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久，马娟果真给吉开找了一份家教工作，是辅导一个初二的男孩子，每周上门做二次家教，每次二个小时，以15元一个小时计费，一周共计60元的报酬，在主人家里一次吃一顿饭。吉开暂时的生活问题解决了。那时，学校规定大学生搞家教的时间里可以不上晚自习。吉开就和主人商量好，每个周三和周日晚上吉开上门进行辅导，这样，周六晚上就省下来，这成了吉开惟一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成了他另外去找钱的宝贵时光。

很多人也许以为，师范院校贫困学生最好的谋生门路就是做家教，毕竟门当户对，名正言顺，但实际上家教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先是家教难找。想做家教的师范学生太多了，而请家教的家长少，一般是中考或高考前应急式的搞二三个月，期望小孩能有重大突破；或者是因为小孩的成绩实在太差，到了跟不上班的程度，所以想立竿见影地提高一下。而且，大学生从事家教，实际上把业余时间都占去了不说，一般都要上门服务，要走一段很长的路或者坐公交车，是一件很辛苦很麻烦的差事，尤其是刮风下雨的日子，带来的不便就更够烦恼了。因此，凡有点经济基础的大学生是不去做家教的，也没听说过哪个大学生在哪一家做满了二年或三年家教的，能做满二三个学期的就说明主家相当不错了。

吉开教的这个男孩子，就是被学校通常称为“双差生”的那种顽劣学生，不但学习基础差，而且学习习惯差，坐不住，搞一二个小时的家教，就要折腾好几次。在讲课或做作业时，好端端的，忽然被他打破宁静：

“报告老师，我要上厕所了。”

没过多久，他又故伎重演：

“报告老师，我要喝水了。”

或者是：“报告老师，我的脚痒，我要停下来挠挠。”

如是再三，浪费不少的时间。

吉开从主人的利益考虑，同意补上这些浪费的时间，认为闲着也是闲着，加强一下主顾关系也不错。这样，往往二个小时的家教就得拉长成三个多小时，甚至加送一些时间，就是四个小时了。吉开多浪费点时间倒没什么关系，关键是这种家教根本就没有什么效果。-=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这个小屁男孩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可能连小学基础知识都没有过关，硬是一路陪大伙儿上来读初中，来完成义务教育的。而主人家单想通过几个小时的家教就能达到神奇的效果，这自然只能带来失望，最后变成绝望。要知道，学生学习成绩的提高，主要靠平时点点滴滴知识的积累。

俗话说，有其父就必有其子；反过来，有其子就必有其父。主人夫妇都在一家大型国有企业上班，男主人是车间领导，但他们的文化素质就比他小孩好不了多少，也许当年他们读书就是这个样，儿子是他们的绝对翻版而不是盗版。现在他们经济宽裕了，就想把版本升级，在这样的环境里，又谈何容易？有一句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换到人的身上，这就是环境使然吧。

小男孩的成绩一天天不见长，主人由开始的热情日渐变得冷淡，最主要的是主人正惦记着打牌的大事。这确实妨碍了他们：开始主人俩感觉到家教老师在家辅导孩子学习，把朋友们请到自家来打牌，多少有点不像话，也会影响小孩的学习效果，于是主人夫妇就用抽签的方式决定一人外去打牌，另一人留家为家教老师做饭菜。但后来两人还是发生了矛盾，据说是男主人在抽签时动了手脚，经常把女主人留在家里，女主人后来识破了其中的天机，不服，吵了一架。后来干脆，牌桌又搬了回来，主人和朋友们就在客厅里打牌，吉开和小孩就在房间内学习，外面吆五吆六地叫翻了天，当争论热火朝天时，小屁男孩冷不丁地跑出来观战，有时候还正好做了他们争论的裁判呢。这样的教学效果就可想而知。

男主人哀叹说：“看来我家这小子不是块读书的料，到时只好又走我当年的老路，学校毕业后，再找机会把他招工招到我们工厂来上班算了。”

但女主人道：“你想得美，现在国家早不招正式工了，除非正规大学分配，据说以后大学都不包分配了。他只有打工的命。”

看来，这才是他们一家请家教的真正原因。但是，吉开也改不了这种命。

又一天，那个搞家教的孩子家长托马娟告诉吉开，说这个周末他们家里有事，要老师不要去了。吉开也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能够和别人一样清闲地过上一个周末了。

