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节 车祸
作者:二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63

第八十三节 车祸

黑子在院子里一直等羽队长,不时的从房子里传来的激烈声音,让他的心里一惊一乍的。他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可从声音的高低中能分辨出谈话的激烈程度,他默默的为自己的战友捏找一把汗。

这样的态度和上级领导谈话,是没有好果子吃得。哪个人不愿意听好听的话?哪个人不愿意吃好吃的饭?你这样对付领导,领导的嘴里随便流出一句话,就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整天的巴结恭维都来不及呢,哪能这样拆庙烧香?能落下好吗?黑子还在思考着呢,场长的办公室门打开了,灯光里的羽队长就像被灯光射出来似的,来到车上,屁股还没有坐稳,黑子的车几脚油门就冲出了农场的大门,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去了……

紧随其后的魏场长出来送羽队长,刚出门,汽车就不见了,只能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并且,越来越听不见了。他心里暗暗的佩服,不愧是汽车兵,来去一阵风,现代化就是好啊!

起风了。被风吹起来的尘土在汽车的灯光里翻卷着,想把路面捂住,不愿意让人看到它的状况。路两边的白杨树,被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剧烈的舞蹈着,并发出凄厉的声音,不知道是它在歌声?还是它的舞曲?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一点而也不舒服。

一阵大风卷地起,弥漫的尘土看不见路,开车的黑子就把车停在了路中央,羽队长不解的问道:“车停在这里想吃奶呀?”

“哈哈,你要是有奶就好了,这辈子我就不会为了娶不上媳妇而发愁了。别急,咱们先抽根烟再回。咦――我问你,你是不是和场长的吵架?”

“没有啊?我只是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不对,”黑子想了想说:“我怎么听得你的声音那么大,让我提心吊胆的。”

“呃――别装嫩了,你那个驴胆子比天还大,还能为我提心吊胆?”

“真的。”黑子一本正经的说:“我不骗你,你和我什么背景?有什么资格和人家吵架?我们好不容易混到现在的这个程度,就够优秀的了。我们一起入伍的战友,死的死残的残,走的走,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我真的担心你压不住火,得罪了哪一级领导,人家咳嗽一声,我们就回家种地去了。我们的车队、过去、使命,可就都走到终点了。”

“你看你操的那个心?”羽队长不屑一顾的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的主观愿望能左右了的,管它干嘛?重要的是要有自信心。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要让人觉得咱们是不可或缺的人才,离开了我们就有些不方便,那才叫本事。按你那种想法就是点头哈腰,阳奉阴违,摇尾乞怜,到处讨好,我们会死得更快。

再说了,我要是那样去做,就把你我祖先的脸都丢完了,我们回家还什么自豪感而言?还有什么优越性?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我也不能不顾我的人格。部队上很单纯,只要我们好好干,完成别人完成不了的任务,就会让别人刮目相看的。”

羽队长吸了一口烟:“我们的资本就是这一百多斤的身体,准备随时为祖国为人民捐献,才是我们的光荣与责任,你说呐?”

“说个屁,顿不顿就说光荣呀死呀的?森不森人?你就认为死了是值得的,不死就什么都不值了?我是劝你凡事要让人三份,不要逞强好斗,把自己脚下的路修的宽展些,对自己对别人都有好处。不要死盯着一条道往黑里走,脑筋要活泛些才行。”

“呵呵……”羽队长低声的笑着说:“你是吃了孔老二的屁了?讲话还文绉绉地?听你这话里头有话呀?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就当面鼓对面锣往清楚里说,用不着绕弯子,咱俩谁跟谁呀?”

“呃――你最近的表现错是错不到那里去,就是对哪个姑娘的事情有些过火了。那姑娘咱又素不相识,用不着你那么拼命的去救她嘛?还把地方上的公社副书记提来甩去得,人家能放过咱们吗?要是找到我们上一级的上一级领导告上状,那我们可就惨了。要是遇上个智慧型的,咱们还能逃过一劫;要是遇上个猪头型的,不问青红皂白一竿子打下来,我们可就粉身碎骨了,说不定就按你说的‘光荣’了,这样的下场你想过没有?”

