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揉揉酸涩的眼睛，抬头看见朦胧的微光映在窗户上，雪花落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那是雪所反射的光。不过夜里三点多而已。

雪继续的下着，静夜里万籁俱寂。看着父亲亲笔所书写下的岁月的痕迹他了无睡意。起身倒上一杯热乎乎的水，捧起丢在枕边的黑色笔记本继续读下去：

我时常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发呆，一个人孤独的发呆。在南方已生活了多年，对这里的一切早已如故乡般的熟悉。

暇时，无论阴雨天气还是晴空万里，我都喜欢一个人在午后的时光里静静的坐在这里。

生活本不该如此，却偏偏又如此，谁的人生又可以预料？

墙上的阳光在一点点的移动，蜘蛛在网中央静静的一动不动，风吹着墙头上的草在不停的摇晃。

这个时候我又莫名的想起了韶清，记得我和她常在镇外的小河旁散步。月夜时并肩坐在河岸上，她的手指很凉，如月夜下的水一般。我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当空的月亮投映在河里又圆又亮，比天上的那个还要让人觉得真切。

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这样的夜晚真好啊！”韶清身体轻倚在我的肩上。

投下一个石子，月亮瞬间扩大变成一圈一圈的光晕荡漾开去。

“我以为我们今生再也不会见面，从此天各一方。”

“可是我必竟还是来了。”

“你喜欢这里吗？”

“在梦里已来过了很多次了。”

梦中的地方是否和这里一样呢？已模糊不清。但是却还清楚的记得刚来时的情景。火车行驶了两天三夜之后，又辗转数站公共汽车终于到达了韶清所居住的镇上。

经过再三的打听，终于找到韶清的家。那是一条古老的街巷，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街道两旁矗立着古老的宅院。踏入待巷就有种怀古的情感涌入心间，幽寂的小巷里，路两边的青石板上有着一个个深浅不一的雨窝，那是房檐下雨水滴落在岁月里留下的痕迹。

“一、二、三、四。”我在心里默数着，停了下来。

韶清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洗衣服。我看着她，她很久才抬起头了。我站在大门外，她坐着没有起来一直静静的看着我。

暮色苍茫，最后一抹残阳也从屋角悄悄的隐去。

“你真的来了。”

“我来了。”

韶清站起来，没有马上迎过来。她还是站在树下，暮色之中我和她的距离仿佛很远。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是看见你了。”

“在梦里我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迟疑几分钟，她快步向我走来，走出大门外拉起我的手朝巷子外走去。一直走到镇上的一家小旅馆前。

“你等我一下。”她往里面走去。

不多一会，韶清出来了，“进去吧！”她带着我走进去。上了二楼幽暗的过道两旁有一个个小房间。韶清带着我进了靠左第三个房间。

“你就住在这里吧！”我把行李放在地上，她站在门口处望着我，视线很暗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哦。”我应了一声。有风从窗户吹进，淡黄色的窗帘随风而动，透过窗户看见外面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萧大哥，你休息吧！”我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一只手，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束亮光。韶清把门口的开关打开，那是一只并不明亮灯泡，淡黄的光亮投下来，有一层朦胧的光晕洒在韶清的脸上。

“我们有很久没有见面了吧？”我问她。

“很久了吧！”

“有一年了。但这并不重要，我们还是见面。”

我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低下了头。分别以来她好像变了，变得不敢在正视我了。我拉着她在那张铺着薄薄被褥的床上坐下来，她还是低着头，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没有边际。

“你不想我来吗？”

她抬起头，眼角隐隐有泪光。“在梦里也见过好多次了。”风从窗户吹进来，她的头发也随之飘飞起来，眼里的泪水似乎也要被吹落。

她从我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萧大哥，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迟疑片刻韶清站起来，“我得回去了。”

“你要回去了吗？”我看着她。“我明天一早再来看你。”说着便向房间外走去，刚踏出一步她又扭头看着我，“钱我已给你交了，你只管休息好了。”说罢走了出去，我听见她向楼下走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刚关上房门不多时，就听得“砰砰”敲门声，我打开门韶清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食品袋，“忘了你还没有吃饭。”打开袋子里面有米饭和菜，还有一瓶白酒。

“萧大哥，我走了。”她含情脉脉的看着我，退到门口转身离去。

胡乱的扒了几口饭，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的喝下几口酒，很快便有了些许醉意。关了灯躺在床上把自己置于无边黑暗之中，头朝着窗户能感觉到风从玻璃缝隙中挤进来有清冷的感觉。

南方的第一个夜晚就是在这样昏暗的小旅馆度过了。辗转反侧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里儿子小文在我的胳膊的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咬下一大片肉。整条胳膊殷红一片，血淋淋的。血不停的流，流在地上突然汇成了一条红色的河流。

我猛地一下子惊醒，听得房门砰砰响，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眼前有阳光闪耀。从窗帘缝隙挤进来的几缕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和被子上。敲门声还在继续的响着，我擦擦额上的汗，起身慌乱的穿上衣服。

门外站着韶清，“我来得太早了，把你吵醒了。”她看着。“不早了，你看太阳都照进了屋子里，还会早吗？”我侧身让开，韶清却没有进来，“你长途跋涉，一定很累，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不要紧的，这不算什么的。”我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

韶清看看了我又低下了头，“萧大哥，这么远你为什么要来？”她又抬起头，正视着我。我和她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眼里隐隐有泪。“我看到你写的信，决定来的。”

“你真的要那样做吗？”我搂住她的柔软的腰身。

“已经决定那样了。”

“我已经来到了这里。”

“萧大哥，该怎么办。我……”韶清哽咽起来。

“不用怕，有我在。”我摸摸她的脸，“韶清，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叹口气放开韶清的手坐在床上，她还是站着。

窗外面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和狗吠声，多么熟悉的声音。南方和北方在这一刻竟是这么的相似，从前不也时常听到这样的声音吗？但是却从没有被这样深深的触动过。心里流淌过一丝暖流。打开窗帘看见外面街上的孩子和小狗嬉闹着，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

韶清走进我的身旁紧挨着我，没有说话。

“韶清，咱们一起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和韶清走出旅馆，天空湛蓝湛蓝的，小镇的早晨到处都是阳光，让人心里有无限的憧憬。来到南方的第一个早晨尽是如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