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德格里得斯只看到艾米打了桑托斯一拳之后头也不回的越过他们往外面走去。

而桑托斯，他却一直保持着最后的那个姿态，就那么站着。

“老鬼，她都走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德格里得斯有些感到奇怪。因为艾米刚才打了那软弱无力就已经很奇怪了，嘴里说的话更是奇怪，什么叫能够在这拳之下活下来？这拳也能把桑托斯打死吗？之后桑托斯的反应就更奇怪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好像是回味，好像是领悟，但让德格里得斯看起来更多的是在发呆。

德格里得斯伸手就要拍桑托斯的肩膀，手掌差不多要碰及桑托斯身体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老……”德格里得斯敏感的发现，桑托斯的气息在慢慢消散。

每个人不只是通过鼻子呼吸来进行换气，身上的所有皮肤也在进行这项功能。只不过鼻肺系统的呼吸占整个呼吸的90%以上，而皮肤毛孔换气所占的份额少的可怜。

但这并不是没法探测的到，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能验证。只要把手放进水里呆上一段时间，你会发现从手指开始，手指肚不可察觉的瘪了下去。这是手上的皮肤因为无法呼吸所造成的现象。

而对于桑托斯、德格里得斯这种站在力量顶峰的人来说，这是察觉一个人生命的方式。

就算学过专门假死、专门闭气训练，或者有相应的武学或者法术支持的人，也只能做到不呼吸，无心跳，甚至更高深的假死办法可以做到整个身体的体温都可以下降。但是，他们绝对没办法能做到将身体皮肤毛孔都关闭让它们不呼吸。

因为皮肤呼吸这算是人体生来具有的，无法抑制的呼吸方法。

许多武学大师，许多**师都可以感受到一个人皮肤呼吸，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们管这种呼吸叫人生下来就具有的所谓“生气”，人若没了这种“生气”就会死亡。

是啊，就算刚死不久的尸体，皮肤还会保留一丝淡淡的生气，那么一点生气没有的，可不是死的不能再死的么。

而现在，德格里得斯却感觉桑托斯的生气正在渐渐散尽，如同风中摇曳的火烛，马上就要熄灭。

这只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也没拍下去，也没收回来。

他怕。他怕拍下去就有可能面对最坏的现实。他又无法装作鸵鸟一样自己去骗自己。

两个人如同塑像一样在这红色的夜里站了许久，德格里得斯猛地一咬牙，扶住了桑托斯的双肩。

虽然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有些事仍然要去做。

但是，出乎德格里得斯意料。桑托斯的状况既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坏，也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好，而是他根本就没猜对。

他的手里多了两层灰。一层是桑托斯衣服粉碎变成了的粉末，德格里得斯不敢想象将衣料用什么方法可以破坏成灰状而却还能保持衣服的样子。第二层，却是桑托斯的皮肤。

桑托斯犹如被糊了一层干泥一样，经由德格里得斯这么一撮，双肩处大批的皮屑混着衣料粉尘一起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肤。

“这……这是！”德格里得斯大惊失色，因为随着他这么一拍，桑托斯整个人都泛起了龟裂，若不是他还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反应，恐怕德格里得斯会认为他会像某些野兽一样在进行蜕皮。

不过说这是一次蜕皮也不算错，因为桑托斯失神的双眼里渐渐发散出一种凶光。随着意识开始回归，以及浑身上下皮肤跟着徐徐崩落，桑托斯的脸上多了许多很浓烈的魔性气息。

魔性气息，真的是魔性气息。德格里得斯仿佛第一天才看清楚身边的老友。桑托斯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开始不断蠕动，想要突破这衰老身体的桎梏，伴随着挣扎，他脸上的肌肉也体现出血脉中隐藏的那部分。

艾米说的没错，桑托斯身体中的确有恶魔的血。而且还是相传出生在那黑夜之巅中，浑身上下无时不在受到炼狱般焚烧的滋润的狱魔之血。

身为炼狱生物的狱魔擅长的不仅仅是与生俱来的高阶火系法术，或者是它们由于生活环境所造就的天生火系与精神法术免疫。更重要的则是它们与生俱来就有能够让这世界上大多数生物都望之兴叹的强大**。

狱魔身体为人类的三倍以上，有着极为强健的**。桑托斯体内的狱魔之血虽然无法影响到桑托斯整个身体结构异变，但却将火系法术能力与**优势体现出来。如果说原先桑托斯成为天位纯达普师是受牛头人的**力量与人鱼的水系法术力量继承而来，那么现在居于弱势的火系法术力量开始慢慢变得和水系法术力量持平。

