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暗流(三)
作者:宁寻阑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82

暗自窃喜。

十分兴奋。

神情激昂。

云宁众士子脸上的表情真可谓是错综复杂精彩纷呈。

只见得众士子双目充血,喘着粗气,握紧拳头,死盯着上席之坐的曾唯。

虽只是刹那之间光景,众士子已是觉得这光景甚是难熬,度之如年,久候之下心急如焚,然见曾唯一时并无反应,云宁众士子终按耐不住。

膳厅瞬息间一阵沉闷压抑窃窃私语声,众人的低声细语交织在一起,整个膳厅充溢着“嗡嗡”响。

云宁众士子中有记性好的一白面宽袍士子,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回忆起了刚刚大门送贺礼之情形,仿佛是那个跟从曾唯而来的,一黑瘦精悍壮年灰衫男子替曾唯敬上的贺礼,再细细回想终有一丝印象,记忆中那曾唯之贺礼甚是寒酸,乃一旧布包裹之物件,虽被布包着不知何物,但也能从旧布裹就中略见一斑。

这自许为“学富五车”的白面宽袍士子,心下暗喑自鸣得意,想吾胸有丘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情通明,料那穷乡僻壤岚山脚下一小村,有甚“奇珍异宝”,无非是山里干货田间收成之物,大不及也就是百八十文铜子份子钱而已,这竖子曾唯定是羞于启齿,方迟迟不答,只是眼睛翻白,喃喃自语,定是搜肠刮肚措词以对。

“嘿嘿。”

这“睿智”如斯的白面宽袍士子,心下窃喜不已,幸灾乐祸的打量着曾唯,自鸣得意的白面宽袍士子,断然料定曾唯必无颜面对,这寒酸贺礼正是竖子的软肋,可算得是至今为止,最能夺其志挫其锐气的事,虽有些不厚道,有违圣人口曰之“仁恕”,但也无可奈何,值此事关书院名声学子清誉,此贺礼之质问,正是众士子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下了此城,胜此一役,拂其颜面,双方各取所需,互胜一阵,亦算交待了此次事端,乡野市井亦会只道这竖子曾唯,颜面无光狼狈不堪的从赵琰府中夺门而出,掩面而过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之举,时过境迁之后,谁还记得咏诗之事?

这“睿智”如斯的白面宽袍士子,想到妙处,胸中大石一去,顿觉轻松无比,心下兴奋不已,快乐真的难以描述,激情于胸,头脑一热,迫不及待得想把此乐与众同好分享之,白面宽袍士子施施然将袖一拂,起身环揖四下,口中高声说道。

“诸位仁兄,在下不才,但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正在心急如焚不得痛快的云宁众士子,见这白面宽袍士子其人殷殷、其声款款,云宁众士子皆乃绝顶聪明之人,善于听音辨其雅意,心底暗暗揣测,当下正是焦着状况,吾方之此人却似成竹在胸,神情有恃无恐,从容不迫起身但讲有言,云宁众士子眼中一亮,定是其人有锦囊之计,堪称绝妙,可解膳厅此时僵局,云宁众士子头脑中闪电般掠过此念,众士子彼此暗一对视,皆心照不宣,遂不约而同的高声说道。

“思孟兄有话,但讲无妨。”

“思孟兄,汝且道来,吾等读书人,秉公而言,有何不可言哉,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思孟兄,乃学富五车五经通达之大才,定有真知灼见,不妨示之众好,亦可领教兄之高论。”

……

云宁众士子你一言,我一语,出声劝说白面宽袍士子畅所欲言,一时间膳厅好生喧闹纷乱尘嚣飞杨,好个红尘万丈人生百态诸般模样。

听到众人吹捧之词,白面宽袍士子免不得心下大喜,素来默默无闻的县城小书院的自己,今日却得了郡上大书院学长从未有过的抬举,白面宽袍士子大喜之下,竟是得意忘形,气吞山河昂首挺胸,口中直发出一阵“呵呵”笑声,半晌,方才停歇,却是不知收敛,犹自自命不凡顾影弄姿。