“没有想过。”羽队长看着就要熄灭的烟头,叭叽叭叽的吸了几口气说:“做都做了还想那么多干嘛?你再别说了,说的我心里都有些惶惶不安了,对干过的事都吃不准对错了。别说了,咱们回家,应该吹熄灯号了,我还要写些文件呢。”

“老弟兄,”黑子语重心长的说:“汽车队的人人都在长肉,唯独你的肉不但不见长反而往下掉,你可要注意身体,按时休息啊!过年的时候回到家,让老娘看到你这皮包骨头的身体,会伤心的。多吃点,多睡点,几天就长起肉来了。?――听话。”

“我是猪啊?几天就长起肉来了?走吧,这风刮得是越来越大,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非要刮得天亮不可。这鬼地方可真有意思,咋就这么多的风?刮得人心急。”

“哈哈――”黑子笑着说:“没有风能叫大漠吗?风是这里的特色,没听过老乡们说的一年只刮一场风,从春刮得冬呀?”

“没听过。小伙子,有进步呀?知道的比我还多。”

“谢谢您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嘿嘿……不要脸,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你把车停到车场就直接回宿舍,我就不看你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

羽队长下得车来往队部走,哨兵看见后给他敬礼,他抬起手回礼后继续往前走,就隐隐约约的看到队部门口有个人影在晃动。他正准备张口问口令呢,晃动的人影却莺莺的说起话来:“你才回来呀队长?”

羽队长一听就知道是姑娘李喜梅,吃惊的问道:“你怎么还没有休息?再等什么?”

“嘻嘻……我在等你呀?看到你房子里黑咕隆咚的,小张说你到厂部去了,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你回来呀。”

羽队长一听,心里就有些“浪花朵朵”的沸腾,却满不在乎的说:“我用不着你等。我们当兵的随时随地有事,没有个准确时间,要是让人等,还不把人累坏吗?回去休息吧,你爸爸妈妈会放心不下的。”

“我爸爸妈妈知道我在等你,不会着急的。你不回来,我们的心里也不踏实。晚上我给全家人煮了饭吃,并且陪他们说了一晚上的话,他们现在已经不为我担心了。”

“呃――不错,你还算是个听话的孩子。任何时候,都要把父母的感受放在心上,才能做一个有孝心的人。‘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没有父母对我们的养育和痛爱,哪有我们意气风发投身美好生活的现在?回去吧,外面风大寒冷,小心感冒。”

“好的。我去给你泡杯茶醒醒酒吧。”

“酒?”羽队长莫名其妙的说:“什么酒?噢――哈哈哈……你是说下午的酒?哪都成为历史了,还能放到现在呀?早就烟消云散了。谢谢你的关心,张亚夫早就给我泡茶了,再见。”

“再见。”

姑娘李喜梅还想和羽队长说话呢,可他向姑娘一挥手就进了队部的门。姑娘看着开启又关闭的门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到她想看到的人,无奈的转身推开仅和羽队长相隔一堵墙的家门,躺在床上,头靠在墙上,静悄悄的听着墙的那面能不能传来一点点让她欣慰的动静。

不解风情的风怒吼着,把有心人的一切都毁灭了,她不怨风怨谁?刮过树梢屋顶的风,就像涛声一样,咆哮着不依不饶的没完没了,让谁听着都有些心烦……

进门后的羽队长直奔茶杯子而去,端起来就是一通狂饮。喝完了水,他还想喝,就端着杯子找水壶。

张亚夫已经提着水壶给他倒满后说:“到厂部去连口水都喝不上吗?”

“没时间喝水?”

“看把你渴成啥样了?以后要是不给水喝,就不去了。”

羽队长一听他的孩子话,就哈哈哈的笑着说:“对,就按你说的办。混不上饭吃就算了,连口水都混不上,是有些太不像话了,你说是不是?”