而狱魔那种超越牛头人的强健**，逐渐将牛头人血脉侵蚀的一干二净，化作种种令人看了都恶心的蠕变作用在桑托斯**上。

牛头人的寿命只有区区不到百年，人鱼的寿命可以达到2000年。由于桑托斯的**是两个不同生命周期的生物的交配产物，所以很凑巧的将自己生命周期拉入成为和人类差不多的时间。到了522岁的他也和德格里得斯一样，进入自己的老年期。不过这一切都将被体内隐藏着的狱魔之血所破坏。

恶魔是没有生命周期这么一说的。它们有许多种途径能够死亡，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老死。恶魔一旦发育成熟就会永远保持巅峰的**力量直到遭遇各种其他原因而死亡，它们的**永远年轻。

现在，狱魔之血正在改造桑托斯的**。

艾米那诡异的一拳，实际上如同桑托斯与德格里得斯所见，根本没有多大力量。但这一拳恰到好处，她不需要多大的力量就可以将桑托斯浑身上下整个**引领到死亡的边缘。

这就是艾米要桑托斯所看到，桑托斯一直梦寐以求的力量运用的极致。不产生一点浪费，不需要外放多大威力，打死一个人只需要花上这一点力气就够了。

桑托斯在中拳之后马上就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变得不再像是自己的一样。但各种感应还在，他猛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开始崩溃。

桑托斯不是没有面对将要死亡的经历，相反，他曾经面对过很多次死亡。在那些死亡来临之时，桑托斯都有非常强大的求生**驱动身体力量，使得身体每次都可以突破一个新的层次从而活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死亡的是他的身体力量。

桑托斯依旧不想这么就死了，但他却没有任何力量去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好黑……好冷……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他的意识像是脱离自身**飞了出去，朝着那一团阴暗冰冷的空间飘去。

然而在桑托斯感觉就要完全麻木的时候，一点点火光点燃了黑暗，刚开始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一丝微弱光线，马上就转变成熊熊烈火冲那阴冷的地方猛扑过去。

桑托斯感觉自己“嘭”的一下子也被点燃了。烈热，痛苦，以及所有所有感觉都回到自己身上。他的身体就像被推进了到处都是岩浆的灼热炼狱一般，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嚎叫着，痛苦的扭曲着，挣扎着，被烈焰焚烧着。

这，这是……

他猛然见到了他血脉最深处的东西。那是世界的西端，越过屋脊高原后终年被黑夜所包容的地方，黑夜之巅。

黑夜之巅就出现在桑托斯头顶上，并且吸引着他快速坠落。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在极西之地的上空，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黑夜之巅的岩浆就一把将他拉入怀抱。

烫，好烫啊！！

浑身上下都被岩浆包围着，就算他是桑托斯也不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他在岩浆里胡乱的挣扎，想要够着什么东西能够爬上去。可这是在岩浆里，四周岩石都融化成为流体的地方，哪儿有能让他借力的呢？

桑托斯现在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炼狱的感觉了。在这极端高温下，任你是什么，哪怕是百折不挠的钢铁，到这里都会把你炼成水。

浑身上下强烈的灼烧依旧摧残着他的神经。可说来也奇怪，桑托斯在岩浆里这么久竟然没有被这么活活烧死。

是啊，就算钢铁到这里都要炼化成水的这里，丧失力量的他怎可能还在不停挣扎呢？

桑托斯在痛苦中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这在忍受灼烧痛苦中的他无疑是泼了一盆冷水。

这盆冷水稳压住了他受疼痛而急躁的情绪，也似乎将周围的高热降下去似的，让他竟然感觉周围热度降低了不少。

能在炼狱中生活的生物……那我岂不是？？

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抬起自己的手。

当手臂上的岩浆流下去时，桑托斯的眼睛都瞪直了。这，这……

这是一只强健到他平生未见的手，手上的每块肌肉都饱满鼓胀到了极端，却又不失美感。暗红色的皮肤将手部肌肉紧紧包裹，像是在约束里面庞大的力量无法四处散放一样。

这是我的**？这样强壮的**，难道是……

桑托斯丝毫没有顾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尖长的指甲，五指深握攥成拳头。等再张开时，掌心原本握住的一小块石头已经融化成了糊状物。

果然……桑托斯惨笑了一声，双手慢慢开始向头上摸去。果不其然，在他头上多长出了两个虽然不大，但是向外坚硬挺拔的尖状物。

那是角，黑夜之巅的炼狱中狱魔的双角。