神色亢奋的白面宽袍士子,还在沉浸在美妙的噫想里,想到妙处时,更加意气风发,炯炯有神双眼顾盼左右,目中余光却窥见得身旁众士子,脸上浮现不悦神情,眼神皆含有一丝讥嘲之意。

白面宽袍士子猛然打个冷颤,却是被众士子不悦讥嘲表情惊醒,如寒冬腊月被人泼了一脸冷水,冷意刺骨心如明镜,白面宽袍士子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直怪自个儿太不知好歹,郡上大书院学长那是给你脸,自个得揣着,别尽做些无聊之举,招惹得大家难堪,彼此不痛快,那自个儿就得不偿失,徒劳无益矣。

白面宽袍士子既已晓得利害,便脸上堆笑,连连向众士子拱手作揖,见众士子不耐纷纷拂袖,白面宽袍士子自觉得众士子已然揭过自己狂妄此事,才放下心来,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转身面对上宾之座的曾唯,白面宽袍士子面带笑容缓声对曾唯说道。

“汝之贺礼,吾亦有幸,目睹其容,乃以‘花团锦簇’布裹着,内中究竟是何物?其形确实奇特,内中似有奥妙,与众同好之贺礼无一相似,吾心甚慕之,却是见之不得,汝不妨公诸于众,亦可让众同好观瞻一二。”

白面宽袍士子言毕之后,犹自打着哈哈,也道了些唐突、冒昧、打扰、恕罪之词,但言此‘花团锦簇’布裹着之物,如是世间难找举世无双珍贵稀罕宝贝,不妨拿出来以示众人,欢喜欣赏一下,自己此议并无不敬之意,务请曾唯成全众人的好奇之心。

听到白面宽袍士子直道曾唯贺礼“珍贵稀罕”,膳厅中云宁众士子大为意动,神色激昂群情鼎沸,纷纷高声出言附和此议,大有不睹此物誓不罢休之意,真可谓似那大小登科竟相来、人生哪有今日欢之情之景。

最先招惹此事端的云宁首霸钱胖,听到那白面宽袍士子用含沙射影的口气,对曾唯出言诘难,听到如此绝妙言语,钱胖如出了胸中恶气,此时却是无比畅怀痛快,肥胖矮墩的钱胖不禁暗自拍拍大腿,兴奋得高声喝彩,心下吁吁作声直是感叹,还是读书人知道的多,说的话多好听啊,里头藏着甚多弯弯绕,听不明白的人被带到沟里都只夸兄台仁厚,那像本老爷,说话粗鲁无礼直来直去,刚才真不该拍桌子的啊,太粗心大意了,在贵客面前大大失礼咧,俺虽是秉公执言,为贵客挣颜面,可也惊扰了贵客,贵客正在满身发抖呢,莫不是害怕俺刚才的大喝,钱胖心里直犯嘀咕,暗自后悔默想,俺真不该拍桌子啊,就算让座成功,也比不上惊吓贵客的过失。

钱胖重重坐回板凳上,肥胖的身体压得板凳吱嘎嘎作响,钱胖心里懊悔不已,脸上郁闷不堪,心下只扇自个儿大嘴巴子,直怪自己嘴拙,好心仗义直言,却被白面宽袍士子摘桃子,得了好去,钱胖喜忧参半,心下忐忑,坐立不安,一双金鱼眼时不时偷看着蒙纱女子三人神情,现在的钱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要惹得贵客嗔怒,就大大不妙了,人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要关己烧香拜佛捧臭脚,心烦意乱的钱胖喜忧着、忐忑着,心底满口子向天上的道尊,佛祖,菩萨,大神,城隍,社公各路神仙苦苦祷告,只求众神仙庇护,钱胖发狠许愿,如果今日得逃此难,俺定摆三牲、果品、烧纸感谢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