“对头。到哪里去都是礼貌待人先是茶嘛,又不是上甘岭,缺啥子水噻――”

浓重的四川口音,听起来就像唱歌一样好听。羽队长拍了拍他的头说:“好了,好了,不埋怨了,你去休息吧,我还得写些东西。”

“是噻――你也早些睡觉,别太迟了噻――”

“知道了,像个管家婆。”

他得意的转身睡觉去了。羽队长听着窗外雷鸣般的风声,就像迪斯科一样在奋笔疾书着,时间在此刻凝固了,对他来说。

再没有接到新的任务前,车队的主要任务还是往火车站运粮和培训新学员。每天都要派出几十台车一起走,顺利的话,返回车队还能跟上吃晚饭;如果有坏车或者事故的话,那可就没个准确时间了。

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只要羽队长跟随车队出去,最后回来的一定是他。因为他跟随在车队的最后面,前面的车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参与,等待一切问题解决了,他才能上路。

农场到火车站这一百多公里的路,不能说是的主干道,可也是车来车往的不在少数。地方车看见解放军的车队就有些头痛。解放军的车队不仅数量多,又是统一行动,摆在公路上,那可是一道蔚为壮观的风景线,还是有些气势的。

地方车无论与军车会车或者超车,事先都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太长的车队,让你看一眼就发怵。会车无所谓,几公里长的车队,几分钟时间就过去了;要是超越这个车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一辆接一辆的军车见首不见尾,你要在他们中间一一穿梭,等到超越了这个车队,非累出你一身汗不可。

要是遇上对面来车,在狭窄的路上无处避让,不是停下来等待车队过去后你再走,就是强行的往车队里头硬塞,弄不好就会发生刮擦引起事故,逼迫车队停在公路上堵塞交通,瘫痪了整条公路。就事论事的争吵谁对谁错,最终的结果是不欢而散,各舔各的伤口。

遇上这一类的事故是最头疼了,地方车牵扯到个人的经济利益,胡搅蛮缠得寸进尺,要解放军赔偿;而解放军也是人多势众寸土不让,气焰嚣张。局面控制不好,往往就会发生口角动起手来。

解放军的车队全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个是吃哑巴亏的主?不去无理争三分,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还能轮得到势单力薄的地方司机耍横吗?这样的事故不是天天都在发生,但也是络绎不绝的在发生。

羽队长是开车的老兵了,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尽量自己吃亏,能过就过。谁都在路上行走,难免发生摩擦。你过我也过,何必搞的那么悲壮?到最后还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各舔各的伤口,各走各的路,是羽队长一向遵循的原则。事故总是难免的,接受教训,总结经验,最好是不发生交通事故,那只是一个愿望,可能吗?

车队行驶到一个拐把子峡谷地段,坡陡弯急。一边是不太高的石头山,一边是水流湍急的山涧河。每一台车都加足马力爬坡,汽车吃力的轰鸣声,震撼着整个峡谷。

就在这时,一辆地方上的吉普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从车队的对面横冲直撞的飞了过来。一阵刮在山上,一阵刮在车上,刮坏了车队的好几台车,逼的车队停在了不应该停车的危险路段。

吉普车真的像疯了一样,不顾死活的往下冲,羽队长从车上发现后,赶紧叫车靠边停下来。车还没有停稳当,吉普车眨眼间就到了,随着一声巨响,吉普车不见了,可汽车的翼子板上被刮了一道大口子,把汽车撞的直晃悠。

惊魂未定的羽队长,看着飞驰而过的吉普车就担心了起来,这一定是刹车失灵了,要出人命的。他刚下车准备去观察吉普车的去向,就被前面跑来的几个兵围住了,他们一脸惊骇的报告说,刚才过去的车刮坏了他们的车。

羽队长一脸严肃的没吭声,推开人群往车后边去看,不见吉普车的影子,只见滚滚的浓烟从前面一个山坳里升起。出事了,会出人命。他转身大喊一声:“刘晓强。”

“到。”

“集合队伍,拿上铁锨水桶救火救人。”

“是。”

刘晓强站在路上大声的整理队伍,羽队长却只身一人往冒烟的地方跑。他一边跑,一边在观察吉普车行进的路线。车在路上留下了‘之’字型的痕迹,拐弯的地方,轮子把路上的石子沙子挤到一边,形成了一道沟壑。最后拐弯时撞到了山坡上,又被弹到了公路对面的山坳里去了。

羽队长正在全神贯注的往山坳里跑,可身旁传来隐隐约约的‘救命’声音,他听呼喊后,随着声音看过去,就在路边的排水沟里,躺在一个满脸是血,穿着一身得体中山装的中老年人捂着额头,鲜红的鲜血,就从他的手指头缝里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