没钱的日子有多么艰辛。”

任飞扬笑了，很轻视的笑。京雪鸳看着这种笑容，突然感到了莫大的侮辱。她尽量平静下来，说：“你下午有空吗？”任飞扬点点头，京雪鸳说：“陪我走走吧。”任飞扬没说什么，只是跟在她的身后。

公交车上，任飞扬无聊地看着路边即逝而过的风景，几乎要睡着了。过了半小时，在某个不知名的站牌处，京雪鸳拉了下睡意朦胧的任飞扬，说：“到站了。”任飞扬似乎有点晕车脑袋昏昏沉沉的，下车后用力摇了摇头，方才清醒了一下。

这里是洛江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已近城建界了，再走几步就出城了。一辆斯太尔重型汽车飞奔而过，脏脏而又坑洼不平的公路两旁顿时尘土飞扬。任飞扬跟着京雪鸳慢慢走在这几乎泥泞不堪的路上。

几分钟后，京雪鸳在一户很平常的住宅前停下了，“到我家了，进来坐坐吧。”任飞扬抬头看了看大门，没说什么，径直走进去。

“鸢鸢，你回来了，过来，妈妈饿了。”任飞扬刚进门就听见了一个女人所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声音。进了屋门，一阵恶臭袭来，任飞扬不禁捂住鼻子。屋内，一个面色蜡黄，流着口水的女人匍匐在地上，她的手腕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那头牢牢绑在床头上。她的衣服还算干净，但是裤子湿了一片。

京雪鸳马上疾走过去，缠起她，“妈，我回来了，你听话，我给你换裤子。”那女人痴呆般地笑着，“换裤裤。换裤裤。”京雪鸳侧头说，“你左手边的那间是我的房间，你先里面等我下。”任飞扬看了看左边的房间，走了进去。

任飞扬随意地坐在床沿上，四处看着。这间房间很干净，门框上写着：“兰轩阁”。门口有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几本小说。桌子旁边有个晾衣架，上面挂着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件粉红色文胸。墙壁上贴了许多风景画，任飞扬特别注意的是上面有个相册，相册中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家四口，她爸，她妈，她，还有一个小娃娃不知是男是女。四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让人不禁神往那幸福的日子。

“那是我以前的家。”京雪鸳站在门口，走了进来，“那个是我爸，我妈，我弟弟。”任飞扬点点头，没说什么。京雪鸳走到床沿坐下，慢慢说：“我爸妈以前都是工人，四年前，我爸下岗了，而且染上了赌瘾。钱，输光了。我爸把我弟弟卖了，把我*疯了。某一天，我爸想把我卖了时，我妈把他砍死了，我妈就真疯了。”

京雪鸳很自然地说出来，没有任何感*彩，好似这不是她的事情一样。京雪鸳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你知道吗？治病需要钱，上学需要钱，吃饭也是需要钱的！你知道吗！”

任飞扬站起身来，“我知道。我和小白在十岁以前，都是要饭的。冬天，我们经常两三天要不到一顿饭，饿，冷，被狗咬。昌河县大街上有许多小吃铺，大部分小要饭的饿极了都会去偷、去抢包子，但是我们没有做过一次。穷，要有穷的骨气，它只会是你奋进的动力，并不是你堕落的理由。”京雪鸳压抑很久的感情突然迸发了，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任飞扬走了出去，临走时，淡淡地说：“兰花小姐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