虽然事后他知道，原来是那个小屁男孩过生日。据说城里人对小孩过生日普遍都很看重，毕竟是独生子嘛，毕竟是儿皇帝嘛，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三姑四姨都要来庆贺庆贺，是一次大聚会。他家里人就不希望有外人来打扰。唉，家庭教师往往就是这个命。当然，有的家长就很好，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不把家教老师当外人，定会邀请老师一起参加，也不扣家教老师的钱。

但这种情况何其的少，最起码吉开就没遇到。

那个星期日晚上，吉开还是第一次在大学的操坪上看了一场露天电影。当晚学校放映的是一部国产爱情故事片——《周末情人》，电影反映的是当代年轻人青春梦呓般的生活，喃喃自语的追求，及青春梦想逝去的悲哀。银幕上男女主人公情意绵绵，下面的年轻观众如痴如醉，但吉开索然寡味，于是他离开操场回到了寝室。

寝室里有四个同学没有去看电影，聚在一起打纸牌，赌烟，输一次就是二根烟，兴头挺大的，包括上厕所都免了，生怕耽误了打牌。有个同学一直憋着，一看到吉开回来了，就像见了救命草一样喊了起来：“吉开，来得真好，帮我顶着打一下。”然后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冲进了厕所。

吉开打了一圈，上厕所的同学回来了，他就迫不及待地把牌夺了过去接着打。吉开难得有这份空闲，就坐在旁边观战。那几个同学的劲头更大了，加大了赌注，一次赌五根烟，这样手风差的话，一包烟用不了几圈就会输光。于是，吉开就成了一个专职跑腿的服务小生。

甲说：“吉开，帮我去买包烟，我的烟快输完了。”

乙说：“吉开，我的肚子饿了，帮我去买一些面包或其它充饥的食品。”

吉开就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往外面的商店跑，而对吉开的奖赏呢？甲说：“吉开，想抽烟就尽管在桌上拿。”

乙说：“吉开，想吃东西就只管顺手买，当然不能太贵了。”

吉开也就不客气，跑一次脚，起码要买五毛钱至一块钱的东西，一个晚上就抽掉了不下十根烟。尽管抽烟还感觉不到有什么舒服的滋味，但这样狂抽猛吸，过烟隐的机会也是不多的，不抽白不抽；当然抽了也是白抽，毕竟什么也没留下，其实所有的人都一样，但就是许多人喜欢抽。到了晚上9点多钟的时候，电影结束了，其他同学相继回到了寝室，这四位兄弟没有歇下来的意思，继续干。10点多钟，寝室熄灯了，他们就点起蜡烛，挑灯夜战。当晚，那四个同学一直打到零晨2点多钟，当然，吉开早就不奉陪到底了。

在大学里，这种用打牌下棋的方式进行小赌小博，是很平常的事，也是那些无聊大学生的最爱。一般一到周末，几乎男女寝室都有打牌的，有时一个寝室都会拉开二三桌牌，基本上全寝室的同学都上，除了外出谈恋爱的，有时实在多了人，没机会了，就用流水的方式轮番上。周六周日的晚上是充分自由的，学校宿管站一般也不查寝，理智一点的学生，一般打到寝室熄灯就自动散伙；个别头脑发热的学生就会坚持挑灯续战，直到头晕脑胀，晕头转向，眼皮打架才心甘情愿休战。其实不但周末打，有时其它时间也打，但那只能偷偷摸摸地打，学校是不允许的，学生会抓住了要扣分，要处理。

一般打牌就要赌点物资，“打牌不赌钱，犹如炒菜不放盐”。在市场经济的情况下，只有赌点钱，打牌才有这么大的劲。赌注也有大有小的，赌烟，赌饭票菜票，赌请客吃夜宵，是最文雅的，有些学生就直接赌钱，输赢也有上百元的。这还是算好的，比起有的学校就小巫见大巫了。

吴日旦曾说，他有个同学在某财经学院读书，他们一次赌博的输赢就达上千元之多，这可说是学生中的豪赌了。结果他那位同学运气不佳，输了生活费，又输了开学时没交的学费，实在走投无路，告贷无门了，他就只好去偷。先偷同学的东西，再发展到偷老师的东西，后来被抓住，自然落得一个被开除的结局。

再说吉开的家教。家教前后持续不足二个月，最近的那次考试里，小男孩的成绩看不到有多少进步，主人没信心了，就借故中止了这段家教历史。

马娟替吉开惋惜，说：“对不起，这次的家教没找准，怎么找了一个这样的人家？下次有机会再给你找一个好的。”

吉开道：“真谢谢你的好意，这种家教的结局早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